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选妃,神女与我一同参选,在我萌生退意时,神女说我是命定的太子妃。

太子选妃,神女与我一同参选,在我萌生退意时,神女说我是命定的太子妃。



我信了天命,在选妃时努力争取,而神女却不争不抢地摆烂。



在我的衬托下,神女显得与世无争。



最后太子一眼相中神女,嫌恶我:「她人淡如菊,不像你,满眼只知攀附高枝。」

神女依偎在太子怀中,讽刺我:「红尘中的女子总是贪多贪足,不似我这般遗世独立。」



神女与太子大婚之日,我被污蔑流放。



神女与太子坐花车巡游民间时,我惨死在脏污的乞丐窝里。

死前,我听到神女嘲讽:「原书女主遇上我这种穿越女,当然就要沦为恶毒女配啦,现在,我才是命定的太子妃!」



再睁眼,我回到选妃当日。



神女正执着我的手大声说:「你就是天定的太子妃,选妃时你一定要好好表现,谁都比不过你!」



1



东宫花园里其他参选的贵女听到了这句话,齐齐侧目朝我看来。

神女眼底藏着歹毒的狡猾。

前世就是因为她这一句高调的预言,导致我在整个选妃过程被众人针对排挤。

重来一次,我还能让她得逞?



我当即回握她的手,大声反问:「诸位都听见了吧?神女说我是天定的太子妃!



「既然我是天定ṱũ⁹人选,神女为何还要逆天而行,来与我相争呢?」



谢莺莺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她立刻想岔开话题,我高声反问她:「你是神女,不该顺应天命,退出选妃吗?」



谢莺莺的笑僵在脸上,眼珠子心虚地瞥向花园别处,嘟嘴道:



「荣华富贵于我如浮云,我不屑与你们这些凡女相争,我是来替太子殿下掌眼的!」

她口中的「凡女」,指的是此刻在东宫里准备参选太子妃的千金们。

这些人全是世家大族的贵女,要么出身书香门第,要么父兄军功显赫。



倚仗家世,才能拿到东宫选妃的入场资格。



家族几代托举,才把她们送进东宫这道门。



如今却被一个无权无势的「神女」说得一文不值,众贵女看她的眼神都微妙起来。

谢莺莺浑然不觉,她清高地指责我:「沈姑娘,我把你当作姐妹,才告知你未来,你怎能如此不知好歹?」



我冷笑一声:「我是镇国公嫡女,我父兄军功显赫,我母亲是正二品诰命夫人,只论家世,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互称姐妹?」

谢莺莺的脸一下就绿了。



2



谢莺莺是皇帝亲封的神女。



三个月前,谢莺莺在太子生辰之日从天而降。



在御林军要将她当刺客拿下时,她预言了三日后的南方旱灾。

之后她又预言贵妃腹中的孩子是祥瑞的龙凤胎。



在宸王凯旋时,她预言宸王将会造反,皇帝果然ţű̂₇从宸王府查出藏匿在京都的私兵,宸王因此入狱。



谢莺莺带着未来的预言从天而降,很快就得到皇帝欣赏,封为「神女」。



神女本该无欲无求,可东宫选妃的消息一出来,谢莺莺就起了一卦,说参加选妃的女子必须是戌时所生,才能对太子有所助益。



恰好,她自己就是戌时所出的女子。



她看到卦象还吃了一惊:「哎呀!岂不是老天要我去参加选妃?」



然后无欲无求的神女,就这么「半推半就」「勉为其难」地与她看不上的凡女们一起参与了东宫的选妃。



3

前世我与这位「神女」相识,也是在东宫。

她与我一同参选,选妃进行到一半时,我看出太子萧文煊对神女早有情愫,便想借病中途退出选妃。

谢莺莺看出我的意图,竟三番两次来劝我:



「我参加选妃只是遵循卦象之意,我是神女,属于天下苍生,无心太子妃之位。



「沈姑娘,你是天定的太子妃,若不顺天而行,你沈家会遭到天道反噬,我的预言向来很准,你要信我。



「人要认命,你若不争这个太子妃,你沈家一定会遭殃的!」



此前她的预言一一应验。

如今她的预言牵扯到了我的至亲,我不得不信。

于是我努力在选妃中争取表现,而一同参选的谢莺莺却开始人淡如菊地摆烂。



才艺展示时,我认真弹奏古琴,谢莺莺却靠在亭子中呼声震天,扰了我的琴音,也吸引了太子的目光,她这副不争不抢的松弛姿态令太子赞她:



「率真淳朴,不似闺阁女子那样沉闷无趣!」



我与她一同献舞,谢莺莺踩了我的披帛,我旋转时摔倒在地,出了大丑,谢莺莺站在舞台中央,手指绕着手绢,嘟嘴无辜地解释:



「我日日只知占卜算卦,实在笨手笨脚,当不了歌姬、舞姬。」

太子却为她起身鼓掌:「神女心怀苍生,自然不必学这等消遣之物!」



最后考女子射艺,以猎物数量论胜败。我的箭术是父亲亲手所教,当天便射下三十只猎物,赛后清算时,我名列前茅,这时谢莺莺从树林里出来,她手上没有猎物,只有一只受伤的兔子,她清高善良地说:「为了竞选太子妃而杀生,实在残忍!」



她一句话,把在场所有努力参赛的贵女贬成了心狠手辣的毒妇。

太子双方冒光,亲自去迎,当众赞她:「你心地慈悲,不似她人,冷酷至极!」



可这射艺的规则分明是太子制定。



最终,我拔得头筹,不论是按照选妃的规则,还是论家世门第,我都是当之无愧的准太子妃。



那日皇帝皇后都来了,文武百官也见证着,可太子却握着琉璃同心锁,将我晾在一旁,直到正午时分,谢莺莺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姗姗来迟。



太子迎上去,毫不犹豫地将象征太子妃身份的同心锁塞进谢莺莺手中。



皇后提醒太子不要任性,太子一把牵过谢莺莺:

「神女人淡如菊,不像沈小姐,争强好胜,满眼只知攀附高枝。本太子不喜欢有野心的人,谁知道她睡在我枕边会想些什么?」

谢莺莺靠近太子怀中,眼露高人一等的鄙夷之意:



「红尘中的女子总是贪多贪足,不似我这般遗世独立。」



我一下陷入难堪境地,不解质问:



「当日是你亲口说,我若不选这个太子妃,沈家便会出事,也是你说我是太子殿下的天命之女,我才……」



谢莺莺忽然掩唇一笑,她打断我的话,对着太子撒娇:

「殿下你看她!是想攀高枝想疯了吧!



ŧű̂⁻「我方才为你我占了一卦,殿下的天命之女,一直是我。」



4



那一日,我被太子亲口逐出东宫,成了满皇城的笑话。



父亲和兄长听闻消息,连忙来东宫门口接我,只为保全我所剩无几的颜面。



谢莺莺又预言,说我沈家会因此事心生怨怼,不日就会起兵造反。



预言传进皇帝耳中,皇帝深信不疑,为了除绝后患,以莫须有之罪使我沈氏满门抄斩。



谢莺莺与太子大婚之日,沈家满门斩首。



行刑当日,被预言会造反的宸王带兵劫法场,他拼死救下我一人,却在我面前被太子万箭穿心。

我被变卖为奴,戴着沉重的铁链,如狗一般被游街示众时,撞见太子与神女巡游民间的花车。



谢莺莺与太子并肩坐在花车里,她笑得甜蜜,时不时往太子身上亲密靠去。



当日信誓旦旦跟我说自己无心太子妃之位的人仿佛不是她。



我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质问:「是你说我是天定的太子妃!是你骗我继续选妃!你为什么用预言骗我!?你害死我全家!谢莺莺!你算什么神女!?」



官兵将我踹到一旁的乞丐窝,对我拳打脚踢。



我的眼睛被鲜血糊住时,谢莺莺朝我走来,她如毒蛇一般吐出剧毒的信子:

「我就是骗了你。



「你这样的世家贵女,我怎么跟你明着争啊?



