我婆婆最讨厌绿茶。
而我平日里最爱做绿茶，三言两语就能气得婆婆偷偷抹泪。
公公的绿茶前女友，带回一对私生子，婆婆气得要跳楼自杀。
我按住婆婆：「大绿茶就应该让我这个小绿茶斗。」
后来，老公留学时的初恋患癌回国，想要老公圆她一个新娘梦。
婆婆说：「我要离婚。」
我抱着婆婆：「你离，我也离！」
结果我老公气笑了，抓住我的衣领，咬着后槽牙道：
「我爸那个老登出轨，我又没。」
1
某乎上曾有一个高赞问题：到底什么叫做救赎？
婆婆在下面毫不犹豫地写上了我的名字。
我婆婆叫盛雪嬅，我愿称之为娇妻文学第一人。
公公吃饭给她准备小碗。
她老脸一红，羞涩一笑：「这是宝宝碗。」
我公公爱跟家里的猫玩。
婆婆发帖问：【我家猫是不是绿茶猫？为什么只黏我老公，不黏我？】
婆婆和我拍美照发朋友圈：【和儿媳一起拍照啦，猜猜谁是婆婆谁是儿媳？】
我朝着她比心：「儿媳当然是你啦，和我站一起，你年轻得像孙子。」
婆婆气得半死：「你！目无尊长！我儿子怎么会娶你这样的女人？」
老公秦翎恰好端着水安静地从一旁经过。
我立刻扑进秦翎怀中，茶香四溢：「老公，我夸妈年轻，妈好像不高兴，是不是我说错了话了？都怪我，怪我太笨了，不会讨妈喜欢。」
婆婆瞧见秦翎自然把我揽入怀中，怒气冲冲：「你胡说！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
「娶个儿媳，天天都是和我争儿子宠爱，早知道我当年就应该生个女儿！」
我在秦翎怀里笑眯眯道：「可不能啊，妈，你要是生个女儿，那不是天天和你抢老公了？」
婆婆瞬间破大防。
本月第十一次被我气哭，偷偷在角落抹眼泪。
最终战争的结束——是秦翎给我卡转了二十万，笑着对我说我少说两句。
2
我看了看银行卡，默默把二十万退了回去。
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我和秦翎是因为钱才协议结婚的。
但是我们之间又不只是钱。
秦翎自幼孤僻，患有俗称天才病的阿斯伯格症。
他一心扑在他的建筑学上，对于其他不感兴趣，包括爱情。
三年前。
秦翎的奶奶重病，临死前的愿望是看到秦翎结婚生子。
秦翎唯一的发小出馊主意，全城相亲。
大多数女人折服于秦翎的家世和颜值，想要和他发展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
无一例外，全部落选。
我当时刚干完酒吧卖唱的兼职，图这相亲报销车费，走过去再走回来，净赚两百。
至今我都记得，初见他的场景。
推开包间的门，白衬衫的男人坐在窗边，垂眸看书。
那是一本英文版建筑类型书，除了复杂的图形就是拥挤的英语字母，我看不明白。
「闻小姐，我没有恋爱的打算，只想要一个无实质性的婚姻关系。」
他告诉我，他讨厌婚姻中的感情，不想和爱他的人结婚。
那些单方面付出的爱对于他来说，是枷锁，是占有。
他可以给我很多钱，但是不能给我爱。
我说：「我不缺爱，我只缺钱。」
于是我们协议结婚。
我比谁都明白，爱上秦翎的那天就是我们离婚日。
所以我选择爱钱。
3
当我被秦翎回家的时候，婆婆盛雪嬅脸都气歪了：「我儿子苏黎世联邦理工，你……高中毕业，你怎么好意思和我儿子在一起？你就不自卑吗？」
我知道，她最后的修养让她没说出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自信地撩起秀发：「不自卑呀，就秦翎那么孤僻的人，除了我谁还会嫁给他？有我这样的女人愿意嫁给他，你就应该感激涕零了。」
婆婆捂着头：「我给你五十万离开我儿子。」
我说：「啧啧，看你这小气样，我给你五百万，不要插手我和秦翎的婚姻。」
婆婆瞪大眼睛：「你一个酒吧卖唱的，哪来这么多钱？」
我嘚瑟：「你儿子给的。」
公公和秦翎正巧朝我们走来，我一秒红了眼眶：「五百万？你把钱收回去，我是穷，但我也是有尊严的！」
公公训斥婆婆：「孩子大了，他们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你不要在中间横插一脚。」
婆婆百口莫辩：「不是，是她要给我钱……」
她还没说完，我挽住秦翎的胳膊：「妈，我和秦翎结婚，不是因为钱！你不能拿钱羞辱我。」
公公脸色难看：「好了，雪嬅，这次是你一个长辈有错在先，给孩子道歉。」
婆婆委屈得眼泪打转，不情不愿给我道了歉。
我们之间的梁子因此结下。
秦翎站在我旁边，一言不发，默默将我一长一短的围巾给扯齐。
他忽然笑了一下，反问道：「和我结婚，不为了钱？」
我也笑：「实在是阿姨给的钱没你多。」
4
婆婆盛雪嬅今天忽然一改往日和我的针锋相对，主动走到我旁边。
「哎，今天是秦翎前女友回国的日子，一大清早他人就没影了，不会是去机场接人了吧？」
我没搞清楚她的来意。
「他？好像是出差了。」
盛雪嬅在我旁边碎碎念：「他前女友叫江蕖月，也是学建筑的，小时候还是童星。
