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里最出名的花花公子季焱出车祸撞了头,记忆停留在了三年前。

  圈里最出名的花花公子季焱出车祸撞了头,记忆停留在了三年前。



  他找到我,烦躁道:



  「我不就是跟前女友吃了顿饭吗,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愣住了,回过神来抱起了地上的小女孩,在他错愕的眼神中轻声道:

  「季焱,我们已经分手三年了。」



  「我已经……结婚生子了。」



  01

  晚上哄睡了女儿,我靠在床头玩手机。



  一条推送新闻弹出来。



  「2 月 17 日晚 9 时,卓世董事长兼执行总裁季焱于洛杉矶发生车祸,已紧急送往医院抢救,据悉季焱头部受到重创陷入昏迷,后续情况请关注浪视新闻……」



  新闻配图是一辆几乎撞报废的布加迪威龙,季焱头上满是鲜血,闭上眼被抬上担架。



  就连昏迷时,眉头都是紧皱的。

  我一时有些恍惚。

  我已经三年没再见这个人了。

  那些往日的亲密地耳鬓厮磨,痛苦得撕心裂肺,那时候还以为永远都不会忘记。



  只短短不过一千个日夜,就模糊的恍如隔世了。



  我垂下眼睑,正打算放下手机睡觉,却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我生怕敲门声吵醒了女儿,赶紧穿上拖鞋去客厅,却在对准猫眼时愣住了。



  季焱头上还裹着纱布,已经开始渗血,满脸都是烦躁。



  「姜早,开门!」

  「我知道你在,我问过门卫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脑子一片混乱地开了门。



  「你不是前几天刚出车祸了吗,你怎么——」



  季焱浑然不把自己当外人,自顾自进了门,在看到地上男士拖鞋时目光微凝,却没说什么。



  「冻死了。」他抱怨着把外套塞给我:「你怎么跑到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我送你的别墅呢,怎么不去住?」

  我被这个人自来熟的语气惊呆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三年前我们分手的时候闹得那样难看,季焱脸色阴沉得吓人,盯着我的眼神让我简直怀疑他想杀了我。

  他说:「姜早,你和你的姘头最好离我远一点。」



  「不然我不保证他的死活。」



  现在他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自然而然地坐进沙发里,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



  「来。」



  昏黄的夜灯光芒打在他身上,那双眸子和从前一样,微微上挑出有些刻薄又犀利的锋芒,偏偏那张脸又生得极好看,那点刻薄也成了桀骜不驯的意气。

  我后退一步,皱眉道:



  「你来干什么,我们已经分手了。」



  季焱嗤笑: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



  「这两天又在家偷着哭了吧?」



  「行了。」他有些不耐地招了招手:



  「我不就陪顾子衿去了趟医院吗,你至于这么小心眼儿吗?」



  见我不肯过去,季焱耐着性子站起身来拽过我,骨节分明的手掌放在我肚子上,语气里也带上一丝温柔。

  「我知道,你怀孕了控制不了脾气对不对?」

  「既然你这么想要这个孩子,那就生下来吧,孩子的名字我都取好了,要是个男孩子就叫季行舟,要是女孩子就叫——」

  我终于察觉出哪里不对劲了。



  眼前的季焱,说的分明还是三年前。



  我拽住他的手腕,声音在喉咙里有些艰涩。



  「季焱,你失忆了?」



  他一顿,随即不在意道:「他们都说我撞了脑子失忆了,真他妈扯淡。我现在脑子有点乱,不过不要紧,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你可以慢慢说给我听。」

  他搂着我,仰起头眼里满是爱意,就好像这三年我们从未分开过一样。

  我推开他,勉强维持着声线平稳。



  「季焱,我们已经分手了,我——」



  他迅速打断我,脸上的笑容没了温度。



  「姜早,差不多就得了。」



  「你以为我会信?」他的薄唇勾起一抹傲慢的弧度:

  「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要走早就走了。」



  「你离不开我的。」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我猛地推开季焱。



  女儿揉着眼睛走出来,小小的手上还抓着她最喜欢的兔子玩偶。



  「妈妈。」她皱起小小的眉头,看向季焱:



  「他是谁啊?」



  02



  我和季焱的分手,闹得并不愉快。

  我是季家收养的孩子,说是孩子,其实不过就是季焱父母给他找的一个玩伴。

  在进季家的第一天,所有人就告诉我,我要让着季焱,照顾季焱。



  我比季焱大三岁,顺理成章成了一个姐姐的角色。



  季焱从小被宠坏了,脾气很差,在我刚去的时候经常折腾我。



  他会把我最怕的蛇放在我床上,找一群人嘲笑我被领养的身份,在深夜里闯进我房里阴狠地把我从床上拖起来,告诉我:



  「姜早,你他妈别真把自己当我姐姐了。」

  「你就是我家养的一条狗,知道吗?」



  我知道,我没有和季焱闹脾气的资格。



  事实上,我很感激季焱的父母,是他们把我从福利院接了出来。



  如果不是他们,我应该已经被暗地里用漂亮的男女孩做生意的院长送到不知道谁床上去了。



  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季焱在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很快软化了下来,他开始对我亲近,不许别人欺负我,也在睡不着的时候会到我屋找我,他也开始叫我姐姐。



