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要结婚了。

我哥要结婚了。

我特意逃回国送祝福。

婚礼现场,我端着酒杯走向他。

仰头饮尽,照着那双薄唇啃了上去。

退后一步,盯着他唇上的血迹,我笑得乖巧:

「哥,新婚快乐。」

1

季兆麟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眼神如同泛着寒光的刀锋。

我不怕死地屈指抹掉他唇上血迹,笑:

「哥,见到我不高兴吗?」

季兆麟蹙眉将我上下一扫,语气森然:

「是等我叫人请你,还是你自己走?」

真冷漠。

我轻叹一声,又斟了一杯酒。

敬貌美的新娘子。

「新婚快乐啊,嫂子。」

仰头饮尽杯中酒,继续笑道:

「快五年没见过我哥,今天又是你们的大喜之日,心情难免有些激动,所以我刚才实在没忍住……啃了他一口,嫂子勿怪。」

新娘子冲我笑了笑,端起酒杯饮了半杯。

「怎么会,弟弟能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她看了看一旁的季兆麟,又看向我,「弟弟要不先去医院处理下伤?」

我怔了怔。

顺着她的视线摸向额角。

摸了一手的黏腻鲜红。

低头瞅了瞅,白衬衣领都成红的了。

难怪觉得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

我扯下领带随意擦着脸上的血,冷眼扫过坐在主桌的养父母。

尤其是我那病秧子二哥。

视线刚收回。

手腕陡然被抓住。

季兆麟粗暴扯走我手中的领带掷在地上。

像一团开到糜烂的玫瑰。

我哥都不关心我了。

我掀起眼皮,眼神滑过那双怒意翻涌的黑眸。

看向置身事外的新娘子。

客气地笑:「多谢嫂子提醒,来的路上出了点小意外,我这就走。」

手腕仍被拽着。

我小幅度地晃了晃,轻声笑:ŧű̂⁼

「放开啊,哥,我要走了。」

季兆麟死死盯着我,惜字如金:

「交出来。」

我反应了一会儿。

露出一个恍然的笑,上前一步贴在他身侧。

「哥,你知道吗,我在回国前已经订好了一座双人墓,生不能同衾,死总要同穴吧。」

慢吞吞摸出别在后腰的勃朗宁微型手枪,放进他掌心,继续道:

「但我一见到新娘子,就觉得自己白忙活一场。我都那么啃你了,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很显然,你给我找的这个嫂子——不、合、格。」

我用力抽出手,腕上赫然一圈红痕。

不对,两圈、三圈,四圈……

还没数明白,眼前彻底一黑。

直直地往前跪。

惊呼声乍然入耳。

如水入油锅,宴厅内彻底沸腾。

奇怪。

没感觉到疼。

周身被熟悉的冷香包裹。

我反应过来。

虚虚抓着那曾经抱过我无数次的坚实手臂。

呢喃道:

「哥……我不会再让你……拒绝我第二次。」

2

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其实也没伤多重。

季兆麟多抱我一会儿就能好。

非得把我撂在这冷冰冰、空荡荡的病房。

我闭了闭眼。

身上满是肾上腺素退去后的疲惫感。

说来我也是这家医院的常客。

拜我那病秧子二哥所赐。

我和季家上下其实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只是季家收养来给熊猫血的二少爷做移动血库的孤儿。

季家给我提供吃食,我给他们家少爷供血。

本来也是一桩挺公平的买卖。

但他们给我吃的第一碗饭,掺了半碗泥沙。

二少爷季泽勋亲手给我盛的。

在他殷切的注视下,我吃完了。

然后进了医院,洗胃洗得半死不活。

出院的时候是季家大少爷接的我。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季兆麟。

高高大大的,硬帅,高冷得很。

但抱着我的臂膀却很稳。

怀抱很暖,我本能地往里缩。

细细地喊了一声「大哥」。

我不记得他答没答应。

只记得他胸腔传出的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那会儿季兆麟刚上大学,自己在外面买了房,不常回季家。

接我也是碰巧。

他在季家,季泽勋能收敛几分,他一走,季泽勋就对我亮出獠牙利爪。

我不知道季泽勋为什么对我有这么深的恶意。

洗胃后我连饭都吃得少了。

他还是不放过我。

好似捉弄我成了他生活的乐趣。

在他第三次把我按进水池里的时候,我逃了。

好在那天突然下起了暴雨。

我满身滴水在大街上跑也不会显得多奇怪。

我跑去了季兆麟的大学。

孤注一掷地赖在保安室等他。

我等到了。

那天他刚从校外参加比赛回来。

西装革履地走进保安室。

帅得我都忘了喊人。

他垂眼扫过我赤裸的双脚。

也不嫌我丢人,将手中的伞递给我,转过身,半蹲下来。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爬上那宽阔肩背的。

好像在暴雪天遇到柴火堆。

贴上去的那一刻,心里的难堪、愧疚、委屈、希望齐齐燃烧,化成眼泪夺眶而出。

怎么舍得放手呢。

一辈子都舍不得。

季兆麟带我回了他自己的家。

我能吃饱饭了,有看不完的书,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逐渐褪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他的称呼逐渐由「大哥」变成了「哥」。