「人比你漂亮，就连生活上，和秦翎也更有共同语言。」
我打了个哈欠：「就他们单位的男女比例，他要是想找个有共同话语的伴侣，早给你领个男媳妇回来，压根没我的事儿。」
盛雪嬅挑起眉毛瞪着我：「我跟你说啊，蕖月那孩子对秦翎一往情深，据说分手后到现在也没男朋友，今天回国也是为了秦翎。」
我听到这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江蕖月还喜欢秦翎，那就没有她什么事了。
「盛女士，你说这么多到底是来干嘛的？」
盛雪嬅女士颇恨铁不成钢：「那江蕖月冲着秦翎来的，像你这个样子，一点讨男人喜欢的手段都没有，等到老公被抢走了，也是你活该。
「一个女人留不住自己的老公，她这一生都是失败的。」
盛雪嬅女士为我这协议婚姻操碎了心，却不知道公公老房子着火，烧到她自己身上了。
因为我和秦翎结婚冲喜，喜上眉梢，秦奶奶居然又奇迹般地挺过了两个春天。
我们第一次见公公秦矍的私生子时，是在秦翎奶奶的八十大寿上。
那个女人大约四十出头，保养得当，穿着月白旗袍，身段绰约。
她身后站着两个男生，大的比秦翎还要大一岁。
小的也有十岁了。
公公的白月光压根没有理会婆婆，率先朝着秦翎奶奶走去：「两个孩子大了，落叶归根，无论怎么说也应当见见自己的亲奶奶。」
公公不在场，秦奶奶本就身体不好，被这一激，气得差点背过气。
盛雪嬅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生活在蜜罐子里面五十多年，直到今天有一个女人把这一切打破。
告诉她，她曾经那么有把握的婚姻，也是不堪的。
5
我急得咬牙，连忙挡在奶奶面前，先是吩咐我弟把老太太送进屋去看医生。
盛雪嬅那个恋爱脑，一看就对付不了这女人。
我生怕一眨眼，这女人就能把婆婆气哭。
「什么奶奶？秦家就我老公一个长孙，什么猫猫狗狗说两句话，就想污蔑我公公。
「我公公为人正直，断然是做不出来这种事的，你们要不走我就报警。」
婆婆终于反应过来，哭着朝那女人打去：「好不要脸的女人，青天白日就想做小三，真是下贱！」
就在这时，在外面招待来宾的公公，终于闻讯赶了过来。
一进来便瞧见婆婆抓着那女人的长发厮打，脸色瞬间阴沉。
大跨步走上前，一把扯开了婆婆。
两个私生子也站出来维护母亲，推了一把婆婆，少年人力气大，婆婆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倒在地上。
精心挑选的高定裙子也撕坏了，破破烂烂地搭在身上。
「盛雪嬅，你太让我失望了，现在的你跟个泼妇有什么区别？」
公公急赤白脸斥责婆婆，将白月光护在身后。
婆婆面如金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平时盛气凌人的贵夫人，此刻灰头土脸。
我上前搀扶住婆婆：「爸，你冷静一下。奶奶寿宴上突然冒出来一个这么大的两个孙子，一时之间，妈肯定难以接受。」
公公喘着粗气，忽然道：「这是我年轻时候留下来的摊子，我要对他们母子负责。」
6
公公的白月光叫苏晴。
年轻时在大学和公公谈恋爱，后来因为家里出事和公公分手，匆忙出国。
公公是小镇做题家，年轻时一穷二白，也拿不出钱帮助女友家渡过难关。
他懊悔自己的碌碌无为，选择辞职，下海经商。
正巧赶上时代的红利，他成功了，成为沪圈说得上话的生意人。
而苏晴当年出国时，意外怀孕，她选择生下来，是个男孩。
十几年前，苏晴带着孩子回国，两个人又重新勾搭在一起，因此有了老二。
眼见公公生意越做越大，而自己两个孩子也越来越大，始终没有认祖归宗。
便有了今天寿宴上的一出戏。
公公被打得猝不及防，本来想要责怪苏晴，但是瞧见婆婆打苏晴，心中的天平还是偏向了苏晴。
公公缓缓道：「雪嬅，这事是我有错在先。我确实爱过你，但是这么多年，我们之间早就只剩下亲情了。」
苏晴也对婆婆鞠躬，眼尾红红的：「这么多年，是我一直放不下秦矍。你不要怪秦矍，错也全在我身上，你要打要骂，我都不会有丝毫的怨言。」
公公忍不住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们离婚吧，我名下的财产均分。」
婆婆气得哆嗦：「离婚？离婚好让你光明正大娶她，让我儿子喊她母亲？你想得美！想要离婚，除非我死。」
公公冷哼：「你简直不可理喻。」
秦奶奶在屋里摔东西发脾气：「叫他们滚，我的孙子只有秦翎，其他的，我一个都不认。」
公公担忧奶奶的身体状况，只吩咐我处理好剩下的事，转身就朝着屋里走去。
苏晴和那两个私生子也跟了过去。
盛雪嬅一个人久久矗立，犹如行尸走肉。
我瞧见她不小心划伤的手：「我还是带你去医院瞧瞧吧。」
7
我有一个秘密。
我是重生的。
上一世，我并没有嫁给秦翎。
我从新闻上知道，秦翎的母亲因为丈夫出轨，想不开在浴室上吊。
秦翎本就孤僻，后来患上抑郁症。