「骗你选妃,就是为了用你来衬托我的人淡如菊。



「太子殿下喜欢清高淡然的女子,我便要用你来做对比,让他看到我不争不抢、遗世独立。



「沈稚雪,其实我也没有用预言骗你,在我来到这个世界前,你确实是太子的天命之女。」



她凑近我,笑得阴森残忍:「可惜啊,你们这种原书女主遇上我这样的穿越女,注定是要沦为炮灰的。」

她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战果,「就跟之前那两个世界的女状元、女将军一样,你们都会被我抢走一切,被我逼成恶毒女配,然后被所有人唾弃!」

我瞪大了眼睛,才知我身处的世界只是一个虚构的话本。



谢莺莺是这个世界的闯入者,难怪她能预言一切未发生的事。



她不是神女,她只是一个来掠夺我命运的强盗、小偷!



而在我之前,她还抢走过女状元、女将军的人生!



谢莺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现在,我才是天定的太子妃,这个话本世界的大女主,是我谢莺莺!



「你沈氏一族全死光了,在我看来,他们就是几个纸片人而已,死了就死了。」



谢莺莺拽着我的头发,嚣张地说:「你在我眼里,连条人命都算不上,我踩着你上位,还是你的荣幸!」

她以胜利者的姿态得意大笑时,我忽然拔出藏在袖中的断钗,用最尖锐的一端猛地捅进她的脖子!



谢莺莺的笑声戛然而止,她一摸脖子,全是血,立刻吓得狼狈大叫起来。



那群官兵反应过来,他们先是来扯我的手,根本扯不开,还让我有机会把断钗捅得更深一层,官兵急了,一刀砍断我的手,一刀捅穿我的心口。



我脱力倒下,死前,我看到谢莺莺脖子喷血,在匆忙赶到的太子怀中抽搐。



她穿着华丽的衣裳,戴着金制的首饰,却死得比我还狼狈。

我是要跟她同归于尽的。



但我竟然还能睁眼重生。

可见她确实是个假神女。

瞧,杀了假神女,连老天都为我拍手叫好,给了我重生的机会。



我看着眼前正在哄骗我的谢莺莺,冷冷一笑。



我能杀她一次,重生归来,自然,也能杀她第二次!



5



东宫选妃的第一轮试题,是琴艺。



「弹琴是小女子情趣,我心中只有苍生大事,哪会这些东西啊?」

谢莺莺说完这句话,便躺靠在亭子里,准备呼呼大睡。

果然是和前世一样的烂招。



我淡定上台,在确认自己重生的那一刻,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往皇后宫里送了一封信。



想来,皇后娘娘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我抚弄古琴时,谢莺莺的呼声也适时响起——她根本没睡,就是在装。



在场没有人能安心听我的琴,全被她的打呼声吸引过去。

毕竟能在如此严肃的场合做出如此随意从容的举动,实属罕见。



谢莺莺姿色不错,大家对美人格外地宽容。

太子的目光早被吸引过去,看着谢莺莺娇憨的睡相,他赞叹了一句:「好特别的女子。」



有人低声议论:



「这神女还真是不拘小节,这可是太子选妃,她居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神女也不看重这些富贵虚名吧!越是这样,越说明神女人淡如菊,清高纯真!



「你看这沈家小姐,恨不得使尽浑身琴艺来博太子青睐,可太子唯独喜欢无心争斗的神女。」

我手指翻转,琴声骤然到高亢处,盖过了谢莺莺的呼噜声,太子的注意力又被我的琴音拽了回来。



这时,谢莺莺的呼噜声也跟着夸张变大。

情人眼里出西施,太子本就对她有兴趣,竟直接站起来称赞:



「率真淳朴,不似寻常闺阁女子,只会些无趣的琴棋书画!」



这话是太子爷在点我呢。



谢莺莺脸上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笑,她依然闭着眼装睡。

按照前世的发展,太子很快就要忍不住上前将她抱起,带去东宫暖阁里,让她睡个踏实的觉。



但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连琴声都停了。

谢莺莺觉得奇怪,她想睁眼看看情况,又担心自己睁了眼就不好继续装睡,便刻意换了个打呼的姿势。

有脚步声靠近了她,谢莺莺笃定是太子要来抱她,便装作在睡梦中伸出了手,还嘟嘴发出了奶呼呼的哼唧声。



迎接她的却不是怀抱,而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放肆,在本宫面前,你发什么浪!」



谢莺莺猛地睁开眼,见来人是太子养母荣皇后。



她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直接滚下了亭子长椅,摔在泥地上!

周遭的贵女们大笑起来。



谢莺莺的右脸被皇后扇红,她气急败坏地瞪向我,我勾唇一笑,抱着琴,抚了一个上扬轻快的小调。

6



她摔下来后,我离她最近,便当着众人的面立刻放下琴,上前扶起谢莺莺,一脸关切地问:「神女没事吧?」



谢莺莺摔得发钗都歪了,脸上还滚了个泥印子,狼狈又滑稽。



周遭参选的贵女碍于皇后在场,已极力克制笑声。



可越是这样微妙的氛围,越让人感到难堪至极。



谢莺莺心中憋闷,却不敢发作,我便低声挑衅她:



「是我让皇后来的,让她来看看你矫揉造作的蠢态。」

她摔下来的亭子是个观景亭,有些高度。



此刻,皇后和太子都在亭子里,隔着十级台阶,我的话只有谢莺莺能听见。



我用最温柔无辜的表情说:「你预言贵妃腹中是龙凤胎,可你知不知道,当年贵妃为了争宠,害死了皇后腹中的皇子?」



谢莺莺当然不会知道,她是个穿越女,除了太子这个男主,她平等地看不起这个世界的所有人。

在她眼里,皇后也好,贵妃也好,都只是算不上人的「纸片人」。



她不屑去猜想「纸片人」的人性,她只想借着穿越者的上帝视角来标榜自己与众不同,是天降神女,来凌驾于他人之上。

可她忘了,在这个世界,她——才是闯入者,才是异类!



「你那日鼓吹那对龙凤胎是祥瑞之子,跟在皇后心口捅刀有什么区别?」



「我只是在信里提醒了皇后一句。」



我轻轻一笑,在她耳边道:



「我说,你是贵妃派来蛊惑太子的。」



谢莺莺猛地醒过神:「你敢害我!?」

「啊!神女你做什么?」

在谢莺莺被激怒的瞬间,我立刻抓住她的手,夸张地踉跄两步,脸朝下摔在地上,落地的瞬间,我刻意借地上的石头划破了自己的右脸颊。

侍女忙上前将我扶起,我一起身,血淋淋的右脸便暴露在众人眼前。



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我捂着流血的脸,向皇后和太子哭诉:



「我好心扶神女一把,神女为何要推我?」



7



谢莺莺手足无措:「你!你胡说什么!我根本没有推你!是你自己摔下去的!」



我松开手,露出右脸流血的伤疤:「神女是说,我冒着毁容的风险去陷害你?」

谢莺莺咬牙切齿:「沈稚雪,你居然跟我玩这种把戏!」

她转身对太子告状:「殿下,是她污蔑我!」



「女子的容貌何其珍贵,我为何要污蔑你呢?」



我端的是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姿态,说出的话却寸步不让:「神女刚刚说我是天定的太子妃,难道是怕我跟您抢太子妃之位,所以才下此毒手吗?」