好像少一个字,就多了一份亲昵,多了一份特殊。

而季兆麟也默认了。

即使他和季泽勋同时在场,我一喊「哥」,他也知道我在喊谁。

这份独一无二的默契让我心里无端涌起一种隐秘的热意。

他允许我进入他的生活,会带我见识他的圈子。

我变得贪得无厌,不断试探他的底线。

他竟也默认了我的试探。

我对他的依赖逐渐演变成占有欲。

像长在阴暗潮湿地的一块苔藓,想把这轮给予我养分的太阳藏起来。

我很清楚自己对他生出感情不是吊桥效应。

我就是想要他,拥有他。

想把他锁起来,藏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看。

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于是,成年的那天晚上。

我爬上了季兆麟的床,和他表明心意。

他拒绝了我,第一次拒绝我。

季兆麟冷静地审视我,说我拎不清。

我就骑在他腰上,他身体的每一寸变化我都无比清楚。

我看拎不清的是他。

我露出一个甜笑,猛地啃上那双唇。

结果啃了一嘴血。

那可是我的初吻。

正准备来第二次,身体陡然腾空。

季兆麟单手将我扛起,把我扔去了我的房间。

隔天,将我捆上私人飞机,给我送去了 M 国。

我气炸了。

奈何干不过同在飞机上的十个保镖。

到了 M 国后发现,学校、房子他都给联系好了。

原来他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思,搁这儿等着我呢。

断崖式的分离让我颓废了好一阵。

但思念如毒药侵入骨髓,我又兴奋起来。

逃跑过好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五年啊。

这个男人竟然忍心将我丢在外面五年。

而且不声不响地就要结婚了。

我被刺激大发了,动用了我这五年来积累的所有人脉,回了国。

若不是出机场后被车撞了一下,我也不至于礼成后才赶到。

我很生气,也很克制。

只啃了新郎一口。

解解渴得了。

毕竟来日方长嘛。

偏头望了眼输液瓶,快滴完了。

正准备拔针。

病房门被推开。

哦。

进来一位阴郁男鬼。

3

季泽勋拿着一捧花,面上挂笑。

对于这种鬼披人皮的行为,我感到恶心又新奇。

于是放下手机,堆出一个假笑:「二哥怎么有兴致做人了?」

季泽勋脚步不停,笑容不变,径直将花放到我手边,施施然坐下。

「季同尘,出国五年,胆子倒是肥了不少。

「挺好,不枉大哥在你身上花那么多钱。」

花束底座不偏不倚压着我手背。

我看了他一眼,抬手掀翻,索性拔了针。

「季泽勋,你特意打电话通知我季兆麟结婚,我好不容易赶回来,你又找人开车撞我。我血流干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他阴恻恻地笑起来,「你不会真以为我稀罕你那点血吧?我找人开车撞人,是想要你的命,你死了,那才是我想要的好处。」

我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可惜没能如二哥的愿,那怎么办呢?要不我赔二哥一点精神损失费吧?」

说着拿出手机,开始操作。

季泽勋厌恶的声音立刻炸开:「谁他妈稀罕你那几个破钱。」

我轻挑眉,顺从地放下手机。

「不是来要钱的,那你来干嘛?」

一声冷哼。

「来表扬你的啊,好弟弟。你虽然没死成,但在大哥婚礼上的表现,那叫一个精彩。我想想啊,该怎么Ṭŭₚ形容你和大哥……同性恋?乱伦?出轨?

「任何一条拿出来炒作一番,集团即将召开的股东大会上,大哥怕是都难做吧?」

我叹了一口气,又拿出手机,点开一张实拍图。

客气道:「看看吧,二哥。」

季泽勋居高临下地睨着我,过了很久,终于勉为其难看向手机屏幕。

神色立刻扭曲。

「精神分裂证明?!」

我懒懒地笑了一声:

「可不嘛,这份证明,由 M 国最权威的精神疾病鉴定中心出具。

「有了它,到时候我再对着媒体说上一句——我将大哥认成了心念已久的二哥,」我缓缓勾唇,「二哥猜猜,那些媒体人会怎么撰稿?」

季泽勋脸色逐渐铁青,我持续输出:

「对了二哥,你可能不了解,我主修文学,辅修编导,平时对表演也略有研究,自导自演什么的,我最拿手了。

「二哥感兴趣吗?」

沉默几秒后,季泽勋彻底爆发:

「季同尘!你少他妈恶心人!」

我抬手截住即将落在脸上的巴掌,冷笑:「看来二哥并不感兴趣。」

下一秒,嫌恶地丢开那只鸡爪子,沉声:

「二哥如果不想和我扯上关系,那就请二哥管好你那些媒体朋友。

「毕竟我什么时候发疯,我自己都说不准。

「还有一点,岷东集团的主位不是谁都能坐的,二哥还是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体上为好。」

季泽勋看着像是气得快要背过去,神经质地在病房里转着圈,似乎在找什么趁手的工具。

眼神对上的那一刻,我淡笑着指了指他身后。

「保镖早就去报信了,二哥想和大哥讲两句吗?」

季泽勋气笑了,缓缓抬手指着我:

「好啊,季同尘,好得很!这五年你真是没白活,走着瞧吧,早晚弄死你!」

我礼貌微笑,冲他挥了挥手。

好巧不巧。

季泽勋刚走到门口,季兆麟就赶到了。

锐利的眼神扫过我和季泽勋。

我委屈地瘪了下嘴。

于是季兆麟没急着进来,领着季泽勋出去了。

听着门外隐隐约约的训斥声。

以及清脆的巴掌声。

我低头抠掉手背的血痂。

估摸着时间,重新在病床上躺平。

翻了个面,脸朝下。

沉稳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直到在床边停下。

我反手掀开身上的被子,扒下裤头。

闷声道:

「哥,我错了。

「你惩罚我吧。」

4

等了很久。

巴掌并没有落下。

正想翘着脑袋望一望。

温热指腹蹭过。

轻轻一勾,裤头又被拉了起来。

还替我盖上了被子。

有点失望啊。

以前的讨饶法子竟然不管用了。

我仍旧保持趴卧的姿势,侧过脸,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碰他的衣袖:

「哥,我怎么做你才能消气嘛?」

沉沉的目光落在我乌青的手背上。

醇厚嗓音听不出一丝情绪。

「季同尘。」

「……在。」

「你当初冒着暴雨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为了活命。」

「我送你走之前叮嘱过你什么?」

我收回手,爬起来跪坐在床上,垂着脑袋:

「你说,没有你的准许……不能回来。

「还有,季泽勋说的任何一个字都别信。」

良久的沉默后。

季兆麟突然轻笑了一声,像冰封湖面炸开一条裂缝。

「都记得。

「可你还是信了,用尽手段跑回来。

「差点被玩儿死。」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哥,他说你要结婚了,我……没法冷静。」

克制的呼吸声散落在空气中。

一只大手托着我的脸抬起来。

脸颊逐渐泛起疼意。

「季同尘,你听好了。

「别说我今天只是结个婚,我他妈就算今天死了,也用不着你回来奔丧。」

我慌乱去抓他撤开的手,满眼惊慌:

「哥,你当初送我走……难道做好了和我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

季兆麟的沉默如一张密网裹紧我的心脏。

竟有种窒息的感觉。

手上控制不住使力,紧盯着那双冷眸:

「哥,我不过是喜欢你……至于这么惩罚我吗?」

季兆麟并不理会我的质问。

移开视线,抽出手。

「等你养好伤,我会送你出国。」

轻飘飘的一句话。

却像一顶千斤重锤,彻底粉碎我残存的理智。

五年来积压的思念、恐惧、情欲、冲动彻底爆发!

