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时,周时让为了帮他笨蛋妹妹拔得头筹,偷换了我的应急药。

我倒在校门口,ICU 住了半个月,错过了最后一场考试。

他却为安抚受惊的小笨蛋,带她毕业旅游了半个中国。

一月后,他来看我。

「考不好没关系,我陪你复读就是了。」

「你只是错过了一场考试,不是赢得了我的心!」

按灭了国外某大学的入学通知,我没有回话。

他的烂心,还不配和我的前程相提并论。

1

周时让散漫地靠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我书桌上的相册。

「你也是,自己的药不知道收好。那么关键的时候,还能用错了药,我也是服了你了。」

他语气随意,神情轻佻,半分歉疚都没有。

好像翻我书包偷换了我的哮喘药的不是他一样。

手上的相册翻到了我初中时的照片上,他指着我狗啃的短发,嗤笑出了声:

「你那时候怎么那么土,衣服穿得松垮垮,头发也像狗啃的,哪有半点漂亮女孩子的样子。亏我那时候瞎了眼,就喜欢你喜欢到不行,为了守着你,情书都扔了一大堆。」

周时让说得没错。

他曾经,是真的很喜欢过我。

2

我妈和他妈是闺蜜,我和周时让相差不过几个月,是光着屁股就玩在一起的。

过去的十八年,除了家人,我们是彼此陪伴最久的人。

周时让从小就是混不吝,谁的话都不听,一言不合就要跟人拼命。

只在我面前,温顺得像只猫。

其实,那年我本也是长发飘飘的姣好少女,情书也收到手软。

可每一封情书过后,周时让都和人打得歇斯底里。

不是脸上挂着伤,就是胳膊吊在胸口上。

方阿姨被老师叫得一个头两个大。

那是我第一次管不住他了,好赖话说尽,他都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最后我赌气,好多天不理他。

他急了,带着通红到吓人的双眼将我堵在小区的林荫小道上:

「你傻吗?我是吃醋了,我喜欢你,喜欢到别人喜欢你都酸得恨不能要他们的命。」

「许昭愿,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最大的笨蛋。」

他冲进漫天大雨里,留给我一背影的委屈。

那一晚,电闪雷鸣,我翻来覆去想着那双通红的眼,和我们相爱相杀的十五年。

第二天,我剪短了头发,将白裙子收进了柜底,套上了松松垮垮的大 T 恤。

任凭谁来问都是一句「我要好好搞学习」。

可在和周时让四目相对时,他眼底的震惊与感动,证明他都懂的。

他一学习就睁不开眼的人,却主动抱着书啃到半夜。

顶着黑眼圈,他认真道:

「我不努力,就要离你越来越远了。我要一直守着你,守着我的未来。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他不是能忍的脾气,别人动他一下就像跳脚的猫,可我怎么揉搓他,扔给他多少难题,他都泄气了一般,觍着脸笑嘻嘻地应下了。

那么爱面子的人,甚至在体育课上给有了突发情况的我,提来了好大一包卫生巾,长短昼夜厚薄品牌都快凑齐了。

别人笑话了一句我娇气,把周时让养得像条听话的狗,他扑过去就是一口,差点撕掉一块肉。

「我就是她的狗,我就愿意做他的狗,谁惹她我就咬死谁!」

从此,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周时让触碰不得的例外。

直到江映溪住进了周家。

3

那是周叔叔好友的女儿,父母车祸双亡后,她只能和年迈的奶奶在乡下相依为命。

周叔叔心疼她,将人接进了周家养。

她上了我们的学校,进了我们的班级,甚至因为和所有人不熟悉,周时让主动提出要和她做同桌ƭůₚ。

那是我第一次在江映溪的楚楚可怜里做出的退让。

我想,我和周时让都是太过幸福圆满的人。

被太阳包裹的人,就该在自己得到温暖的时候,给泡在潮湿里的人漏点余光。

可后来,周时让为我熬夜做的生日礼物、托人国外带回来的纪念品,还有一起入乐队的机会,都在江映溪含泪的楚楚可怜里,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我闹过,周时让不耐烦地训斥我:

「她已经这么可怜了,寄人篱下你还要我冷落她吗?」

「昭愿,善良点吧。我们人生里的点缀而已,却是她不可多得的光,让给她又怎样。」

让到最后,我们约好的爬山,因为江映溪的生理期,被周时让取消了。

他在群里说:

「集体活动就要集体去,扔下映溪就是在搞小团体,我不允许。昭愿,别无理取闹。」

说好陪我逛街赔罪的,他却陪江映溪去扫墓了。

「逛街什么时候都能逛,死者为大,昭愿你就懂点事,别和死人一般计较了。」

连我生日时选了爱吃的火锅和日料,他都不满道:

「映溪长痘痘,吃不了辣。而且映溪肠胃不好,吃日料会肚子痛。昭愿,换一个吧,就一顿饭的事,别上纲上线。」

映溪映溪,他的世界里只有映溪。

我被彻底排挤在了二人之外,却要被冠上恶人的标签,被他反复鞭打和伤害。

可每一次刻意疏远,他又死皮赖脸贴上来道歉,转头继续踩着我给江映溪让位置。

周而复始,我隐痛难过,最后心灰意冷。

闺蜜江霖霖一脸不忿:

「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这样。你就像被偷走气运的女二,突然之间就在周时让那里失去了所有光环。」

她说得没错,一次次针锋相对,周时让已经对我生了厌恶。

不愿做被偷走气运的女二,成为人人喊打的恶毒女配,我便不搅和在他们的二人世界里,悄悄递交了出国申请。

我以学习为主的理由,彻底淡出了周时让的世界,故意避开和他的所有交集。

可江映溪又哭着将我拦在楼梯间。

4

「都是我的错,是我命苦不中用,时让哥哥才多多关照我。让昭愿姐姐不开心了,你打我吧,你狠狠打我吧。」

她突然拽着我的手抽自己,却猝不及防身子一歪,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操场上很大一群人,亲眼见证我把江映溪推下了楼的过程。

学校里开始疯传我霸凌孤女江映溪,校园网上更有帖子煞有介事地一一列举了我的霸凌事件。

在江映溪生理期的时候,发脾气逼着她去爬山。

在她父母忌日的时候,吼叫着不许周时让陪她扫墓。

明知道她肠胃脆弱,故意带她吃日料,要让她错过模拟考。

和周时让冷战,逼着周家弃养可怜的江映溪。

一桩桩一件件,黑白颠倒,泼了我一身脏水。

我在学校被不知情的同学孤立、排挤,被人偷了笔记撕了书本,还在作业本上写满了咒骂的话。

我还是成了人人喊打的恶毒女配,配得上的只有家破人亡生不如死的结局。

江映溪是贫苦出身的小白花,她坚强独立,永不屈服,甚至学习上和我不分上下。

他们心疼她,爱护她,像呵护一朵被暴风雨砸在头上的小雏菊。

恶意甚至延伸到我父母身上,口诛笔伐地进行了狂欢般的网暴。

他们往爸爸办公室里送菊花,在小纸条上落字——

「不让别人给父母扫墓,那就给你自己父母扫。花我提前送了,不谢!」

妈妈连锁蛋糕店被人污蔑以次充好、卖隔夜蛋糕、卫生不合格等等,一遍遍被投诉,一轮轮被检查。

大张旗鼓的动作,既影响了口碑,也影响了生意,不得不暂时关门休整。

妈妈十几年的心血,因为无妄之灾就要付诸东流了。她一边故作洒脱地安慰鼓励我,一边愁得夜不能寐,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我从小受父母疼爱,要什么有什么,顺遂得连磕了碰了妈妈都要心疼坏了。

那场网暴是我经历过的最大的挫折了。

我怀揣恐慌与无措,一度想要提前结束我的高中生涯,立即卷铺盖逃去国外,彻底给女主让路。

可我不甘心。

做错事的明明不是我,最后被打上标签,成了过街老鼠的凭什么是我。

作为亲身经历者的周时让,明明可以为我说句话的。

可我的信息他不回,电话不接,反而在我去学校收拾书本准备在家休养时,冷笑道:

「我只是把映溪当妹妹,她都没爸爸妈妈了,作为她最亲近的人,我对她好点怎么了?也值得你嫉妒得对她下死手吗?」

「她骨折了,你开心了,全市第一的好成绩再也不会受威胁了吧。」

「真棒,贼喊捉贼,我也是看清了你。」

啪!

5

我一耳光打碎了我们的十八年,带着钝痛与愤恨报了警。

「好可惜,十八年了,你今天才看清我。」

走廊的监控清晰地录下了江映溪失足倒下去的动作,和扯着我要我打她的尖锐声音。

警察来取证,学校再没办法像拒绝我一样拒绝他们了。

证据在前,面对各方面的质问,江映溪包着泪水连连摇头:

「都是误会,我从来没说过昭愿姐姐推过我。」

她是没说过我推了她,可她也没说过是自己倒下的。

她楚楚可怜地一言不发,模棱两可,就把我推上了风口浪尖。

甚至在我经历夜不能寐的巨大网暴时,她更新了朋友圈——

「风雨过后总会有彩虹的,映溪要加油啊。」

周时让在评论区安慰她——

「无论多大暴风雨,哥哥永远为你撑伞。」

二人的互动,不仅从侧面佐证了传言的真实性,更立住了江映溪坚强小白花的人设。

明明被架在火上烤,被逼着自证清白的是我,她还在真相摆在面前的时候,委屈地直掉眼泪,好像是我故意找的茬。

老师同学像护女主一样无脑护着江映溪,开始和稀泥:

「映溪胆小,肯定不是故意的。」

「都高三了,大学是她唯一的出路,算了,别搞映溪心态了,她也长了教训了。」

「她一个孤女,也不容易。不就是误会嘛,大度点,不要计较了。」

我被网暴的时候就是我活该。

我沉冤得雪,要追究到底的时候就是我小气。

可我偏要计较、偏要小气呢。

这个世界不是谁弱谁就有理,也不是谁会装谁就有理。

哪怕她是全世界的女主,可我的世界里,我也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宝贝女主,不是任何人的踏脚石和登天梯。

校园网上发帖污蔑我的 IP 被爸爸花重金请人破解了,竟然是在周家。

证据摔在面前,所有人住了嘴,看江映溪的视线尤其耐人寻味。

俯视着江映溪娇弱的苍白与惊恐,我问道:

「你别说,这也是误会!」

「够了!」

6

周时让猝不及防地推了我一个趔趄。

挡在江映溪面前,他猩红着双眼揽下了所有:

「是我做的,你满意了吗?非要闹得难以收场,现在你开心了吗?」

我被冤枉网暴时,他一言不发。

他的映溪被真相砸在头上时,他就歇斯底里地跟我闹。

这是陪我十八年,骤然变心的青梅竹马。

我像被人往胸口开了一发冷枪,疼到浑身发冷,痛与震惊差点把我搅碎。

江霖霖为我鸣不平:

「昭愿对你还要怎样?你爱宠着你的便宜妹妹关她什么事?凭什么一次次吃着她的人血馒头往上爬!求你行行好,带上你的好妹妹滚远点。」

「她不欠你的,也早就不要你个垃圾人了,你不明白吗?没有无缘无故的疏远,是她不要你。」

周时让的身子僵了僵,不自然扫了一眼我的煞白,还是心虚地把视线挪开了:

「那又怎样。针对映溪,本来就是她不对。」

「她除了学习什么都没有了,你已经逼得她每天熬夜刷题到两三点,为什么还要给她精神上的霸凌。」

「而且,你们的小团体本来就排挤映溪,我不信没有你的默许。」

「我既然做了映溪的哥哥,就理应护着她。昭愿,我们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让让映溪。」

啪!

7

我抬手两耳光,打断了他的理直气壮。

「你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们全家吞咽委屈去理解你!我爸爸妈妈把你当半个儿子一样疼爱,我有的礼物,哪一样他们没给过你。他们被网暴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有像这样护过他们、站出来说过半句人话吗?」

周时让偏着一脸的桀骜,震惊过后,无所谓地用舌尖顶了顶面颊,朝我冷笑道:

「报警了又怎么样,我说的是事实,至少在我看来就是你的霸凌,算不上造谣诽谤。」

「许昭愿,这一耳光以后,我就不欠你和你爸妈了。」

那一瞬间。

他颠倒黑白地站在我对立面的那一瞬间,我骤然发觉,和周时让有关的十八年青春,彻底烂了。

我紧紧攥住满心的颤抖,忍着鼻头的酸涩,强撑坚强笑道:

「周时让,从今往后你我再无半分瓜葛,也别拿十八年的感情说事了。至于谣言污蔑,凭证据,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我冲出了人群,怕走得慢了,就要忍不住狼狈地落下泪来。

周时让下意识拉我的衣袖,却在江映溪哽咽地叫了声时让哥哥时,一点点松开了手。

「是你太偏激,别怪我。映溪只有我了。」

他爱一个人的样子还是没变,就是不顾一切站在她面前,维护她,袒护她。

只不过,那个人不是我了而已。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在周时让一封公开的道歉声明里落下了帷幕。

坏人作恶付出的代价竟是如此微不足道,可一个正常人的平静生活竟差点被毁掉了。

江霖霖是这么安慰茫然的我的:

「谁在情窦初开的时候没经历过一场无疾而终的感情?只恰好,你遇到一个本身就是混蛋的人。及时止损,已经是他放过了你的余生。」

我觉得很有道理,把我和周时让十几年的感情结束在了那天。

我们都默认了,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

我与周时让再没有以后了。

可高考结束的前一天,我喘不过气倒在地上,才突然想起,那天的药好像格外清冷。

可我书包暗格里的哮喘药,除了爸妈和周时让,没第三个人知道。

想起江映溪信誓旦旦的那句「我一定会是本市第一,时让哥哥答应我的」,我什么都明白了。

从天而降的致病花粉,突然被换掉的药,都不是意外。

周时让在同学面前大放厥词:

「许家莫名其妙让警察找上门,差点冤死了我。谁不知道我们早就没关系了。知道许昭愿错过最后一场考试很痛心,但她痛心也不能挖我的心吧。映溪那么胆小,吓得哭了一晚上。要不是高考结束了,我不会原谅许昭愿的。」