  我也一直以为,我会永远扮演姐姐的角色。



  直到 19 岁那年,季焱谈恋爱了。



  跟顾子衿。

  顾家和季家门当户对,顾子衿和季焱一样,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



  那是一个明艳美丽的女孩子,在刚上大一的时候就成了公认的校花,也吸引了季焱的视线。



  两个人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然而都是打小被宠大的,季焱和顾子衿的脾气都算不上好,经常有吵架的时候。



  在又一次他们吵架的时候,季焱为了气顾子衿,当着她的面吻了我。



  我们的关系在那一刻彻底变质。



  很快季焱和顾子衿就和好了,季焱却一直没有跟我解释过那个吻。

  我们都默契地再也没有提起,但我们都知道,我们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自然地相处了。



  季焱跟顾子衿在一起了三年,到底还是因为一次争吵分了手。



  顾子衿伤心之下出了国。



  而季焱在一次酒醉后,摸上了我的床。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混乱的晚上,他在我颈间含糊着酒气,抓住我的手推到头上:



  「别拒绝我。」他动作强硬,声音却可怜巴巴:「别拒绝我。」

  我动弹不得,许久后颤着声音问他:

  「季焱,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用一个吻代替了回答。



  许久后,等我已经累得快睡着时,隐约听到他在我耳边轻叹。



  「你是姜早。」



  ……



  我们就这么在一起了。



  没有表白,没有仪式,甚至都没互相说一句喜欢。

  我依旧扮演着姐姐的角色,照顾着季焱的生活,只是他对我更亲密了。



  我们会在夕阳的海滩上散步,在浓重的夜色里依偎着看电影,在雷声轰鸣的雨声中相拥而眠。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是感觉到幸福的。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但我知道我喜欢他。



  所以当顾子衿回来找到季焱的时候,我忍了下来。

  季焱鸽了我的生日去陪她吃饭的时候,我也忍了。



  我爱季焱,我知道他一直都还没长大,所以我愿意给他犯错改正的机会。

  直到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我把报告单发给了季焱,他的电话许久后才拨通。



  他的声音在电话那边有些失真,烦躁道:



  「姜早,我还不想要孩子。」



  「我还没玩够呢,怎么可能当爸爸,这个孩子别留了。」



  半个小时后,在医院实习的同学给了发了一张照片。



  是季焱和顾子衿,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动作轻柔的好像对待独一无二的珍宝。

  同学发来一条语音:

  「季焱怎么跟别人来妇产科了,这女的都怀孕了,她谁啊?」



  那时候我才明白,季焱不是不想要孩子。



  他是不想要我的孩子。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忘记过顾子衿。



  这个让他第一次品尝情爱的姑娘,是他心头永远忘不掉的白月光。

  她回来了,我这个替代品只能给她让位,连带着我的孩子,也一并成了被随手抛弃的垃圾。



  那之后,我就跟季焱提了分手。

  季焱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拖着并不同意,无奈之下我只能找来了我的老同学帮我演了一出旧爱新欢的戏。



  我永远记得季焱那天的眼神,他死死盯着我,好像要用目光把我活活烧死。



  「姜早,你和你的姘头最好离我远一点。」



  「不然我不保证他的死活。」



  他最后轻蔑道:

  「你也不过就是我的一条狗而已。」



  「你记着,是我季焱不要你了,不是你他妈的甩了我!」

  那天之后,我就和季焱再也没见过了。



  很快他就出国发展了,听说还跟顾子衿订了婚。



  两家门当户对,顾家和季家都很高兴,订婚宴隆重的上了新闻头版头条。



  而现在,他出了车祸,记忆回到了三年前。

  寂静的客厅里,车流的声音都被夜色隔绝在了窗外。



  无声地沉默黏稠起来。

  我抱起女儿,在季焱错愕的目光中轻声道:

  「季焱,我们已经分手三年了。」



  「我已经……结婚生子了。」



  03



  季焱半晌后才有了动作,他张了张嘴,脸上浮起可笑的荒谬,试图伸手来抓我。



  「不可能。」他不知道是在说服我还是说服自己。

  「不可能的姜早,你怎么可能跟别人结婚?」



  「你不是很喜欢我吗?」

  他眼神移到我怀中孩子身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失忆了,所以这孩子是我的对不对?」



  「你是不是背着我把当初那个孩子生下来了?」



  我后退一步:「季焱,你别发疯了!」



  「这不是你的孩子!」



  季焱眼里的光逐渐被阴暗吞噬:



  「不是我的?那这孩子是谁的?」



  他一把拽住我的手,厉声道:

  「姜早,这孩子是你他妈跟谁生的?!」



  「跟我。」



  就在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门被推开,孟则桉走过来抱过了女儿。



  更深露重,他身上的黑西服沾染上露水,有些湿漉漉的,然而强大的气场却让他丝毫不显得狼狈,反而饶有兴致地注视着面前的季焱。

  「家里来客人了,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旁若无人一般无视了季焱越来越黑的脸色。



  「你喜欢的那家蛋糕,我去得晚了,差点儿没买到。」

  季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拳头攥起。



  「姜早,你什么时候跟他混到一起的?」



  我还没说话,孟则桉就笑了,只是那笑容里讥讽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什么时候?」

  「具体来说三年前我们在一起,两年前我们有了孩子,今年我们结婚了,季总问的到底是什么时候?」



  寂静的客厅里,两个身量都很高的男人对峙着,季焱眼里怒火翻涌,孟则桉则像是看孩子似的,生生站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胜利者的感觉。

  我叹了口气,上前拽过孟则桉,对季焱道:



  「他说得没错。」



  「季焱,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现在我们也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你跟顾子衿马上要结婚了,我也已经结婚生子。」



  「你只是因为车祸失忆了一时记不清楚而已,我们早就……」我顿了顿,继续道:



  「早就不互相打扰了。」



  「打扰?」

  季焱后退一步,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可笑。

  「姜早,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现在你跟我说,打扰?」



  我垂下目光,轻声道:



  「你长大了,我们都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孟则桉靠到我身边,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握住我的手,无声宣示主权。



  我们三个人站在一起,和对面的季焱分明隔得不远,却好像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许久后,季焱笑了。

  他死死盯着我,冷笑道:



  「好,姜早。」



  「算你狠。」



  04



  孟则桉在季焱走了之后没说什么,但我明显感觉出他小心眼病又犯了。



  就连女儿让他亲亲她,他都亲得很敷衍。

  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



  「我在生气,快跟我解释」的低气压。

  我无奈,走过去抱住他。



  「我不知道他会来,他今天突然来敲门,又失忆了,我都跟他说清楚了。」



  「以后不会了,嗯?」



  孟则桉把领带扯下来扔在地上,不说话,大长腿一岔坐在沙发上。



  半天以后,他大概是自己做好心理平复了,终于开口道:



  「我听说他失忆以后立马坐飞机回国就觉得不好,紧赶慢赶还是让他进门了。」

  他看起来是恨极了,从来只会阴阳怪气不说脏话的人竟也爆出一句脏话。



  「妈的,怎么就没把他给撞死!」



  我差点儿被他逗笑了。



  孟则桉看着总是冷静自持,好像天塌下来都不值得他掀起眼皮看一眼似的。



  其实一碰上季焱的事儿就小心眼儿。



  当时季焱出国后他恨不得给他办个欢送会把他送走,让他再也别回来了。

  眼下我们刚刚领证,季焱又回来搅和,他不气才怪。



  我哄了半天,赌咒发誓不会再和季焱纠缠他才勉强消气,却还是在女儿睡下之后被他折腾得不轻。



  第二天一早我拖着酸疼的身体起床,在心里暗骂孟则桉,都眼看着奔三十的人怎么越发疯了,不是都说男人过了 25 就开始走下坡路吗?!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我还以为是送快递的,接起来刚要说话,电话那边却传来了一个耳熟的女声。

  哪怕隔空都能听出顾子衿声音里的轻蔑。



  「姜早,我们出来见一面吧。」

  我皱眉:Ťüₔ「有事儿吗?」



  「我觉得就季焱的事情,我们需要谈一谈,你说呢?」



  我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直截了当道:



  「我跟季焱没有关系,他车祸撞了头也不是我去撞的,有什么事儿你们之间沟通就行了,与我无关。」



  说着我就挂了电话。

  对于顾子衿这个人,我是不太喜欢的。



  并不是因为季焱为了她抛弃了我,季焱喜欢她也不是她的错。



  只是我很讨厌她面对我时永远高高在上的那副态度,好像我就是什么让她既瞧不起又厌恶的脏东西一样。



  明明她和季焱分手后我们才在一起,按道理她才是后来插足我们的小三,却总摆出一副正宫的姿态。



  我好不容易摆脱过去,有了新的生活。



  不管是季焱还是顾子衿,我都不想再和她们纠缠了。



  ……



  我以为我和他们都说清楚了,却没想到季母生日宴那天,我去送礼物时却看到顾子衿坐在季母身边。

  她直勾勾地看着我,明显是为我而来。



  我假装没看见:「既然有客人,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就要走,却被顾子衿叫住了。

  「站住。」

  「姜早,季焱去找你了吧?」

  我回过身:「你想说什么?」

  顾子衿微微抬起下巴:

  「姜早,我真没想到你这么阴魂不散。」

  「我知道你早就喜欢季焱了,所以趁着我们分手的时候爬上了他的床逼得他不得不跟你在一起,但现在我们都订婚了,你也结婚了,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

  我几乎被气笑了。

  顾子衿一直都是这样的,按照自己的喜好去颠倒黑白。

  在她眼里季焱满心满眼都是她,只要他和我纠缠在一起就必然是我主动勾引。

  我冷笑道:

  「顾小姐要是有臆想症的话,找我是没用的,建议你还是早点去医院看看脑子吧。」

  「我臆想?!」

  她猛地站起身来,厌恶地盯着我:

  「姜早,我们已经订婚了,马上就要结婚了!」

  「那你告诉我,要不是你勾引他的话,他为什么会回来找你!」

  一边的季父季母都没说话,似乎默认了顾子衿的话。

  季母斟酌片刻,开口道:

  「姜早,季焱年纪小不懂事,可你是当姐姐的,有什么事应该劝着他一些,不能为了一己私利搅得一家人都不安生,你说呢?」

  我忍不住讥讽道:

  「是啊,26 了,真是年纪小不懂事。」

  「我有老公有女儿,你们当我稀罕他!」

  「他出车祸也不是我撞的,他失忆了也不是我害的,你们不去看着他反倒来找我?怎么,是知道他不会听你们的,所以只敢来捏我这个软柿子吗?!」

  「你怎么说话?!果然是喂不熟的白眼儿狼!」季父冷冷剐着我。

  我懒得再多说,转身想走。

  顾子衿却叫住了我。

  她死死攥拳,高声道:

  「姜早,你知道季焱为什么会出车祸吗?!」

  「他是因为听说你结婚了心情不好才会去喝酒飙车的!这一切难道不都是因为你吗!」

  我头也没回。

  「与我无关,也不是我逼他的。」

  却在想要推门的时候动作停住了,季焱站在门后,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手里还提着给季母的礼物,手指骨节紧紧捏住,失了血色。

  他看了我一会儿,突Ṭṻₒ然笑了。

  「姜早,你说得对,是与你无关。」

  随即他铁青着脸进了屋,对顾子衿道:

  「谁让你来的?」

  顾子衿霎时红了眼眶,却还哽着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季焱,我们已经订婚了,你现在回来找她是什么意思?!」

  季焱默不作声,片刻后开口:

  「取消订婚吧。」

  屋里顿时陷入窒息地沉默。

  几秒钟后,顾子衿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道:

  「季焱,你是不是疯了?!」

  「为什么要取消订婚,是因为姜早吗?Ṫû₁」

  季焱有些不耐道:「因为不想和你结婚了,我有没有和你说让你不要来找她?」

  「那你要我怎么办!」顾子衿声嘶力竭:

  「我的未婚夫飞越半个地球去找别的女人,季焱,你说那你让我怎么办?!」

  季焱没搭理她,只是随手把礼物扔到季母面前,神色淡漠。

  「我的事儿你们少掺和。」

  「姜早说得对,这事儿跟她没关系,」他自嘲似地笑了笑:

  「是我倒贴,我活该。」

  季母气得嘴唇直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我:

  「早知道当时还不如让你死在福利院,好心把你接回来,结果把我们家搅得鸡犬不宁!」

  「还不是她趁你年纪小的时候不懂事勾引你,不然你怎么会这样!」

  我闭了闭眼。

  季家收养了我,我心里是感恩的。

  可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季焱出了什么问题,季父季母就会在我身上找原因。

  他们自诩上流人,不会动辄打骂那一套。

  可是上流人磋磨人的手段更刻薄,他们太明白怎么让一个人无地自容了。

  在我小时候他们会当着客人的面罚我跪,在客人询问的时候微笑着回答:

  「我们好心好意把这孩子接回来,结果这孩子心思太多了,我们也是没办法。」

  季焱是不会有问题的。

  如果有了问题,一定是因为我。

  我突然觉得有点累,正要离开的时候,门铃响了。

  保姆过去打开门,结果出现在门口的竟然是穿着一身西装的孟则桉。

  我睁大眼:

  「你——?」

  他走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伯母的生日,我这个做晚辈的怎么能不来看看。」

  他看了一眼四周,明明是微笑着的,浑身却散发着冷冽的气场。

  「我来得不巧吗?」

  季父赶紧站了起来:「来得正好,来得正好,快坐。」

  孟家的家世凌驾于季家之上,在孟则桉面前,季父季母并不敢充大。

  季父瞬间变了脸色,满脸笑意:「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之前郊区的那块地则桉帮了不少忙,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签合同?」

  孟则桉笑了。

  他扯了一下领带,眼里一片锋寒。

  「我看那块地不适合季家。」

  「在你们学会尊重我太太之前,合作先停一停吧。」

  季父大惊失色,季母也赶紧站起身来赔笑:

  「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们和早早都是自家人,偶尔有点矛盾也是正常的,孟总可千万别因为这个伤了两家的感情。」

  孟则桉并不坐保姆搬来的椅子,只是居高临下的站在那里、

  「姜早是我老婆,你们不尊重她,就是不尊重我。」

  「我看季家似乎不太欢迎我们,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着他拉着我的手就走。

  身后季父季母表情霎时变得难看起来,张着嘴惶恐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身后的季焱突然说话了。

  他隐忍着情绪,声线阴沉:

  「孟则桉,你以为她很爱你吗?!」

  「我告诉你,她爱了我十年你不过只是一个我的替代品罢了!」

  孟则桉偏过头,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如果这么想能让你好受一些的话,你随意。」

  05

  「你怎么来了?」

  坐在车上,我小心翼翼地觑着孟则桉的脸色,生怕他因为刚才季焱说的话生气。

  孟则桉面无表情。

  「怎么受欺负了也不知道告诉我?」

  我低下头:「我也不知道顾子衿回来,本来想放下东西就走的。」

  孟则桉垂眸看着方向盘,神色晦暗。

  「季方舟这个老东西,拿着我的钱,还敢欺负我老婆。」

  他嗤了一声:「季家还真没一个好东西,你都跟我结婚了,季焱还在我面前给你上眼药,真是生怕你日子好过。」

  我叹了口气。

  孟则桉说的我都知道。

  季焱向来是这么自私的,只考虑自己情绪的宣泄,从来不想别人的处境。

  爱他的时候,我什么都能包容。

  如今不爱了,只觉得满心厌恶。

  见我不说话,孟则桉握住我的手。

  他常年健身,手掌心结着茧,粗糙却温暖。

  两枚婚戒硌在一起,他沉声道:

  「以后有事告诉我,不准一个人受委屈。」

  其实今天的事儿对我来说没什么,以前比这委屈的多的是了,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是他这样说,我突然就觉得满心的委屈涌了上来,眼前一片酸涩。

  半晌后,我回握住他。

  「好。」

  ……

  季焱似乎安分下来了,好几天都没找我。

  他也没回国,和顾子衿的婚事就这么僵持下来。

  几天后,就在我快要把这件事翻篇的时候,季焱突然打来了电话。

  深夜里,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酒意,霸道道:

  「姜早,我喝醉了,来接我。」

  我有些头疼。

  以前我和季焱还没分手的时候,他经常跟着一帮狐朋狗友出去玩,每次都喝得烂醉如泥,然后就叫我去接他。

  他从不管我在干什么,什么天气,晚上几点,只知道打一个电话我就会去。

  我还记得顾子衿刚回国的时候,季焱有一次也是这样喝醉了让我去接他。

  我到了酒吧,看到迷离的灯光下,他正把顾子衿抱在大腿上亲。

  许久后他才看到我,分开的唇间拉出一道银丝。

  顾子衿朝我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容,周围的人也都在看我的笑话。

  季焱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张,反而皱眉对我道:

  「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我闭上眼,努力不去回想那些难堪的过往。

  其实到了如今,跳出这段关系再看,我才发现我其实没我想象中的那么爱季焱。

  我只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被教育着要让着季焱,要满足季焱的一切需求,要一切以季焱为主。

  我习惯了去迎合他,包容他。

  直到我遇见了孟则桉,他才慢慢教会我一个道理。

  活着,首先是要为了自己。

  「妈妈,是爸爸吗?」女儿迷迷糊糊地抬起头。

  我放下手里的故事书,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不是Ṱů₆,是无关紧要的人。」

  说着我对季焱道:

  「你打给顾子衿吧,我没空。」

  季焱声线染上一丝委屈:

  「你不喜欢我了吗?」

  「姜早,你以前都会来接我的,我好难受啊,你来好不Ṫṻ⁾好?我不想要顾子衿。」

  我平静道:

  「与我无关,以后别再找我了。」

  说着就挂了电话。

  手机很快就不停地响起,我无奈只能把季焱拉黑。

  没想到两分钟后,电话又打来了。

  我还以为季焱换了号,刚想挂掉,却发现是孟则桉来的电话。

  他居然也难得喝了酒,声线有些不稳,还带着些笑意,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老婆。」他的声音清浅却又缱绻:「我喝醉了,来接我。」

  我奇道:「司机呢?」

  「司机今天有事儿回家了,我好难受。」

  我无法,在女儿头上亲了亲,起身穿衣服去接孟则桉。

  却没想到按照他定位去了后,推开门我居然看到了季焱。

  孟则桉和季焱两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各占据桌子两端对峙着,其他人都坐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又好气又好笑地去拉孟则桉。

  「你多大了?!」

  孟则桉平时那样冷静自持的一个人,喝醉后竟也学会了撒娇那一套。

  他靠在我身上站起来,对着季焱露出胜利者的微笑,炫耀道:

  「不好意思季总,我老婆来接我了,那我先走了。」

  季焱脸色黑沉,视线牢牢钉在我身上。

  「姜早。」他声音有些颤,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你来接他,不来接我?」

  我扶着孟则桉,他还不肯收手,恨不得痛打落水狗:

  「我是她老公,请问你是?」

  季焱不说话了,眼底慢慢结成寒冰。

  出门前,季焱叫住了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声音居然带上一丝颤意。

  「姜早。」他说:

  「你真要选他?!」

  我没回头,轻声道:

  「我早就做出选择了。」

  ……

  我好不容易把孟则桉塞进车里,没好气道:

  「你有病吧,他脑子不好你也跟着闹,脑瘫会传染吗?!」

  孟则桉看起来却心情很好,他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勾起嘴角仰在真皮座椅上。

  「今天吃饭遇到了,他非说你会来接他。」

  他似乎还觉得不解气,补充道:

  「傻逼,不自量力。」

  我算是发现了,碰上季焱,孟则桉所谓的教养就彻底失效了。

  这样打小矜贵的一个人也会粗鄙的骂人了。

  「姜早。」他闭着眼睛跟我十指相扣:「你爱我吗?」

  许久后,见我没回答,他睁开眼,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慌张。

  孟则桉结婚后很少提起我之前的感情经历。

  我曾经以为是他不在意。

  可我现在才发现,其实他在意得很,否则不会这么为了争这一口气跟季焱玩这种幼稚的争宠把戏。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何时竟然慌张过?

  我俯身给他扣上安全带,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

  「爱你。」

  我无奈道:

  「只爱你。」

  06

  季焱要出国了。

  他联系上了我。

  「出来谈谈吧姜早,这一次之后我就回洛杉矶,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

  我想了想,还是赴约了。

  季焱这个人不达目的不罢休,说清楚也好,可以让他彻底死心。

  我们约在之前常去的一家餐厅,他破天荒绅士地为我拉开椅子。

  「我记得你很喜欢这家餐厅。」

  我点点头:「之前很喜欢,但自从知道你背着我带顾子衿也来过,我就不再来了。」

  季焱脸上的表情僵住:「……抱歉。」

  我笑着摆摆手:「无所谓,我早就不在意了。」

  季焱在我面前坐定,片刻后终于问出第一个问题。

  「姜早,囡囡到底是不是我女儿?」

  我抬起头,季焱眼里带着有些绝望的期望,手指因为过于用力泛起青白色。

  我喝了口咖啡,回答得斩钉截铁。

  「不是。」

  「我没兴趣玩什么带球跑的恶俗游戏,囡囡就是孟则桉的女儿。」

  「……那当初那个孩子呢?」他面色一寸寸苍白下来。

  「打掉了。」我低头道:「我知道顾子衿有孩子的那天,就去把孩子打掉了。」

  「你该不会想说,顾子衿的孩子不是你的吧?」

  季焱不语。

  我们都知道,顾子衿的孩子就是他的。

  他的劈腿是真实的。

  我们之间自始至终,就没有过误会。

  「他对你好吗?」季焱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我唇线扬起:「他对我很好。」

  又忍不住补充道:

  「真的很好。」

  「当时我找他其实只是为了做戏跟你分手而已,但是后来接触才发现这个人真的很好。」

  「他很体贴,孩子是我们不小心要上的,但是孟则桉很开心,我们就把孩子留下了。」

  「其实我们早就领证了,只不过那两年我一直不想办婚礼,所以婚礼才推迟了这么久才办。」

  季焱面无表情,眼里像是酝酿着风暴。

  「姜早,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回来好不好?」

  我反问:「那顾子衿呢?」

  「你当初为了她辜负了我,现在又要辜负她吗?」

  他闭了闭眼,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

  「我早就不喜欢她了,只不过一直不甘心当初被她甩了。」

  「我们分手之后我就后悔了,可惜你那时候已经有了孟则桉。」

  「姜早,我以后会对你好的,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也没人比你更了解我。」

  他咬牙:

  「我们才应该在一起!孟则桉不过是个乘虚而入的小人!」

  我摇摇头。

  「晚了,季焱。」

  「我给了你那么多机会,顾子衿回来的那些日子,你但凡有一次回头我都不会放弃你。」

  「没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你的。」

  「我已经走出来了,你也……别再钻牛角尖了。」

  许久后,他古怪地笑了笑。

  「是吗?」

  「如果我非要钻呢?」

  我突然感觉有些眩晕,忍不住看向季焱。

  视线里,他越来越模糊。

  在我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听到他开口了。

  「姜早,你已经抛弃过我一次了。」

  「我不会再让你抛弃我一次了。」

  07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车上。

  迈凯伦飞快地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

  我又惊又怒:

  「季焱,你给我下药?!」

  「你要带我去哪儿?!」

  季焱看着前方的路,淡淡道:

  「去我之前送你的半山别墅,你不是说很喜欢山上的景色吗?」

  我心下泛起寒意。

  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季焱曾经送给我一套别墅,情到浓时我们也会去住几天,然后在窗边相拥着俯瞰半城夜景。

  可是如今……

  他分明是要囚禁我!

  我死死咬住牙:「季焱,你疯了?!」

  「我已经结婚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季焱不答反问:

  「你喜欢孩子是吗,我们以后可以多要几个,你想生几个?」

  我看着窗外飞快后退的景象,心下有些绝望。

  季焱我是知道的,他对我与其说是爱而不得,其实说是不甘心更合适。

  他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

  他不甘心我陪了他这么久突然有了新人。

  不甘心被我甩。

  就像当年对顾子衿一样。

  只不过他如今没了记忆变得更加偏执,我就成了这个倒霉鬼。

  就在我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突然余光扫过山路后面跟上来了一辆眼熟的迈巴赫。

  是孟则桉!