在他三十岁时，完成他这辈子最满意的建筑设计图纸后，孤独自杀死在公寓。
新闻大肆报道这个偏激的天才，和他留下的那个堪称宏伟史诗的建筑设计。
如何鬼斧神工，如何精妙绝伦，我都不在乎。
我背着吉他从酒吧出来，瞧见广场投屏上他去世的报道。
他的遗体蒙着白布，我脑子一片空白。
我想不明白，他那么完美那么好的人，怎么就这样死了？
8
我将盛雪嬅送到医院之后就忙着处理秦奶奶的病。
瞧着那两个私生子在奶奶旁边忙前忙后，又想起盛雪嬅一个人站在门口发呆的身影。
打算微信发消息给她，叫她自己先回家，结果不小心点进了她的朋友圈。
她最新一条朋友圈还是昨天发的。
【谢谢姐妹们关心，昨晚已经问了老秦了，的确是一场误会。他平时对我很好，也没有出轨，人无完人，我自己也有缺点，希望大家都能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再往下滑，还有她之前发的：【昨天他公司聚完餐，喝了酒不准别人靠近，只要我去接他。他一上车就掏出用纸包好的两个虾给我，他把我宠得那么心高气傲，忽然感觉有他真好。】
曾经秀恩爱的文字，现在看来无比讽刺。
我还在愣神，一通电话打到我这儿。
是照看盛雪嬅的小护士打来的。
她果然还是偏激了。
打算跳楼，被人发现了。
我慌忙开车赶回医院，推开病房门便瞧见面色苍白的盛雪嬅。
她这过去的五十年，似乎都是被爱意浇灌而生长出的花朵。
一旦爱意不在，便枯萎凋零得厉害。
我进来，她也没说话。
始终双目无神，静静地躺着。
我走过去瞧，却发现她泪水已经在眼窝蓄满。
我听到她小声地念叨：「我的人生是不是失败至极？我连我老公的心都留不住。
「他们有了两个孩子，他们是真爱，那我算什么？我是笑话吗？」
我沉默了。
9
婆婆曾经对我说：「一个女人留不住自己的老公，她这一生都是失败的。」
如今这话如回旋镖扎在了她身上。
我叹了一口气，劝慰道：「妈，他们都欺负你到这种程度了，你不想报复回去吗？」
婆婆没有反应，许久她才说：「我不想和他们争，不想和他们抢了，我的人生就是一场笑话。
「我死了，正好成全他们两个。」
瞧着眼前的婆婆，已经能够想到上一世她得知这个消息，是如何的震惊而又绝望。
最终这个靠丈夫的爱活了半辈子的女人决然地选择自杀。
可是她的自杀切断了秦翎与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联系。
她死的一年后，秦翎也选择了孤独地追随母亲而去。
我皱起眉头：「你死了，那秦翎怎么办？你用别人犯下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只会让亲者痛，仇者笑。」
我强行把她从床上拽起来：「走，我带你报仇！」
婆婆呆呆地望着我。
我托秦翎发小打听了，才知道公公这么多年不光拿着夫妻的财产养小三，还开了一家小公司送给苏晴。
而今年，秦氏集团与那家小公司正好有共同的投资项目。
我拉着长长的横幅，请来了我曾经酒吧的乐队朋友，站在秦氏集团前面发传单。
【原配心胸宽广，为夫纳妾。】
乐队朋友也是够损的，又是吹唢呐又是拉二胡，好好的纳妾现场瞬间变成了殡葬场。
正巧撞上有网红在附近开直播，便有不少人采访我。
婆婆捂着脸默默蹲了下去。
我挺着胸膛站了出去。
「哎，是的，我给我家公公纳妾呢！天可怜见，给我公公生了两个儿子，到现在还没名没分，我看不下去了，自然要替她做主。
「小三是谁？我不方便透露。但我公公方面透露，就是秦氏集团大股东啊。」
我要是点名说苏晴，还有可能会被她告侵犯名誉权。
我说公公名字，他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难道还要和我这个儿媳妇对簿公堂？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当然是做不出来这事儿的。
10
掐着点，估计下面的人已经通知公公过来了，我得提前带着婆婆先走。
打开微博，已经看到「儿媳替公公纳妾」这事儿有了热度。
剩下的事，就不归我管了。
婆婆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垂眸看了一眼，像是被针蜇了一下。
是公公打来的。
「别接。」我说。
婆婆担忧道：「这事儿会不会影响不好，让集团股票大跌？」
我心中一片冰冷。
「管他呢，你现在不闹，到时候集团股票全是那两个私生子的，你替他们心疼钱干嘛？」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一世婆婆和秦翎自杀后，苏晴成了名正言顺的秦太太，秦氏集团继承人也是那两个私生子。
我边开车边给秦翎发小林向东打电话：「向东，还要拜托你一件事儿，能帮忙介绍一下最好的离婚律师吗？」
婆婆抓着安全带，小声道：「我不离婚。」
我都被气笑了：「盛雪嬅女士，你都有勇气跳楼自杀，没勇气离婚啊？
