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牧是个很特别的 alpha，他不喜欢 omega，喜欢 beta。
而我就是那个他不喜欢却必须结婚的 omega。
他易感期跟我过，我发情期跟抑制剂过。
只有掉落在垃圾桶的空针管提醒着我，这段婚姻多不幸。
1
我醒来时，已经日上中天，身旁空荡荡。
楚牧从不会在我身边过多停留，发泄完 alpha 本能的欲望之后就会离开。
即使我是他合法的妻子。
浑身上下像车碾过一样，但身上的疼痛不及心中十分之一。
我叫江清晏，一个优质 omega，出生于一个落魄世家但从小生活优渥。
在分化后被送进极其昂贵的 omega 贵族学院学习如何成为一个贤妻良母。
楚牧是 alpha，他家世显赫，长相英俊、能力出众，是京圈里出了名的金龟婿。
虽然他有情人，但不过是个 beta 而已。
没有人将一个 beta 情人放在眼里。
各家机关算尽，但最后摘得头筹的是我。
因为只有我和楚牧的信息素契合度是百分之百。
我原以为信息素匹配度那么高，他一定会爱上我。
A 和 O 本就是天生一对。
可楚牧讨厌 omega，即使标记我，但他仍旧讨厌我。
已经三年过去，就是养条狗都有感情了。
可我的丈夫依旧厌恶我。
2
在床上呆愣一会儿后我起身，今晚有楚牧发小的生日宴会。
作为他的伴侣，我像往常一样准备好礼物，打扮得体让司机送我过去。
楚牧是不会来接我的，我们只能在宴会地点碰头。
酒店大门前，在看见楚牧身边站着的那个漂亮的 beta 时，我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司机为我打开车门，我的一只脚已经踏出去，这时候收回来太狼狈失礼。
我脑袋嗡嗡的，已经能想到圈子里那些已婚 omega 会怎么嘲笑我。
婆婆会皱眉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我，说我一个 omega 竟然还能让一个 beta 抢了丈夫。
父母也会怪罪明明已经结婚三年，不仅没有一个孩子，竟然连丈夫的心也拴不住。
就算拴不住也不能闹到大庭广众之下，真是给江家丢脸……
我不能退，甚至连动作的停顿都几不可察。
忽略掉快要痛死的心，将泪水逼回眼眶。
我从容走到楚牧跟前，和他打招呼：「老公。」
又看向挽着楚牧手臂笑容清浅的 beta：「白先生，好久不见。」
楚牧冷峻的脸上见到我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倒是白霖在众人注视和我微笑平静的目光下，缓缓松开挽着楚牧的手。
「江先生，好久不见，我……我先去和周总打招呼，就先失陪了。」
白霖脸上的笑容变浅，看了楚牧一眼。
眼中三分委曲求全和七分体贴，仿佛是不愿楚牧为难，所以自己主动退场。
楚牧平静的脸终于有了波澜，轻轻皱了皱眉，但终究没说什么。
我们这样的人家最要体面。
大庭广众之下他难道真的抛下发妻和情人一起出席名流聚会吗？
除非他疯了。
3
楚牧疯了，在白霖离开后，他抬了抬下巴对我说：
「你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吗，回去休息。」
我张了张嘴，可不等我说话，他转头便走，只留Ṫũ̂₂下我一个人在酒店大堂。
所有路过见证的人都对我投以隐秘的视线，被丈夫赶出宴会厅。
不用明天我就会成为圈子里的笑话。
为了避让后方来车，在我下车之后司机已经将车开去酒店停车场，我只能自己走到停车场。
不然站在酒店大门前等车，就要承受路过之人打量嘲讽的目光。
可一路走到停车场情况也并没有好多少，路过之人都会看我一样，他们的目光像针和刀子一样。
可我只能挺直腰杆，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面上还挂着微笑。
我知道我现在像小丑，可是除了这样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有人教导过我如果你的 alpha 不爱你怎么办。
能结合的 AO 匹配度都比较高，信息素就决定了他们会相爱。
可我的丈夫，他好像不受信息素控制。
司机看到我时很惊讶，但什么都没问，目光又转变为同情，显然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我绷着脸，对他说：「林叔，回家。」
车子行至半țŭₕ路，我的手机忽然响起，几乎像午夜凶铃，让我整个人一颤，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
我手都在发抖，深吸一口气才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婆婆。
我接起，对面只留下一句淡淡的：「来老宅一趟。」
4
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情绪上涌，我不知道是难堪还是害怕居多。
「林叔……去老宅。」
我婆婆ẗŭ̀₂，楚牧的 omega 父亲身体不太好，楚牧的 alpha 父亲早逝。
只留下这一个长辈，楚牧对他很敬重。
我听爸妈说过，楚牧 alpha 父亲是个风流多情的人。
家外彩旗飘飘，但从没有一儿半女生出来，足见这个婆婆的手段。
一到老宅，我便下车往屋里走，即使心中恐惧，但我片刻都不敢耽搁。