皇后这时问:「什么天定太子妃?」

我便将刚刚谢莺莺说的话全部告诉了皇后,听到「我是太子的天命之女」时,太子眉心一动。



「神女说她无心参选,只是来替太子爷掌眼。」我眼中含着一汪泪,楚楚可怜地望向太子,「一直听闻神女人淡如菊与世无争,不知神女为何伤我!」



皇后冷嗤一声,看向谢莺莺:「掌眼?本宫是太子的母亲,本宫都不敢说为储君掌眼,你担了个神女的虚名,就敢来越俎代庖,不如这皇后之位也让给你当,让太子叫你一声母亲,如何!?」



荣皇后在后宫也是个人物,她一发怒,谢莺莺吓得跪地告罪:「皇后娘娘,我……是我失言了!」



她一边认错,一边看向太子:「殿下,您是知道我的,我从来没想过要来争什么,就算是来选妃,也是因为天象所驱、卦象所示,我是神女,向来与世无争,又怎么会在意太子妃之位呢?」



她是太子生辰宴那日从天而降的神女,太子对她本就另眼相待,听说谢莺莺决定来选妃时,太子还高兴了几日。



太子正要替谢莺莺求情,我俯身行了一礼:「臣女伤了脸,有辱圣见,自请退出选妃!」

此言一出,其他参选的五位贵女都吃了一惊。



我是镇国公嫡女,父兄战功显赫,母亲位居正二品诰命,娘家也是江南首富,我自小便按照入宫的标准被严格培养。

前世三轮选妃试题,我全部拔得头筹。



最有胜算的人提出退赛,其他几位贵女自然又惊又喜——这可是少了一个劲敌。



皇后有心留我,为我包扎伤口的太医却说我脸上的伤可大可小,有留疤的可能。



东宫选妃,选的不仅是太子妃,还是未来皇后。



若毁了容,就如同一个完美的瓷器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无论如何是不合适的。

皇后无奈,只能允了:「既如此,你当仔细休养。」



太子叹道:「可惜了,沈姑娘。」

人人都为我惋惜。



我却庆幸这第一步险棋算是走稳了——我必须从选妃中全身而退,只有这样,才不会成为人淡如菊谢莺莺的对照组。



8



前世三轮比试下来,太子对我厌恶至极,但此刻,太子眼里对我竟有几分真挚的怜悯。



我跪谢他与皇后的恩典时,谢莺莺仗着太子偏袒,竟讥讽我:「你这样的品行,本就不配选太子妃!」



「神女刚刚不也说无心太子妃之位吗?若你不想参选,可以像我这般退出选妃。」



谢莺莺被我反将一军,神情扭曲又精彩,她想避开这个问题。

我笑着追问:「神女伤了我的脸,也算德行有亏,此时向皇后娘娘告罪,以退赛为弥补,也算是对我的道歉了。」



「沈稚雪,你!」谢莺莺被我三言两语逼入难堪境地。



她恼羞成怒,我气定神闲:「神女自己说的,你人淡如菊,遗世独立,那就退出选妃,让我们看看你的与世无争。」



「我凭什么退出选妃!」



「是你说你无心太子妃之位,如果你真的不想争,谁又能逼你去争?

「你舍不得退出选妃,是因为你就是想当太子妃吧?



「为什么说一套做一套呢?



「你若不退选,就是假清高!」



「我、你!太子殿下、我……她!」



谢莺莺进退两难,说话都结巴了,周遭所有人戏谑地看着她语无伦次。



贵女中的宋家千金是个泼辣的性子,竟挑明了说:「怕是舍不得东宫的荣华富贵吧!若真是人淡如菊的神女,又怎么会花枝招展地出现在选妃上?」



「这贱人啊,就是矫情!」

「你!!」



谢莺莺气急败坏,又不敢造次,她忽然对太子哭了起来:



「太子殿下!就算是不食烟火的神女,也会动了凡心!我是为你入红尘来选妃的!我心悦你,哪怕是神,也熬不过一个情字啊!」

太子到底偏爱她几分,于心不忍,亲口为她解围:「母后,是我想莺莺继续选妃,你们不要为难她了。」



皇后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只道:「之后的选妃,本宫会亲自为太子掌眼,就不劳这位神女代劳了。」



谢莺莺被皇后亲口羞辱,也只能咬着嘴唇,委屈抽泣。



为了惹太子怜惜,还造作地打了个小奶嗝。

太子眉宇一拧,透出微不可察的不耐烦。



经此一事,傻子也能看出谢莺莺不是真的人淡如菊。



反而是退出选妃、对名利地位毫无留恋的我,更当得起「与世无争」四个字。



谢莺莺打着奶嗝,期盼着太子的安慰。

可太子的目光,却时不时瞥向我。

9

我被扶至东宫偏殿休息,贴身侍女兰儿看着我脸上的伤口,焦急又心疼地说:「姑娘这张脸若是留疤了可怎么是好?」

「留疤就留疤吧!」

我端详着镜子里半张脸都贴了膏药的自己。

毁掉容貌是唯一能快速退出选妃并栽赃谢莺莺一手的手段,我别无选择。

用石子划破脸时,我也拿不准会不会毁容。

可我死过一回,观过自己前世的悲剧,知道若要改命,对别人要下死手,对自己也得够狠。

只有这样,我才能对抗命运,扼杀那个想鸠占鹊巢的穿越女。

我想起谢莺莺前世死前的挑衅,问身边的侍女:「兰儿,你喜欢看话本吗?」

兰儿一愣,「什么时候了,姑娘还有心思看话本?」

「我不选妃,自然有的是时间,你去帮我找两本话本。

「一本叫《巾帼传》,一本叫《孝女登科》。」

兰儿虽然不解,但还是应声照办。

我的衣裙也脏了,正愁没有合身的衣服,皇后这时过来,她的宫女为我取来一条嫩黄色的衣裙。

我谢恩之后,皇后开门见山地问我:

「你写那封信给本宫,本宫以为你志在太子妃之位,所以才要借本宫的权势教训谢莺莺,可你竟然退出选妃。沈稚雪,你究竟想要什么?」

「臣女只是想为娘娘您分忧,当日神女下的三个预言都成真了,其中两个预言却是冲着娘娘与东宫来的。

「太子生辰之日,神女说三日后南方会有旱灾,如今南方果然陷在旱灾的困境中,在储君生辰之日预言灾祸。他日若是有心人挑事,说这是太子殿下不祥才招来天灾,东宫该如何应对?」

皇后没有打断我,我便大着胆子说下去:

「神女的第二个预言,说贵妃腹中是龙凤胎,贵妃果真生下一对双生子,自双生子落地,贵妃重获盛宠,又因为有神女的预言加成,皇上对贵妃的皇子更是疼爱有加,这个预言,危及的是娘娘您的地位。」

谢莺莺的两个预言都在给皇后埋雷,可这世上没有人愿意相信一个对自己不利的预言,所以我笃定皇后一开始就不信这个所谓「神女」。

皇后看我的眼神,从猜忌转为欣赏:「你很聪明。」

这时,殿外宫人来报,说太子也来看我。

皇后ťũ̂⁰打量了一眼我身上的脏衣服,温声道:「先去更衣,梳好妆再出来见太子。」

我换上衣裙,重整妆容后出来,便见太子已经坐在偏殿正厅。

我微微低头走到他面前,行了一礼后,抬起因为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太子目露疼惜之意,果然亲自俯身来扶我起来。

「是莺莺太任性了,但她同寻常闺阁女子不一样,你也别跟她计较太多。」

在他的视角里,我被谢莺莺推倒还险些毁容,却只换来他一句「别计较太多」。

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是话本里的原定男主?

