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不喜欢体弱多病的哥哥,只一味偏疼我。
看着只能睡地下室的哥哥,我于心不忍,总是向爸妈抗议。
可每次,爸妈都用意味不明的眼神嘱咐我:
「你这么喜欢你哥,以后要好好对他。」
我不明所以,他是我哥,我当然会对他好了。
十八岁生日这天,我特地请假提前回家想给家人个惊喜。
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妈妈语气激动:
「终于十八岁了,领养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
「这次的生日愿望,终于能实现了。」
爸爸虽然叹气,却也难掩兴奋:
「明明是亲儿子,却受了十八年苦,老大,苦了你了。」
「等换了身体,爸爸会好好补偿你。」
我心下一咯噔。
每年生日,爸妈都一脸郑重地让我许愿。
第一愿,阖家安康。
第二愿,学业顺遂。
第三愿,愿哥哥早日康复,哪怕以我身相替。
1
「小恒今天不上学啊?怎么在家门口站着不进去?没带钥匙?」
就在我想要逃跑的时候,邻居吴大妈突然开门出来,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门内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紧接着门突然打开。
露出妈妈那张神色很不自然的脸。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在上学吗?」
我本是特地请假回家想和他们一起过这个生日。
可想到刚刚听到了爸妈的密谋,这话无论如何也再说不出口。
我勉强挤出个笑,信口胡诌。
「学校突然要考试,就放了两天假让我们好好复习。」
妈妈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怎么突然要考试?」
「你们两个还在门口干什么?还不快进来țű̂ₑ?小恒,来,陪我杀一盘。」
爸爸爽朗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没有逃走的机会,我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妈妈走进了熟悉又陌生的家里。
我和爸爸在客厅下棋,妈妈则走到厨房准备饭菜。
当所有饭菜出锅的时候,妈妈走进地下室,取出来一个蛋糕。
「小恒,今天是你十八岁的生日,既然回来得早,那就今儿中午为你庆生吧。」
爸爸也点点头:「快插蜡烛许愿吧。」
蛋糕很快被摆好,像往年一样,九根颜色奇特的蜡烛在蛋糕上燃烧,发出明亮的光。
从我记事起,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就是血红色的,类似华表的形状,燃烧后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以前我去同学家做客,发现别人家的生日蜡烛都不是这样的时候,还好奇地问过爸妈。
为什么我的生日蜡烛和别人家的都不一样?
那时的妈妈愣了片刻,才告诉我这蜡烛是他们为了彰显对我的爱,特意定制的。
所以此后的每一年,当看到生日蜡烛燃烧的时候,我心里都充满了对亲情的感动。
我会按照他们希望的那样,在吹蜡烛前许下三个愿望。
第一愿,阖家安康。
第二愿,学业顺遂。
第三愿,愿哥哥早日康复,哪怕以我身相替。
可今天,想到进门前我听到的话,我有些犹豫了。
「还是原来的三个愿望!快许愿,咱们好切蛋糕。」
我点点头,在爸妈殷切的目光中,双手合十。
心里默念。
「第一愿,愿我此生身康体健,远离灾祸。」
「第二愿,愿我前路风波不兴,生活安稳
「第三愿,愿我化解一切艰难,顺遂平安。」
2
吹灭了蜡烛,我看到爸妈眼里都泛着奇异的光彩。
「今天,就让你哥也来给你庆祝生日吧,我去叫他!」
此前在我过生日的时候,哥哥从不被允许上饭桌。
他自幼体弱多病,很不得爸妈待见,始终被关在地下室里,甚至没几乎没有外出的机会。
我也多次尝试给哥哥求情,可换来的都是爸妈冷漠的斥责。
「你就别多管闲事了,就让他在地下室待着吧。」
可今天偷听了爸妈的谈话,我才知道,哥哥似乎并不是不得宠这么简单。
很快,哥哥就跟在爸爸身后来到餐桌前。
他看都没看我,就扑向蛋糕。
但下一秒,他竟从蛋糕上拔起一根刚熄灭、约有成人拇指粗细的蜡烛,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
「哎!」
我刚想阻拦,他就已经把蜡烛嚼碎咽下。
爸妈对此却见怪不怪。
「没事,不用管他,他爱吃就让他吃。」
直到吞下去两根蜡烛,哥哥才放慢了咀嚼的速度。
他开始一边把蜡烛塞进嘴里,一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
看着我的目光,仿佛我并不是他的弟弟,而是他的猎物一般。
爸妈两人开始往我饭碗里面夹菜。
我心有疑虑,但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怀疑,便把夹到碗里的菜全部吃了下去。
很快,我感觉到一阵眩晕。
眼前的事物突然一下子模糊不清起来,整个人也坐立不住,身体不自觉地往旁边倒去。
我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爸妈脸上不约而同浮现出满意的微笑——他们竟然在饭菜里下了药!
