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中,我和许泽冷战。

旅途中,我和许泽冷战。



火车到站时,他没等我,先下车了。



乘务员叫醒我时,已经过站了。



我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很平静地补了票。



原来告别,都是悄无声息的。



01



「你没下车?」



「嗯,睡着了。」



那头回了一串省略号。



接着发了一个定位过来,是一个酒店地址。



「我等你,九点能到?」



我看了眼时间,距离九点还有两个小时。



下一站下车,再赶回去,时间应该是够的。



窗外大片麦田掠过,在晨光中激起层层麦浪。



这样美的风景,我难得眷恋。



「不用等了,我们分手吧。」我回他。



那头显示断断续续地正在输入中。



最后发来的是一句:「随你。」ţûₜ



没有争吵,很平静地。



结束了我们恋爱的六年。



02



隔壁的大姐见我脸色不对,给我倒了杯温水。



「女娃娃,跟男朋友吵架了?」



我接过水,笑着摇了摇头。



十七岁认识许泽到现在,我没见过他跟谁红过脸。



第一次见他,是在高二的元旦晚会上。



跟我搭档的男主持因为女友吃醋鸽了我。



许泽被推出来救场。



黑色的碎发刚过眉眼,鼻梁又窄又挺,微翘的鼻尖下是淡粉色的薄唇,他像是漫画里走出的人。



也许是高涨的气氛渲染,我只记得当时心跳很快。



我开始蓄意接近他,有他的地方,必有我的身影。



上早课前,我叼着吐司,满头大汗地将热腾腾的包子和牛奶塞到他桌子底下,再踩着点回教室。



他比赛中途下场,我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像支穿云箭,咻的一声冲出去,第一个站在他面前,将揣在怀里的水递给他。



他疏离的眸子带着点笑意:「怎么哪都有你。」



我仰着头,毫不掩饰对他的喜欢:



「我喜欢你啊,你识相点。」



他低低地哼笑一声,接过我的水,仰头喝下去,溢出的水顺着下颌滑至滚动的喉结。



「我不喜欢你,你也识相点。



「不信你就追追看。



「我赌你的耐心只有一个月。」



我盯着他洇着水渍的粉唇,暗自发誓。



这张又润又软的唇,我一定、一定要亲到!



我眯着眼睛,势在必得地笑笑:「走着瞧,你输定了。」



朋友劝我别浪费心思,许泽那样的天之娇子,自傲得很,心比陈年老冰块还硬。



可从小到大,我决定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



那时天真地以为,自己会是那个例外,



让他失控的例外。



追许泽的人犹如过江之鲫,坚持下来的却只有我一个。



我追人学习两手抓,吊车尾考上了他所在的大学。



新生见面会时,我将黑框眼镜换成隐形,还撸了当时最流行的妆容,穿着鹅黄色的吊带裙在校道拦住他。



一向不假辞色的他微微一愣,语气多了点调情。



「啧,你还真是贼心不死。」



那天不久后,他答应跟我在一起了。



他的爽快,让我觉得有一瞬的不真实。



后来,我等他下课去吃饭,才了解原因。



他兄弟问他:「你之前不是说,不喜欢杨姜吗?」



他垂眸划拉着手机,回我的消息:



【女朋友久等了,待会去吃你最爱的那家日料。】



再抬起头时,他眼尾带着止不住的笑意,道:



「不喜欢,就不能在一起了吗?」



03



在许泽看来,我刚好出现在他规划好的路上。



所以他顺路捎了我一程。



无关爱情。



事实上,我们在一起之后,他称得上优秀的恋人。



会在纪念日给我准备惊喜,也会陪着我在忙碌的时光里,抽出一下午的时间,手工定制情侣杯子。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



我忙着改论文,将他遗忘在路边三个小时。



一脸歉意赶到时,他笑着轻揉我的发顶说没关系。



为表歉意,我请他去吃了一顿高档大餐。



他不置可否,最后又偷偷地提前付了钱。



自从上次偷听他和兄弟的对话后,我心里始终介怀,和他仅止步于亲吻和拥抱。



因为这段岌岌可危的关系,像个定时炸弹,等待着在合适的时机按下开关。



也许是那晚夜色缱绻,气氛正好。



又或者是临近毕业,压力积攒如山。



酒意上头,我扑倒了他。



没有章法的吻,从鼻尖到滚动的喉结。



他弓着身子,稳住我的腰。



好看的眉宇微蹙着,隐忍着情绪,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姜姜!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暖黄色的灯光下,我撑着他结实的胸膛。



指尖在他紧绷的肌肤上画圈圈,挑衅:



「许泽,你是假的吧,假人。」



他气笑般哼声,劲瘦的腰微微发力。



我被他轻而易举地换到一个暧昧的体位。



他略带薄茧的手在我的后颈处轻轻摩挲着,疼痛中夹杂着丝丝快意。



「现在还是假的吗?」



他轻轻吻过我脸上的泪痕,笑声带着蛊惑。



我被他问得面红耳赤,烫到似的松开手。



低声呜咽着......