我心中疑惑,但此刻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太子盯着我的眼睛,忽然问:「但你能告诉我,为何她推倒你时,你像是早有准备一般?」

我的心一提,看来是我第一次演戏,被他看出了破绽。

10

「殿下方才说,神女与寻常女子不同,有何不同?因为她能预言未来之事吗?

「若我说,我也能预知未来呢?」

太子惊愕:「你说什么?」

「神女当日说,她能预知未来,是因为天神给她托梦,让她能知未来祸福。好巧,天神昨夜也给臣女托梦了。

「昨夜,臣妾就梦到自己会被神女推倒伤脸,原本臣女也不信,直到今日一切都朝着梦里的方向走,神女推我时,我才愣了一下。」

这话太子和皇后自然都不信,但接下来我说的话,他们一定会往心里去。

「天神在梦里还告诉我——谢莺莺是假神女。」

太子拧了拧眉,沉声警告:「她是父皇下旨亲封的神女。」

我跪地,对皇后和太子道:「臣女能预言谢莺莺之后会做的所有事!」

「舞艺比试时,她会摔倒。她是故意的,却一定会伪装成无意绊倒对手,并大义凛然地用天下苍生来为自己开脱。

「考射艺时,她不会遵守规则,反而会斥责其他认真参赛的贵女们滥杀无辜,以此凸显出她爱苍生的高洁品性。

「娘娘与殿下若不信,舞试与射艺就在眼前,不如拭目以待。

「看看臣女的预言——准不准!」

11

为了验证我的预言,之后的两轮选妃比试,我被皇后带在身边。

我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白纱,用来遮盖脸上的伤。

谢莺莺看到我站在皇后身边,震惊又不服,但皇后在场,她不敢造次。

和前世一样,第二轮比试,考的是舞艺。

我退出后,谢莺莺的劲敌变成了宋家千金宋千颜。

宋千颜是将门虎女,性子泼辣强势,且她文武双全,才情不错。

听说在后院,谢莺莺想用前世对付我那一套去蛊惑宋千颜,宋千颜却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我祖父配享太庙,我爹爹是两朝元老,你虽预言了南方旱灾,却不能缓解天灾,这样一个对社稷黎民毫无实质贡献的所谓神女,还不够格跟我说话!

「什么?我是天命太子妃?你前几天不还说沈稚雪是什么天命之女,现在又变成我了?

「怎么回事,这天命不天命的,是你这张嘴叭叭一说就能定得了的?皇帝封你一个神女,你还真把自己当天神了?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冒充天神,担心折寿!

「少对本姑娘的人生指手画脚,说了,你、不、配!」

谢莺莺在她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在一众贵女中也成了笑话。

前世,我因为她的一句捧杀成为贵女中的众矢之的,如今,被人孤立的成了谢莺莺自己。

舞试的规则是双人结伴献舞,搭档抽签决定。

我退出后,谢莺莺抽到了跟宋千颜搭档。

她看不起大家闺秀,标榜自己与众不同,本质原因是她这个穿越者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根本不能与她所蔑视的书中世界的「纸片人」一较高下。

因此这一次,她果然如我所料,用了和前世一样的烂招。

献舞时,她借着衣裙遮掩,故意绊倒了宋千颜,然后无辜地站在台上哭嘤嘤地解释:

「对不起,我日日只知观天象,算苍生祸福,实在笨手笨脚,当不了歌姬、舞姬。」

她以为她这一番话会惹来太子的谅解与欣赏,太子的第一反应却是看向我——我的第一个预言成真了。

「殿下,我日日操心天下苍生,实在是没有精力学这些消遣的歌舞啊!」

谢莺莺满嘴仁义道德,前世她靠着这副假慈悲赢得了太子的敬重与偏爱。

可这一次,太子不仅不为她解围,神情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殿下,我是神女,身负天道重任,哪能如她们一样钻营歌舞取悦男子?这般行径与歌舞姬有什么不同?」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谢莺莺便想再辩解,她一心跟太子装柔弱无辜,没有发觉刚刚被她绊倒的宋千颜已经站了起来。

「你说谁是歌姬舞姬?」宋千颜从背后猛地抬腿踹了谢莺莺一脚,骂骂咧咧,「瞧不上歌舞姬,还是故意羞辱将军之女?太子妃还要求会舞艺呢!你搁这儿装什么清高!!

「滚你大爷的!」

「啊!!」

谢莺莺惨叫一声,竟被一脚踹下舞台,摔了个四脚朝天!

太子看到她摔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却到底没有去扶。

舞艺比试,宋千颜单独献舞后拿下第一,谢莺莺出了大丑,还只拿了个倒数第一。

12

第三轮比女子射艺。

世家大族培养贵女都会要求文武皆备,不求精通武艺,但马术骑射必然自小就请人教习。

射艺从早上进行到傍晚,参选的贵女各自满载而归。

宋千颜猎了二十头小野猪,陆家千金次之,猎了十五头小野猪和一只狼崽子。

真正的世家贵女,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她们狩猎归来,手上提着猎物,一派生龙活虎,毫无闺阁沉闷之气,在皇家猎场上绝不输男子气概。

众人都清点完毕了,谢莺莺才从树林里缓缓走出,她怀里果然和前世一样抱着一只兔子。

只见她昂首走到太子面前,摸着怀中兔子,清高孤傲地说:

「为了选上太子妃而滥杀无辜,实在残忍。

「神女爱众生,我实在没法像各位贵女这样,为了荣华富贵去猎杀无辜的小动物们,这场比试,我认输。」

她说完这些话,梗着脖子顾盼自雄地盯着太子,等着太子夸她慈悲善良、与众不同,可太子却冷眼旁观,脸上已有了烦躁厌弃之意。

谢莺莺有些不安,她知道太子喜欢清高淡然的女子,所以极力把自己塑造成人淡如菊的神女,可太子的反应却跟她预料的完全不同。

哪里出了问题?

正在她疑惑时,一旁的宋千颜把身上别着的一只貂大咧咧地扔在地上,冲她问:

「射艺的规则是先帝所定,从古至今,我中晋皇室选妃都考女子射艺,你意思是我中晋历朝历代的先祖皇帝都滥杀无辜,就你最善良仁慈?」

我适时站出来帮腔道:「是啊,神女这是在讽刺我朝皇帝残忍无道吗?

「神女这一句话,就把其他遵守规则的贵女贬成了心狠手辣的毒妇啊,这就是你的爱苍生?「怎么,我们这些女子不在你爱的苍生的范围中?」

谢莺莺连忙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我是……」

她实在辩解不出什么,便委屈嘟嘴:「太子殿下,ṱųₚ她们欺负我!」

「够了!」太子忍无可忍,厉声呵斥,「谢莺莺,你还要在我面前演多久!?」

13

谢莺莺吓得浑身一抖,愣在原地,这是太子第一次对她显露出如此明显的厌恶之意。

「你说你与世无争,究竟是不争,还是根本争不过?

「争不过,所以只能诋毁对手,还拿天下苍生做掩护!」

谢莺莺茫然无措,她不知道太子为何会突然对她如此刻薄。

太子喜欢清高淡然的女子,她还不够清高不够淡雅吗?

她不知道,她在选妃中耍的每一个手段,都被我提前预言了。

太子提前知道了一切,谢莺莺每一次大义凛然地提及苍生,都只会让他更加厌恶。

「你不是口口声声无心太子妃之位吗?你放心,我选谁,都不会选你这等虚伪之徒做太子妃!」

谢莺莺如遭雷击:「殿下,我是为你入的红尘!我是天道之女!是上天的卦象让我来选妃,你不选我,你要逆天而行吗?」

「天道之女?」

太子冷笑一声,看向蒙着面纱的我。

若真是天道之女,她的一举一动又怎么能被我全部说中呢?