「不管现在离不离婚，至少要把婚内财产清点一下。倘若钱全部被渣男转移，我就跟你儿子离婚。」
婆婆更加紧张：「别，我离，你别离。」
林向东说：「我姑妈年轻的时候认识秦伯，应该知道苏晴和秦伯的一些事儿，回头我找姑妈好好打听一下。」
我自然万般感激。
反正我不信，前女友说出国就出国，十多年后，说自己曾经怀过前男友的孩子，生了下来。
两个人借着孩子的名义，又重新搞在了一起。
谁听了这事儿不怀疑？
也就公公那个下半身支配脑子的男人，一见白月光吃回头草，还给自己生了个儿子，就如同狗见了屎，两眼放光。
11
林向东的消息很快。
「苏晴年轻的时候是大学远近闻名的校花，追求者很多，也曾经有过好几任男朋友。
「秦伯不是那些人里面条件最好的，但是最死心塌地的。后来苏晴家欠了钱，那些男人怕苏晴扒着自己吸血都走了。
「秦伯年轻时候穷，也没有什么血好吸的，每天仍旧追求着苏晴。大家没想到这两人会走在一起，资本小姐和穷小子，怎么看都不配。
「后来苏晴家的大窟窿实在补不住，苏晴出国，才不是留学，而是嫁给了东南亚的富豪。她那比秦翎还大的私生子，在之前还是富豪名下的儿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变成了秦伯的孩子。」
这些事我只叫林向东帮我调查，没全部告诉盛雪嬅。
我带着盛雪嬅女士回家。
35℃ 的天，我把空调开热风。
智能家居遥控器全拿走，网线都给削了。
「你快收拾收拾一下东西吧。」
盛雪嬅女士像无处可去的小狗：「我们去哪里？
「这是我家，凭什么让我走？」
我言之凿凿：「这你就不懂了吧，追妻火葬场都要走这个流程的。
「你越是待在公公身边，他满心满眼只有他的白月光。你要是突然离开，他倒不适应，反而会记起你的好。」
「真的？」盛雪嬅眼底升起了希望。
我点点头：「千真万确。」
12
把婆婆拐上了高速。
在高速加油站的时候。
失联人士秦翎终于给我打了电话。
他这次被调去设计建造西北戈壁的军事基地，因为保密性高，所以切断了和外界的通讯。
我三言两语，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告知给他。
他只沉默了三秒，声音都变得柔和下来：「我知道了，这些天还要拜托你多照看我的母亲。我是支持她离婚的。」
我说：「好。」
就在这个时候，秦翎身后军绿色的木门被推开，两个人笑着走进来。
「阿翎，刚才上级还找你呢，说一眨眼就没看见你人了，原来躲在这儿。」
女声格外清晰，落在了我耳中。
我的目光不再停留在秦翎脸上，而是落在了他身后身姿娇小的女人身上。
女建筑工程师。
我忽然有一种强烈预感，这个女人是江蕖月。
另一个男人也开玩笑道：「躲着和谁打电话呢？」
秦翎很平淡：「我妻子。」
他将手机移开了一点，屏幕上出现两个人的正面，他给我介绍道：「同事周平，学妹江蕖月。」
「怎么这样介绍我？好歹我们也算是朋友一场。」
江蕖月目光也落在我身上，多了几分探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之前听人说你结婚我还不信，原来不是骗我的。」
秦翎只是淡淡「嗯」了一句，并不多言。
见到江蕖月的第一眼我便忍不住心慌。
因为盛雪嬅女士说得没错。
江蕖月真的漂亮，建筑界的明珠，不是大放厥词。
秦翎没有理会那两个人，只对我道：「要委屈你一阵，实在抱歉。我要上交手机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
我忙止住胡思乱想，微笑道：「这有什么好麻烦的，毕竟你给我那么多钱，总要拿钱办事。」
13
和秦翎打完电话，盛雪嬅凑到我旁边：「和我儿子打电话？」
我点头：「他最近在忙保密工作，时间紧，没让你和他说成话。他只说你要做什么，他都支持你。」
盛雪嬅置若罔闻，一心探究我的八卦：「我刚才好像听到了江蕖月的声音了，他们在一起？」
「嗯，江蕖月是被甲方特意聘请回国的。」
盛雪嬅「哎呀」一声：「你怎么还不急啊？他们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万一旧情复燃怎么办？」
一提到旧情复燃，盛雪嬅立刻联想到了苏晴，顿时咬牙切齿：「你争气一些，我现在还只想要你这个儿媳妇，不想要别人。」
我应该怎么告诉她，我和秦翎是协议婚姻，只要秦翎和江蕖月重新看对了眼，我这个冒牌货就要立刻卷铺盖走人？
唉，我惆怅啊。
毕竟这么高薪的工作也不好找了。
秦翎这个只给钱，经常处于半失踪的老公也不好找了。
14
我拐着婆婆直接出了省。
回到了我的老家。
第一站是晋城。
春风路东街拐角的馄饨店开到现在还没关。
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我领着盛雪嬅坐下，盛雪嬅几乎坐立难安，一会儿用纸擦桌，一会儿用纸擦凳。