04



毕业后,许泽跟随导师去了 A 市的实验室。



他问我,是各自奔赴前程还是跟他一起。



他的表情很淡,似乎在做一个很平常的决定。



我选择了后者,和他在 A 市安了家。



他带我回家见父母,商量订婚的事。



恋爱五周年纪念日,他抱着一只异瞳田园小白猫回家,要我给它取名。



「汤圆,怎样?」我兴奋地接过猫,抱在怀里。



许泽没看我,指尖逗着猫,嘴角微微上扬:



「你妈妈是个小吃货,取名儿都离不开吃的。



「汤圆可要替爸爸陪着妈妈,多逗她开心,不要让她难过,否则爸爸扣你小鱼干。」



我被他逗笑:



「许泽,你还是人吗?



「威胁一个小奶猫!」



闻言,许泽看我的眸子幽深起来:



「我偶尔不当人,当禽兽!」



说完,他弯腰将我连人带猫举起来,往房间走去。



我哄他:「我没力气了,先吃饭。」



「你哪次出力了,还不是我……」



他脸不红心不跳,满嘴荤话。



我气得打他,他捂着心口佯装受伤,嚷嚷着要我负责他一辈子。



那时,我真心实意地憧憬我们的未来。



那些被忽略的细节也能被粉饰太平。



可是后来,汤圆死了。



死的时候,它还不到两岁。



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05



我出差回来。



汤圆没有如往常一样飞奔过来蹭我的腿卖萌。



我过去抱它,它尖叫着抓伤我后跑开。



许泽紧张地查看我的伤口,要带我去医院打疫苗。



他安慰我,许是我出差太久,汤圆认生了。



不对劲,这不对劲。



汤圆一直都很温顺,胆子也小,更何况是伤人。



我抓起「汤圆」的前右爪,那里没有伤疤。



这个和汤圆长得一样的猫,不是汤圆。



许泽神色微变,笑着问我是不是记错了。



他不清ťũ⁽楚,汤圆受伤是因为我。



起因是我带汤圆去小区楼下散步,一只狗扑上来撕咬我的衣服,是汤圆炸着毛冲上去ťů⁼。



汤圆抓盲了狗的眼睛,但是自己也受了很严重的伤,整条前爪几乎要断掉,只剩下模糊的皮肉相连着。



以至于痊愈后,稍稍仔细看,那道疤依旧触目惊心。



那会儿,许泽接了新项目,近乎几个月都待在实验室加班,偶尔回来,也是匆匆忙忙的。



他没注意这些细节,我也没告诉他。



在我的追问下,许泽终于说了实情。



他分身乏术,索性将汤圆带去了实验室一同吃住。



而新来的师妹不知情,把汤圆当成试验用的动物。



他极力为师妹开脱,这只是一场无心的意外。



眼前这位自称为汤圆爸爸的人。



我看不到他眼里的悲伤。



他明明也曾特意为那个圆滚滚的小家伙准备新玩具。



可为什么?



我们的汤圆死了。



难过的却只有我。



我和许泽大吵了一架。



确切地说,是我单方面和他吵架。



对比他的冷静,我像个崩溃的疯子。



他紧紧抱着我,试图让我冷静下来。



「一只猫而已,乖乖。



「这只你不喜欢,我陪你再选别的。」



在许泽眼里,猫的价值是提供陪伴。



换一只也是一样的。



他不理解我为什么如此难过。



但是,许泽。



不一样的。



怎么会一样呢?



就像。



许泽的妻子。



除了是杨姜,不能是任何人。



许泽说我玩文字游戏、过于感性,叫我别想太多。



他说,我们都会好好的。



可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



我给自己编织的梦醒了,它用血淋淋的现实告诉我。



我刻意制造的回忆不是专属的,是可以被替代的。



我努力追随他的这些年,就是一场笑话。



他的妻子,可以是杨姜,也可以是任何人。



就像汤圆,任何一只猫都可以是「汤圆」。



无论是谁在「妻子」这个位置上,他都做得很好。



他只是对妻子好,而不是对杨姜好。



最让人难过的是,我清楚地知道。



他没那么喜欢我,而我止不住对他的喜欢。



在这段感情里,他游刃有余,因为尚有退路。



但这一切都是我见色起意,飞蛾扑火般靠近他。



我连委屈的资格都没有。



06



我不想见许泽,工作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加班到深夜,我又想起汤圆。



它会歪着脑袋坐在玄关处,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它等着我回家,然后跳进我怀里撒娇卖萌。