她若真是神女,那能预言神女言行的我,岂不是能立地成佛了?

太子讥讽道:「谢莺莺,我现在真怀疑,你配不配得上神女的封号!」

谢莺莺正慌乱时,忽然有太监来报:「殿下,不好了!皇城外有灾民闹事!」

我想起来,前世这个时候,有一群旱灾灾民北上来皇城寻求生路。

谢莺莺立刻也反应过来,她抹去脸上心虚的泪水,大声道:

「是天灾!天灾只有神女能解!旱灾是我预言的,只有我能破解旱灾,拯救天下苍生!」

谢莺莺这下是彻底不装人淡如菊了,她贪婪地对太子说:

「如果我破解了天灾,成了天下人的救命恩人,是不是就能证明我是真神女!

「殿下就该顺应天命,娶神女为妻!」

太子动摇了。

皇后蹙眉,她不想让谢莺莺赢,于是下令:

「既如此,选妃再加试一轮!

「谁能解决天灾,谁就是当之无愧的太子妃!」

14

皇城外的灾民是南方旱灾北上逃荒的那群人。

灾民被暂时安置在皇城旁的安城里。

既然被皇后设为选妃的一环,参选的贵女们就都发动了自己的家族力量,为这群灾民送去食物与衣服。

谢莺莺不屑于此,她说出了新的预言:「一个月后的某一日,将会降下破除旱灾的雨水。」

至于具体是哪一日,她不肯明说,只高傲地坐等预言应验。

看到别的贵女为灾民施粥赠衣,谢莺莺不屑:「都是些表面功夫,治标不治本,只有我的预言能解救天下人!」

看到宋家为灾民送去猪肘子和干净衣物,谢莺莺便告诉太子:「这些灾民吃惯了肉,穿惯了好衣服,以后旱灾解了,他们也会想着来皇城蹭吃蹭喝。宋千颜这是在给皇上和殿下您找麻烦。」

陆家千金带着人为灾民重修房屋,修补屋顶,谢莺莺却说:「一群贱民哪配住这么好的房子?仗着天灾装可怜占便宜罢了!

「这群闺阁女子到底是见识浅薄,不像我,看得最长远。

「你们这些凡女做得再多,都不如神女的一句预言有用!」

谢莺莺说这些话时并不避讳旁人,她是打从心里就是这样想的,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在她眼里贱如草芥,她相信自己本就高人一等。

想必她在另外两个书中世界也是这般傲慢,所以她习惯了。

宋千颜和其他几位千金与她争辩时,太子只在一旁听着,他从始至终没有反驳过谢莺莺的那些观点。

我察觉到他的冷漠,不寒而栗。

这一晚,灾民里忽然有人发了高热,很快就有十几个人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高热不退、浑身起疹子,嘴唇发青,派来的大夫查不出根源,说这八成是瘟疫。

这话一出,到底是把宋千颜这群千金小姐吓住了,她们不敢再去施粥。

因为近在咫尺的瘟疫,皇城中人心惶惶,不知谁先提了一嘴,说南方旱灾是在太子生辰之日被预言的,于是百姓焦躁之下,果然把「太子生辰招来天灾」这等话传了出来。

我拿着对症的药方去找太子时,恰好撞见太子对着他的谋士发火。

「这是皇城脚下的瘟疫,一着不慎,很可能波及宫里!如果两天内病情还控制不住,就派军队来,一把火烧了全城的灾民!」

「殿下这是要屠城吗?」

「南方闹旱灾,难道朝廷没有给赈灾粮吗?这群人还有力气从南方北上到国都来,都是一群反骨刁民!若他们没有北上,旱灾的事怎么会闹得这么大!

「皇城那群愚蠢的百姓现在都说是本太子不祥,生辰之日被预言了旱灾!

「越是养着这群灾民,越会养大他们的贪心,到时候,就是这群灾民来拿捏我们了!」

我听到太子说:「一群纸片人而已,烧死就烧死了,还真把他们当人命看啊?」

我陡然想起,前世这群灾民也北上到国都,但那时他们并没有成为选妃的试题。

只隐约听说皇城外莫名起了一场大火,烧死了几百个灾民,之后便再无消息。

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捏着解病症的药方,我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

15

我的药方是沈家的府医所草拟,府医年轻时游历天下,擅治疑难杂症,被我沈家收入府中。

府医给的药方很快奏效:「这不是瘟疫,只是南北水土不服又兼具饥荒所导致的内热症状。」

太子再三确认不是瘟疫后,眼里那潜藏的杀意才淡褪。

这一日,他站在城楼上看着那群灾民排队领药,我在药棚下朝他挥了挥手:「殿下,能来帮我吗?」

阳光下,我抬起手白皙的胳膊擦了擦额头的汗,朝太子露出一个纯真无华的笑容。

太子果然被我吸引,他纡尊降贵地下了城楼。

既然不是瘟疫,他自然要做出爱民如子的做派。

他与我一同施药,我便将药勺递给他,萧文煊愣了一下,有些排斥。

我提醒他:「现在皇城里都在传殿下的生辰招来了天灾,殿下亲自为灾民施药,才能破除这等流言啊。」

萧文煊双眼一亮,「稚雪,你真是聪明。」

他知道此举有利可图,立刻接过药勺,一展君子风范,亲自为灾民施药。

那群灾民对他感恩戴德:「太子殿下未来一定是明君啊!生在中晋是我们的福气!福气啊!」

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所感激的储君,在两日前,还在谋划烧死他们以绝后患。

我冷眼看着萧文煊的亲和做派,并不戳穿他。

随着时间推进,离谢莺莺所预言的天灾解除之日越来越近。

眼看着南方旱灾每日都在死人,有人着急询问雨到底何时降临,谢莺莺以神女之姿说:「死于天灾的人都是生前造了孽的,他们该死,不值得怜悯。

「至于雨水何时到来,天机不可泄露!」

我冷眼看她装,我清楚地记得,前世那场雨是在夏至降临的。

谢莺莺根本不会什么祈福做法,只是借着穿书者的预知能力故弄玄虚。

等到了原书设定的降雨之日,她再装模作样地向天祈福,那么所有人都会以为那场滋润万物的雨水是神女求来的。

在此之前,她不屑去怜悯灾民,她明里暗里贬低宋千颜,说她做这ƭű̂ₘ一切都只是为了选上太子妃。

圣人论迹不论心,贵女们或许是出于某种目的去对灾民好,但灾民却实打实吃到了温热的食物,穿上了干净的衣物,住上了能遮风避寒的房子。

她不怜悯,却为了掩盖谎言,贬低她人,还暗示所有人,死于天灾的灾民是死有余辜。

南方的旱灾其实也波及了北方,整个中晋都已经连续两个月未见雨水。

百姓们都期盼着一场大雨。

夏至的这一日清晨。

谢莺莺兴高采烈地穿上祈福的衣裙,化上精致的妆容,还给自己眉心贴了金色的花钿。

她准备站上城楼,当着灾民的面作法祈雨。

她只需要掐着雨水即将降临的时辰随便做几个优美的动作,到时所有人都会以为这场雨是她祈求来的,将她视为救世的神女。

如此神性的一幕,也足够让太子对她再度倾心。

她精心打扮,要出门时,却发现——

门,从外面被锁上了。

16

与此同时,我拉着太子,照常为灾民施药施粥,到正午时分,我掐着时间,忽然当着众人的面,朝蓝天双手合十,柔声念咒:「请上天赐我甘霖,拯救苍生黎民!」

我话音刚落,天边惊雷滚滚,豆大的雨水先是一颗两颗地砸下来,紧接着雨越来越密越来越大!