似乎整个人都被淹没在细菌里。
我说：「你就放心吧，吃不死人的。我高中天天在这里吃早饭，这里的馄饨是整条街最便宜的。」
盛雪嬅忽然道：「这里？旁边是不是有个中学？我儿子就是在这里念的中学。」
我点头：「晋城一中，我以前也是在这里读书。等下吃完了，我们去看看。」
盛雪嬅疑惑道：「奇了怪，晋城一中是市里最好的高中，你在这里读书，竟然还只是个高中毕业文凭。」
我漫不经心咬着馄饨：「因为家里穷。」
盛雪嬅的眼神中顿时充满怜悯：「天可怜，读不了书的孩子，要是早些年认识你，我就资助你了。」
吃完馄饨之后，我们两个人开始逛校园。正值暑假，学校里没有学生。
我和盛雪嬅走在长长的紫罗兰瀑布长廊里。
盛雪嬅突然说：「我读的大学，也有这样的长廊。」
我静静地听着她讲。
「那时候我第一次见秦矍，就是在长廊下。是他追求的我，他年轻的时候，长得俊，为人老实。紫藤花瓣一簇一簇地落在他身上，花团锦簇，好看极了。
「我生病想吃糖炒栗子，他天不亮就去买。人家店门都没开，他抢着去炒了第一锅的栗子。
「春天的时候，我会抱着小小的秦翎，和他并肩在公园散步。秦翎天生话少，但是对数学很有天赋，他能仅瞧着日落，就精确说出此地时间。
「我们与秦翎沟通不了，只能默默跟在孩子身后。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走下去，白头偕老。
「你瞧，在这里，我和他一起接过儿子放学。他为了参加儿子家长会，推掉了酒宴。那是我们生意最艰难的时候，他说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孩子长大了就没机会陪他了。
「我接受不了，我到现在还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明明我们曾经是相爱过的，我们不是同床异梦的。」
盛雪嬅一边说一边哭：「我不知道怎么了，那个时候，我们的家庭虽然算不上富贵，但是很幸福。老公体贴，儿子懂事聪明。他怎么一夜之间，就烂了？」
盛雪嬅女士一生顺风顺水，在秦矍身上栽了人生最大的跟头。
少年情深，最终兰因絮果。
15
我和盛雪嬅走到了历届优秀学生光荣榜，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光荣榜中的秦翎。
盛雪嬅忽然问道：「我儿子高中时候是个名人，可受小女生喜欢了。你应该是和他同届吧？你认识他吗？」
我说：「我比他小一届。
「但我认识他。」
盛雪嬅缠着我讲秦翎。
我和秦翎只算得上萍水相逢。
第一次见他，是在附近的餐馆，我被同桌讥讽，又弄丢了辛苦兼职弄来的两百元，躲在角落抹眼泪。
是他站出来主动帮我解围，并且借了我两百。
第二次见他，他在学校的演讲厅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我和弟弟是被奶奶收养的孤儿，因为弟弟上学没钱，奶奶得了百日咳，我主动放弃学业，想要挣钱给奶奶治病。
离开教室那天，缓步走在校园里，我从窗户外望去，正巧瞧见他在台上演讲。
鬼使神差。
我默默地推开后门，坐在了最后一排座位上。
他的演讲 PPT 是讲解此次他荣获国家数学建模一等奖的获奖作品。
我听不懂。
但少年的锋芒太过耀眼，几乎让人移不开目光。
以至于人声渐渐散去，我仍旧站在原地。
他看了我一眼，一言不发地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我忙上去拦住了他，把曾经向他借的两百元还给他。
他似乎已经记不清我是谁了。
我只能主动道：「这是上次在学校外面你借给我的两百元。我还是打算离开学校，不过谢谢你。」
他瞧着我，温声祝福道：「祝君前程似锦。」
自此一别，我们再无音信。
直到十年之后，奶奶已经去世，弟弟大学毕业。
我在酒吧驻唱。
那一天酒吧的人格外多，一直到清晨六点才有人和我换班。
我拖着满身疲惫，缓缓朝家挪动。
抬头瞧见他去世的新闻。
脚步被冻住，我想不明白，天之骄子怎么会这么孤零零离开这个世界。
16
当我重生，瞧见秦翎找相亲对象的消息。
为了两百元，我坐在了他的对面。
他垂眸看书，一如初见，端方如玉。
我忐忑不安地坐在他对面，静静地听着他说，只想找一个协议伴侣。
他不需要爱，他有很多钱。
我也不需要爱，我需要钱。
我们几乎一拍即合。
世界上再找不出一个比他更合适的伴侣，他能给你所有物质，尊重你，鼓励你。
只有在无人的小角落。
我一遍又一遍地叮嘱自己。
不能爱上秦翎。
当爱上秦翎，便如同灰姑娘的午夜时分。
美梦将会破碎。
一切恢复原样。
17
离开晋城之后，我们驱车来到了秦翎的老家云城。
我从未来过这个城市。
山多。
进入山里，气温反而降了下来。
盛雪嬅女士撇嘴：「秦矍就是从这个偏僻地方走出来的穷小子，当初也算是我眼瞎，居然嫁给了他。