我拿出新玩具,它那双漂亮的异瞳亮晶晶的,夹着嗓子喵喵叫,要我陪它玩。



新玩具买了,可它再也收不到了。



单方面和许泽冷战的第三个月,他提出破冰之旅。



因为他的工作,需要他随时待命。



所以工作后,我们出行都在 A 市周边。



这次他特意请了长假。



去我心心念念的,距离 A 城千里之外的 C 城。



旅游旺季,又是临时起意,机票早已预售一空。



他托人捡漏了两个隔着两节车厢的位置。



到达 C 城后,火车只停站几分钟。



许泽下了车。



而我过了站。



07



我发烧了。



出站后,打车去了附近的医院。



过度劳累导致的免疫力下降。



输液的时候遇见了许泽的同事。



准确来说,是许泽口中那位新来的学妹刘晓晓。



至于她怎么认得我的,她解释曾在许泽的钱包里见过我的照片。



刘晓晓抿着唇,垂着眼,语气诚恳地跟我道歉:



「我以为汤圆是做实验用的动物。



「知道真相的时候,我想中止实验来着,



「但是那组数据真的很完美,师兄只能忍痛割爱,将错就错了,连续三期跟进实验,才获取了最精准的数据,许泽师兄还因此评优了呢,也算是有得有失。」



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刘晓晓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兴奋地重复:



「师兄评优了,今年有望升职呢!



「嫂子记得替我在师兄面前多美言几句,我以后跟着他混了。」



我笑了出来。



原来是用汤圆换了自己的前途啊。



天旋地转间,我昏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



汤圆抽搐着,嘴里流着白沫。



它死前的一刻,还等着爸爸发现它被抱错了。



而许泽正在宠溺地喊另一只猫「汤圆」。



他身边还站着名为「老婆」,和我几分相似的女孩。



我惊醒。



发现许泽坐在床前,一脸紧张地盯着我。



「醒了,感觉怎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



我冷冷地打断他:「为什么不中断实验。」



话出,许泽探我额头温度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没回答我,而是转过身捣鼓着餐盒。



「你昏迷了三天,饿了吧。



「这是你最爱的皮蛋瘦肉粥,我还让老板加了虾仁补充营养,医生没说你什么时候醒,我每隔三个小时热一遍。」



他拧开盖子,尝了一口,再递到我面前:「现在温度刚刚好。」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餐盒重重落在地上,一地狼藉。



金属与大理石的碰撞,发出刺耳又焦躁的声响。



许泽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垂眸直视我。



「接到电话后,我马不停蹄地赶来。



「三天,我寸步不离地守着你,生怕你磕着碰着。



「所以,杨姜,你醒来的第一件事,



「是他妈的质问我那只畜生的事?」



委屈与愤怒在他俊俏得不像话的脸上交替上演。



我仰起头,与他对视,冷嘲:



「许泽,原来你也会生气啊。」



他扯了扯嘴角,神色凛然:



「汤圆的事,我不认为我的决定有错。



「它的牺牲是有意义的,你为什么要揪着不放?」



他毫ťŭ̀⁹无悔意的样子刺激着我的神经,我呛他:



「许泽你他妈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伪君子。」



「是啊,我是小人,你杨姜才是天下大善人。



「可是,当初死皮赖脸追我的人是你啊,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怎么撵都撵不走。」



他捏着我的下颌,冷冷地嗤笑:



「怎么?现在看清我的真面目,后悔了,要分手。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痛哭流涕地挽留你?



「我告诉你,想都别想,绝对不可能。



「我身边比你优秀比你漂亮的女生多得是。



「而你杨姜什么都不是!」



心底一阵凉意,替从前的自己不值。



那些我特意制造的美好回忆,在他这里一文不值。



真心喂了狗,不过如此。



痛到极致,我反而冷静下来,平静道:



「你走吧,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许泽愣了愣,眸子深然,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语调沉沉:



「你开的头,你负责,退婚的事,你跟两家解释。」



我点点头,他抽身离去,动作很慢。



搁以前,只要他稍稍皱着眉头离开,我都会小跑着追上去,从背后抱着他撒娇。



可那些亲密的举动,在他看来一文不值,廉价又可笑。



门把手终于转动,我叫住他。



「哼。」很轻的一句嘲笑声。



寂静的空间里,在我耳边无限放大。



许泽微微抬起下巴回头,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喜欢皮蛋瘦肉粥的人是你。」我顿了顿,继续淡淡道:「我对虾过敏。」



闻言,许泽的表情很精彩,从错愕到慌张,再到强装镇定。



落荒而逃的背影很是狼狈。



08



关于退婚,我的理由是出国留学。



很勉强的理由,但许泽的父母没什么异议。



只是临走前,许母拉着我。



「小杨,我替那混小子给你道歉。」



我有些意外,许母塞给我一个袋子。



「我这儿子什么德行我清楚,从小就一堆臭毛病。



「这些年也就你忍得了他,要我说一巴掌抡过去了。



「阿姨很支持你去深造,如果可以的话,常来看看我和你许叔叔。不管你跟许泽怎样,但我早就把你当作女儿看待了。」



「走了,我赶时间。」许泽双手插兜站在远处,一脸不耐烦。



坐上车后,许泽冷着脸启动车子。



「要不是我妈,我根本不会送你。」



我没理他,打开袋子。



里面装的是我退回去的,这些年他们给的红包及珠宝首饰。



拢共价值百来万。



「这些你拿回去。」我说。



许泽扶着方向盘,瞥了一眼,语气很冷:



「我不要你碰过的东西,晦气。」



许泽这个人,长着一张绝美的脸,却腹黑得厉害。



高兴时,他人畜无害,甚至有些风趣幽默。



要是惹他不高兴了。



不经意间的阴阳怪气能让人骨头里都渗出酸涩。



突然想起曾经某次,我在等他去车库取车时,遇见往日的男同学,难免聊了几句。



路上,许泽黑着脸不说话。



我小心翼翼问他:「怎么了?」



「你是不是见一个爱一个?」他面无表情,说着最伤人的话,一字一句:「杨姜,你的爱挺廉价的。」



那时的我吞下心里的酸涩,合理化他的行为。



他只是吃醋了,我们很相爱。



但是,爱怎会感到委屈。



独自缩在角落舔舐伤口,自我疗愈呢?



我看着身侧的男人,往日的种种在心底翻涌,脱口而出:



「你从头到脚穿的,哪件不是我给你买的?



「裤衩还是我给你买的本命年大红色。



「你怎么不嫌晦气?」



「我……」许泽被我呛到一脸菜色。



我继续加大火力,将这些年的委屈倾泄而出:



「我还睡过你呢,那你去死啊!」



「你!」许泽气得咬牙切齿:



「杨姜,我劝你识相点,你现在在我车上。」



「怎么?你要把我丢在路边?」我坐直身子看他,大吼:「停车!」



许泽沉着脸,不再说话,猛地踩了一脚油门。



突如其来的推背感,我下意识抓住许泽的手臂,又松开。



许泽看了我一眼,又收回视线。



到我家小区楼下,我连人带袋被扔下来。



刚站稳脚,许泽的车已经开走了。



如果没有意外。



这会是我们最后一面。



并不体面。



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世界很大,但是两人的相遇只需要一点缘分。



缘尽,我们永不相见。



09



饭桌上,我妈开启念经模式。



「又不是什么原则上的问题,我真不知道你在作什么。」



我没反驳。



我的行为在她看来任性又矫情。



但是冷暖自知,我不想再过这种委屈求全的日子。



汤圆的事是根导火索。



这段感情里,我沉醉至失去自我。



而结果却不如人意,我没法接受。



一块随时腐烂发臭的肉。



东窗事发前,就该被剜掉。



「好了,闺女好不容易回来吃顿饭。」我爸回了一句。



「好什么好!这不就是被人白睡了几年。」



我顿住:「妈,说什么呢!」



我妈来了脾气,扔了筷子:



「难道不是吗!



「当初你为了男人什么都不要,不但改了高考志愿,还跟他去了离家那么远的 A 城,我跟你爸好不容易接受小泽,这不抽烟不喝酒的就是事业心重了点,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你现在因为这点破事,又不乐意了,别把自己给作死!」



最亲近的人,最知道戳哪里最痛。



我们不欢而散。



父母都是教师,很传统的家庭。



小到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大到在哪里读书,以后在哪工作安居。



包括我以后托付终身的男人,最好也与教育事业相关。



早就被安排好的人生。



他们认为对的事情,我偏要反其道而行。



我要证明,我做的选择也是对的。



人生不止他们安排好的路。



我为我的选择而努力。



事实上,那些选择都得到了正向反馈。



我骄傲自满,以为感情也一样。



凭着一腔孤勇,追随所爱。



关于许泽。



我输了。



也认了。



眼泪划过脸颊,凉意入心,我却笑了。



我还很年轻啊。



一切还能重新来过。



人生的容错率,比想象的要高。



我的一生,不该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放弃挣扎。



10



半夜,我敲响我妈的房门。



我知道她也没睡。



父ŧü⁹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们走过的路,成功了。



所以他们铺好一条路。



希望我能少走弯路,仅此而已。



她戴着老花眼镜坐在床头,缝着老式十字绣。



这是她缓解失眠才进行的活动。



暖色的小灯,光影灼灼,岁月在她鬓边留下几缕华发。



她瞥了我一眼,没说话,继续着手中的刺绣。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着她,额头轻蹭着她的肩膀。



黏糊糊地喊她:「妈~」



没理我。



我继续:「妈~~~」



「别叫我妈,我老了,管不了你。」



我妈依旧没分我一个眼神。



「可我想去看看世界,我也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去看看世界。」



也许我语气过于感慨,我妈微微动容。



「有什么好看的,我跟你爸都快半截入土了。



「想着你能跟小泽好好过,我跟你爸也算完成人生任务。」



我反驳:



「谁规定这狗屁任务!