「季兆麟。」我忍着声颤。

「你可以一开始就对我视而不见,你可以袖手旁观不闻不问,你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推开我,但你没有!一次都没有!

「是你眼睁睁看着我对你生出占有欲!是你纵容我习惯你、依赖你、最后爱上你!你他妈凭什么拒绝我!」

「凭什么?」

季兆麟冷静得可怕。

字字堆叠,像冰海啸压得我喘不过气。

「凭你喊我一声哥。」

5

我自顾自地笑起来,颓然弓身。

一声声「哥」。

本来是我靠近他的通行证,到头来竟成了他拒绝我的理由。

哥哥。

多么美妙的身份。

可以化成甜蜜诱饵,引诱我心甘情愿沉沦,转眼又成了铜墙铁壁,困住我寸步难行。

哥哥真的不能成为爱人吗?

五年前,我还存着一丝侥幸。

今天,此时此刻,灭了个干净。

我掀开被子,赤足踩在地上。

像十年前我赤着双脚等他来一样。

抹了把脸,抬起头,淡笑:

「哥,养伤哪里都能养。

「我也不用你送,自己能走。

「再见。」

绕过他拿了手机径直往门口走。

「站住。」

我脚下不停,抬起手挥了挥,扬声:

「祝你和嫂子百年好合。」

走到门口,走不动了。

一左一右两个保镖挡得死死的。

手中捏紧的手机忽然被抽走。

「伤养好前你哪儿也别想去。

「回去把鞋穿上。」

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烦躁。

烦躁得我抓了一把头发。

又他妈不小心抓到伤口,顿时疼出了泪花。

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讥笑:

「你管我穿不穿鞋。哥,别忘了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嫂子说不定已经等你等得着急了,我看哥哥还是……」

身体陡然腾空。

腹部传来被肩膀硌着的疼。

又他妈扛我!

「放我下来!」

任我捶打,季兆麟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我脑袋疼!」

季兆麟一边大步向前,一边给我换成了横抱。

「……」

「季同尘,我说过伤好之前你哪儿也别想去,鉴于你今天的表现,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好一招避重就轻。

我气笑了。

开始阴阳怪气:

「哥,你不会是想带我回你和嫂子的新房吧?

「你和嫂子商量过了吗?她不介意吗?有我在你们放得开吗?

「哥,你怎么不笑呢?新婚之夜难道不应该笑得合不拢嘴吗?

「哦,我忘了,嫂子好像并没有多爱你,没关系啊哥,你爱她就……」

车门打开,季兆麟一言不发地把我扔进了后座。

我还没坐正身体,季兆麟从另Ŧų²一侧上了车。

揪着我领子把我提正。

「继续。」

「……」

凭什么你让我继续就继续?!

我偏不说!

闭上眼,一路无话。

结果气睡着了。

醒来时发现自己又在季兆麟怀里。

他正横抱着我走出车库。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我曾经真正意义上的家。

心里顿时更烦躁。

「哥,我今年也二十三了,你都结婚了,我还没谈过恋爱。」

我轻笑一声,伸手拽着他衣襟。

「哥,你能接受我带男人回家吗?

「如果不能,你还是别把我带回去的好。」

季兆麟自始至终没看过我一眼。

在门口站定,输了指纹锁走进去。

「砰」的一声响!

季兆麟抬脚踢合了门。

「你可以试试。」

6

试就试。

拆线后的第二天我就晃去了酒吧。

说来我现在也是受过情伤的人。

酒精是人类最知心的朋友,它不会指责你,只会安静地帮你吞噬无处宣泄的情绪。

哪怕只是暂时的。

五颜六色的酒一杯接着一杯。

霓虹灯光急促闪烁,映照着年轻疯狂的男男女女,音乐起起落落,鼓点强烈敲击耳膜。

周围声浪喧天,反而衬得心里寂静空荡。

仰头喝尽最后一杯酒,盯着空酒杯发呆。

找什么男人。

还是想找哥哥。

算了,回家。

付了钱刚转身,迎面撞上一具结实的肉体。

我揉着鼻梁抬头,已经滚到舌尖的一句骂瞬间吞了回去。

「Derrick?真的是你?!」

眼前高大的金发男人是我在 M 国结交的第一个朋友,会说一口流利的中文,就是他帮我搞到的精神分裂证明。

我还沉浸在惊讶中,Derrick 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

「好久不见,季。」

「好久不见!」我笑着回抱,「你怎么会出现这里?」

「我来 Z 国游学,第一站选在了你的家乡城市。」

我带着他寻了一个稍微僻静的角落,又叫服务生开了几瓶酒。

「别客气,今晚我买单!」

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

「真巧啊 Derrick,竟然能在这里碰到你。」

「不巧,」Derrick 笑得坦荡,「我找了你很久。」

「是吗?怎么找到的?」

Derrick 讲得绘声绘色,我也听得津津有味。

酒不知不觉快喝完了。

正想叫服务生再来两瓶,视线范围中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这不正是我那只在婚礼上见过面的嫂子吗?

还挽着一名女眷。

眼见着都快嘴上了。

「季,你在看什么?」

我回过神,扒着他肩膀,抬手指了指某个方向,心情愉悦道:「看到了吗?」

目睹了她们旁若无人的接吻,Derrick 笑着点头:「她们看起来是一对。」

「是吗?」我灌了一口酒,收回视线,「其中长发披肩那位,是我嫂子。

「知道嫂子什么意思吗?就是我哥的妻子。」

Derrick 震惊:「那你还笑得出来?你不是很爱你的哥哥吗?」

我挑了挑眉,叹道:

「爱啊,我怎么会不爱他,我爱死他了。」

「那你现在应该打电话通知他!」

「No,Derrick.」我摇了摇食指,笑,「我现在恨不得给她俩搬张床。」

7

Derrick 酒量比我好太多。

我都快喝趴下了,他还神采奕奕。

摇晃着去把账结了。

一看时间,哦豁,超过门禁俩钟头了。

无所谓。

反正我今天开心。

Derrick 说我现在像只软脚虾,坚持要把我送回家。

我趴在他背上笑得睁不开眼。

再睁眼时,发现已经到小区了,Derrick 还背着我。

我拍了拍他,含混道:

「放我下来,Derry。」

「你确定吗?其实你一点也不重,我可以继续背你。」

我笑着轻扯了下他耳朵:「不是重不重的问题,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Derrick 装聋。

边走边给我唱他最近新学的中文歌。

「Soooo great!」我忍不住给他竖大拇指。

一曲唱毕,刚好走到目的地。

我从他背上滑下来,晃了两晃,Derrick 赶紧转身扶住我。

该道别了。

Derrick 有点高,我稍微踮起脚,搂得结结实实,真心实意道:

「谢谢你能来看我,Derry,谢谢。」

「不用谢,季。见到你我很开心,今晚很难忘。」

又说了一些道别的话,Derrick 仍旧抱着我。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好啦 Derry,你该回家了,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嗯,我只是想,多抱一会儿,你很好抱。」

这什么理由?