平心而论，婆婆并不是一个凶恶的人，他的情绪很平静。
但那双和楚牧一样的凤眼望过来，我却比面对楚牧更害怕。
我站在楚父面前，他坐着看我，语气不急不缓：「小晏，你和阿牧结婚已经三年了吧。」
我谨慎点头。
楚父：「三年，我每隔一个季度都会检测你和阿牧的信息素匹配度。
「要不是每一次都是百分之百，我真忍不住怀疑，那么高的匹配度，你们竟然是现在这个样子。
「要个孩子吧，alpha 有了孩子就会收心的，有了孩子，我们两家的姻亲才稳固啊。」
我点头，却并没能回家，我要去跪祠堂。
这是对于一个留不住 alpha 从而让楚家丢脸的 omega 妻子的惩罚。
楚家祠堂很黑，只有一盏盏长明灯摇曳着微弱的烛火，却更显得阴气森森。
我跪在蒲团上，没过多久膝盖就开始酸痛。
可我不敢动，因为不知道周围有没有眼睛注视着自己。
5
第二天我回到家中时，楚牧还没回来。
我一个人在家吃早餐，反复咀嚼婆婆的话，他是过来人，他说的总有道理的吧……
我吃完早餐拿起手机，果不其然看见今天的新闻推送是影帝白霖和千亿总裁同出酒店，疑似激爱一夜。
下面评论什么都有：
【白霖不要脸，当小三。】
【我们白霖说了，和楚总只是好朋友，营销号造谣去死啊！】
【他们好有 CP 感，我先嗑一个。】
【话说楚总结婚了吧，他夫人呢怎么从来没见过，每次出镜都是和白白一起……】
【楼上不知道吗，楚总是商业联姻，和白白才是真爱，这种模式在豪门很正常吧。】
【小三就小三，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呵，不被爱的才叫小三。】
不被爱的才叫小三，这句话狠狠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猛地将手机息屏，紧紧握着。
我一开始就知道楚牧有一个 beta 情人。
但当时楚家来和我们家议亲时，楚父说这个 beta 楚牧只是玩玩，不是真心。
而且楚牧的信息素紊乱症已经很严重了，需要一个 omega。
我爱楚牧，很久之前就爱他，所以一听见他信息素紊乱着急得不行，我想治愈他。
要是当时我能仔细了解一下情况……
可没那么多早知道，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有退路。
我必须得到楚牧的心，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的爱情。
6
楚牧跟我是有安全措施的，他竟然能忍住和信息素匹配度百分之百的 omega 每一次都做安全措施。
有这个毅力不怪他做什么都会成功。
我们的频率也并不高，他只有在信息素紊乱症病犯时才会跟我欢Ṱū́₉好。
大部分时间，应该在白霖床上吧……
我每天都告诉自己不要着急，即使焦虑得静坐不能甚至胸闷气短眩晕。
我也不敢吃抗焦虑药，因为这些药对孩子不好。
终于，我等到了自己想要的机会——alpha 的易感期。
如果平时楚牧的控制力是 100，那易感期时就会下降到 10。
那天楚牧裹挟着浓烈的酒精信息素急躁走进我的房间。
我就知道，我等到了。
我成功了，结婚三年，我终于被自己的丈夫完全标记。
那是我第一次在醒来后见到楚牧，即使他面色无比阴沉，我还是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软软叫道：
「老公。」
7
楚牧眼中似乎蕴含着风暴，半坐在床上，冷冷道：
「江清晏，你这样有意思吗？」
我眼睛一下就红了，楚牧很少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因为他一般不跟我说话。
我泪水不受控从眼中涌出，带着哭腔颤抖道：
「我们已经结婚三年了！我才是你妻子，你不该标记我吗？」
楚牧冷漠地看着我痛苦流泪，只留下一句：「浪荡。」
他便摔门而去，甚至不愿意多和我说句话。
接下来每天，新闻上都会出现楚氏集团掌权人和影帝白霖成双成对一起出入的消息。
我一遍咬着指甲一遍看新闻，面前是一道杠的验孕棒。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月，我终于死心确定自己还是没能怀上楚牧的孩子。
家里哥哥又搞砸了一个大项目。
母亲哭着哀求我，让楚牧帮帮家里。
「家里真的很困难，你让楚总帮帮家里，你知道你哥是有能力的，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要是能中这个标我们家就能翻身了，你哥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自暴自弃，整天混在酒吧里。
「清晏，你哥小时候多疼你啊，你爬上树下不来大哭，还是你哥找梯子抱你下来，最后自己摔了一跤，现在手臂上还留着一个疤呢……」
我张了张嘴，眼神空洞，心也空空的，却好似填满了苦水。
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解释，我连楚牧的面都见不到，更何况影响他的决策。
哥哥的确对我很好，可哥哥也的确不是经商的料子。
本来家里还有一些积蓄，但哥哥这些年没有一个项目做成，平白亏空许多。
我看着母亲手上鳄鱼皮的包，已经是去年的款，家里大概真的没钱了。
母亲看见我的视线，用手拢了拢包，面上也露出一丝窘迫来。
她当了半辈子的贵妇人，什么都要最好的最贵的，现在却来低声下气求我。