3
我的意识昏昏沉沉,四肢完全没有力气,只能像个布娃娃一样从椅子上滑到地上。
「快!快扶住他!」
爸爸的声音透着慌张。
「还好没磕破头,不然以后小宇头上留疤多难看啊!」
他们七手八脚地把我抬起,凭借空气中飘散的熟悉气味,我知道他们把我抬到了哥哥一直生活的地下室。
这里常年供奉着一个诡异的雕像,雕像前的香火从未间断,这气味我早已烂熟于心。
一层不知名、泛着腥味的液体被一点点涂抹到我的脸上、身上。
我想要挣扎,但身体却好像不是我自己的一般。
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着急,却还是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爸爸开始念起奇怪的咒语,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越来越热。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我身旁响起。
紧接着是爸妈慌张的声音。
「小宇!」
「你怎么了?」
「怎么会这样?」
「小宇,你说话啊,你别吓妈妈啊!」
伴随着他们慌张的声音,我身体的灼烧感却在逐渐褪去。
我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4
当我拼尽全力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爸妈还围在哥哥身旁。
哥哥脸色发青,嘴角流出红得发黑的液体。
常年体弱多病、走几步路都气喘吁吁的哥哥,如今更是气若游丝:「我疼,胸口好疼。」
妈妈连滚带爬地起身冲了出去,不多一会儿就端着一个碗跑了进来。
「宝贝,喝了这个,喝了就好受了。」
果然,哥哥喝下那不知名的液体,脸上的痛苦褪去不少,爸妈也终于冷静下来。
他们回过头,看到已经清醒的我,皱紧了眉头。
țũₛ我装作头疼的样子:「爸,妈,这是怎么了,咱们不是在吃饭吗?我怎么会在这里?哥哥又怎么了?」
爸爸眼珠子转了转:「刚刚吃完饭你就去睡了,结果梦游到了这地下室,还撞倒了你哥哥,我和你妈听到你哥的叫声赶过来已经晚了。」
我面上不敢露出丝毫异样,装作相信了这番说辞,点了点头。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要先回学校复习功课了。」
「不许去!」
妈妈反应异常激烈:「这几天你就待在家里,要随叫随到,哪里都不准去。」
看来他们对那个神秘的仪式仍不死心,还想故技重施。
看出我眼中的困惑,妈妈慢条斯理地解释。
「你的学业当然重要,但是爸妈更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有担当、负责任的人。你把哥哥撞伤了,当然要在家里照顾他,直到伤势恢复。」」
我面露难色:「可是,这次考试非常重要啊。」
「学校发现去年期末考试有太多人作弊,所以才决定重新组织一次考试。如果考试成绩和上次差距太大,就会被认定是上次考试作弊,是要被开除的。」
听爸妈的意思,他们是想要让我和哥哥的身体互换。
这么多年,他们全力培养我取得好成绩、上好大学,怕也是为了哥哥接手这具身体后有个光明前途。
如果现在让我被开除,之前十几年在我学业上的投入就全都付诸东流了。
「这怎么行?」
果然,爸妈立刻急了。
爸爸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好半晌才挥挥手。
「那你先回学校考试吧,反正时辰已经错过了,恐怕要再等……」
他顿了顿,才开口接着道:「但是你记住,等我们叫你回来的时候,你一定要回来。」
见到我毫不犹豫地点头,爸妈脸上才重新恢复了慈父慈母的笑容。
妈妈起身拉住我的手。
「难得回来一趟,我给你带点吃的,你和同学分着吃。」
装了满满两兜子瓜果,妈妈又拿出一个红色的布包,犹豫了一下,才伸手递给我。
「这是我和你爸前几天去庙里求的平安符,你带在身边吧。」