「妈,人生很长,长到生活只剩下吃饭睡觉般的琐碎。



「但人生也很短,匆匆来一趟人间经历一遭又离去。



「我们去世界走走看看,享受生活,不好吗?」



我妈扶了扶老花眼镜:「哪学的歪理,一套一套的。」



我继续蹭着我妈撒娇,顺着话说:



「遗传的,谁让我妈是人人尊敬的语文老师呢?」



我妈笑了,眼角的皱纹更深。



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跟你爸以后没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我强忍住泪水,继续给她做心理建设:



「我长大了,能养活自己。



「你都无法保证对我一脸和气,更何况别人呢。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去野塘游泳,被你用藤条追着抽屁股,下手老狠了。」



我妈放下十字绣,回抱着我,似乎接受了我和许泽断了的事实。



轻轻叹了口气:「算了,你平安健康就行。」



我爸被吵醒,见此景,眉眼高兴:



「你们娘俩晚上顾着吵架,都没吃几口饭。



「都饿了吧,我去给你们下点面条吃。」



我妈擦了把眼泪,叫住我爸:



「卧两个鸡蛋。」



小小的房间里,我们三人都笑了起来。



第二天,我妈拿着整整一沓照片把睡梦中的我叫醒:



「你姨给你介绍了很多优质单身男士,你挑挑。」



我撇了撇嘴。



得,一晚白干。



11



接下来的日子异常的忙碌却充实。



除了去机构学习,还得抽时间去办理各种手续和签Ťũ̂₇证。



不时还得应付我妈安排的相亲局。



我妈的意思:「就当交个朋友,朋友不嫌多。」



我无奈赴约。



整场饭局,男人温润如玉,进退有度。



和以往油腻死装男大相径庭。



但我刚结束一段六年的感情,至少目前并不想承接下一段。



遂婉转地拒绝了相亲对象提出继续见面的提议。



提起许泽,我似乎好久没想起过他。



原来忘掉一个人,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



然而我无意记起,某人却有心闯入。



许泽和刘晓晓很突然地出现在我视线范围内。



从我的方向看过去,两人靠得很近,许泽低着头跟她说些什么。



眉眼低垂,嘴角上扬,很是温柔。



似是有所感应,许泽朝我的方向看来。



我低下头别开视线。



但愿,他没注意到我。



片刻,我抬起头,那两人已经落座。



许泽背对着我的方向,正和刘晓晓谈笑风生。



「各自奔赴前程,还是跟我去 A 市?」



许泽曾说过的话应景般在我脑海里翻涌。



同一个饭店内,几米的距离,隔着人声鼎沸。



这场「各自奔赴前程」此时似乎有了具象。



相亲对象见我有些心不在焉,遂提前结束了饭局。



出了饭店,我在门口等车。



旁边的车突然亮起大灯,我抬手挡住刺目的白光。



眯着眼看清了坐在主驾上的人,许泽。



从不抽烟的他此时指尖夹着半截香烟,目光微沉。



沉默的对视后,他先开口:



「刚刚那人是你的新欢?」



12



「与你无关。」



许泽不置可否,垂眼抖了抖烟灰,又问:



「你去举报我了?」



我微微一愣。



像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许泽轻笑两声,又点了点头。



「流浪猫被规模用于实验很常见,你用这个理由没用。



「你还不如举报我找女人,私德有亏实在些。



「但这个理由不成立,因为我自始至终只有你杨姜一个。」



见我沉默,他轻笑几声道:



「我现在跟刘晓晓在一起了,她挺好的。



「不像你,又矫情还作得要命。」



我也笑着应承:「那真是恭喜啊。」



他瞳孔幽深地看着我,似乎要在我脸上找些什么。



关于流浪动物被规模用于实验,这个结果在我预料之中。



我咨询过相关专业人士,这ŧú₎个至多受到社会舆论关注。



但是舆论带来的影响却不容忽视。



哪怕是内部谴责许泽因私人恩怨影响工作也好。



他该为汤圆的死受到惩罚。



所以我投了举报信给他所在实验室的上级。



「恶人有恶报,时候未到而已。」



闻言,许泽吐了口烟圈,笑得更张扬。



「杨姜,该说你天真还是说你傻?



「恶人恶报这东西,没用的人才会用来当心灵慰藉。」



天边刚好掠过一道闪电,要下雨的趋势。



我赶紧错开几步与许泽拉开距离,生怕被殃及。



还好心地提醒他:「要打雷了,你赶紧走吧。」



许泽置若罔闻,下了车冲我走来,自说自话:



「之前一直听你念叨这家味道不错,就想着尝尝。



「挺辣的,我呛了好几口,但是还能接受。」



许泽是吃不了一点辣的南方人,吃辣会胃疼到整夜睡不着。



无辣不欢的我跟他在一起的这些年,也习惯了随他吃清淡的饮食。



所以,听他说出「还能接受」的字眼。



我还挺意外的。



这或许归功于他的新女友,刘晓晓吧。



见我依旧不搭话,他打开副驾的门:



「我送你。」



「不用,我叫了车。」



「我们,朋友都当不成了吗?」



我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深深地点了点头。



许泽往后仰了仰,嘴角噙着一抹自嘲的苦笑。



「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导致我们现在这样是因为一只猫。



「你第一次给我脸色,第一次不理我,第一次跟我吵架。



「在你心里,难道我不及一只猫重要吗?