我闭了闭眼：「我会尽力的，妈妈。」
8
电梯不断上行，我紧张地看着跳动的楼层，口袋里是顶层总统套的房卡。
我设计用白霖的电话约了楚牧来酒店见面，今天是我发情期的第一天。
出门前我打了半针抑制剂，不敢多打怕等下我信息素浓度不够让楚牧失控。
我其实很怕路上遇到意外，一个发情期 omega 外面走对 alpha 来说跟脱光了求操一样。
可我发情期楚牧是不会碰我的，结婚三年来每一次我的发情期都是和抑制剂一起度过。
好在一切顺利得出乎我的意料，总统套独占一层。
我到达时楚牧已经在里面，我一进去就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
整个室内顿时被水蜜桃包围。
楚牧脸色极其难看，但没有 alpha 能拒绝自己标记过、匹配度百分之百的 omega。
9
我成功怀上了楚牧的孩子，omega 发情期的受孕率太高，没什么比这更重要，即使楚牧恨上我。
因为缺乏 alpha 信息素的安慰，孕反很严重，我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人却越来越瘦。
我还是经常在手机上看到白霖和楚牧的消息，心还是会痛。
可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这个我和楚牧的孩子。
直到怀孕第七个月，有一天婆婆突然出现将我接到老宅。
「手机辐射对孩子不好。」
她拿走了我的手机，电视也被限制在固定频道。
我心生疑虑，第一时间要求给家里打电话，难道是我家破产了？
婆婆没有阻拦，我和妈妈通话，妈妈很关心孩子。
语气听起来没什么两样，还说起昨天和朋友聚会。
家里没事，那是哪里出了事？
10
三天后我知道了婆婆为什么不让我接触外界消息。
趁着婆婆外出社交，白霖面色苍白找上楚家老宅，他身边跟着楚牧的助理，所以畅通无阻来到了我的面前。
他在说话，我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心中忽然涌现无尽的恐慌，脑子空白的一瞬间，然后便天旋地转。
肚子好痛。
「太太！太太——
「太太晕倒了，快叫医生！
「太太见红了——」
白霖说他分化了，分化成了 omega。
我原本也只是因为是 omega，和楚牧信息素匹配度足够高才能嫁进楚家，现在我的优势被追平了。
楚牧那么喜欢白霖，那以后我的孩子怎么办？
我被以最快的速度送进医院，恍惚间我听见医生说我流血太多了，不正常。
11
楚牧专机赶回国到医院时，孩子已经Ṫũ̂ₓ生下来，是剖腹产，因为不足月，孩子连哭声都很微弱。
「江清晏呢？」他问父亲。
楚父看着自己儿子有些憔悴的面容，平静道：「江家把他的尸体接回去了。」
楚牧似乎没反应过来，目光直愣愣地重复：「什么？江清晏呢？」
楚父：「他难产血崩去世，江家人把他接回去了，这件事是我们理亏，我没办法留他的尸体。」
楚牧的眼睛霎时红了，他自己不知道，抿唇一言不发转身就要走。
楚父看着的背影道：「你不是不喜欢他吗？难过要去你老丈人家表演。不过我事先说白霖把他气死了，我是不会同意白霖进门的。」
楚牧脚步不停，去了江家。
迎接他的不再是江家人讨好的笑脸，江大哥一拳将他打退两步才稳住身形，大骂：
「畜生！我们家把小晏交给你，结果你是怎么对他的！他才 24 岁！」
江母没能阻止儿子，她坐在沙发上哭，眼睛红肿得不成样子，呜咽得好似喘不过气来。
楚牧的血液一点点冷下来，看见母亲冷脸他不相信江清晏死了，江大哥的愤怒也不足以让他改观。
唯独江母的难过太深刻，某一瞬间他认识到，江清晏真的死了，死于难产，死于为他孕育子嗣……
「江清晏……现在在哪儿？」
他无法说出「尸体」二字，手背擦去唇角因为口腔内壁破裂溢出的鲜血，没有跟江大哥计较这一拳。
江大哥冷笑一声，说不出的嘲弄，充血的双目冷冷看着楚牧，愤恨道：
「小晏不想再看见你，你滚出我们家，小晏的葬礼不用你来，下辈子他也不想见到你！」
这时江母深吸两口气勉强平复一下，对楚牧说：
「小楚，你回去吧，小晏不想再见你，葬礼也不用你来……这是小晏的遗言。」
楚牧面上的冷漠好像被凝固住。
江母在佣人的搀扶下起身，对佣人耳语几句，佣人很快从楼上抱了一个纸箱下来。
江母轻轻抚摸纸箱中的笔记本，对楚牧说：
「小楚，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小晏那么喜欢你，你们的匹配度也那么高……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这是小晏的遗物，我擅自做主把这些给你做个念想。」
楚牧带着纸箱回了家，家中依旧灯火通明。
他换鞋来到主卧，主卧是他的房间，大到空旷。
楚牧坐在地毯上凝视纸箱子，从得知江清晏死亡的消息他后颈处的腺体就开始鼓胀，异常躁动。
他有一种预感，这对他来说是潘多拉魔盒，打开它自己或许会痛苦、会后悔。
12
盯着纸箱良久，最终他伸手打开。
纸箱中有几本笔记本，两张试卷和几支笔，一副耳机。
笔和耳机没什么特别，但这两张试卷竟然是自己的。
【大一一班——楚牧。】
姓名栏锋利的字体好似划破一直影影绰绰的浓雾，露出真相的一角。
楚牧的手指碰到笔记本，手指抽动一下似乎被烫灼，但下一秒，他坚定地拿出了笔记本翻看。
【——今天天气很好，但体育老师生病了，dddd。
【——今天被隔壁班煞笔又来挑衅，小爷一拳干翻了他——爽！