我点点头,费力地拎起两兜水果,步履艰难地走向门口。
就在我踏出房门,马上就要长舒一口气的时候。
妈妈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你是不是什么都看见了?」
5
只是一刹那,我背后就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我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毫无怯意地和妈妈对视。
「看到什么?」
妈妈脸上依旧是有些犹豫。
「小恒,你要相信妈妈是站在你这边的,很多事情妈妈之所以没有告诉你,只是怕你知道以后会担心,但如果你已经知道了这些事,一定要告诉妈妈,咱们两个就可以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好从长计议。」
我依旧是一脸疑惑。
「看到什么,又商量什么啊?妈妈,你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我怎么听不懂?」
妈妈不着痕迹地向身后瞥了一眼,像是在确定爸爸没有在附近。
她压低声音:「你爸爸早些年遇到一个江湖骗子,被忽悠得已经神志不清了,甚至还想设祭坛让你哥哥身体恢复健康。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方设法破坏他的每一个行动,可惜还是治标不治本。」
想到在地下室爸爸诧异又惊慌的反应,想到哥哥吐出的那口鲜血。
我有些动摇了。
从小到大,是妈妈给我做饭、陪我写作业。每次生病,是妈妈不眠不休地守在我身边。
在我人生每一个重要时刻,妈妈也从来没有缺席过。
她会绝情到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吗?
难道,是我误会她了?
我舔了舔嘴唇。
「爸爸一把年纪怎么还搞封建迷信那一套?我现在进去劝劝他!」
说着我撸起袖子准备往屋里冲。
妈妈赶忙拦住了我,小声道:
「行了行了,你别气头上再和他吵起来,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等你考完试咱们再说吧。」
我疑惑地看着她。
妈妈好像很不希望我回去和爸爸对峙。
似乎是意识到我的不解,妈妈开口解释。
「如果你现在回去,你爸肯定知道是我告的密,一定会țúₓ提防我。
「万一他态度不改,咱们就没法掌握他的动向了。」
妈妈的理由很充分,成功地说服了我。
我点点头,妈妈这才满意地笑笑。
「我给你的平安符你一定要收好,我已经偷偷拿去高僧那儿开过光了,只要你一直贴身带着平安符,你爸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跟妈妈告辞离开。
刚走出小区,我手机一震。
我从兜里掏出手机,是爸爸发来的消息。
「儿子,逃出去就别再回来,你妈妈想杀你。」
6
看着短短的几行字,我大脑一片空白。
像是怕我不相信一样,爸爸又接二连三地发来消息。
「你妈妈为了能让你哥身体变好现在已经疯魔了,你一定要小心她!万一她送你什么平安符如意扣之类的,一定要立刻丢掉,那都是会吸你精气的邪物!」
我从衣服兜里拿出那个小小的平安符。
看着是再常见不过的红布,里面似乎包裹了些许粉末状的不明物体。
轻轻嗅上去,还有淡淡的腥味,像我每年过生日时点的蜡烛一样。
爸爸的信息还在接二连三地发过来。
「你先照顾好自己,等我找到机会瞒着你妈去见你,我会告诉你全部的真相。」
「在我们见面之前,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把你妈送的东西丢得远远的,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最重要,明白了吗?」
我摩挲着手中的平安符,看着手机屏幕里一个又一个的方框字,心里始终摇摆不定。
到底谁在说谎?