「这只猫还他妈是我送你的,我这真是自找苦吃。」



我顿了顿,心底掠起无名的难过。



「许泽,不吵架才是最可怕的。」



我们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



但是我却不敢跟他表达我的不满,更不敢对他发脾气。



因为我知道,他会是最先放手的那个。



我们热恋得最是难舍难分时,他依旧能平静地问我。



是各自奔赴东西还是跟他去 A 城。



他规划的未来里从来都没有我。



这份感情,靠我紧紧地抓着。



一旦放手,我们再无后来。



「你知道找个相似的猫代替汤圆,便是笃定我会难过。



「但你还是选择了工作,牺牲汤圆。



「你也笃定我不会跟你闹,因为我最爱的就是你啊。



「我的感受、我的选择、我的想法都不甚重要。



「许泽,当我意识到这点时。



「我不是不爱你了,我只是选择爱我自己。」



13



「我不是……」许泽上前握住我的手腕,似乎想解释些什么,到最后又只剩下一串沉默。



我打的车到了,示意他松手。



他眼眶微红,语气诚恳而真挚。



「姜姜,我改好不好,这些我都改。



「你回来,我们跟从前一样。



「你不高兴就狠狠地打我出气。



「我跟刘晓晓在一起都是气话。



「这些天,我真的很想你,很想很想。」



我在他祈求的目光下,冷漠又无情,一字一句地说:



「可是许泽,我现在不爱你了。」



许泽愣住,眼里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也许是这句话的杀伤力对他的打击有点大。



直到我坐上车,他还是保持着一动不动的模样。



天空应景般下起倾盆大雨,车顶是嘈杂沉重的雨击声。



车子走远后,隔着雨幕,那个熟悉的身影依旧屹立。



车灯将他的孤影无限拉长,直至消失不见。



「女娃娃,他就是你那男朋友?」司机大姐问我。



我微愣,才发现司机是之前在火车上遇见的那位,给我倒一杯水的大姐。



我笑着更正她:「前男友。」



她又问:「他找女人了?」



我思索一番,至少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没有越轨的行为。



大姐见我摇头,微微感慨:



「我从十八岁就跟着我老公,还为他生了两个孩子。



「结婚十几年,他对我很好,工资也上交。」



大姐说起这些,眼眸闪过一丝光亮。



我刚要送上祝福时,大姐的下一句却是:



「但他在外面偷偷养了一个女人。」



见我顿住,大姐无奈地叹气:



「年轻时还会闹一闹,现在孩子大了,将就过了。



「男人都这样,只要不是找女人,日子过得去就行了。」



大姐劝我,看似云淡风轻,洒脱自如。



我却只看见这位人到中年的女士,为了家庭牺牲后,无奈下的自我安慰。



「对伴侣忠诚难道不是最基本的要求吗?



「什么时候,这成了择偶标准中的优点?



「一颗随时病变的肉瘤,如果不能及时发现剜掉。



「在它还没蔓延至全身无可救药前,哪ťú⁷怕不能全身而退,也该拼尽全力除掉。」



我的话似乎让司机大姐微微惊诧。



爱,不该是没有底线、毫无尊严的包容与堕落。



爱是相互扶持,同频前进,欣欣向荣。



14



许泽没有回 A 城,反而频繁出现在我所见之处。



或是去机构学习的路上,或是在我家附近碰面。



他穿着我给他买的衣服,跟我打招呼。



我没理,他也只是一笑置之。



想要上演深情的追妻戏码。



我赌他的耐心不超过一个月。



他却胸有成竹地跟我保证:



「走着瞧好了,我会证明我的决心。」



这场景似乎有点熟悉,我没深究。



后来从我妈口中得知,他买下我家斜对面的房子打算长住。



我妈知道这件事,也是因为家里洗碗机坏了,正要叫人修理,而许泽突然出现揽下这活儿。



「不单是洗碗机,换灯泡还有之前要刷漆的家具,我通通让他干了。」我妈颇为得意。



「妈,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



我害怕我妈对许泽还抱有希望,让我们复合。



我妈撇了撇嘴:「那咋了,谁让他糟蹋我闺女。」



也得益于许泽,我妈不给我张罗相亲了。



每天变着法的折磨许泽,不是在他家门口扔臭鸡蛋就是丢垃圾。



我妈的意思是赶许泽走,但是许泽却日复一日的坚持下来了。



某天,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跟许泽提出见一面。



许泽盛装打扮,西装革履,抱着一大束红玫瑰。



出现在我约定好的烧烤档前。



我:「……」



嗦着签子的人向许泽投去异样的目光。



许泽没有理会,眼角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向我走来:



「姜姜,你终于肯见我了。」



我叹了口气:「有意思吗?你在作什么?」



许泽神色闪过一丝失落,但还是故作坚强地笑道:



「姜姜,这次换我义无反顾地奔向你。」



我没了耐心,将他硬塞过来的花砸他脸上。



他俊俏的脸因此多了几道血痕。



许泽不甚在意,笑却比哭难看。



卑微,讨好,毫无尊严可言。



「许泽,听清楚!