「下雨了?」

灾民们先是一愣,紧接着大声喊:「下雨了!下雨了啊!!!」

「水!是上天赐下的水!!」

「老天保佑,终于见到雨水了!!」

皇城内外的百姓欢呼雀跃,纷纷从屋里跑出来,沐浴在久旱后的甘露之中。

「下雨了,殿下!」

我抬手接住雨水,笑着转身时,脸上蒙着的面纱正好被雨水打落,露出了伤口痊愈、莹白无瑕的脸庞。

萧文煊看愣在原地,他抬起手抚摸我的脸颊:「沈姑娘,你的脸、好了。」

其实我脸上的伤并不一定会留疤,我沈家倾尽全力为我找到了最好的伤药。

我每日蒙面纱示人,人人都以为我毁容已是板上钉钉,其实我的伤一个月前就已经完全愈合。

但在太子面前,我装作惊讶地摸上脸颊:「是啊,天神庇佑,降下甘霖,还治好了我脸上的伤。」

太子双眼一亮:「若这世间真有神女,该是你才对。」

「谢莹莺只能预言灾祸,却无力造福百姓,而你。」

太子牵起我的手,按在他的心口:「却能为百姓祈来甘霖与福泽!」

「沈姑娘!多谢你!」

「沈姑娘,你才是神女啊!」

欢呼雀跃的民众们从雨水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开始围到我身边,簇拥着我,赞美着我。

「沈姑娘为我们施药,为我们祈雨,这才是救众生的神女!」

「神女!神女!沈姑娘才是神女!」

城楼上,宋千颜和其他贵女看着这一幕,失落叹气。

宋千颜:「罢了,前段时间怀疑灾民得瘟疫时,我的确做不到像沈稚雪那样去亲身施药。」

陆家千金也说:「看来这太子妃之位,与你我是无缘了,不过输给沈稚雪也不算冤。若没有伤了脸,她的胜算本就最大。」

贵女们很快就看开了,她们也为这场雨感到开心,纷纷伸出手去接雨水。

这时,谢莺莺冲了出来,她是唯一一个见到雨水还愁眉苦脸的。

「雨!?雨怎么这么快就下了!!我还没祈福呢!!」

「神女!神女!神女!」

城楼下百姓的欢呼声传到谢莺莺耳中,谢莺莺看到,沈稚雪被百姓簇拥着喊神女,太子也含着温柔的笑意,注视着沈稚雪。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才是神女!这场雨应该是我求来的!你们都弄错了!」

谢莺莺大叫起来,可她叫得越大声,天边的雷打得就越响,完全盖过了她的声音。

宋千颜瞥了她一眼,鄙夷道:「谢莺莺,我看你是因为嫉妒得了失心疯吧?」

17

谢莺莺冲下了城楼,她想挤到太子面前,却被百姓们推搡开,有人趁乱唾弃她两口:

「什么假神女,现在想来邀功,我们挨饿的时候不见你施粥,我们生病的时候不见你怜悯!「你就是个只会预言灾祸的灾星,妖女!

「我呸!离我们真神女远一点!」

谢莹莺被淬了几口唾沫,她崩溃地大叫起来。

太子听到了她的动静,嫌恶地看了一眼,根本不予理会。

这时,我刻意让围着我的百姓们散开些。

谢莺莺此刻料定是我抢了她的功劳,一见有空隙,立刻朝我扑过来,要掐我的脖子,却被太子一掌推倒在地。

泥水溅脏了谢莺莺精心准备的神女服饰,她脸上也全是泥点。

瓢泼的大雨滋润着苍生万物,唯独打在谢莺莺身上的雨点,如长针入肉,钢刃刮脸。

我拨开人群,特意走到她面前,以神女之姿,朝她伸出手。

谢莺莺震惊地看着我这张美艳无瑕的脸庞:「你的脸、你没有毁容!?」

「我知道今天这个时辰一定会下雨。」

我笑着凑近她,轻声诛心:

「你的门——是我锁的。」

18

「谁能祈来雨水,谁就是神女。」

我朝她露出一个笑,「现在,我才是真神女。」

谢莺莺的恨意蓄成血丝,她的眼睛红得要滴血,她如地狱恶鬼一般凝望着我,忽然暴起,扑了上来,她想杀了我,可她还未接触我分毫,就被官兵、百姓合力按在泥水里!

「殿下!她骗你的!我才是神女!她锁了我的门,她抢了我所有功劳!她是个小偷,是强盗!我才是神女!!」

太子走到她眼前,「你说你是神女?」

「是啊!殿下忘了吗?我是在你生辰之日从天而降的啊!我带着预言,我能预知一切!除了神女,谁还能预言一切!」

「预言?你在我生辰之日预言旱灾,导致天下人将我也视为不祥之人!」

太子最看重的,当然是自己作为储君的声誉。

如今旱灾解除了,他要立刻摘去「生辰携天灾」的预言,要抹去预言,自然就要抹去说出预言的那个人。

我顺势告诉太子:「殿下,她就是个妖女。」

谢莺莺大惊:「你凭什么说我是妖女!」

「凭我是神女啊。」

我掐着谢莺莺的下巴,笑着道:「神女的预言就是天命,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神女说你是妖女,你就是妖女!」

不管谢莺莺如何喊冤反驳,太子都不为所动。

妖女的预言自然就是妖言惑众,只有这样,萧文煊才能保全自己的名声。

「来人!」

谢莺莺被人压制在泥水中,她看救命稻草一般仰望着太子。

却听太子冷漠开口:「把这个假冒神女、蛊惑人心、欺君罔上的妖女押入天牢候审!」

19

谢莺莺被当作妖女提上了朝堂,皇帝亲自审她。

文武百官分列两旁,老皇帝坐在中央的龙椅上。

谢莺莺最开始还狡辩:「那场雨是我预言的,是我带来的!沈稚雪她抢了我的功劳!」

她发了疯一样指证我是小偷,偷走了她祈来的雨水。

被请来作证的灾民却说:「我们亲眼目睹,是沈姑娘向天发愿,天道有求必应,降下雨水!」

「对!那一刻,沈姑娘整个人都像在发光!后来雨过天晴,所有虹光都萦绕在沈姑娘一人身上!」

「这就是神女!这就是老天爷钦定的神女!」

不得不佩服百姓造神的能力,那日雨后,我身边确实出现了一道七彩虹光,仿佛老天助我。

于是在百姓眼里,那道虹光就成了我的神辉。

我告诉皇上:「那场雨水虽是臣女诚心发愿所得,但天道之所以降下甘露,还是因为上天看到太子亲自为灾民施粥赠药,如此贤能爱民的储君,老天自然偏爱几分。」

我故意拉着太子与我一同施粥赠药,就是为了把这份功劳分给他一半。

谢莺莺的神女之名是老皇帝亲封,老皇帝才是谢莺莺背后最大的靠山。

单凭我一己之力想消解谢莺莺的神女身份万分艰难,所以我必须和太子成为利益共同体。

「生辰携天灾」的流言是我编排来让人传开的。

也是我告诉太子,只有把谢莺莺打成妖女,流言才能破解。

祈雨的荣光分一半到皇室身上,我的胜算就会更大。

太子被我捧了一把,脸上压不住得意地笑,他极力保持谦逊,说这是他身为储君应尽职责。

若不是亲耳听到过他的屠城计划,我大概也会以为他将是个明君。

「胡说!她在胡说!皇上你不能相信她!预言!对,只有神女能说出未来的预言!沈稚雪!你说你才是神女,那你能预知未来吗?」谢莺莺还在争辩。

「她不能预知未来,却能预知你谢莺莺的所作所为!」

太子将当日选妃比试时谢莺莺的各种丑态当众揭了出来。

谢莺莺脸色苍白又难堪,她自以为高明的计策,原来早被我揭穿。

太子当日看她演戏,犹如在看一只出丑的猴子。

「能被预言言行举止的人,怎么可能是真神女?」

「可旱灾是我先预知的!」

「你预知的全是灾祸!说你是神女,不如说你是妖女!是你给中晋带来了旱灾!」

「可我还预言了贵妃的龙凤胎啊!这是祥瑞之兆!」

一旁的皇后说:「贵妃的双生子一生下来便体弱多病,且之前早有御医看出是双生子的脉案,说来这龙凤胎或许是皇上给贵妃妹妹的福气,但被你这个妖女一预言,两个孩子一出生就多病体弱,这算什么祥瑞?」