我迟疑了。
想了又想,我还是把平安符重新揣回兜里,默默关上了手机。
回到学校,三个室友看到我都很惊讶。
「你不是回家过生日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长叹口气:「唉,一言难尽……」
我走到室友罗远鹏的身边:「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让你帮我看样东西。」
罗远鹏的爷爷是有名的阴阳先生,为不少达官贵人办过事,颇负盛名。
罗远鹏自小在爷爷身边长大,见识也多。
我把平安符带回来,主要也是寄希望于罗远鹏能辨别出这是什么东西,到底能有什么用。
见我面色严肃,罗远鹏也正色起来。
「是你家遇到什么问题了?」
我苦笑:「不是我家,是我遇到问题了。」
我掏出平安符的那一刻,罗远鹏脸色凝重起来。
「你怎么把这东西带回来了?你知不知道这东西不能乱捡?钱你花了吗?快把钱和这东西都重新放回原处。」
「钱?什么钱?」
「这东西是你在十字路口捡的吧?这可是买命的符,你花了他们的买命钱,就代表你同意他们拿走你的阳寿!」
我呆住了,眼眶逐渐红了起来:
「这是……我妈给我求的平安符。」
罗远鹏眉毛拧成了一个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从头开始说。」
我把今天经历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还找出纸笔把生日蛋糕上奇怪的蜡烛给画了出来。
罗远鹏脸色更难看了。
「你说的蜡烛和那个神秘的仪式应该是换命的咒术。
「目的是让你哥能够占据你的身体、用你的命,但这平安符却是借阳寿的……没道理啊?他们到底是想要换命却还要削你的阳寿啊?」
7
我灵光一闪,希冀道:
「会不会是我妈想要借阳寿给我?换命之后,我用的就是我哥的身体,那……」
还没说完,罗远鹏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说你怎么这么天真啊?你当换命之后你还能活?
「按你的说法,你爸妈这么多年让你许愿,花费数年布置这个阵法就是为了献祭你,你一个祭品还想活下来。」
我呆住了,半晌才干涩地开口:
「你说我会死?」
罗远鹏点了点头:「还好你今天机灵,许愿的时候改掉了那三个愿望,这才使得换命阵没能成功开启,留了一条小命。」
我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以后这家,怕是不能回了。」
罗远鹏摇摇头:「不行,你必须回,换命阵法想要搭建完成,需要不少与你相关的东西,你要是不把这些东西取回来,以后永远会活在危险之中。」
他拿过一旁的剪刀,小心地把平安符最外面的一层红布剪开。
「果然如此,你看。」
他掏出平安符内的一张黄色符纸,符纸上用红色颜料画着奇怪的符号。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用你的指尖血写的,会让借寿更有指向性,效果也会更好。」
他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只是,为什么没有写你的生辰八字呢?按理说写上生辰八字才更稳妥啊。」
我大着胆子猜测:「也许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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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远鹏摇了摇头:「绝无可能,两人生辰八字必须得契合才能换命,如果你在你家门口听的没错的话,你应该是你爸妈根据生辰特意选择的换命对象。」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原来,从我被接回家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当成祭品了吗?
罗远鹏没察觉我内心的震动,只顾端详着剪开的平安符:「既然换命又为什么要借命呢?实在是奇怪。」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亮了,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我看了罗远鹏一眼,见他点头,我才接通电话,点开外放。
「小恒,怎么回事?平安符是不是被你毁了?」
电话一接通,妈妈急切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我没想到她竟然在家中还能知道平安符的状态,一时之间也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妈妈声音满是焦急:「那可是能让你保命的啊!你怎么不好好保护?是不是你爸对你说什么了?」
虽然知道她看不见我,但我还是不自觉摇了摇头说道:
「平安符还好好的啊,什么事都没有。」