我忍不住笑出声。

嘴还咧着,余光瞥见身后不远处,一点猩红的光在黑夜中亮得耀眼。

我下意识回头,瞬间挣脱怀抱。

季兆麟自黑暗中走出来,指尖夹着一支烟,随意掸了掸烟灰。

不带一丝温度的目光扫过我全身。

酒醒了一半。

我有些僵硬地走过去,从喉间压出一丝声音:

「哥。」

季兆麟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冲我微扬下巴,偏了偏头。

「进屋。」

我向前挪了一步,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小声道:

「哥,Derrick 是我朋友,他来看我……」

「进去。」

这是……生气了?

8

我心不在焉地走进门。

寻到沙发处,一屁股坐下,仰头靠着。

紧张感逐渐褪去。

脑袋又开始昏昏沉沉。

不对啊,我为什么要怂?

我和 Derrick 现在可是正经朋友关系。

虽然他以前的确追过我吧。

但我们早就说开了啊。

烦!

我应该大大方方领着 Derrick 进来坐一会儿的。

门口传来一声轻响,沉闷脚步声逐渐靠近。

我掀开眼皮。

「哥,你给 Derrick 叫车了吗?」

季兆麟居高临下地垂眼看着我,恍惚看到他胸膛起伏。

「他就是你不接电话的理由?」

「谁?哦,你说 Derrick?」我直起身,严肃道,「不,哥哥,Derrick 只能占一半,你猜我今晚还看见谁了?」

季兆麟并不答话,看起来像一座休眠的火山。

我闷闷地笑了一声,扯着他的手坐下,腿一抬,ŧű̂⁽骑跨上去,「咚」的一声栽进他胸膛。

侧耳听着他的心跳,故作神秘道:

「哥,我今晚,看见嫂子了。」

季兆麟提着我后领给我扯开:

「所以?」

我笑了笑,抓过那只大手贴在脸侧,又栽进他怀里:

「所以我发现哥哥你被绿了耶,野火都烧不尽的那种哦~」

季兆麟又不说话了。

但是——

「哥,你的心跳声好吵。」

胜过千言万语。

我微微直起身,望着那双深黑的眸:

「哥,你是在生嫂子的气,还是生我的气呢?」

「下去。」

我愣了一瞬,随即缓缓勾唇,伸指点了一下那双薄唇:

「答非所问,谁教你的?」

季兆麟沉着脸捉住我的手。

我笑得更开心。

另一只手搭上他肩膀,偏头靠在他颈窝。

「哥,我猜……你是生我的气,对吧?

「不气哦,哥哥……我心里只有你,最爱你。」

缓缓睁眼,修长脖颈近在咫尺,散发着独特的男士冷香和涌动的热意。

好、诱、人。

循着本能凑上去。

轻轻啄吻一下,又一下。

不知道吮吻到哪儿,颈部脉搏在我唇间跳动。

发现了更诱人的东西。

轻轻含住。

滚动的喉结调皮地拨弄我的双唇。

「哥,不许动……」

酒精在体内放肆流窜找不到出口,血液汩汩流动。

越吻越热。

我直起身,扬手脱掉卫衣。

「季同尘。」

我听不见,专注地摸索着他的皮带扣。

「你不热吗哥?我帮你松松。」

下一秒,双手被紧紧扣住,反剪在身后。

「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挣了两下,没挣脱。

我眯了眯眼,索性一口咬上那双唇。

兴奋地笑:「当然。

「我想让哥哥爽爽,不行吗?」

9

天光大亮。

醒来发现自己躺的是季兆麟的大床。

身上是他沐浴液的香味。

从里到外都被换了一套。

记忆逐渐回笼。

很遗憾,昨晚没爽成。

叹气。

我都那样了!他也都那样了!

人怎么可以那么能忍?!

越想越憋闷,忍不住捶了两下床。

再次叹气。

慢慢冷静下来,开始望着天花板条分缕析。

首先,季兆麟对我肯定是有爱的,爱情的爱。

这条高亮双横线加粗!

那么他拒绝我可能是碍于他的已婚身份。

但是那种绿意盎然的商业联姻有什么道德感可言呢?

而且只要他的人和心都给我了,已婚还是未婚其实我不是很介意。

哥哥的情人,听起来也不赖。

这条波浪线加星标,等会儿就去找季兆麟告诉他我愿意。

如果他再拒绝我,那就又回到了五年前。

哥哥的身份难道真的成了他跨不过去的鸿沟?

但其实这条鸿沟也可以消失。

如果我和季家能解除收养关系的话。

这就得去找季夫人了。

肯定又少不了碰上那位阴郁男鬼。

烦死了!

算了,不想了,先去找我亲爱的哥哥。

收拾好下楼。

寻了一圈又返回楼上书房。

竟然不在?!

今天不是周末吗?

躲我?

正想给他打电话,管家出现在我面前。

「怎么了,冯叔?」

「小少爷,大少爷回本家了,二少爷病了。」

病了?这么突然吗?

「严重吗?」

冯叔顿了顿:「不太好。大少爷让我转告您,您不用回去。」

「他说的应该是不准吧?」

冯叔没说话。

我笑了笑:「放心吧冯叔,我不会回去的,我哥既然说了不用,那就肯定用不上我呗。」

然而,我在家待得好好的。

季夫人却找上了门。

10

「母亲,二哥的身体……」

啪!