【——妈妈跟我说要乖巧些，我才不，小爷以后是要分化成 alpha 的男人，狂野才是男 A 本色！
……
【——今早差点被绑架，还好被学长救了，学长好帅！！！但是我都差点被绑架了，他不该送我回家吗，怎么把我送到班级门口让我今天好好上课。（抓狂！！！）
【——我打听到学长的消息了，是年级第一名，学生会长，救命，连证件照都那么帅，帅得我脑子晕眩。
【——原来我脑子晕眩是因为分化期啊……我会分化成 alpha 吗……
【——没有，我分化成了 omega，该死该死该死，今天我跷二郎腿妈妈跟我说要文静一些，可恶，即使分化成 omega 我也不会更改我狂野的本色！】
……
【——回学校上课了，第一天就看到学长在国旗下讲话，救命，连阳光都偏爱他，我分化期还没过吧，心跳好快，我要猝死了。
【——其实分化成 omega 也没有那么糟糕，我今天路过学长的时候闻见他信息素的味道了，很好闻，不过同桌说感觉被信息素揍了，同桌是 alpha。
【——原来昨天学长易感期，怪不得昨天下午就没看见他，同桌说易感期的 alpha 会很难受，像反社会人格，希望学长不要太难受，我愿意在他易感期的时候吃素！】
……
【——糟糕！哥哥发现我喜欢学长了！坏哥哥，他说学长这样优秀的人将来 omega 一定是端庄大方又温柔体贴的漂亮 omega，我这种假小子没机会……
【——今天很开心，因为终于有人扒出来学长用的笔了，有点小贵，我立马入手一百根！
【——快毕业了很辛苦吧，学长今天有一点黑眼圈，他已经很优秀了，还那么努力，我要向他看齐！】
13
【——学长大学毕业之后消息更少了，学校论坛都没有他的消息了，他们公司内网我混不进去，恨！
【——我转进了 omega 学院，哥哥很不理解，妈妈倒没说什么。】
……
【——omega 学院的课很无聊，不过我成绩很好，班里竟然有一半的同学都喜欢楚牧，就离谱，手下败将们，我一定会以第一的成绩毕业，因为他值得最好的。
【——……楚牧竟然和 beta 演员谈恋爱了，爷的青春结束了。
【——网曝他们吵架了，我竟然很开心，天呐，我要变成小说里那种反派坏 O 了吗？
【——眼睛差点哭瞎了，昨天我 20 岁生日，今天头条：影帝冠冕之夜与楚氏总裁酒店相约，爱情事业双丰收。
【——我决定不喜欢楚牧了，再见。】
日记的时间停留在江清晏生日第三天，他宣告般决定放下多年的暗恋对象。
楚牧木愣愣看着日记本上最后一行字，他比江清晏大 5 岁，江清晏 20 岁时，他 25。
那时候他信息素紊乱症已经严重到影响生活，他父亲看不下去，开始给他选择 omega。
江清晏就是那时候出现在自己生活中，江清晏生日是五月份，他们第一次相亲是在八月。
那时候江清晏还没有结婚后那么刻板，面上雕刻过的笑容犹带青涩。
所有人都跟他说江清晏很喜欢他，他们匹配度百分百是天生一对。但他只觉得江清晏也是个被信息素困住的糊涂虫。
——信息素会操控 alpha 和 omega 的身体乃至大脑，这样的喜欢与爱不过是腺体欺骗大脑留下的幻觉。
他从未真的相信过江清晏喜欢他，可现实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楚牧忽然伸手捂住后颈的腺体，那一处像是被灼伤到无可忍耐，一阵阵从神经处传来的刺痛让他忍不住蜷起身体。
恍然间江清晏的脸不断在他面前浮现，刚开始生机勃勃的江清晏，和他结婚后他纯真的眼睛一点点染上阴霾，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机械刻板。
他好像又看见幼时不断出轨的 alpha 父亲和 omega 父亲，alpha 的背叛让 omega 心痛，原本温暖的花香变得冷冽苦涩。
可只要 alpha 回家哄，用信息素安抚他，omega 又会被信息素欺骗，再次原谅 alpha。
日复一日……直到 alpha 死去，没有了信息素的安抚，omega 终于彻底醒悟。
从小楚牧就知道，信息素不是天定的缘分，而是惑心的毒药，一旦触碰接纳，这辈子就会万劫不复。
所以他才会找 beta，因为 beta 完全不受信息素掌握，也没有信息素蛊惑他人，永远冷静……
14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在寂静的房间中回荡，在自动挂断的最后一瞬前，楚牧接起电话，助理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楚总，白先生来了，他正在找你，因为突然分化，他的信息素现在很不稳定……」
「知道了。」楚牧打断对面的话，挂断电话，珍重收起日记本，将纸箱放在客厅展示柜的最上层。
这一面展示柜放着他从小到大最重要的奖杯和少时最喜欢的模型。
现在纸箱代替奖杯放在最上层，这才是他三十年来收到过最珍贵的礼物——一份被他毁掉的，真挚的爱。
他放置好纸箱才下楼，客厅中，白霖坐在沙发上，面前摆放着一杯清茶，他的助理站在白霖身后腰背挺直。
「张健，你还知道自己是谁的助理吗？」楚牧看了两人一眼后收回视线，坐在主位的单人沙发上。
张健脸色一变，但白霖比他还先开口，面色苍白楚楚可怜道：
「对不起，牧，我知道你怪我，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去找江清晏的，都怪我，我分化后变得好奇怪，我、我只是想让他不要误会。」
张健本来辩解的话到嘴边变成：「楚总，抱歉，但这不是白先生的错，白先生刚分化，太痛苦了，医生说需要 alpha 的信息素安抚。」