皇后的话天衣无缝,没有人会察觉,那对龙凤胎之所以多病,是被皇后下了药——她在报复贵妃。

20

两则预言都被打成不祥,谢莺莺强装镇定:「皇上,至少宸王造反是我预知的!若没有我的预言,陛下如何未雨绸缪!」

这下没有人反驳她,谢莺莺挺直了脊背,「你们别忘了!宸王拥兵自重,若不是我的预言扼杀了他的谋反,这中晋如今还有太平可言吗!?」

「你之所以能预言宸王谋反,得知他养私兵。」我幽幽道,「是因为你是他造反的同伙啊!」

谢莺莺瞪大了眼睛,尖声大喊:「沈稚雪,你在胡说什么!我跟宸王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理会她的歇斯底里,只对皇帝道:「宸王已经愿意开口,不如就请宸王殿下上殿对峙!」

皇帝应允了。

很快,御林军就带来一个男子。

男人手脚皆缚玄铁锁链,一身囚服白衣,明明是落魄之态,却难掩他眉眼中的坚毅与贵气。他走上朝堂时,文官叹息,武官皆肃然以对。

他便是被谢莺莺一句预言打为逆贼的宸王——江应韧。

江应韧十岁从军,从一介草根拼杀至被封为异姓王,他身上的军功足以撑起整个中晋的国之脊梁。

因此哪怕老皇帝认定他有谋逆造反之心,也根本不敢轻易杀他,只将他囚禁在御牢中。

江应韧走到殿中央,并不对座上帝王行君臣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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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浑浊的双眼凝视着江应韧,到底没有追究他,只问:「你可认识谢莺莺?」

江应韧只瞥了一眼谢莺莺,便冷冷回眸。

谢莺莺趾高气扬地指责他:「乱臣贼子,你敢对我不敬!」

「乱臣贼子?」江应韧淡声反问她,「你是我的同谋,我是乱臣贼子,那你是什么?」

此话一出,众臣哗然。

老皇帝追问:「谢莺莺真是你的同谋?」

「她当然是我的同谋。」江应韧懒懒回应,「正因她是我的同谋,所以她才知道我养私兵意图谋反。」

「你胡说!江应韧!你为了沈稚雪,敢这么污蔑我!」

谢莺莺彻底乱了阵脚,谋反可是大罪!

江应韧疑惑地看着她:「谢姑娘,你怎么临阵反水呢?

「你忘了,是我让你伪装神女,在太子生辰之日说出灾祸的预言,让太子成为不祥之人。

「也是我让你告诉陛下,贵妃将有祥瑞的双生子,动摇皇后的地位。」

江应韧勾起一抹坏意的笑,当着老皇帝的面夸她:「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谢莺莺彻底慌了,江应韧在撒谎,但她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证据。

预言是她靠着穿越者的先知视角凭空捏造的,原本有神女身份护身,没有人会猜忌她,现在她成了妖女,帝王的多疑足以要她的命!

她看向太子,太子神情冷漠,满眼杀气。

谢莺莺的嘴张了又张,到底不敢说什么,她颓然跌倒在地。

皇帝已经失去了对她的耐心。

「原来是谋反的妖女,竟还敢用预言欺骗朕!来人,将她、将她……」

皇帝正要下令惩罚,却忽然咳了起来。

我上前进言道:「陛下,谢莺莺是祸国妖女,若留着她,必会给中晋带来更多天灾!」

我如今是众人眼里的神女。

我说的话,在皇帝听来,犹如预言。

皇帝咳过一阵后,问我:「那依神女之见,该如何处置这个妖女?」

我抬眸,冷声道:「杀了她!」

21

皇帝采纳了我的意见。

谢莺莺被绑上刑架,观看行刑的民众围得水泄不通。

监斩官宣读圣旨,说谢莺莺是妖女,当众处决以警示世人。

我来送谢莺莺最后一程。

她被绑在刑架上,看起来十分镇定,似乎根本不怕死。

她出口依旧傲慢:「沈稚雪,我只是暂时输给了你。」

「你是不是想说,你还能无限次地重生、无限次地穿进这个书中世界啊?」

谢莺莺骤然瞪大了双眼,惊惶地看着我说:「你、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你是穿书者,你是这个世界的小偷、强盗!

「你在每一个书中世界掠夺原女主的气运,不劳而获,据为己有。

「你曾经抢走女将军的荣光,折断她习武的双手,扔进敌军军营,让她沦为军妓。

「你盗走了女状元的气运,你污蔑她作弊,而后抢走她的文章,让你自己一鸣惊人,你如愿嫁给了某一朝的皇帝,而女状元却被你逼成了疯子。」

我手中,拿着两本老旧的话本——是我从皇宫藏书阁里搜罗到的禁书绝本。

一本叫《巾帼传》,讲的是女将军替父从军,凯旋,功成名就的一生,故事到了尾声,却突然被一个自称神女的人污蔑造反,女将军反抗,却被世人唾骂为毒妇,最终,女将军被砍断双手,沦为军妓。

另一本,叫《孝女登科》,讲的是自幼天赋出众的农家女为了替母申冤,一路披荆斩棘,考取女状元,最终为母亲赢得公道的故事。可故事到了尾声,依旧有一个神女跑出来,说女状元当年科举舞弊,那神女把试卷文章据为己有,在皇帝面前惊艳四座,最后神女成了皇后,而女状元为了清白使了些手段,被所有人骂歹毒。女状元最终被逼疯,沦为世人唾弃的女疯子。

这两个故事里厚颜无耻、卑鄙歹毒的「神女」,自然就是眼前的谢莺莺了。

「我这里,应该是你穿进来的第三个书中世界吧?你想借神女的身份让我也身败名裂,然后如法炮制地抢走我的人生。」

谢莺莺忽然大笑起来:「沈稚雪,你是比其他女主厉害些,可那又如何?

「我是穿书者,我天然高你们这些书中的二维生物一等!

「你杀了我又如何?在未来的某个维度,我一定能获得重生,我依然能把你踩在脚下,就跟上一世我能杀了你一样!」

她猜到了我是重生而来。

「ṭṻ²你跟女将军、女状元没有什么不同!在我眼里,你们都只是一行字,纸片人而已!毁了你们又如何?杀了你们又如何!你们连人都算不上!

「被我这样的穿越者践踏,是你们的宿命!也是你们的荣幸!