我顶了顶腮,重新看向面前这位端庄的美妇人。

讽笑一声:

「母亲舍下病重的二哥专程跑来扇我一巴掌,您就不怕这一来一回的……耽误了见二哥最后一面?」

「你!」

季夫人和季泽勋一样喜欢拿手指指人,连气急败坏的狰狞怒视都如出一辙。

我笑了笑,温声道:

「母亲消气,您来找我应该是有别的事吧?」

「不准再叫我母亲!季家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东西!」

「哦?那听夫人的意思,是要把我赶出季家?」

那真是求之不得。

我静静等着她发话。

「季同尘,我能容忍你到今天你应该清楚是为了什么,我警告你,收起你对兆麟的肮脏心思!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单挑了下眉:

「肮脏不肮脏您说了不算,得我哥说了才算。

「再者说,您对我好像一直挺不客气的。

「没别的事我就不碍您的眼了,慢走不送。」

「站住!谁允许你走的?」

我叹了一声,转过身,笑:

「您还有事?」

她瞪了我两秒,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

我一瞅,乐了。

「您真要把我踢出季家?行啊,看在我哥的份上,以后我还是会定期去医院给二哥存点血的。」

「少废话!」季夫人抽走了我手中的文件,发号施令,「现在,跟我走。」

11

走到季夫人车旁,她径直坐进了驾驶室。

我有点诧异。

竟然没带司机。

打开副驾的门,躬身询问:

「季夫人,要不我来开吧?」

没搭理我。

好吧,我不客气地坐进了副驾。

关门,系安全带。

锁扣落锁的瞬间,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季夫人,今天是周末,办事处工作人员应该不上班吧?」

季夫人目视着前方:

「有值班人员。」

「是吗?值班人员只受理突发事件,解除收养关系应该不在受理范围内吧。」

我解了安全带,去开车门:

「改天再去……」

锁住了。

我故意踢了一脚车门,季夫人没有丝毫反应。

真是大意了。

「季……」

偏头瞬间,一个喷头对准了我。

下意识屏住呼吸。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眼前瞬间昏花一片。

全身的力气像流沙般飞速消逝。

呼吸逐渐变得困难。

「原来……你是奔着……我命……来的。」

季夫人摸走我的手机。

给我系安全带的手在抖。

我很想笑。

但一想到季兆麟,我又笑不出来了。

唉……

他肯定又要气好久了。

12

没想到自己还能醒来。

但是浑身仍然软得像被抽了筋骨。

车窗外是呼啸而过的陡峭山壁。

难道是要我载到荒郊野岭再灭口?

「季夫人……」

陡然一个急刹。

车停在了一个弯道处。

斜右方大概二百米处是一方突出的山体。

「你不会是想……撞上去吧……」

她仍紧握着操纵杆,闻言看了我一眼。

眼底有种同归于尽的平静。

伸手解了她自己和我身上的安全带。

「醒得挺快。」

下一秒,发动机发出巨大轰鸣,车头猛地偏右,眼前景象瞬间模糊到像被抹除!

我下意识紧闭双眼,「砰」的一声巨响!

车体碎片四溅,头部瞬间传来剧烈疼痛,耳边嗡嗡作响,紧接着温热液体淌过眼皮。

我试着呼吸了几口,感觉自己处于一个半死的状态。

缓缓偏过头,发现宋佩岚也是满脸血。

我倒抽一口气:

「季泽勋……一次,你他妈……又来,这次还把……自己搭上,为什么……」

「为什么?」宋佩岚竟然笑了一声,「你胸腔里……有我儿子需要的心脏。

「泽勋出生不久后检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断言如果不换心活不过 25 岁。他又是熊猫血,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你。」

说到这儿,她眼神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欣喜。

很快,她又变得冷漠。

「医生告诉我,心脏移植的供体最好是 18 岁以上,这样成功率更高,于是我们就等着你成年。眼看着你快满 18 了,偏偏季兆麟知道了这件事。他为了护你,竟然把你送出了国。

「五年的时间,我们争吵过无数次,任我骂他打他甚至拿断绝关系威胁他,他就是不松口。」

宋佩岚怨恨地看着我:

「ťû₇他请再多医生又怎么样,泽勋还是好不起来,除了移植别无他法。就是因为你,他竟然能眼睁睁看着他亲弟弟死去!

「可我不能啊!我是他母亲,我做不到白发人送黑发人。季兆麟把你保护得太好,泽勋等不了多久,我只能这么做了。」

宋佩岚声泪俱下:

「我没能给泽勋一副好身体,这是我欠他的。」

「我他妈又不欠他的!」

我耗尽力气吼了这一句,多一秒都撑不住,重重倒进座椅,心底翻涌着愤怒和悲凉。

都他妈什么人啊……

嘴里被喂进一粒药片,宋佩岚控制着我的下颌骨,直到我吞咽下去。

她又恢复了那副严厉冰冷的模样。

「我已经联系好医院的人,在他们来之前,你的心跳不能停。

「等他们取了心脏,你才能死。」

人无语到极致真的想笑。

我抬眼看向宋佩岚,咬牙切齿:

「然后呢?你陪着我一起去死吗?」

「是。」她毫不犹豫点头,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打火机。

「尾箱有汽油,很快的,很快就会烧得干干净净。旁人看了也只会觉得,这是一场意外车祸导致的车体自燃。」

「是吗?」我蔑笑一声。

费力抬手,指着被她丢在中控台的手机。

「锁屏密码……1207,桌面上,有一个命名为季泽勋的……音频文件,点开听听吧。」

宋佩岚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最终将信将疑地拿起了手机。

很快,车内响起一道熟悉又令人厌恶的声音——

【……好处?你不会真以为我稀罕你那点血吧?我找人开车撞人,是想要你的命,你死了,那才是我想要的好处……】

播放完毕,我看向逐渐僵滞的宋佩岚:

「季泽勋假心假意来医院探望我时录的,全程一分十七秒,无剪辑,无强迫,公共场合。

「这份录音,我早就交给我律师朋友了,看在我哥的面上一直没追究。

「但只要这段录音存在,我以后但凡出一点事,你宝贝儿子绝对脱不了干系!

「你以为毁尸灭迹就能替他揽下所有?