「他刚开始做生意的资金全是我从家里拿出来的，要是没有我，哪来今天的秦大董事？」
我越听越不对劲，在盛雪嬅女士口中，公公秦矍好像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我们在这里谁也不认识，倒是一位婶娘认出了盛雪嬅：「呀！你是秦哥儿的媳妇吧，我记得你，三十年前，你坐着一辆红旗车嫁给秦哥，我还帮你提过裙子呢。」
婶娘越说越兴奋，扯着我们便往她家里走。
中饭是在婶娘家吃的，也听了不少关于婆婆年轻时候的八卦。
「嗐，嫂子，你还记得不？当初你婆婆不喜欢你，觉得你长得没有秦矍第一个女朋友漂亮。哎呀，秦哥还和他娘大吵了一架，说你是最漂亮的。」
盛雪嬅不好意思道：「我都忘了。」
婶娘一拍手，激动道：「这你怎么能忘呢？你听了这话，气得堵在婆婆面前问，你哪里不好看。你这么高的大高个儿，你婆婆才一米五，把你婆婆吓坏了。
「你婆婆让你喂猪，你把猪放跑了，全村人帮着抓，猪只冲你来，把你拱得掉在那里的烂泥巴塘里。你婆婆捂着鼻子跑，最终还是秦哥把你抱出来，给你洗的衣服。」
我哈哈大笑，没想到盛雪嬅年轻时也有被猪撵的遭遇。
「婆婆让你做饭，你不小心把厨房炸了，门口的鸡被轰得黑不溜秋。你婆婆逢人就说你是爆破兵，故意炸房子给她脸色瞧呢。」
盛雪嬅不乐意，捂着脸道：「哎呀，这都是三十年前的事儿了，现在说起来真丢人。」
「可不止呢，让你刷碗，你把那一摞碗都摔了，秦哥还帮你说话，说你不是故意的，之后家里洗碗的事儿都让他来。你婆婆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你走了，我们村还在传你这个光荣事迹，多少小姑娘想向你学习收拾婆婆的秘诀呢。」
盛雪嬅想起往事，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了笑容。
婶娘笑着问：「秦哥身体还结实不？你都带着儿媳妇回来，秦哥怎么没回来？」
婶娘善意目光，让盛雪嬅结结巴巴道：「哦，他有事，还没回来。我想回来看看。」
婶娘艳羡道：「瞧你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变老，秦哥一定对你很好吧。不过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和我们不一样，你长得像天仙，还是大学生，和我们在泥巴地跑的女孩不同。就算不嫁给秦哥，一定也会过得很幸福。」
婶娘的话，让盛雪嬅沉默了。
她小声道：「是啊，我本来也是很好的人，就算不嫁给秦矍，我也一定会幸福的。」
婶娘和盛雪嬅叙旧，一通电话打到我手机上。
我原本以为是诈骗电话，但是对面似乎一直锲而不舍。
我接了电话。
对面响起一道女声。
18
「闻小姐，你好。」
我一下子噤声。
是江蕖月。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给我打这通电话，但是强烈的预感，已经让我知道此次的聊天，会围绕着秦翎进行。
「我这次是为了阿翎而回国的。
「或许你知道我们曾经是一对恋人，回国之前我没听说过他与你结婚的消息，这样突兀地和你打电话，我也觉得很抱歉。」
我只能干巴巴道：「没事。」
「我知道你们是协议结婚，秦翎不爱你，娶你只是为了应付秦奶奶。你也不爱他，你只是为了钱和他结婚。」江蕖月道。
「我患有渐冻症，医生说我的寿命只有两三年了，在人生的尽头，我还是后悔了。
「我仍旧爱着他，他也曾爱过我。只不过一切覆水难收，中间还横插着一个你。
「所以这次我能恳求闻小姐先放手吗？我在人世间最后的遗愿，是希望与他办一场婚礼，成为他的新娘。
「我是一个命不久矣的人，等到我去世之后，你仍旧可以为了钱和他结婚，如同现在一样。」
我长久地沉默，嗓子干涩，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手机被另一个男人拿走，江蕖月的声音消失，一个男声响起。
是秦翎同事周平。
「他们是真心相爱的，这几年本来就是你横插在他们中间，让他们至今无法摒弃从前，重修旧好。
「蕖月寿命已经没剩多少了，还请闻小姐能够认清自己的位置，主动放手离开，成全她最后的遗愿。」
手机另一头传来了女人小声地啜泣。
如泣如诉。
19
我抓着手机，指节发白：「好。」
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想起秦矍和盛雪嬅悲哀的婚姻。
如果我想要强行挽留住他，或许多年之后，我会比今天的盛雪嬅还要不堪。
又回想起和秦翎初次见面时。
他说，不想和爱他的女人结婚，他只想要一个简单的婚姻。
随时可以结束。
如果他的妻子因为感情而纠缠，他会为此感到苦恼和厌烦。
我缓缓踱步到庭中。
抬头静静地望着皎洁的月。
能与讨厌情爱孤僻的秦翎，成为情侣。
或许，曾经江蕖月和秦翎是真的相爱过。