「她不是好好的,倒是映溪吓得天天做噩梦。明天最早的飞机,我带映溪去散散心。你们Ŧū́ₜ看昭愿的时候,顺带帮我带一束最贵的白玫瑰,也算对得起她了。」

他一走就是一个月。

今天突然找来,是方阿姨打着看妈妈的幌子硬挤进的门。

8

「考不好没关系,我陪你复读就是。」

周时让放下了相册,直勾勾看向我。

「知道你还在生气,可映溪马上就去京市上学了。她长大了,我负够了一个当哥哥的责任,再不用管她了。」

「你也闹够了!我们十几年呢,哪能几句气话几个耳光就真的扔下了。你不过是错过了一场高考,可我魂不守舍地陪着映溪的时候,才知道我有多想你。昭愿,你赢了,你赢得了我的心。过去的就过去了吧,我定了你爱吃的火锅和日料,二选一,哪个我都陪你去。」

看着这张熟悉却又陌生到可怕的脸,我深呼出一口气,指了指床边的一堆药丸:

「吃这些要忌口的,你说的那些我都吃不了了。」

他轻笑一声:

「你呀你呀,还真是个药罐子,一辈子都在和药打交道。」

我妈正好推着行李箱进来,意有所指道:

「还不是被恶鬼算计了,抢救了一整晚,ICU 住了半个月,我差点都以为她要抛下我了。」

「不知道是谁那么恶毒,把哮喘药换成了生理盐水,那是在要昭愿的命,是谋杀。」

「害我女儿的坏心肠,早晚不得好死。」

周时让唇瓣抖了抖,脸一瞬间苍白了下去。

他想开口,又好像不知道说什么,闷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妈不动声色地将行李箱推到我书桌下,交代道:

「要出远门了,该带的东西都准备准备,该丢掉的垃圾也扔得远远的。ṱŭ̀₆」

是啊,新的学校在地球另一端,飞机要飞十几个小时,可不就是很远的一趟门。

只不过眼前的垃圾,我早就丢掉了。

周时让望着一桌子的瓶瓶罐罐小药丸,低声闷闷道:

「也是,你成绩那么好,少考一科也有学上的。那么喜欢海市,你打算报海市哪个学校?我挑个就近的,和你都留在海市。」

如果是从前,他放着最爱的京市不去,委屈自己陪我去我要去的海市,我大抵会高兴坏了。

可现在,我轻笑了一下,淡淡回他:

「不了,我·······」

叮铃铃·······

我的话,被周时让的电话铃声打断。

他看了一眼屏幕,立刻按了接听键。

里面立即传出了江映溪的哭声:

「时让哥哥,我摔跤了,正在医院。」

周时让面色一变,一边安抚着江映溪,一边头也不回地往楼下奔去。

「昭愿,我有急事出去一趟。好好养身体,等去海市我天天陪着你。」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自嘲般笑了笑。

海市我不去了,而你,我也早就扔在了过去里。

「妈,以后别放他进来了,我们早就不是朋友了。」

正在出门的方阿姨背影一僵。

9

十分钟后,周时让与江映溪的短信同时发来了。

周时让说:

「改天再陪你逛街吃饭,大度一点,不要生气了。」

江映溪挑衅道:

「昭愿姐姐贵人命大,既能逢凶化吉,大概也不会受落榜的影响吧。没关系,我和时让哥哥在京市等你哟。」

我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和周时让莫名的发疯。

反手把两个人都拉黑了。

第二天,班级入大学前的最后一次聚会。

开学后同学们天南海北,再见一面都难,我推脱不掉,只能也去了。

我去得晚,包间里的座位坐了七七八八。

周时让一见我进门,就堆着笑起了身:

「昭愿,你来了。我本来是要去接你的,映溪突然要吃小蛋糕,要绕路,就给耽误了。你过来,坐我身边·······」

他顿住了。

他左边坐着好兄弟,右边坐着紧紧攥着裙角的江映溪,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江映溪忙仓皇起身:

「这本来就是昭愿姐姐的位置,对不起,我坐错了,我还给你。」

可她惊慌失措的动作很大,撞得桌上的茶碗哗啦作响。

周时让瞬间眉头紧锁,将人按回了座位上:

「你还是别添乱了,给我好好坐在这里。呆头呆脑的小笨蛋,没你哥我罩着,还不整天捅娄子。手心还破着皮,不坐我身边,谁帮你夹菜倒水。」

「你昭愿姐姐才不会和你个笨蛋小孩子计较呢。对吧,昭愿!」

亲疏有别,内外分明,所有人都看得玩味。

只有我,像看傻子表演,再无半分波澜。

江映溪又羞又涩,面颊通红,抱歉地看了我一眼:

「对不起啊昭愿姐姐,下次,下次你来早点。」

我摇摇头,毫不在意地坐在了身前的位置。

「没关系,那个位置以后都是你的。」

周时让顿了顿,下意识看向我。

我毫不在意地错开了他的视线后,他尴尬地给了左边的好兄弟一拳:

「没眼色,不知道给昭愿让位置。她生气了我有你好看。」

那人回了他一拳,扯了扯嘴角道:

「左拥右抱,你想得美。昭愿什么样的性子,能受你左右摇摆的委屈?她不要的位置就只能坐你爷爷我。」

周时让眼尾跳了跳,再次看向我。

可我只顾和江霖霖低头聊出国的事宜,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周时让喝多了,眼红得厉害,脸色也不大好。