  我欣喜若狂,季焱也发现了那辆车,冷哼一声深踩油门。

  跑车发出一声可怖的嘶吼,在山路上疾驰而去!

  我一瞬间吓得魂不附体,大吼道:

  「季焱,你疯了,你把我放下!!——」

  孟则桉很快追了上来,两辆车并排在狭窄的山路上齐头并进,孟则桉一脚油门用力把迈凯伦往里撞!

  季焱毫不示弱,狂轰油门试图把孟则桉撞下山!

  我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趴在玻璃上也不顾孟则桉能不能听见,大喊:

  「则桉——」

  就这么开了几分钟,孟则桉突然猛踩油门,迈巴赫的车轮发出撕扯的摩擦声横在了季焱面前,季焱用力踩下刹车,不得已被逼停了。

  我趁机开了车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了下车的孟则桉怀里。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带着哭腔道。

  孟则桉冷着脸看向车里的季焱。

  「我在你手机里安了定位。」

  我浑身都在剧烈颤抖,抱着孟则桉不肯松手。

  我万万想不到季焱失忆后竟然会疯成这样!

  季焱没有下车,他就这么跟孟则桉对视着。

  几秒钟后,迈凯伦的油门再次响起!

  季焱开着车冲我们狂冲过来,他面容扭曲而疯狂:

  「既然不跟我在一起,那我们就一起去死吧!——」

  千钧一发之时,孟则桉用尽全身力气抱着我向外扑去!

  我们滚了好几圈,最后堪堪在悬崖边上停了下来。

  尘土飞扬中,季焱的车却突然急打转向,从我们身边蹭过,直直冲下了悬崖!

  轰!——

  火光轰然。

  08

  几天后,我接到了消息。

  季焱运气好得离谱,车身的钢架和安全气囊护住了他身上最要害的地方,他只是肋骨折了三根,一条腿粉碎性骨折,再撞了头而已。

  那一根断裂的肋骨只差 0.2 公分就插进了他的心脏。

  他在 ICU 待了几天,奇迹般地醒了过来。

  只是季焱的行为已经构成故意杀人未遂,其实如果他想杀的只是我,季家怎么都有办法把他保下来。

  只可惜他还想杀孟则桉,孟家不是好相处的,警察当天就找上了门。

  等他好了,估计也要进监狱待个几年了。

  季焱醒了那天,警方联系了我,说季焱一直不肯开口,只说了一句见我才会交代。

  我无法,只能去看了他。

  没几天不见,他和从前天差地别,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如今浑身绷带地躺在病床上,眼里全是沉沉的死气。

  我对这个试图杀了我的人只剩下厌恶和恨,站在床前冷冷道:

  「你还有什么想说?」

  季焱没说话。

  半晌后,他的眼珠慢慢转动着朝向了我。

  「姜早,我恢复记忆了。」

  我冷笑:「是吗,那你后悔了吗?」

  「后悔了。」季焱嗓子大概是也受伤了,声音嘶哑难听。

  他眼角逐渐泛起红色,一滴泪掉了下来。

  「我后悔当初跟你分手了。」

  「姜早,要是顾子衿回来的时候我没有不甘心,是不是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看着他,突然想起季焱小时候。

  他是个骄纵任性的孩子,从小闹起来就让人头痛不已。

  只有偶尔受了委屈才会红着眼眶来找我,往我怀里一扑,什么也不说,就掉眼泪,可怜极了。

  我突然觉得心口泛起酸涩。

  我们曾经那样亲密无间。

  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姐姐。」时隔这么多年,他终于又开口叫了我一声姐姐。

  他哽咽道:「我错了,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我看着这个我爱了十几年,也原谅了十几年的男人,没有说话。

  许久后,在他慢慢黯淡下来的目光中,我拿起包转身离开。

  看也看了,有什么该交代的你也交代了吧。」

  「争取……宽大处理。」

  09

  四个月后,季焱宣判了。

  故意杀人未遂,好在他最后打了一把方向盘,律师百般辩护他在最后一刻改了心意没有真的想撞死我们,最终从轻处罚判了有期徒刑五年。

  季母当场哭晕了过去,季父满头黑发已经变得花白。

  顾子衿哭了一场后出国了,这些日子季焱已经把她变成了圈子里的笑话,和季家的合作也彻底完蛋了,顾家恐怕要过一段时间的困难日子了。

  半年后,季焱生ţú₀日,季母联系到了我。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怨恨,却不得不哀求道:

  「季焱那孩子想看看你,你能不能……去见他一面?」

  孟则桉在一边看Ṭũ̂⁼着报纸,偷偷竖起ṭũ̂₊耳朵。

  我低声道:

  「不了吧。」

  随即挂了电话。

  我跟季焱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彼此之间好的坏的、开心的痛苦的、平静的歇斯底里的,看了太多了。