妈妈轻嗤一声:「你现在还学会说谎了是不是?咱们母子连心,你一陷入危险我立刻就有感应,你快抽时间回家里,我这儿还有一个新的平安符。」
「我这两天都要考试,可能没有时间。」
我声音有些为难。
「你现在不听我的话没关系,到晚上就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
「你在跟谁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爸爸的声音。
「没,没什么,小恒说他钱包不见了,问我在家里有没有看到。」
在电话被挂断之前,我听到的最后一句是妈妈慌忙的解释声。
她似乎很怕爸爸知道她和我联系。
罗远鹏听着这一通电话没头没尾的几句话,竟然笑了。
「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见我一头雾水,他只得无奈地开口继续解释。
「你妈为了让你回家取平安符,今晚一定会派小鬼来吓你,只要咱们抓住小鬼拷问一番,自然就能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9
罗远鹏说得轻松,我却吓得冷汗直冒。
捉鬼、ƭű₀拷问?这早已超出我的想象。
但罗远鹏对我的畏惧完全不能感同身受,他一脸跃跃欲试地劝说另外两个室友晚上不要回宿舍睡觉。
「今晚宿舍要闹鬼的,我和阿恒留在这儿就好,你们最好还是去外面睡。」
罗远鹏平日里就神神叨叨的,大家对鬼神之事本就宁可信其有。
再加上他还给另外两个室友每人两千块的开房资金。
俩室友恨不得当场跪下叫义父。
咧着嘴拿钱就跑出去浪了。
生怕慢一步,罗干爹反悔。
于是,到了晚上,整个宿舍只剩下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瑟瑟发抖。
用罗远鹏的说法就是他体质特殊,如果他在,小鬼不一定敢进来闹事,抓鬼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所以他要以我为饵,来个瓮中捉鳖。
作为诱饵的我躺在床上,努力想入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无论怎么变换姿势,都浑身不自在。
突然,宿舍里一下子变冷了。
明明门窗紧闭,室内却起了冷风。
我能感觉到一阵阵的风从我的脸上拂过,带走我身上残存的温度。
床头仿佛有人出现,我死死闭着眼睛不敢睁眼,却感觉有东西缠上脖颈,呼吸瞬间困难起来。
就在我忍不住想要大喊的时候。
床头的人突然说话了。
「这个人身上没有平安符,我们可以杀了他。」
另外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搭话:「他白天似乎佩戴了一阵子,残存下来的神圣力量让我们不能得逞。」
这一板一眼的对话,瞬间打破了阴森的氛围,我竟「噗」地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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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感觉到停在脖子上的疑似手的东西突然僵住。
大概这两个鬼也没想到,我竟然会被吓得笑出声来。
罗远鹏趁机破门而入,直接将面面相觑的两鬼逮个正着。
看得出来,这两个鬼的业务能力并不出色,且不专业。罗远鹏稍微吓了两句,他们便把知道的全部秃噜出来了。
从他们口中我才得知,原来哥哥也不是爸妈的亲生儿子,而是爸妈合力以沉阴木为材炼化出的人偶。
爸爸本想效仿五鬼搬运术,炼化人偶敛财,怎奈因为技术不过关,炼出的人偶虚弱无力,使不出任何运财的手段。
他不甘心就此失败,翻阅典籍,才找到个以活人命填补木偶的法子。木偶夺走活人的生命和气运,便会顶替被献祭活人的位置,并且有超乎常人的气运。
他们多方探寻,才找到了生辰八字和木偶炼化成型时辰正匹配的我,将我领养回家中,准备为木偶补缺。
可作为爸爸的同谋,妈妈对钱财却并不感兴趣,她想要的是长生。
在激烈的争吵之后,他们达成协议,待木偶取代我之后,便让其佩戴借寿符咒,为妈妈源源不断续命。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仪式竟然失败了。
第一次仪式失败,便只能等来年我的生辰时再试,成功的可能也会更小。
妈妈便决定直接从我身上下手,把我的寿ṭû⁹命直接夺走,再寻找下一个时辰适宜的人,献祭给木偶。
她知道爸爸不可能同意她的决定,这才只能瞒着爸爸行动。
差使来吓唬我的小鬼,她也只敢派出身边最不得力的两个——所以「业务能力」才这么差劲,还不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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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远鹏对着两个小鬼小声嘱咐了几句后,便挥手放他们离开。