以往这个时候,他都撒泼打滚拽着我的手,让我陪他天南海北地聊。

可今天,他一次次找着借口跟我搭话,都被我淡淡敷衍过去了。

我不想应付,又怕他纠缠,就准备提前走人。

「昭愿姐姐!」

我刚起身,就被江映溪叫住。

10

她端着一杯红酒,小心翼翼来到我身边:

「昭愿姐姐,你错过了最后一门考试很可惜,但我们不会放弃你的,我和时让哥哥在京市等你。」

往我伤口上捅刀子,她懵懂天真到似乎看不到旁人骤变的脸色,捧着红酒就往我身前撞。

「我敬姐姐一杯,祝姐姐也能上个好二本……啊!」

被我下意识地一挡,一大杯红酒反泼了江映溪满身。

她面色发白,顶着满身的狼狈瑟瑟发抖:

「姐姐……」

「我没有妹妹。而你也只比我小三个月而已,不必装得像多未经世事的小白莲。何况是有多手残,连一杯红酒都端不稳。」

「许昭愿!」

周时让几乎在一瞬之间就起了身,追过来拉起江映溪就开始上下查看:

「你这个笨蛋,什么事都做不好,还逞能。看把自己搞得,狼狈死了。」

「别人倒是出了气,你呢?活该被欺负吗?泼回去不会吗?」

说罢,他端起酒杯就要朝我泼回来。

而我,顺手握住了桌上的空酒瓶。

他酒水泼我身上的瞬间,我就要开了他的瓢。

可下一瞬,周时让的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按住。

11

是魏思衡。

爸爸老同学的儿子,也是高我们两届的学长,他恰好也在米国的那所大学。

妈妈放心不下我一个病秧子出那么远的门,爸爸就觍着脸去拜托老同学,请求他的宝贝儿子照顾我一二。

没想到魏思衡挺热心的,这几天时不时来我家,和我混脸熟的同时,教我如何做个合格的留子。

老干妈、榨菜和辣条,他都陪我挑选了一大包。

路过酒楼时,他刻意等在楼下,是准备聚会结束送病秧子回家的。

没想到,他等不及上了楼。

他扶了扶金丝框眼镜,冲周时让勾了勾唇角:

「对女孩子出手,你可真了不起!」

魏思衡明明清瘦斯文,温润得像一块玉,却能一只手按得周时让动弹不得。

「男人的拳头是用来保护女生的,你以前不懂,希望你以后能懂。」

周时让带着怒气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你哪位?管你大爷的事!」

魏思衡无视到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接过我手上的包轻声问我: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要去医院吗?」

我摇摇头,轻笑回道:

「不用。回家吧,你也等了很久了。」

「嗯,也好。我给你煲了汤,趁热喝。」

哐当!

周时让手上的红酒杯骤然砸在地上,他怒火中烧地看向我。

「许昭愿,不许走!你·······」

江映溪恰到好处地吸了吸鼻子,周时让便眉头跳了跳,朝我命令道:

「给映溪道歉!」

「算了!」

其他同学要为我说话,却被江映溪含泪打断。

她抱着周时让的手臂,贝齿扣唇:

「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时让哥哥。」

「你陪我去京市上大学,昭愿姐姐肯定接受不了。她出了这口气,以后就不会与你闹脾气了。」

「只要时让哥哥能开心,这点委屈真的不算什么。」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我:

「昭愿姐姐,你要怪就怪我好不好。是我逼着时让哥哥去京市的,是我大坏蛋,你想怎么罚我打我我都接受。」

她鼻尖红红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好一副委曲求全的可怜相。

周时让果然心疼坏了,宠溺地责备道:

「笨蛋,我又不是小孩子,谁能逼得了我。什么脏水都往自己身上泼,你傻不傻。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你的善良的。」

江映溪抿着唇,挂着一脸的泪水倔强摇头:

「可你扔下昭愿姐姐就是因为我啊,她不开心,就是我的错。」

这样的把戏,我看够了,也经历够了,甚至计较的耐心都没有了。

我冷淡道:

「他周时让是我什么人?凭什么他去京市我就要不开心?」

「江映溪,别给自己加戏。你和他,对我来说都是跨过去的臭水沟,我多看一眼都嫌脏。」

「还有,知道自己是坏水,就少使点坏,遭雷劈的时候我怕你受不住。」

说罢,抓上魏思衡的衣袖,我起身就走。

「反胃了,我们回家喝汤。」

魏思衡始终以保护我的姿态挡在我身前,这个时候才把视线落在我拽他衣袖的手上,轻轻勾了勾唇:

「嗯,听你的。」

转身的瞬间,却被周时让突然攥住了手腕。

12

他皱着眉头满面怒容冲我道:

「京市飞海市也不过两个小时而已,你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吗?我又不是不要你了,只是暂时陪映溪上个大学而已。」

「你看她笨手笨脚的样子,我能放心她一个人在京市?等她毕业了,工作了,我不管她了就好了。」

工作了就不会因为她工作犯错、领导欺负、同事孤立,而放心不下了吗?