「沈稚雪,你只可能赢我这一次,重开一局,你只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我也笑了:「你就那么确定你能重开一局?」

谢莺莺自信地炫耀:「穿越者能无限重生!」

「如果我把你烧成灰烬呢?」

「你说什么?」

「我告诉皇上,要除去妖女,必然要用火刑。」

我从士兵手中接过火把,上面的烈焰灼人。

谢莺莺高傲的脸孔终于露出了惊惧与恐慌。

「一把火烧得你灰飞烟灭、神魂俱散!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重生!」

「不,不!!」

谢莺莺奋力挣扎大叫,我在她绝望的目光中,一把点燃了围绕她的火油,并将那两本被谢莺莺「烂尾」的话本扔进了火里。

在话本投入火中的瞬间,烈火爆燃而起,火舌张牙舞爪地朝谢莺莺的肉身扑咬过去!

「啊啊啊啊!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放开我!救命!好痛!好痛啊!!

「我错了,我不该抢你的军功!我不该污蔑你作弊!你们饶了我!饶了我啊!!

「救命!救……」

火焰中幻化出女将军与女状元愤恨怒目的脸孔。

她们以火为手,烧穿谢莺莺歹毒的双目,灼烂谢莺莺撒谎的咽喉,最后一把挖出她的心,在火里焚为灰烬!

她惨叫的声音越来越嘶哑、越来越恐怖!

天边忽然出现一道白光。

我看到谢莺莺的魂魄离体即将再次穿越,就在这一瞬间,人手一般的火舌愤怒地爆燃而起,将她的灵魂拽回烈火之中继续焚烧!!

谢莺莺的魂魄发出一声惊惧的哀鸣,紧接着,我亲眼看着她的灵魂在烈焰中被撕碎凌迟!

我听到她最后的嘶吼声——真是难听又悦耳。

22

我没有撒谎,我真的做了一个天神降临的梦。

只是梦里不是神明,而是那位将军姐姐与状元姐姐。

梦境里,她们指引我:「闯进这个世界的邪祟,要用烈火烧她肉身,焚她神魂,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下无间之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轮回,不得转世。」

也是她们的念力,令我得以重生。

谢莺莺死透了,化为一捧灰烬,被扔进了粪坑里。

但我知道,这个世界的闯入者,不止她一个。

23

行刑之后,我去了一趟皇城郊外。

江应韧开口认了罪,老皇帝不敢杀他,便将他流放千里,永世不得回京。

我花了些银子,在亭子里与江应韧见了一面。

他看着我的脸庞道:「上一次见你,还是在牢里。」

重生后我第一次去见江应韧是在一个月前的御牢里。

我察觉到太子眼中与谢莺莺如出一辙的冷血,又想起前世,我沈家被一则预言抄家灭族时,是江应韧带兵相救。

最后他为了护我一条命,死在了太子的乱箭射杀中。

我渐渐顿悟,这个世界,我是原女主,而原男主,一开始就不是太子萧文煊,而是江应韧。

谢莺莺最开始的攻略目标应该是江应韧,发现她根本无法动摇江应韧时,她选择用预言毁了他。

江府的确养了私兵,可那群私兵实则是御林军预备役。

江应韧身系天下兵马,被冤入狱时,为了稳军心民心,不曾开口辩驳一句。

直到我靠父亲疏通关系,进牢里见了他。

最开始,他隐忍不发。

我扯下脸上的白纱,露出右脸的伤痕,告诉他,这是谢莺莺伤的我。

他看到我伤痕的瞬间,平静无波的双眸迸出藏不住的心疼与愤怒。

我垂下眼泪:「将军若不助我,我身上还会有更多这样的伤。」

只为这一句话,江应韧便答应,替我在朝堂上指认谢莺莺是同谋。

他认下了莫须有的谋反罪名,流放千里,却将绝处逢生。

「神女能不能赠我一言?」

「将军,我并不是神女。」

江应韧知道我所有的计谋。

但他看我的目光,却犹如在瞻仰神女像一般珍视。

他伸出手,却只敢借着风的拂动摸一摸我的发丝,他眉眼柔和:「在我心里,你就是真神。」

我会心一笑:「那将军可愿听我一句预言?」

我抓住他的手,按在我的心口:「我预言你,才是中晋未来的明君。」

江应韧轻轻挑眉,回握我的手心,郑重许诺:

「等我。」

24

转眼一年过去。

这一年,老皇帝病重,萧文煊以储君之名摄政。

他掌权后,本性毕露,先是派人溺死了贵妃的龙凤胎,导致贵妃伤心而亡。

又对皇后下毒,让皇后暴毙于慢性中毒。

「那对双胞胎太碍眼了。他们的存在,抢走了父皇对我的关注!

「皇后只是孤的养母而已,她知道我的身世,他日我若登基,她必然会来拿捏我,不如现在就杀了!」

他颁布苛政,对南方民众尤其严苛,征税极重。

「南方多刁民, 不打压他们, 一有事就跟旱灾那次一样上京来闹,不如现在就让他们老实!」

因为皇帝病重,萧文煊一直不能迎娶我。

终于熬了一年, 皇帝驾崩的当晚, 萧文煊做的第一件事,竟是跑来寻我。

他眼里冒着诡异的精光:「神女,我将娶你为妻。」

他将我视为他的吉祥物,只要我在, 他就能万事顺遂。

我提醒他:「先帝仙去,要守国丧。」

「守国丧?老皇帝算什么东西,配得上我守丧?」

他暴露出的傲慢简直和当初的谢莺莺如出一辙。

如今他身处万人之上, 便开始不加遮掩地蔑视这个世界的伦理与规则。

萧文煊执意为我办了大婚。

大婚之日, 皇城宫变。

江应韧带兵杀回国都, 麾下十万将领尽数以他为尊。

他在军中尽得人心,当日的流放, 实则是放虎归山。

边境才是江应韧的天地,他之前不是不想争, 而是不屑争。

直到他得了我的预言,知道我想让他称帝。

他没有让我等太久。

萧文煊这一年的所作所为已让他民心尽失。

他一败涂地,被俘虏时,质问我:「为什么背叛朕!朕那么爱重你!」

「你爱重我,只是因为我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你知道只有在女主身边, 你的皇位才能坐得稳固!」

前世他爱谢莺莺, 就是因为谢莺莺占走了我的女主之位。

他想当这个世界的主角,至于女主是谁,他根本不在乎。

萧文煊被我揭穿,他惊怒之下,嘶吼着问:「那为什么是江应韧!为什么选他也不选我!」

「因为你抢走了江应韧的一切!」

我很早就意识到,萧文煊和谢莺莺一样, 都是穿书者。

与谢莺莺不同, 萧文煊很早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在他十岁那年,他就在抢夺江应韧人生中的各个重要节点。

他偷走江应韧的玉佩, 冒认流落民间的皇子, 最后被皇后收在膝下抚养。

他借皇子的身份,抢走江应韧一半的军功。

谢莺莺当日说江应韧会谋反, 其实也是萧文煊在背后的授意。

他是个比谢莺莺聪明、比谢莺莺低调、却比谢莺莺残忍百倍的强盗。

「对他用火刑,斩草除根!」

如今再处置这群穿越者,我已很有经验, 也足够心狠手辣。

萧文煊死在了江应韧亲手点的火里。

在萧文煊灵魂被撕碎的惨叫中, 一袭婚服的我,将手搭在了江应韧掌心。

暴君伏诛,内乱平息。

臣民欢呼相庆。

25

我将重新执笔, 为女状元和女将军修改结局。

我要每一个强盗自食恶果、小偷玩火自焚。

我要所有被穿越者掠夺命运的女主获得新生, 让她们夺回属于自己的荣光,回到属于自己的人生轨道上。

我与江应韧携手,并称帝后。

天边再度出现了虹光。

天命向我, 百鸟朝凤。

这个世间,属于我,属于江应韧。

属于众生!

——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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