「你以为他用了我心脏下半生就能万事大吉?」

我提着一口气,嘲讽笑道:

「做、梦。」

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

宋佩岚面如死灰,猛地将手机砸向碎裂的挡风玻璃。

顿了几秒,脱力般趴伏在方向盘上崩溃大哭。

「泽勋啊……泽勋,你让妈妈……怎么办……怎么办啊……」

我闭了闭眼,忍不住蜷紧手心,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其实我并不确定那段录音能起多大的法律作用。

但宋佩岚太爱季泽勋了,她不会容许季泽勋的人生出现半点不如意。

所以——我敢赌,她却不敢。

想到这儿,我不由得想到了季兆麟。

和他朝夕相处五年后,我得出一个结论——季兆麟是不被爱的。

他也是宋佩岚的亲骨肉,但因为他是健康的,他是哥哥,所以宋佩岚理所当然地把所有偏爱都给了不健康的季泽勋,甚至还要求季兆麟像她一样把季泽勋放在首位。

季兆麟带我回家那天,我原以为他是我在暴雪中遇到的火堆,后来发现,他也是一个在风雪中踽踽独行的人。

命运让我们相遇,但又不让我们相守。

真操蛋啊。

眼皮越来越沉,身体却越来越轻。

像一片羽毛,马上就要飘走了。

怎么办呢?

我看着脑海中的季兆麟,悲哀地笑。

哥,我走了,你怎么办呢?

还会遇到一个……很爱你的人吗?

会的,一定会的。

我会保佑你。

鬓角滑过一丝冰凉。

还是舍不得。

还是想再见见他。

臭老天,就不能让我再见他一面吗……

就像你对待卖火柴的小女孩那样。

周围逐渐陷入黑暗。

感觉自己又被拽回了地面。

温暖的地面,颤抖的地面。

等待哥哥的小男孩,看见了那张心心念念的面孔。

可惜,被我碰脏了。

「对不起……」

我收回手,还想索要一个吻。

老天,让他再亲我一下吧……

很快,我感受到了,咸湿的吻。

谢谢。

该道别了。

我抬起手,想要触碰,但还是收回了。

心满意足地笑:

「哥……我会保佑你的。」

13

耳边响起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

天上难道也允许嗑瓜子吗?

刚掀开眼皮缝,几粒瓜子扑簌簌落在我脸上。

「……」

紧接着听到一声大喊:「季兆麟,你心肝儿醒了!」

我扭了扭鼻子,抖落脸上的瓜子,总算看清眼前的人。

「嫂子?你也来升天了?」

孙汝恩猛地凑近,皱眉:

「什么升天入地的?你不会魂儿还被阎王爷扣着呢吧?」

「我没死?」

「死什么死!你就是脑子被撞得太厉害,昏迷了四五六七八天而已。」

「……哦。我哥呢?」

「去公司了,出了点急事需要他亲自处理。我刚给他打了电话,他现在应该在来的路上。」

「哦。」

孙汝恩张开五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叫医生来看看?怎么感觉你呆愣愣的……」

我无奈地笑了下:「没有。我这不刚醒嘛,感觉有点不真实。」

「那就好。」

她在我床边坐下,又摸出一罐果干,边吃边说:

「对了弟弟,你以后可以不用喊我嫂子。」

我微微睁大眼:

「你和我哥离了?」

「没离。」

「……哦。」

「哎哟哟,这小表情失望的哟,我这不没讲完吗……」

我迅速挤出笑容:「姐姐请讲。」

「这才对嘛,」她放下手中的零食罐,咳了两声,正色道,「事情是这样子的——

「五年前,你哥意外得知你是季泽勋的心脏供体,但他那会儿刚进公司做事没多久,还没站稳脚跟,如果要和他爸妈正面硬刚,不太现实,所以他为了能护住你,只好把你送出国。

「把你送走后,他在国内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他爸拿家业继承权威胁他,他妈道德绑架他,总之当时就是季家和你之间,他只能选一个。

「弟弟啊,你哥真是我见过最有种的男人!他当时啥态度?你,他肯定是护到底的,但是——继承权他也要拿到手,不然他拿什么来护住你?但是他爸妈态度实在强硬,所以你哥直接来了招鱼死网破,一度把岷东集团搞到半破产的状态,还趁机带走了一大批核心骨干准备自立门户,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加入你哥的。

「我和你哥大学就认识,而且我们孙家还是有点实力的,所以我和你哥达成了长期合作关系。

「你哥这边的新公司干țű̂⁵得如火如荼,而他爸那边的岷东仍旧处于亏损状态,老季总精力大不如从前了,又不想自己一生的心血付诸东流,于是一年前,主动请你哥回去,你哥多硬气,直接说可以按市场价收购,哈哈哈哈哈哈,老头儿没法,只得认了。

「但其实这也是你哥计划中的一环,老岷东虽然有实力,但很多经营理念已经不符合当下市场发展了,像台老机器,能用,但是不好用。

「所以你哥当初把岷东搞到半破产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岷东重新回到他手中,他能毫无顾忌地改革换新。一年的时间,你哥把岷东的所有产业都进行了升级,挂在他自己的公司下作为子公司,现在的岷东,你哥一个人说了算。

「牛逼吧?你哥真的超有魄力一男的。至于我为什么和他结婚,」孙汝恩轻叹了声,「算是我挟恩图报吧。

「我逃不脱被联姻的命运,但我心里有人。正好我爸特别欣赏季兆麟,于是我就求他,和我扯个证。你哥也快 30 了,有了这张证,外界对他感情生活的猜测也会就此打住,私下里,我和我的爱人,你和你哥,想怎么爱就怎么爱。怎么样,介意吗?」

我慢慢地消化着她说的所有,捕捉到一个奇怪的点:

「姐姐,你在婚礼前就知道我对我哥……」

孙汝恩轻轻刮了下我鼻梁,神秘地笑:

「搞反啦弟弟,婚礼前我一直都以为你哥是单相思。」

「?」

「你高考完那天,恰好是我生日。我邀请了你哥来我生日会,派对进行到一半他接了个电话说要离开一会儿,结果半小时过后他背着你来了。」

「我那天……好像喝断片了?」

「可不嘛,醉得不省人事,你哥把你放沙发上,你就靠着他,睡得可乖。

「我生日会请的都是一些熟人,大家一见季兆麟这个冷面男神突然带了这么个漂亮小孩儿过来,都好奇得不行!于是就有人打趣他,问他怀里的小孩儿是不是他小男朋友?你猜你哥怎么说的?」