没错，白霖突然分化成了 omega，大龄二次分化，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他竟然「幸运」地碰上了。
外界都在说楚总春风得意，死了不喜欢的老婆，却为他留下了一个孩子，真爱竟然还分化成了 omega，一下三件好事发生在他头上。
楚牧看着相处了四年多的情人，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般仔细打量，眼中再没有以往的宽和包容，像看谈判桌上的劲敌一般。
许久后才开口，问题一针见血：「白霖，你真的是最近才分化的吗？」
15
白霖本来苍白可怜的面容僵了一瞬，但马上眼中露出受伤的神情，带着哭腔开口：「阿牧，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牧忽然觉得很累，前所未有的疲惫席卷他，他对佣人挥了挥手：「把他们赶出去。」
「楚总？！」
「阿牧！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你要相信我！」
楚牧在保安将两人拖出去之前，冷漠道：「刺激我怀孕七个月的妻子导致他早产身亡，我会依法追究你们的刑事责任。」
一阵喧闹过后，整个家再度归于平静，像死一般的宁静。
这间别墅中另一个主人的信息素随着他的离去逐渐消失。
楚牧靠在沙发椅背上，用小臂遮住眼睛，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以前总觉得江清晏蠢，被信息素控制、被家人利用，甚至被他父亲 PUA，他高高在上冷眼旁观。
但原来自己才是最大蠢货，江清晏出事后他派人仔细调查。
原来白霖从头到尾都不是什么 beta，在他们认识时就是 omega。
不过因为他不喜欢 omega 才一直注射违禁抑制剂让自己以为他只是个 beta。
他以为的理性的感情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算计，而他认为被信息素掌控的那个人献出一颗真心却被他弃如敝屣。
如果他没有那么傲慢。
如果他能认真一点对待江清晏而不是一开始就理所当然当成一场资源置换。
如果他能对江清晏耐心一点……
江清晏，本可以获得幸福，本可以……长命百岁。
16
我驾驶着船往港口停靠，这只是一艘小游艇，用来海钓的，只能在海岸线五公里内巡回。
今天我钓上来一桶乌贼，现在是乌贼旺汛，来来往往的大渔船满满都是收获。
我的小船回港夹在两艘大船中间，我提着桶上岸。
今天晚上吃烤乌贼炸乌贼和捞汁乌贼，靠海吃海就是这样，吃什么取决于我白天钓上来什么。
刚上岸我就看见一堆小红帽在岸边叽叽喳喳，有和我打招呼的渔民看我不解，解释有小孩儿来海边研学。
我看着那群平均身高还不到我腰的小孩，不明白这么小的孩子能研究出什么，有钱烧的。
我没放在心上，提桶往回走，不可避免路过这群幼崽期史前猛兽，叽叽喳喳入耳。
「这里好臭！老师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家！」
「哇哇哇，这个螃蟹好大！比我脸还要大！」
「老师我要尿尿呜呜呜——」
「啊！螃蟹夹到我了！」
我被最后一句惊了一下，侧头看过去，就见那个号称自己被螃蟹夹到的小孩儿站得离放着螃蟹的盆两米远，举起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指往老师跟前凑。
……算了，这孩子不过是幼儿园的年纪，空间混乱期，他可能以为离他两米外的那个蟹钳夹在他手上了吧。
我正要收回视线，余光突然瞥见那孩子的脸，下一秒我整个人僵住。
17
这张脸……我再次看过去，这张脸太熟悉了。
青春期我曾窥探过无数次，那时候多半是漫不经心的慵懒，后来却变成坚冰一般的冷漠。
那是缩小版的楚牧。
我有些失神，那孩子却意外敏锐，忽然转过头看我，眼睛满满瞪大。
我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立马就要转身离开，可那孩子忽然大叫：「爸爸——」
我的脚步僵住，脑中一片混乱，可那孩子却边叫边噔噔噔向我跑来。
他真的在叫我！他竟然认识我，怎么可能……
「爸爸！」还不等我一团糨糊的脑子思考出一二三，那孩子就跑到了我跟前，一把抱住我的大腿，一边大叫。
「爸爸，原来你真的在很远的地方，父亲没有骗我！」
我的心一颤，整个人都僵住了，我想拔腿跑，可又怕将紧紧抱着自己的小孩儿摔倒。
最终我扯了扯嘴角，哑声说：「我不是你爸爸。」
小孩儿眨了眨眼，目光中露出一点困惑，从自己怀中拽了一条项链出来，是旧怀表的样式，打开里面是一张很小的照片。
他将照片举起来想放到我眼前，但他太矮了。
「爸爸，我是乐乐！」我看见了那张照片，哑口无言，实在想不通楚牧怎么会让小孩儿佩戴我的照片。
带队老师注意到离队的小孩，迅速跟过来，
见小孩喊我爸爸，露出恍然又疑惑的表情：「是乐乐的爸爸吗，您怎么在这儿？」
我还以为老师会把我当成人贩子，但没想到他这么问，一瞬间我的脑中千回百转。
我暴露了，欺骗了楚牧。
18
虽然当初生孩子我确实难产大出血，但并没有死。
更前面一些，其实确定怀孕后，我就跟婆婆做了交易，我会生下楚牧的孩子，并且以后不会纠缠楚牧。
作为交换，他要给江家一笔足够丰厚的资金，让我母亲下半辈子能安稳度过。