「这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借命符没有你的生辰八字了,因为本该要写那木偶的生辰。
「现在木偶还没被彻底炼成,算不得生灵,自然还没有生辰八字。」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妈妈晚上之所以派小鬼前来,就是为了让我乖乖回家佩戴上可以夺我阳寿的「平安符」。
不达目的,她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更何况,还有一个同样对我的性命虎视眈眈的爸爸。
罗远鹏略加思索:「我还是先问下我爷爷,看看他知不知道怎么破解这个阵法,只要阵法能破,别的都好说。」
在我满怀期待的目光中,罗远鹏拨出了电话。
接起电话的老人骂骂咧咧:「大晚上你不睡觉来骚扰我一个老人家,我现在就找你爸去教训你!」
「别别别,爷爷,我有正事,我大学室友遇到了一点麻烦,想请教你有没有办法。」
罗远鹏将事情原原本本对着他爷爷讲出来,讲到一半,老爷子就不耐烦地开口打断。
「真啰嗦,不就是要解决一个木偶吗?现在木偶没有和活人命格合二为一,只要毁掉木偶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我瞠目结舌:「就这么简单?」
老人语气不耐:「不然呢?还要有多麻烦?」
还是罗远鹏了解他爷爷的做派,又开口确认一遍。
「那这个木偶要怎么毁掉呢?烧死还是?」
「这木偶会跑会跳,能站着不动让你烧?你们也说了,这个木偶是阴沉木做的,它能连续这么多年都有生命迹象,一定是因为当年做这木偶的木头还有剩余,被种到了土里。」
老人的声音不徐不疾,让我感到莫名的安心。
「木偶平日就靠喝那段木头析出的汁水才能像常人一样,你们把那段被种到土里的木头烧毁就可以了。」
「那,这段木头可能会在哪里呢?」我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电话那头的老人也很干脆。
「这就要你们自己去找了,好了,很晚了,我要睡觉了。」
还不等我再说话,电话那边就已经被挂断了。
我和罗远鹏面面相觑。
还是罗远鹏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没关系,我有办法。」
12
接下来的两天,妈妈每天都在催我回家拿平安符,被她派来吓人的小鬼也越来越多。
可我始终坚持没有松口。
因为我要等罗远鹏把他所谓的道具都准备齐全。
在第四天,罗远鹏穿好道袍,问清楚我家的地址,直接开车前往。
当天下午,我就接到了爸爸的电话。
「现在快回家!有急事要找你!」
「爸爸,你之前不是说让我别回家吗?」
「哎呀!那是之前,今天家里来了一个高人,你必须要见一见!」
我刚挂断电话,妈妈也打电话来了。
「你爸说你不想回家是怎么回事啊?妈妈生病了,身体很不舒服,很想见见你,你快回来。」
在爸妈的轮番上阵催促之下,我终于松口答应回家。
一进家门,便看到家中的沙发上坐着一张熟悉的面孔。
一见我进门,爸妈立刻上前把我拉到沙发前。
「大师,人现在到了,你看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罗远鹏不急不慢地睁开眼睛,和我对视一眼,冲我点了下头。
「好,那就开始吧。」
13
爸妈顾不上跟我说一句话,就一人拽住我一只胳膊,把我拖到地下室。
哥哥早就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
与往日的哥哥不同的是,今天的哥哥面色红润,不复以前病歪歪的样子。
似乎注意到我的目光,哥哥声音有些干涩地开口。
「多亏了大师的秘药,现在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妈妈在一边连连点头:「真不愧是江远道长的亲传弟子,实力真是深不可测。」
她和爸爸七手八脚地把我安置在一个蒲团上,然后递给我一杯水。
「大师说今天可以帮你作法,让你变得更聪明强壮,并且从此之后百鬼莫近,百毒不侵。快,把这个药水喝了。」
我故作犹豫。
「这不会是江湖骗子吧?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爸爸已经迫不及待了,他夺过妈妈手中的杯子,一手掐住我的下巴,一手直接把杯中的液体灌到我的嘴里。
即便明知这是罗远鹏提前准备好的糖水,我还是本ţũ̂₊能地挣扎了几下。
「爸爸!你要干什么?」我装作惊怒未定的样子。
爸爸脸上露出狰狞的笑。
「干什么?当然是实现我的愿望,养你这么多年,该到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我还想再说话,但罗远鹏已经向我使眼色了。
我只能装作身体无力的样子,闭上眼睛摇摇晃晃地瘫软下去。
「大师,他晕倒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罗远鹏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我不敢睁眼,只听见爸爸快步离开又返回的脚步声。