「我,杨姜,不爱你了。」



许泽眼角噙着泪,死死地抓住我的肩膀。



激动地摇头,骗自己:「你说谎!」



我冷冷地看着他,话里带着刀子:「甚至是,讨厌你。」



没等我说完,许泽已经吻了上来,阻止我说下去。



双手被他禁锢住,我动惮不得。



他熟练地撬开唇舌,闭着眼沉醉。



我漏出牙尖,狠狠地咬上去,淡淡的血腥味很快蔓延口腔。



许泽不为所动,直到那天的司机大姐路过。



抄起安保用的钢叉冲过来,将许泽死死叉在地上。



临了,啐了一口:「呸,死渣男。」



15



许泽因为猥亵罪,被处于十五日的拘留。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司机大姐握着我的手笑意盈盈:



「女娃娃,谢谢你点醒我。



「我跟我老公离婚了,我该为自己活一次。」



我们在黑夜中相视而笑,为对方庆祝。



许泽的父母得知消息后,从 A 城远道赶来。



我原以为,他们是为了许泽的事。



直到看见他们大包小包地出现在我家门前。



除了给我父母带的礼物,剩下的是他们的行李。



许母拉着我的手,笑意盈盈:



「小杨啊,我跟你许爸还没去过国外呢。



「这退休后啊,除了遛弯就是遛弯,挺无聊的。」



许母撇了一眼许爸,低声跟我咬耳朵:



「不知道国外的老头帅不?」



得,冲我来的。



我带着四口人,出国了。



我去留学,他们去玩。



四人刚好凑了一桌麻将。



那天,我带他们去海边餐厅吃饭。



上厕所时,听见许母在跟人打电话。



我没有偷听的癖好,正打算离开。



却听见许母不耐烦地对着电话吼:



「知道了,有完没完?



「会帮你看好媳妇的,你安心蹲局子吧。」



我悄然离开。



吃完饭,刚出餐厅,许母拉着我的手,激动地大喊:



「闺女!看那!看那!」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大帅哥。



「这个帅!



「很像年轻时的莱昂纳多!



「我要这个当女婿啊啊啊啊!」



许泽番外



1



我从出生时,便有拥有数不尽的爱意。



除了长得好看外,我还有个有钱的父亲。



我妈是个漂亮的售货女郎,我好看的皮囊继承于她。



有传言,我妈跟我爸结婚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利益。



一开始我还会反驳,后来竟也接受了这个「真相」。



我的周围,小到同龄的同学,大到老师甚至是校领导。



对我都关怀至极,和蔼可亲。



在取得我的信任后,他们露出了真面目。



他们只是想通过我搭线我爸,达成某个利己的目的。



我的世界开始坍塌。



友情是假的。



亲情是假的。



爱是假的。



一切一切都是假的。



2



我变得极其叛逆。



在第无数次踹烂校长办公室的门后。



我被父母送去了离 A 城很远的小县城上高中。



这里没人知道我的身份,老师同学都对我不假辞色。



除了一些女孩,对我这张脸犯花痴之外。



没人在乎我,他们很多都在专注自己的事情。



他们有梦想,也憧憬着未来。



认为只要努力,便都能实现。



我嗤笑他们天真得可怕。



只要能豁出脸面去讨好一个小屁孩,比什么都好使。



我的同桌是个皮肤黝黑的四眼仔,他常常感慨:



「真羡慕你,许泽。」



我玩着游戏机,疑惑地挑眉。



「像我这种长得普通的人得时常保持年级前几,才能跟你一样吸



引那些女孩喜欢。」



我?



「你看你啊,成绩虽然垫底,但你长得像那个韩国明星。



「叫车什么优来着。



「长着这张脸,你永远不缺女生喜欢,总有收不完的情书和礼物。」



我气笑了,来了劲头。



我想要证明,除了我的出身,除了我的外貌。



我还有别的,值得别人喜欢的地方。



事实上,我做得很好。



老师开始关注我。



每一次模拟考后,他们看向我的目光有希望,有肯定还有骄傲。



女孩们看向我的眼神,除了赞叹我的外貌,现在多了仰慕。



这是我努力所得的。



而不是在某些光环的加持下所附带的价值。



3



遇见杨姜,是在高二。



长得白白净净的,嘴角有两颗梨涡。



算不上漂亮,但当得起清纯可爱。



她和其他喜欢我的女生一样。



送水送礼物写情书。



我拒绝多了,后来也不管了。



追我的人很多,但是坚持下来的很少。



也不是人人都喜欢热脸贴冷屁股。



但是杨姜却坚持下来了。



她总有用不完的牛劲,像个小太阳一样。



笑嘻嘻地跟我打招呼:



「你好啊,许泽。



「我叫杨姜。」



以至于后来,我一天见不到她。



心里空落落的,上课也频频走神。



我慌张地甩掉脑海里荒唐的想法。



她跟所有人一样。



喜欢我这张脸而已。



不要随便把真心交出去。



万劫不复的深渊,小时候经历过一次还不够吗?