没有人愿意始终站在替补位置上,一次次忍着痛意与酸涩,看你们郎情妾意的。

只这些,我已没有耐心和无关紧要的周时让细说了。

「我只是做了一个哥哥的本分和义务,你就不能理解我一下吗?」

「行,你赢了。找这么个人来气我,我给你面子,认错了,行了吧。别闹了,我喝多了,昭愿,你摸摸看,我脸是不是在发烧了。」

周时让看我真的急着要走,突然变了脸,摩挲着我的手腕,轻轻晃了晃。

那是周时让求和的低姿态。

以往这个时候,我总在他满是哀求与小心的双眸里软下心来,骂他两句发泄完脾气,就既往不咎了。

可这次,我狠狠甩开了他的手。

迎着他惊诧与强压怒火的视线,我一字一句道:

「你可能忘了,我们早就不熟了。」

「拉不熟女孩子的手,是为下流。」

转身推开门,魏思衡强势地用高了半个头的身子,挡在了周时让身前。

「都说了不熟,再纠缠就是骚扰。你也不想因为这个挨打吧。」

暴怒的周时让被同学们七手八脚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我和魏思衡走进电梯。

江映溪递给了周时让一杯水,故意轻声道:

「学长好温柔,还会给昭愿姐姐煲汤。他们……不会住在一起了吧。」

周时让瞳孔一颤,望着电梯的方向,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13

回家的路上,我始终沉默。

魏思衡一句不曾过问。

默默帮我拧开了水,小心ťų₍帮我系上安全带,不动声色带我避开了小水坑……

直到要上楼时,他才将装着养生汤的保温饭盒递到我手上:

「不是你的错。」

我一愣:

「什么?」

他双眸雪亮地俯身和我对视:

「因为有个小朋友一路上发了几十条道歉信息呢。可破坏同学聚会的人又不是你啊,为什么善良胆小的小朋友要去道歉呢?」

被江映溪一次次泼脏水的时候我没有哭,和周时让一次次针锋相对时,我也倔强地不肯让眼泪砸碎我的自尊。

可魏思衡的一句话,却让我委屈涌上心头,潮湿爬满眼眶。

我垂着眸子,沙哑回道:

「因为每一次和她针锋相对,最后被落下怨言的都是我。没有让她是我错,小气是我错,霸着周时让也是我的错。我想,这次是不是我出现在那里就是错了。」

魏思衡的笑意隐去,满脸都是心疼。

揉揉我的碎发,他轻声道:

「可那也是你的同学会啊,是你朝夕相处了三年的老师和同学,凭什么因为她在,你就要避开。」

「你的幸福圆满不是错,她的不幸也不是你造成的,是那个混球犯了蠢,与你无关。」

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我难过得像要碎掉了。

「你不懂。她有神奇的魔力,能让周时让无可救药护她,让一直疼我的周爸爸把她当眼珠子,连方阿姨也是,宁愿丢下和妈妈几十年的感情,也舍不得伤害她一点点。」

魏思衡不会懂的。

我一点点看着最亲近的人一步步走向了她,最后围在她周围,以保护者的姿态和我对立。

我的十八年,最后仅剩的,只有父母和我的「小团体」。

魏思衡轻轻将我揽进了怀里:

「怎么会。尽管往前走,还有更多的人,更大的世界,等着被你认识。如果有一点害怕呢,就像今天一样,拽着我的衣袖往前走。如果想哭了,也像今天一样,躲在我跟前大哭一场。」

「她有她的魔力,你也有你的魅力呢。还没出国,我的朋友们都急不可待地要带小朋友撒野了。」

「可怎么办呀,我要受冷落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晚风温温,和魏思衡这个人一样。

温柔静谧,却充满了力量,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14

那天之后,我很少出门了。

魏思衡好像住进了我家一样,换着法儿地带Ťŭ̀ₜ食材来教我做饭。

他义正词严:

「作为留子的第一生存技能,就是会做饭。回锅肉、麻婆豆腐、青椒肉丝这些下饭菜,决定了你以后的生活品质。」

他稳重清冷,戴着金丝镜框,文质彬彬的,却颠勺颠得炉火纯青。

一手堪比大厨的川湘菜,成功收买了我爸妈。

他们竖着大拇指问道:

「总归要做饭,一个人吃也是吃,两个人吃也是吃。昭愿的样子你看到了,油炸了都能吓得大叫,不把厨房烧了都算她谨慎。」

「我们实在不放心她下厨,不然,和思衡搭个伙?生活费叔叔阿姨包了。」

魏思衡唇角勾了勾,不动声色地扶了扶他的金丝镜框,纤长的睫毛抖了抖:

「叔叔阿姨都这么说了,我要是拒绝的话,就不礼貌了。」

「正好我隔壁的公寓在出租,我联系同学帮我留下来。」

爸妈高兴坏了。

接来送去的都推着我出门。

又一次送走魏思衡,我转身上楼时,撞到了一动不动缩在阴暗处的周时让。

15

他锁着眉头,疲惫地拖着乌黑的眼底,冷冷瞪着我:

「因为他,你不接我电话,不回我消息?许昭愿,你到底有没有心?我们一起十几年,才认识他几天,你就这么对我?」

我唇角的笑一瞬间散去,甚至觉得晦气,不自觉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可周时让却发了疯一样,攥住了我的手腕,低声咆哮:

「你有没有听见我的话?我不许你再和他来往,更不许他进出你家。」

我只觉莫名,一字一句回道:

「那是我的自由!周同学,我们不熟,你还没有过问我生活的资格。」

周时让攥着我手腕的手轻微颤抖了一下,压着愤怒一寸寸收紧:

「魏思衡不是好东西,你招惹不起的。」

「昭愿,哪怕为了和映溪较劲,你也不该找他。你不知道他社交平台上有多少跟异性的合影。集邮你懂吗?」

「道貌岸然的烂人,他和你从来不是一路人。」

我轻笑了一声,拧眉直视他的理直气壮:

「你觉得,我凭什么要从一个烂人嘴里去认识我的朋友呢?」

周时让瞳孔一颤。

我继续道:

「是你的映溪跟你说的吧,我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为了和你较劲,故意和魏思衡走那么近,对吗?」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周时让啊,你眼睛是瞎了吗?为什么只会用耳朵去认识一个人?」

周时让着急解释,却被我冷声打断:

「魏思衡是我的朋友,我不需要从别人的嘴里去认识我的朋友。」

「周时让,你背后说人坏话的样子,好恶心。」

我骤然转身,魏思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了,抱着一盒子火锅底料眉眼弯弯地看着我。

「忘了把我的法宝拿给你,明天煮火锅要用,阿姨点名要吃的!」

他旁若无人地来到我身边,视线从我通红的手腕划过,不动声色地将火锅底料塞给了我。

「拿上去吧,乖,早点睡!」

虽然魏思衡和我认识不久,只在我准备出国时才加上了联系方式。

可他担当、沉稳,始终温润到波澜不惊的样子,就是莫名让人安心。

他在,我好像浮木靠岸,就有了底气与支撑。

我点点头,在他的注视里上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我急急开口:

「我准备好你爱吃的鹅肠,等你来吃饭!」

他弯起的唇角,定格在门关上的那一刻。

自始至终,我不曾给被逼迫在一旁、靠近不了电梯的周时让半个眼神。

16

那天以后,周时让住了两天院,就彻底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

第三天,我们一起订好了出国的机票。

第五天,魏思衡陪我买够了要带的东西。

第八天,魏思衡帮我打包好了行李。

第九天,我带着魏思衡和我的小团体吃了告别饭。

江霖霖喝多了,抱着我又哭又笑。

「要不是那个狗东西,你也不会和我分开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哭。我的宝贝是去看更大的世界的,我等你回来,等你回来看我谈帅哥,给我当伴娘,做我孩子的干妈。」

「呜呜呜,昭愿,你还没走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不行不行,我要多拍点照片留纪念。」

她的手机没歇过。

九宫格的朋友圈,她发了十几条。

精致到不像一个图层的魏思衡,也被拍了十几张。

他唇边始终噙着柔柔的笑容,静静地坐在我身边,看我们笑,随我们闹。

好友在下面鬼叫:

「磕到了。学长好帅,昭愿吃得真好。」

「学长腿比我命都长,脸比刀都锋利,人比玉都温润,昭愿也是捞着了。」

「离开脑残兄妹,果然世界都明亮了。」

江霖霖独独对脑残兄妹这条做了回复。

「小心人家一句 giegie,giegie 就跳起来砸碎你头盖骨。」

这条回复后面跟了一串「好怕怕,护住我方头盖骨」。

不到十分钟,我的电话铃声响了。

陌生号码,我接了。

对面传出了周时让的怒吼:

「许昭愿,你够了。我给你三分钟让江霖霖把针对映溪的朋友圈删掉。」

我一脸莫名,电话就被江霖霖抢了过去。

「删你个头删,我只想扇你们脑残兄妹个降龙十八掌。」

「把我昭愿都逼出了······」

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拿回电话挂断拉黑一气呵成。

「出国前想落个清净,他们戏太多,我头大。」

大家都一脸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确实,小心人家妹妹吊死在你门口跟你道歉,逼你下跪求饶。」