至于哥哥，只要他不继续创业，公司渡过了这次难关后出让一部分股份，剩下的分红也足够他花天酒地。
我把自己身体当作筹码，这是我唯一能拿出来的东西。
好在权衡后婆婆答应了，高匹配度 AO 之间生下来的孩子有很大可能是优质 AO。
我早就把自己的孩子卖了，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这个孩子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属于我。
压下心底的酸涩，现在有更紧急的情况。楚牧是多骄傲的人，骗了他被发现，我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我必须在他找来前溜走，首先就是要稳住老师和小孩……
19
我面上露出一个标准的上流社会 omega 式笑容，轻声细语和老师说：
「乐乐的老师好，我是乐乐爸爸，我身体不好，一直在海边休养。
「他父亲也没跟我说乐乐这次研学的地点竟然是这里，不知道是不是想给我一个惊喜。」
虽然我穿着 T 恤大裤衩脚上一双人字拖皮肤还被晒得通红，看起来一点都不体面，和小孩的精英父亲完全不像。
但我脸上的标准笑容还是让老师感觉熟悉。
有钱人做出什么都不意外，他会以为我是在体验生活的，毕竟，最大的证据死死地抱着我的大腿。
我看着抱着我大腿的孩子，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却想起自己满手的鱼腥味。
手一顿，最后只用手背轻轻碰了下他的脸，温声哄道：
「乐乐，你还在研学，快和老师回队伍去。」
老师也跟着哄，只要小孩回队伍，我就能离开，立马逃走，要走到哪里不知道，但心中迫切想要离开。
我想得很好，但小孩很不配合，丝毫不肯松开我大腿，无论怎么哄诱还是呵斥都格外坚定。
我瞬间就心想，完了，这孩子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Ṭŭₔ是头倔驴。
最终我只能跟老师打招呼把他带回我家。
「不用跟我爱人说了，我要亲自骂他。」我ƭûₒ这样对老师说，语气是 omega 的骄纵和灵动。
老师笑着点头说好，他们幼儿园当然不会随便把小孩交给陌生人。
可我的照片在小孩脖子上挂着，小孩又在我身上挂着。
他们看起来还不知道小孩名义上爸爸已经难产死了。
一个堪称完美的乌龙。
20
我把小孩儿带回了家，因为老师完全搞不定这个孩子，看起来就要给他父亲打电话。
一定不能让他们联系楚牧。
我回家，偷偷联系了婆婆，婆婆接到我的电话很惊讶，这是五年以来我第一次跟他打电话。
听我说完事情的经过后他答应了不告诉楚牧，表示会派人来接孩子。
我松了口气，晚上的烤乌贼炸乌贼捞汁乌贼都泡汤了，变成了最健康的白灼乌贼盖饭。
「爸爸！」
「嗯。」
「爸爸！」
「嗯。」
在我做饭期间，小孩一直在我的脚边打转，我很害怕踢到他，但又没办法狠下心训斥他。
我已经亏欠他太多，只能自己加倍小心。
21
「爸爸，父亲说你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原来就是海边，老师说海边是陆地的尽头，果然很远！」小孩，他说自己叫楚乐。
楚乐闭着眼睛享受被人伺候洗头，一边嘴巴叭叭个不停。
「父亲说你身体不好，那你现在好点儿了吗？乐乐生病的时候打针就好了，乐乐一点也不怕打针！」
「嗯嗯，真的吗？」我认真听着他讲话，并不是很相信他不怕打针。
我小时候就很害怕，妈妈说每次打针我都哭得整层楼都能听见。
果然，听见我反问，楚乐对了对手指，声音变小，但还是回答：「真的呀。」
小骗子，我勾起嘴角没有拆穿他，小孩也是要面子的。
晚上睡前，我用手机搜索了睡前故事讲给他听，因为家里面没有绘本，我早已经不看童话。
楚乐今天整个晚上都处于兴奋状态，这下被哄着，很快就睡着了。
等他睡了我看着他的脸发呆，怎么也睡不着。
一个人太久了，那些爱恨都好像上辈子的事情。
假死是我和婆婆商量好的，这样生下来的孩子就没有爸爸。
楚牧想让谁当他爸爸都可以，包括在我面前说自己分化成 omega，希望我放过楚牧的白霖。
但后续白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跟楚牧在一起。
其实我暗自松了口气，白霖看起来像一个坏后爸。
楚牧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孩子好。
可不管楚牧对孩子好不好我都没资格置喙，因为对孩子最坏的人是我自己。
楚乐现在看起来过得很不错，只有足够宽容有爱的环境才能养出来大胆任性的孩子。
这就很好。
22
第二天我是被拱醒的，一条超大号毛毛虫不断攻击我，我一睁眼就看见楚乐把头埋在我颈间，小鼻子一动一动。
一瞬间我差点幻视楚牧在嗅闻我的信息素。
但立马我又心酸起来，AO 生下来的孩子应该要在父母信息素抚慰中成长的。
未分化成 beta 的孩子也能感受到父母的信息素，那是他们的本能。
而缺少父母的信息素，孩子很容易哭泣暴躁。
想到这里，我心中的亏欠越发浓重，主动将信息素放出来，楚乐立马高兴得伸腿乱蹬，还咯咯傻笑着。
我在床上和他玩了一会儿，才起床准备做早餐。
拉开窗帘，却忽然看见门口停了一辆加长版黑色宾利。
车窗都贴了膜看不见车里面，我脸上的笑容淡下去。
应该是婆婆派人来接楚乐了，也好，将楚乐送走我也要离开了。
忽略心中不合时宜的失落酸涩，我给楚乐换衣服。