或许他要为江蕖月打破这个魔咒。
他不会再厌恶感情，会和他爱的人，组建一个新的家庭，而这一切都将和我没关系。
和一个命不久矣的女人，争抢一个并不属于我的人。
实在太丢脸了。
我应该放手，我应该退出。
我知道这些终将不属于我。
六百多天的美梦。
也应该从梦中清醒。
20
我和秦翎打电话，有些意外居然打通了。
我和秦翎说：「我想要离婚。」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几秒，忽然听见秦翎低低的声音：「可以询问一下为什么吗？」
水雾将我的视线模糊。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当初协议结婚，你同我说过，只要我想离婚，你随时可以放我走。」
「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在朦胧月色中，秦翎破天荒格外温柔。
我点头：「我有一个暗恋的学长，我暗恋了他很多年。」
我是一个自私懦弱的人。
即使我们将要离婚。
我也不敢告诉秦翎，我喜欢他。
不是日久生情。
少年时惊鸿一瞥到现在。
从未曾忘却。
不知过了多久，月下树影婆娑。
秦翎轻声道：「好，我放你走。」
我们的协议婚姻结束了。
21
我们离开云城。
盛雪嬅女士突然说：「离婚，我要和秦矍离婚。」
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盛雪嬅缓缓道：「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爱，如同两只蜷着的刺猬，相互依恋，再也无法让我们产生温暖，只会将痛苦带给彼此。
「既然他们是真爱，我决定放手。
「成全他们。」
盛雪嬅望着我：「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想必我现在还在一个地方自怨自艾，在这段不健康的婚姻中痛苦挣扎。」
我轻轻拥抱住她。
在盛雪嬅和我谈心的前一分钟。
林向东给我发了一条调查消息。
苏晴的大儿子并不是秦家血脉，而是苏晴前男友的。
她在国外伪造了一份亲子鉴定，骗过了秦矍。
或许秦矍曾有过怀疑，但最终还是上当了。
但是他们十岁的小儿子确实是秦矍出轨所生。
这两张亲子鉴定，连同盛雪嬅的离婚协议书一同被寄到了秦矍手中。
秦矍怒不可遏，和苏晴吵了一架。
他们破镜重圆的第一条件，是苏晴毫无诚意地故意欺骗换来的。
他们明镜再破也是因此。
秦矍后悔了。
他以为皎皎的白月光，其实不堪。
他以为明媚天真的盛雪嬅，永远都会依赖男人。
可是盛雪嬅女士从婚姻围城走出去了，把他留在了原地。
秦矍拒绝离婚。
像是发了疯，到处寻找盛雪嬅。
不过，这也没关系。
我早就把他出轨的证据全部搜罗给了盛雪嬅，如果诉讼离婚，这些证据足以让两人分开。
后来听说，秦矍和那位白月光断了，宣布断绝与两个孩子的父子关系。
秦矍想要复婚。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在盛雪嬅的楼下等了一夜。
想要再见一次盛雪嬅。
那一夜下起了大雨，他在屋下淋了一夜的雨。
盛雪嬅在窗前站了一夜。
屋里的灯一直亮着。
他们再没有可能了。
盛雪嬅不爱他了。
22
因为曾经的小三事件，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
秦氏集团的股票大跌，也亏了不少钱。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听说。
因为从云城离开后，我和盛雪嬅女士道了别。
盛雪嬅很意外。
我说：「江蕖月回来了，他们是真爱，我应该离开。」
盛雪嬅没想到，当年她说这话只是为了气气我，如今却一语成谶。
我真的要和秦翎离婚了。
不用再一个人背负隐瞒沉重的爱意。
在痛苦之余，我竟有一种重获新生的轻松。
盛雪嬅长长叹息一声：「如若一开始便是错误，那还不如不开始。好孩子，你比我聪明。」
我对盛雪嬅说：「后会无期。」
23
为期三个月的封闭式管理结束。
秦翎接到了属于自己的离婚协议书。
这是当年他同我签订的协议。
秦翎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将离婚协议书带回了家。
母亲已经和父亲离婚，从秦家搬出去住。
整个屋子空荡荡的。
没有任何生活气息。
拐角处，保姆阿姨正在给鱼儿喂食。
秦翎走近，接过了鱼食。
保姆阿姨道：「夫人走之前，嘱咐我每天要喂鱼食。」
秦翎颔首。
他忽然明白那个人为什么经常喜欢在这里喂鱼。
因为这里离落地窗前，他画图纸的小书桌很近。
几乎一抬头便能瞧见画图纸的人。
而又因为鱼缸的遮挡。
别人不容易察觉她的身影。