孙汝恩突然顿住了话音,我下意识跟着屏住呼吸。

「你哥什么都没说!周围人瞬间开始起哄,你哥就替你捂着耳朵,端了杯酒看他们闹。」孙汝恩讲得眉飞色舞,「有意思吧?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哥不对劲,特别不对劲!」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季兆麟原来还是个闷骚怪。

此刻想见到他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姐姐啊,我哥怎么还没到……」

话音刚落,一个略显慌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孙汝恩捏了捏我脸颊:

「改天再来看你哦,弟弟。」

目送她离开,我重新看向驻足不前的季兆麟。

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伸出双臂。

「哥。

「抱抱。」

14

我哥并没有抱我。

捉了我的手塞回被子,又摸了下我脑袋,转身出去找医生了。

等医生来给我做了一通检查确定我没事后,他才在我床边坐下。

静静地看着我。

逐渐红了眼眶。

给我心疼坏了。

我捉了他的手贴在脸侧,轻轻地蹭。

「哥,我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别担心了好吗……」

季兆麟仍旧沉默着,像冬夜路灯下独自吞噬风雪的树。

良久过后,他长长地呼出一口,偏头片刻。

随后俯身虚虚拢着我,贴着我侧脸,声音轻颤:

「对不起,小宝,哥没保护好你。」

小宝二字一出口,我再也憋不住泪。

像一段密语,承载着过去那些最亲昵的时刻,穿越时空,告诉此时此刻的我——

他一直都是爱我的。

我用力抱紧他肩背,边哭边笑:

「哥,我们之间……没有对不起,只有——

「我爱你。」

15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总之把自己哭睡着了。

醒来时看见季兆麟正站在窗边打电话。

思绪胡乱飘着,突然想到了某个人。

于是等他挂断电话走过来时,我问道:

「哥,季夫人怎么样了?」

季兆麟看了我一眼,语气平常:

「交给律师处理了。」

「……」我不是想问这个。

「哥,我是想问季夫人的身体,她恢复得怎么样了?」

季兆麟拿过小饭桌展开,边拆食盒边道:

「过两天就能出院,之后律师那边会提起诉讼,开庭那天你不用去。」

一勺吹过的小米粥递到我嘴边:

「张嘴。」

我乖乖吞了,叽里咕噜道:

「……哥,你真打算把你母亲……告到法庭?」

「不然呢?让你白遭罪?」

我又吞了一勺,斟酌道:

「哥,你就没想过别人会怎么看这件事吗?」

外人不会有耐心去探究前因后果,真相于他们而言远不如道德谴责有吸引,他们往往只愿意看他们想看到的东西。

我拿过勺子,边搅边说:

「哥,树大招风,如果被有心人抓着这件事断章取义,你很可能背负冷酷无情、六亲不认的骂名,可我不想你承受一丁点莫须有的污蔑。」

沉默对视几秒。

季兆麟夺过我手中的勺子,舀了一满勺递到我嘴边: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16

苏醒后的第三天,季泽勋来病房了。

我差点以为一副人体骨架晃了进来。

忍不住皱眉,生怕他一个没站稳摔地上把自己给摔散了。

我倒不怕他扑上来和我同归于尽。

因为门口有保镖,而且季兆麟也在,露了片衣角。

季ṭù₎泽勋说他是来道歉的。

为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以及他母亲的行为道歉。

我看了一眼门口那片衣角,笑着点了下头。

而他并没有走的意思,沉默片刻后,又上前一步。

一字一顿地求我放过他母亲。

我很想说他求错人了,正想喊人,季泽勋见突然跪了下来。

双目赤红,神似疯癫。

看得我生理不适。

「起来吧,季泽勋。别把自己跪出问题了回头再讹上我。」

话音刚落,季兆麟走了进来。

「放过她?你去替她坐牢?」

季泽勋身体猛地一颤,立刻跪着转身:

「我可以!大哥,你们……你们如果非要追究,让我去顶罪!反正我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你们告我好了!」

季兆麟垂眼扫着他,眉头轻蹙,淡声道:

「起来说话。」

季泽勋始终仰望着他,固执地要等到一个答复。

但季兆麟并没有松口的意思。

僵持片刻,他颓然垂首,跪坐在地上,五指紧扣地面。

突兀的笑声逐渐响起,持续不断,又像是哭泣。

「哥……他季同尘有什么好的,我才是你的亲弟弟啊!为了他,你还要把母亲告上法庭,你怎么想的啊季兆麟,她可是我们的亲生母亲!你他妈疯了吗!」

季兆麟并不理会他的崩溃,无波无澜道:

「季泽勋,你至今都不明白,季同尘从不欠你和母亲什么,但是你们,亏欠他很多。

「欠了就得还,这个道理母亲明白,所以她不会来找我。而你,因为被她保护得太好,至今都学不会反思自己,你始终觉得是别人欠你的。

「季泽勋,除了母亲,没有人会一直迁就你,你的确应该替她进监狱,但事实上,你觉得她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她有多爱你,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该做的是爱惜自己的身体,而不是自以为是地去做一些所谓的求情!」

病房内静了下来。

我望着季兆麟,心里泛起一阵细密的疼。

亲情带给他的,向来是失望多过期望。

季兆麟或许现在不在乎,但他以前一定在乎过,所以才会牵动一些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情绪。

我扯出一个笑,温声唤他:

「哥,你过来一下。」

季兆麟看向我,顿了几秒,才走过来,低头问:

「怎么了?」

我双手环上他的腰,埋进他怀里,笑道:

「没怎么,就是想你抱抱我。」

于是季兆麟就抬手搭上我肩背,回抱住我。

抱了一会儿,我闷声道:

「哥,让他走吧。」

季兆麟刚一动,我拉住他的手,仰起头:

「哥,我的意思是,让季夫人带着他,一起离开。」

季兆麟愣了一瞬,逐渐皱眉,单手托着我的脸,沉声道:

「你怎么想的?」

我笑了一声,拉着他坐下:

「哥,不管发生过什么,你和季夫人他们,即使打断骨头也还连着筋,如果迈了那一步,往后的日子你心里可能会生出一根刺,时不时扎你一下,或许无关痛痒,但一定很烦,可我不想你不开心。