昨晚他穿着我的 T 恤睡，我将他的衣服洗了。
夏天热，一晚上竟然也干了。
我牵着楚乐出门，将他送到车前，但车门没有打开。
一个站在车旁的保镖把手机递给我，我有些困惑，牵着楚乐的手紧了紧。
拿过手机，对面没有第一时间开口，我喊：「林先生？」
楚牧父亲姓林。
对面过了两秒才有声音传来：「江清晏。」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我仿佛置身三九寒冰中，从头顶冷到了脚底。
23
是楚牧，是楚牧打过来的电话，他怎么知道，他怎么会知道……
电话那头似乎知道了他凝固，继续道：「那么多年，你怎么没一点长进，还敢相信我父亲。」
楚牧的话竟然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却似乎并不生气。
我定了定神，张嘴尝试了两次，才发出正常的接近声音：「你什么意思？」
楚牧在电话那头不紧不慢道：「我父亲昨天刚挂你的电话就给我拨过来；六年前你知道你发情期独自去酒店为什么那么顺利吗？
「因为他已经帮你扫平了路上的一切障碍。你的每一步，都在顺着他的心意走。」
我的眼睛随着他的话慢慢瞪大，竟然是这样，怪不得……
静了两秒我问：「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也骗了你。」
那头也静了两秒，只说：「别再相信他。」
而后又扔出一个炸弹：「我在车上。」
我脑子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什么叫他在车上，我一下退后好几步。
连带着还被我牵着的楚乐也噌噌往后退。
「我现在不方便下车，你要是不想养楚乐就把他留在这里之后回屋；
「要是想跟他相处一段时间就把他留下，幼儿园那边我会去请假。」
「为什么？」我问。
为什么放心把楚乐留在这里？
为什么不计较我骗你？
为什么你的反应那么平淡……
24
沉默片刻后，楚牧回答：「你是孩子的爸爸，有权利抚养他；如果你想且乐乐不反对的话，他可以改姓江。」
这话简直把我镇住了，我瞪大眼看着车窗，又低头看楚乐。
楚乐要是改姓，林先生会疯掉吧，他当年为了一个姓楚的孩子给他了那么一大笔。
我许久才回过神，低头看了看紧紧牵着我的楚乐，挂了电话，终究不打算将他留下。
没必要，我并不是一个好爸爸，楚乐对我的感情越深，以后知道真相就会越难过。
「去吧，你父亲在车上。」我松开楚乐的手，让他过去。
楚乐却没有松开我的手，他不知道电话里楚牧说了什么，只紧紧握着我的手，仰头说：
「我要跟爸爸在一起，父亲也下车就好啦。」
我勉强地笑笑：「爸爸还要养病，你和父亲先回去吧。」
小孩子忘性大，只要没有人提，回去不用多久就会忘记他，不必难过。
「那我陪爸爸养病。」楚乐认真地说。
我半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爸爸已经在生病了，乐乐留下来爸爸还要照顾你，就更没办法好好养病了。」
楚乐瘪了瘪嘴，我心中愧疚更甚，甚至无比唾弃自己，我竟然道德绑架一个小孩。
楚乐被教养得很好，是个善良的孩子，闻言他虽然不乐意，但还是慢慢松开我的手，我松了口气，转身回屋。
关上屋门，透过窗帘缝隙，很快看见宾利离开。
心中好像有点空，但更多的是迷茫，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我的谎言不被计较？
今天的楚牧Ṭŭⁱ听起来和结婚三年的那个人很不一样，没有那么冰冷了，舒缓淡漠反而更像曾经的学长。
也对，我离开，他反而能过上了自己喜欢的生活吧，自由自在不必被婚姻束缚，还有了小孩，林先生也不会再催促他。
我的生活在这小小插曲后再次回归平静，每日早出晚归出海钓鱼。
但一通电话又打破了这种平静。
25
我看了一眼号码，是林先生打来的，耳边又响起楚牧的「别相信他」，我一时间有些踌躇，但还是接起电话。
「林先生。」
「小晏，我想跟你谈一笔生意。」林先生这次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
他说：「楚牧的病了，需要你的信息素，只要你能稳固提供信息素，无论什么要求，我都会考虑。」
我没有回答，林先生在那头循循善诱：「小晏，我知道楚牧伤了你的心，但他现在情况很不好……」
「林先生。」我出声打断对面，「我曾经情况很不好的时候楚牧也没有管过我，而且我们的交易在我离开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我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了，也不会提供信息素，把自己的身体当作商品一次已经足够我受了。」
生下楚乐我休养了五年依旧没有恢复，现在要我给楚牧提供信息素，不可能。
我握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收紧，声音冷淡下来：
「林先生，楚先生要有心想找一个匹配度高的 omega 并不难吧，既然他不想找，情愿忍受信息素的折磨，那我尊重他的选择。」
我二十岁的时候看不清，但现在已经快三十岁了，早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我表现得淡定并不是完全释然不怪罪，只是没必要，活在怨愤当中只会让自己痛苦。