盛雪嬅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我不喜欢江蕖月，你们就算假结婚，也不要把她领到我面前。」
秦翎声音很轻：「我不会和她结婚，我不喜欢她。」
盛雪嬅惊奇道：「你们不是前男女朋友吗？」
「那是当年在国外，一直有位外国人骚扰她，她不堪其扰，恳求我做她半年的假男朋友。」
盛雪嬅又气又急：「既然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和闻芰离婚？」
秦翎忽然就笑了，神情压抑：「不是我不要她，是她不要我。
「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想再和我协议结婚，我不能强迫她留在一个不喜欢的人身边。」
盛雪嬅这段时间一直和她儿媳在一起，从不知道儿媳和哪个男人有接触，忙追问道：「谁？她喜欢谁？」
「她的学长。」
盛雪嬅望着自己的儿子，他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这是他唯一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可是她喜欢的那个学长不是你吗？」
秦翎整个人呆住。
却被盛雪嬅紧紧抓住不肯放手。
「如果你不爱她，就不要再打搅她。她是一个好孩子，也是一个聪明人，她迟早会从这段失败的婚姻中走出去。
「当初你也信誓旦旦同她说，你不会和一个爱你的人结婚，你觉得那些爱加诸你身上是枷锁。」
秦翎微红眼睛：「可是母亲，我喜欢上她了，既然她爱我，我更不愿意放手。」
番外
我离开了中国，因为眼睛出了一点小毛病，一个人孤身去美国动手术。
我习惯给秦翎写信，如同写日记的习惯。
即使高速发展的信息时代，已经没有人用落后的信件了。
即使这些信我永远都不会发给他。
【亲爱的秦翎先生：
嗨，我现在在美国的密西西比河附近住下了, 最近眼睛做了一次手术, 问题不大，就是不能见光。
前天眼睛拆纱布, 天气很好，阳光温和，拆纱布时，庭院日光很刺眼, 我下意识伸手捂眼，却接了一手的泪水。
这没什么的。
护士说这是正常现象。秦先生，我承认在拆线的那一刻, 我又想起了你。
不要笑话我，我想你也是正常现象。秦先生, 你在室内的落地窗前手绘图纸，微微低头的时候, 也会想起我吧。
因为我经常会站在你旁边, 给鱼儿喂食。
不敢打扰你, 只敢静悄悄地站在你旁边。
我眼睛不舒服，蒙着纱布，护士长给我描绘一连下了半个月阴雨的密西西比河日出模样。
半幕日光留在山谷。
半幕日光铺洒水面。
水面反射金光, 雾从山底腾腾升起。
天气晴朗, 鸟雀呼晴。
我幻想着天气晴朗, 鸟雀呼晴，脑海里想起我们结婚那天——话说那天真是一个美好的晴天。
最近，眼睛不好，不写太多，手上的工作打算停下。弟弟又在开始催我相亲, 他还以为我喜欢相亲呢，不，我只喜欢和我相亲的你。】
写完这些, 我将信封收了起来。
头上戴着丑丑的帆帽，打算去超市买些食材。
不远处的小广场上正在举办一个小型的数学沙龙。
很意外，外国的学术沙龙居然已经不拘泥于场地, 搞得如同传销用鸡蛋骗老人听讲座一样热闹。
我偏头朝那里望去，却瞧见人群中熟悉的一道身影。
他的目光也向我投来。
目光交汇的那一刻, 整个身体都忍不住颤抖。
我清晰地听见他说：「我应邀前来美国, 是来找我妻子的。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误会。
「我们应该将误会解除。
「当然, 我希望和妻子重修旧好。」
我脑海里只有「破镜重圆」这四个字。
下意识觉得自己是幻视了, 扭头便想走。
没走多远, 我的手被人抓住。
秦翎那么聪明的天才，此刻却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他说：「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和我离婚？
「父亲出轨, 母亲同他离婚是正常选择。我呢？」
我避开不看他眼睛。
他说：「我没有出轨, 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的内心动摇着。
不, 他不明白。
他永远不会明白。
是我早已动心, 是我居心不良，我早有蓄谋。
他是不想要被爱情拖累的天之骄子。
而我只是俗人。
从暗无天日的暗恋中走出来, 我觉得我也应该往前看。
他如翡我如苇。
他无怨怼我无悔。
秦翎重新给我塞了两百块钱。
我错愕。
他说：「我们重新相亲，一切重新开始。我收回之前的话，我想我们的婚姻应该不只有金钱和责任, 也应该尝试去爱。
「比如现在，我不觉得爱是枷锁。
「至于是什么，还要请闻小姐指点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