「很多东西是算不清的,比如小时候季泽勋没对我做那些事,我就ŧű̂₊不会去找你,也就没有机会赖上你;如果没有季夫人这件事,你可能会一直替季泽勋寻医问药,然后瞒着我再一次把我送走。

「我并不甘愿承受那些无妄之灾,但如果那些是遇到你的代价,那我觉得……挺值的。

「哥哥这些年辛苦了,以后就不要再管季泽勋了,这就算是对我这次遭遇的补偿,可以吗?」

季兆麟沉默着看了我许久,眉头始终不曾舒展。

「真心的?」

我笑了笑,伸指点在他眉心,轻轻揉着: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季兆麟托着我的脸看了又看,随后叹了一声。

揽着我压进怀里,捉了我的手握进掌心。

「我会把季泽勋和母亲送出国,还有父亲一起,我不想你再出任何意外。」

我怔了一瞬,随即笑出声:

「完蛋了哥,你以后只剩下我了。」

鬓边落下一吻。

「本来也只有你。」

17

在医院住了一个月,终于解放了。

出院那天我还见到了孙汝恩的女老公。

是某影娱公司的总裁。

聊了几句她问我想不想签在她公司当明星。

这是万万没想到的。

我笑着婉拒了。

我还是喜欢读书,住院期间已经决定好了考 Z 大戏文系研究生。

我哥说我可以读一辈子书。

他赚钱就是给我花的。

回家后依旧老老实实养着。

我哥有时会带着我一起去公司,当然是我撒娇求他的。

不过他办公室里现在有关我的东西越来越多,专业书籍啊、剧本啊什么的更是随处可见。

孙汝恩偶尔会来偷偷带我出去玩,最近一次竟然带着我去逛母婴店。

揣崽的不是她,是她爱人,但创造崽的卵细胞是她的。

Derrick 已经游历到第四个城市了,每到一个新地方都会给我弹一个视频。

但很奇怪,每次视频我哥都会出现,从镜头面前不急不缓地走过,然后坐在我旁边或对面,做自己的事。

就很巧。

哦,对了,我至今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哥和 Derrick 谈了什么。

季泽勋他们已经出国了,半监禁状态。

原来的几个家庭医生、厨子、保姆也跟着去了,但费用啥的从此以后他们自己掏。

从机场出来后,我哥带我去了公安局办证中心,把我的户口迁到了他的名下。

现在,我俩待在一个本本儿上,永远不分开。

又过了一个月,我的身体彻底恢复健康。

我哥偷偷换了更大的房子,离我要考研的大学很近。

选了一个好日子,我们搬进了新家。

卧室依旧布置了两间,但到了晚上,我理所当然地摸进了他房间。

我哥看见我好像并不意外,收回视线继续看书,另一只手掀开了另一侧被角。

我猛地扑过去,麻溜钻进被窝,然后开始摸摸搞搞。

「哎呀哥,你的睡衣扣子怎么解开了?」

「你要不问问你的手呢?」

「哈哈哈,哥,我的手说——你的腹肌练得太棒了!」

肢体动作永远比言语更具说服力。

如果喜欢一个人,会忍不住想咬他。

如果爱一个人,那真的会忍不住想做。

我跨坐上他的大腿,兴奋道:

「哥,我觉得发明那个词的人简直是个天才。」

我哥慢条斯理地放下书,看向我:

「哪个词?」

我笑了笑,搂上他脖子,贴着侧脸,用气声答话。

感受到变化,我退开一点距离,轻声问:

「想吗?」

我噙着笑,细数他呼吸的频率。

空气变得稀薄,似乎着了火,烧得人口干舌燥。

腰间手臂逐渐收紧, 火越烧越旺。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双唇猛地覆上另一片温热, 呼吸被尽数收缴。

很快,大火燎燃了整片荒原, 无一处不热。

逐渐招架不住。

大掌扣着腰,嗓音沉哑:

「躲什么?」

我埋在他颈窝, 闷声:

「哥……你有点…太凶了……」

「那停下?」

「不不不, 不能停……」

我亲亲他下巴:「哥,哥哥,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于是,严丝合缝。

脑子里的烟花炸了一波又一波。

我软着手搂上他脖子,颤声恳求:

「哥, 你让我……缓缓……」

汗湿的额发被撩开,烙下一吻。

刺激暂停。

我哥伸手从床头柜捞了什么东西。

咔嗒一声轻响, 他指尖多了一点猩红。

我哥点燃了一根香烟。

一吸一吐,白烟袅袅,笼着他雕刻般的下颌, 缭绕过他突出的喉结, 脖子上隐隐浮现的青筋。

视线下移, 肌肉隆起的手臂, 块垒分明的腹肌、深刻的人鱼线……太他妈性感了。

我觉得自己又行了, 撑起身亲吻他的喉结:

「哥,别抽烟了,抽我……」

「缓好了?」

我扭了扭腰,示意好了。

我哥又吸了一口烟,偏头吐出烟圈,随后摁灭在床头柜的烟灰缸里。

单手掌着我的脸, 指腹蹭过我眼尾。

笑得温柔:

「接下来可没得缓了。」

动作却凶。

俯身,吻在我耳后:「受着。」

……

我哥抱我去浴室的时候我连手抬不起来了。

洗澡的时候我好像眯了一觉。

回到床上时我觉得自己又有精神了,悄咪咪地往我哥怀里拱。

结果被拍了一下屁股。

老实了。

我趴在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暂时没有困意, 思绪胡乱飘着,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哥,你当初送我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呢?」

揉着我后腰的手顿了顿,慢慢移到后脑勺, 指腹缓缓抚着。

我哥的声音带着点餍足后的倦懒,像羽毛轻轻搔着我的心尖:

「不想让你对这个世界太失望。」

我笑了笑,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撑起脑袋看着他:

「那如果, 没有那件事,你还会送我走吗?」

我哥看了我一会儿, 然后移开视线:

「会。」

「为什么?」

沉默片刻, 低沉温柔的嗓音再次响起:

「十七八岁是最容易说爱的年纪,等你去见过更广阔的天地,或许你就会觉得, 我也不过如此。」

我拖长声调地「哦」了一声。

随后凑近, 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认真道:

「哥,万物众生自有其妙, 但是——

「你才是我的归宿。」

我哥微挑了下眉,眼底笑意浮起。

抬手摁灭了灯,将我搂进怀里。

「知道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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