他一步步向我靠近,熟悉的腥味涌入鼻腔,像过生日那天一样,把药水涂在了我的脸上。
我强忍着脸上传来的不适,努力放松面部肌肉,生怕他会看出端倪。
当我觉得整张脸都已经涂过之后,爸爸开口了。
「大师,七窍都已经涂好了,可以开始了。」
「还是不行。」罗远鹏声音有些凝重,「你那个木偶几日前应该是受过伤,以它现在的功力,仅凭七窍难以侵入生人体内。」
「那,那怎么办?」爸妈担忧的声音一同响起。
「把这个生人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涂上,这样他的肉体才会更好进入。」
妈妈声音有些为难:「可是,我们没准备那么多,上一年攒出来的所有木浆都在他过生日那天给小宇做成祭品吃了。」
14
「那就只能作罢,等明年吧。现在这个状况绝无成功可能。」
罗远鹏语气笃定,要不是这是我们早就商量好的,只怕是现在连我都要信了他的话。
爸妈还在犹豫:「一年其实也不是不能等。」
妈妈有些着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寿数无多,能不能活到他明年的生辰都尚未可知。」
爸爸没把妈妈的话当回事,只是随口敷衍着:「你不要这么悲观,肯定没问题的, 等一年再请大师来才更稳妥。」
妈妈声音一下子沉了下去:「我看你是想熬死我,然后一个人占好处吧?这么多年要不是我拿寿数去养木头, 小宇能活到今天?」
「我没否认你的付出,只是大师也说了, 现在贸然行事必定功亏一篑, 再撑一年对你也有好处。」
就在这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时, 罗远鹏适时开口。
「嗯?你们准备的这个人, 最近似乎是沾染了什么有损寿数的东西, 生机大减, 明年你们得重新找个时辰对得上的祭品。」
「是不是你?」
爸爸的声音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
妈妈理直气壮:「那又怎样, 我只不过是想活下去!」
这两个人越吵越凶,最后干脆在地下室大打出手。
我偷偷睁开眼睛,看着他们互相冲对方念着什么奇怪的咒语, 一道道劲风从他们指尖攻向对方的眉心, 又带起一阵阵的灰尘。
罗远鹏饶有趣味地看了好半天热闹, 见两人已经两败俱伤,才施施然开口。
「既然你们忙着打架,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15
「你不能走!」
「大师!等等!」
刚刚还大打出手的两个人齐刷刷地住了手, 伸手拦住罗远鹏。
「大师,我们有办法Ţũ₎!」
二人恶狠狠地互相瞪了一眼,妈妈留下, 爸爸则走了出去。
没多一会儿, 我就看到爸爸不知从哪儿取来了一截木头。
这木头大概一尺多长, 明明两边都有明显的断口,却还长着蓬勃的绿叶, 叶片正在向外渗水。
正是之前涂在我脸上的那种红棕色带着血腥味的东西!
我还想再仔细打量一番, 爸爸却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向我这边望了过来。
我赶紧闭上眼睛,仍然可以感觉到有目光在我身上反复扫视。
「大师,我把做木偶剩下的木头都取来了,现在就磨碎涂在他身上。」
这正是我和罗远鹏预料的结果。
「快来帮忙, 我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快点弄完也安心。」
我听着爸妈两人细碎的说话声,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用余光偷窥他们两个。
两人蹲在地上, 用一个奇怪的圆形工具将那段木头一点点磨碎。
那木头就像是有生命一样,挣扎着、扭曲着、蠕动着。
我看得毛骨悚然, 一个没忍住抖了一下。
爸爸立刻就察觉到了我的动静。
他猛地看向我。
「他醒过来了!」
罗远鹏打量了下已经被磨碎的木头, 轻笑一声。
「准确地说,他一直都是醒着的。」
在爸爸妈妈反应过来之前, 罗远鹏手上掐诀,同时嘴里嘟嘟哝哝地念着什么东西。
四下的烟尘全部飞起,罗远鹏冲过来拉住我的手冲出地下室。
「快跑!」
我们刚跑出房门,房子就彻底塌了。
房子倒地的轰鸣声伴随着烟尘的飞扬,我惊奇地看向罗远鹏。
他轻轻一笑:「在你家这么长时间,我当然是早就布好了阵法。」
消防很快赶到,对着一片废墟开始挖掘施救。
爸妈是一起被救出来的,看到我,他们眼神满是荒凉。
「完了!都完了!」
两人齐齐念了一句什么,便口吐鲜Ṫũₙ血,一命呜呼。
法医也没检查出两人的死因,只能认定是家里房子倒塌他们受到太大的刺激,心脏出了问题这才猝死。
我从废墟中挖出已经彻底变回木头的哥哥, 将他和爸妈合葬在一起,算是全了我们同居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的情谊。
因为这段奇遇, 罗远鹏的爷爷认定我与这一行有缘, 主动提出可以带我入行。
那之后,我便开始同罗远鹏一道学艺。
在之后,我遇到的便是更离奇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