  事到如今,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了。

  第二天,我收到了季焱的信,是他从牢里寄给我的。

  【姜早,好久不见。

  这些天我在监狱里想了很多,我有很多想和你说的话,写了很多封信,可是自己看了都觉得可笑,想来你也不会想看,就都撕掉了。

  我最近经常梦到以前的事,我梦到我过生日的时候我打碎了我爸最喜欢的花瓶,你明明也很怕,却帮我顶罪罚跪。

  我还梦到我们之间的那个吻。

  其实那个吻与其说是用来气顾子衿的,更应该说是我鼓起勇气下的蓄谋已久。我后来才想明白,其实我早就爱上你了,只是那个时候我太蠢,还不知道。

  其实我对顾子衿,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喜欢。

  我只是觉得她漂亮,优秀,带出去有面子。似乎我要找女朋友的话,就应该找一个这样与我相配的,我喜欢她,就像喜欢一块表、一辆车,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我。

  她后来回来的时候,我也是抱着被甩了的不甘心才继续和她在一起,只是那时候我以为是爱。

  我是什么时候才知道我爱你的呢,大概是我们分手后我第一次回家的时候。

  家里空荡荡的,黑漆漆冷冰冰的,我在那一刻突然就慌了神,我大声叫你的名字。

  你明明该在的,你一直都在的,不管我什么时候叫你你都会出现。

  可那次你没出现。

  我第一次觉得有点害怕。

  我觉得我好像弄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但我还是不肯低头。

  之前的十几年,一直是你纵容我,你从来不跟我生气,不管我做了什么你好像都能原谅我。

  我以为是你离不开我,你迟早会回来的。

  我赌气和顾子衿出了国,我想让你也尝尝我感受过的害怕,这样你就会回来了。

  可我没想到,这次你再也没找过我。

  我骗自己,你不会离开我的,我们在一起那么久,我们的整个人生都纠缠在一起,你挣脱不了的。

  直到我知道你有了新的男朋友。

  你们有了孩子。

  然后你们结婚了。

  我终于崩溃了。

  我这时候才懂得,不是你离不开我。

  自始至终,离不开的那个人都是我。

  我想,我不要什么自尊了,我不要什么脸面,我只想要你回来。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喝了多少酒,我知道我开得飞快,风和雨打在我脸上我就感觉不到我在流泪了。

  撞车的那一刻其实不疼,我听说人死之前会有回马灯,会看到人的一生。

  我的确看到了回马灯。

  只是我的回马灯,都和你有关。

  你第一次来我家时,脸上惶恐的表情。

  我把蛇放进你被窝里,你被吓得含着眼泪还不敢生气的表情。

  我们第一个吻, 你惊讶的表情。

  看到我和顾子衿在一起, 你难过的表情。

  奇怪,我以为我都忘了。

  可是回忆起来又那么清晰,好像无数个你又出现在我面前, 陪着我过完了这一生似的。

  后来我就醒了。

  我醒来时总觉得你该在我身边,可是一摸, 身边是空的。

  他们都说我失忆了, 我不知道, 我想不起来, 我只知道我很想见你, 我马上就要见到你。

  我连夜坐飞机回国, 我想告诉你我爱你,我想跟你说我们好好在一起,我以后不会再伤害你了。

  可我在看见你的那一刻,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看起来过得很好。

  你跟我说,你结婚了,有孩子了。

  你说孩子不是我的,是另一个男人的。

  我突然觉得很荒谬。

  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我们已经融进了彼此人生的骨血里, 可你现在却突然说,你要彻底离开我, 进入另一个人的人生了。

  那一刻我很愤怒,又很悲哀地发现,对于你的离开,我其实无能为力。

  有那么一瞬间, 我甚至希望你去死。

  如果你死了的话,你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也不会离开我,我们可以死在一起,然后永永远远不分开。

  可是真到那一刻,我发现我下不去手。

  失去意识之前, 我只有一个念头。

  很可笑吧,但是我突然觉得如果要你死的话, 我宁愿你在另一个人身边,好好活下去。

  起码这样, 我还能再看到你。

  哪怕陪在你身边的已经不再是我。

  姜早,你问我后不后悔。

  你不知道,其实我已经在无数个日夜里后悔得肝肠寸断。

  姐姐, 我会好好改造的,争取早点出去。

  如果他对你不好, 那你就等我出去。

  如果他对你好, 那就忘了我吧。

  永永远远都不要再想起我这个只会让你伤心的王八蛋。

  祝你幸福。

  哪怕这幸福不是我给的。

  季焱。】

  我看完信,眼前突然有些涩,酸胀难言。

  孟则桉抱着女儿在外面叫我:

  「囡囡说想去迪士尼,正好我这周有空, 我们明天去吧?」

  见我没回答, 他走过来,看到我手里的信纸时随口问道:

  「什么东西?」

  我扯出一丝平淡的笑,把信纸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没什么,垃圾而已。」

  「好啊, 那明天去迪士尼吧。」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季焱留给我的伤害远不是这一两句话能治愈的。

  他只有一句话说得对。

  我会幸福的生活下去。

  而这幸福,将永远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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