可我心中清楚知道，我恨楚牧，这一局中所有人，我最恨楚牧。
26
林先生似乎意外我的选择，还想劝说，我却找借口挂了电话。
我曾经真的过得非常幸福，在和楚牧结婚前，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妈妈和大哥都很疼我。
可是和楚牧结婚后好像一切都变了，我明明嫁给了自己最喜欢的人，可爱却离我越来越远。
所以我没选择离婚而是假死，是因为我要逃离楚牧、楚家甚至江家，所有抛弃过我的，我一个也不要。
除了楚乐，我对得起所有人。
我拒绝了林先生，但没想到台风刚过，那辆加长宾利就出现在了我家门外，另一辆车下来一个小炮弹冲向我。
「爸爸——」是楚乐，背着一个向日葵小书包哒哒哒跑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腿。
我克制自己不去抱他，敲了敲宾利车窗，在电话中问：「你怎么又把他送过来了？」
「他说想你。」楚牧的声音一如既往平淡，我低头看着楚乐稚嫩纯真的脸，狠心咬牙道：「把他带回去，不要再过来了。」
电话那头还没说什么，抱着我大腿的楚乐先开始哇哇大哭：「呜哇哇——爸爸你不要乐乐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轻描淡写的声音：「你看，他哭了。」
我咬牙切齿：「楚牧！」
「嗯，在。」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楚牧这么能气人。
我闭了闭眼，声音重新冷静下来，道：「你知道林先生两天前给我打过电话吗？他说你腺体出问题了要我的信息素，你带楚乐来是这个目的？」
「不是。」电话那头否认得很快，接着说，「是楚乐一直在家哭，我没办法。
「你不用在意父亲的话，我说过，你没必要再在乎他的意见。」
「你没有这个想法最好。」车窗很黑，我看不见里面，但还是盯着车窗道。
「虽然你可能不在意，但我还是要先说，楚牧，我不想再和你产生任何瓜葛，无论你的腺体是坏了还是烂了都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
「现在，把楚乐带走，我们以后不用再联系了。」我下最后通牒。
既然楚牧没打算计较我骗他的事，那以前的事情就算翻篇了。
我对他的恐惧也在他冷静的情绪下消弭。
面前的车窗突然被放下来，楚牧猝不及防出现在我眼前，他看起来清瘦了些，更成熟稳重。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竟然戴着止咬器。
冰冷的金属紧贴着他的下颌，极具视觉冲击力。
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不愧从小到大都是校草, 真 TM 帅。
但马上又意识到, 楚牧的腺体情况真的很糟糕。
在开窗的瞬间我能感受到，他的信息素不受控制疯狂向我涌来，我甚至窒息了半秒。
但很快这种感觉消失，楚牧额头青筋都露了出来, 似乎在竭力克制，他沙哑问：「你连楚乐都不想要？」
27
楚乐抱着我的大腿哭成了泪人，眼泪鼻涕都抹在我的裤子上，我很难表示肯定。
最终楚乐还是留下了，和我一起生活，楚牧说他在楚乐生下来后就一直处在易感期，没能用信息素抚慰过楚乐。
所以楚乐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 但实际上有些缺乏安全感。
我接纳了楚乐，过上单身带娃的生活。
后来又遇见了一个 alpha, 是个很温柔有趣的摄影师，我带着楚乐跟他离开了生活六年的海滨小镇，到处漂游。
我们一起在北极看过冰川，见过永不熄灭的火焰, 青藏最高的山峰和喀什的落日。
亚马逊雨林的植物充满怪诞的生命力，非洲草原象群迁徙时整个大地好像都在颤动。
三年后因为意见不合, 我和他分开, 带着楚牧回到 A 市, 这座抚育我成长的伤心之地。
后来我又交往过形形色色的人，但时间都不长, 直到楚牧易感期第十三年，我和他重新在一起。
我喜欢了他十二年, 他易感期十二年, 这很公平。
而且他竟然真的十二年以来从没有找过伴侣, 我曾经以为他讨厌我, 或者是太喜欢白霖, 但后来才发现，他只是讨厌被信息素控制, 向往纯粹。
「蠢。」我已经敢蹬鼻子上脸这样骂他, 他因为绵长的易感期身体被过度消耗，现在眼睛已经看不见色彩, 只能看见明度。
「我跟你复合是因为你看起来快死了，等你死了楚乐就会继承你的所有遗产, 我会拿着你的钱继续花天酒地。」
我毫不客气，去年才知道母亲竟然被我的日记本都给他看了，我的一切都暴露了，自然不愿意再扮演贤良淑德的 O。
「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所有遗产都留给楚乐, 留了一半给你, 等我死了你可以正大光明拿着钱出去点男模，不用看楚乐的脸色。」
我闭了闭眼睛，压下眼中酸涩。
那被我洗掉的标记重新种进我的身体里。
所有人都说我可怜，理解我多年暗恋被楚牧伤透了心，所以我一周换三个约会对象，也没人觉得我过火。
没人知道，其实我多卑劣报复心多强。
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 连楚牧自己也是，明明先爱上的人是我。
最终得到白月光的，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