4



决定答应和杨姜恋爱是在大一。



她穿着土里土气的黄色裙子,化了一个极其难看的妆拦住我。



眉毛又粗又黑还不对称,脸上的腮红也一言难尽。



说实话,我吓了一跳。



要不是她的声音,我差点认不出来。



我嫌弃地调侃她,但心却跳得很快。



被吓的。



幸好她叽叽喳喳的,掩盖掉我躁动的心跳声。



我也到年纪谈恋爱了,试试又不会少块肉。



我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原以为,我们谈恋爱不会超过三个月。



但我们竟然在一起整整四年。



和杨姜在一起的状态很舒适。



她不会跟我发脾气,也不会跟我闹。



我喜欢的,她也刚好喜欢。



无论是饮食,还是生活习惯。



我也习惯了她的主动、她的热情、她的撒娇。



毕业那年,我给了她两个选择。



是分手还是继续。



要是她选择跟我走,那我就跟她结婚。



说实话,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内心是有一点紧张的。



但我没有向别人示弱的习惯。



习惯了高高在上。



习惯了冷眼旁观。



习惯了事不关己。



但杨姜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我暗自松了口气。



5



但我没想到,杨姜会因为一只猫离开我。



汤圆的事是一个意外。



又或者,是刘晓晓报复我拒绝她的告白。



但事已至此,汤圆的下半生只能拖着病体。



给它一个痛快、又能完成实验。



两全其美的决定。



东窗事发后, 杨姜走得很决绝。



我没有挽留。



答应赴约发小的酒局后, 他们一脸震惊。



以前,我从不屑跟他们来往。



我不喜欢抽烟,也不爱喝酒。



这种伤身体、又极其让人迷失自我的活动。



很浮躁, 也很虚伪。



我只喜欢在实验室里捣鼓那些数据。



真实又直观。



但那一刻, 我想醉一醉。



不为别的,只为庆祝杨姜终于装不下去了。



她跟别人一样,有目的地接近我。



庆幸的是,我从未交出过真心。



「许泽,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发小调侃。



「什么?」我向空中缓缓吐了一个完整的烟圈。



「破防。



「还是破大防后的自欺欺人。



「你爱上她了。」



我拧着眉, 否认他的意思:



「怎么可能,我高兴都来不及。



「这种女人谎话连篇,哄人的话一套一套的。



「把人骗到后, 又不珍惜了。



「想来就来, 想走就走。



「她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狠狠地摔了手中的酒杯,话里话外都是不甘心。



儿时的噩梦又接踵而至。



心底一直有道声音在叫嚣:



「可怜虫, 她根本不爱你。」



「看吧, 你在她心里比不上一只猫。」



「你又输了, 又被骗了真心。」



6



她杨姜凭什么?



干脆利落地一走了之?



难道我比不上一只猫吗?



我不断地试探, 直至她亲口承认她爱我。



她爱我,跟她爱自己。



这两者并不冲突。



我撕掉所有的伪装, 放下戒备。



欣喜地表达我的爱意,只要她回来, 我什么都可以做。



但她却说:「可我不爱你了。」



残忍又绝情。



我在那场大雨里,被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我发烧了。



昏睡中,我嘶哑地叫着杨姜的名字。



但不会有人紧张地小跑过来, 伏在我床头亲吻我的额头。



我让她委屈了。



她对我的爱被消耗殆尽了。



她不再爱我了。



认清这个事实。



从前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细节,化作了利剑向我刺来。



让人痛不欲生, 崩溃又绝望。



我妈骂我虚伪又自大, 理所当然地享受别人无条件付出。



这是我该得的, 我活该。



我第一次没有反驳她的话。



我问她:「你和我爸相爱吗?」



我妈愣了一下, 眉眼逐渐染上温柔,陷入往昔中。



她回忆起自己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爱折腾的一生。



无论是开店还是投资,她都热衷, 哪怕从没成功过一次。



但她一直保持着热情, 因为她清楚, 只要她回头。



她的丈夫看向她的眼神, 永远是真诚而坚定的。



闲暇的时光,他们会谈谈人生理想,回忆往事。



也包括我这个叛逆儿子今后的路。



人生漫漫, 远离虚浮的名利场,也未尝不是好事。



风雨欲来时,我妈会担心她丈夫受过伤的膝盖。



给他热敷、给他按摩关节,缓解疼痛。



字字不提爱。



爱除了索取, 还有给予。



爱是事事有回应, 看得见摸的着的。



我试着走过杨姜来时的路,才发现这一路的心酸与委屈。



提交辞职申请后,刘晓晓的表情很复杂。



她高兴于没人跟她竞争年末的评职。



但实验室又新招了几位很有实力的学妹。



临走前, 我无意撞见刘晓晓跟负责人抱在一起热吻。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负责人似乎有妻儿。



但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我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



我亲爱的杨姜,这次就换我义无反顾地奔向你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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