「这下好了,要道歉都要坐十几个飞机了。人家 giegie 还不心疼坏了。」

几分钟后,又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了短信。

「知道你气性大,心眼小,容不下别人。我下周生日,给你郑重道歉。我把映溪送走,行了吧。」

可迟了。

他勉为其难地退让,我已经毫不在意了。

反手又是一个拉黑。

17

可隔天大半夜我就收到了江映溪的几十条信息。

她挽着周时让看公寓的背影,和周时让挑选家具时的幸福,甚至坐在沙发上被周时让半跪着揉脚的图片。

「昭愿姐姐,别生气了。时让哥哥也是不想我没有家,才要给我一个避风港的。」

她把与周时让的合照放大后挂在沙发墙上,宛若新婚夫妇一般。

周时让叉着腰,站在照片墙前宠溺地朝镜头比了个耶。

江映溪万分得意。

「我以省状元的成绩进了梦寐的京大,也有了和时让哥哥的家,昭愿姐姐,这些都要谢谢你啊。」

她滴水不漏,即便意有所指,可哪怕截图发给周时让,也不过换来一句:

「是你自己想多了,映溪单纯,哪有那么多心思。」

我回了两个字。

祝福!

一个无脑发疯,一个神经演员,天作之合,我当然要祝福。

魏思衡按灭了我的手机屏幕,喂了我一块甜西瓜:

「开心的时候,不要理会让人不开心的人和事。」

可不过一夜,江映溪发给我的这些照片,被人放上了某社交平台上。

打着「不要脸的三姐」的旗号,把江映溪和周时让的「奸情」铺到了明面上。

甚至为我鸣不平般,一把血泪地诉说着我被撬走竹马的委屈与不忿。

我一脸莫名,好友群里却一片叫好。

「谁这么有义气,直接掀桌子了。」

「有种讨厌的人终于被全世界看到了的痛快感。」

「全世界都在骂,投流不少啊。这下,只能让她 giegie 跳起来敲碎地球的头盖骨了。」

「不过,昭愿,不会是你或者学长做的吧?」

啊?

正在做红烧排骨的魏思衡一脸莫名:

「我在做饭,不是我。」

我也举起了洗土豆的双手:

「我在做帮厨,也不是我。」

可下一瞬,电话铃声响起。

18

「许昭愿,我都答应把映溪送走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针对她?她吞了安眠药,差点死掉,你满意了吗?」

「你泼了她一身脏水,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公开道歉,否则,我绝不原谅你。」

听筒里传来江映溪虚弱的哭声:

「时让哥哥,你别闹。我没事,真的没事。」

「大不了······大不了我不上学了就是。回家和奶奶一起种地也能过活的,真的,别和昭愿姐姐吵了。」

「胡说!」

周时让一声怒吼:

「你那么辛苦才走到这个位置上,怎么能被人一句话就毁掉。」

转头他冷声命令我:

「这些图片,映溪只发给了你。」

「我承认,当初没护你是我不对,但映溪是无辜的,你不该毁了她。」

「公开道歉,否则······」

「报警吧!」

我一句话,打断了周时让的滔滔不绝。

电话挂断不久后,周时让亲自下场,不仅解释了和江映溪的兄妹关系,也隐晦地提起我这个善妒的青梅,一直在「误会」和「吃醋」他领养的妹妹。

包括这次的图片,他也拿出了证据,证明只跟我分享过。

镜头前,他一脸沉痛与不忿:

「我已经把妹妹远远地送走了,想不通,为什么她还要把事情闹成这个样子。」

「她从小就是这个性子,什么都要争个输赢,可人的感情本身就是复杂的,男女朋友之外就不能有亲情友情吗?」

同情、怜悯,甚至不忿。

网络上的节奏被带起来得十分迅速。

而我的账号与个人信息,彻底被扒了出来。

一场更大的网暴再次发酵。

「别怕!有我!她有她的魔力,我有我的法律。」

「你不是一个人,我会陪着你,一直!」

魏思衡始终陪在我身边,让我惶恐的心,平静不少。

傍晚的霞光自落地窗披在了他清瘦的身上,整个人都像熠熠生光的盖世英雄。

「那个社交账号点赞过几个游戏视频,评论过新出的游戏装备帅呆了,买不起。八十八的装备买不起,又是游戏玩家,对方可能年纪不大。这就是破绽,和我们的机会。」

魏思衡修长的腿盘坐在地上,敲着键盘给对面发起了游戏邀请。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五个小时······

终于,在第六个小时,对面在新装备的诱惑下,回了一串问号。

魏思衡陪着对方打了一夜游戏,送了两套装备,终于加上了微信。

微信头像是小孩哥的自拍,而身后露出的城楼一角,暴露了他的位置——江映溪老家。

「小孩儿哥才九岁Ťű̂₆,经不住事儿。报警就够了。」

魏思衡带着熬了整夜的满眼红血丝,含笑穿上了围裙:

「喝完清晨的粥,我们就熬完了这个暗夜。」

他背影修长,逆着清晨的微光,堵住了扑面而来的冷风。

我勾着唇角,用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暗夜不可怕,因为有了能照亮自己的那盏灯了。」

19

警方动作很快,不过半天,小孩哥就在瑟瑟发抖中把真相全盘托出了。

江映溪自导自演了一场网暴,目的就是为了彻底将周时让困在身边。

她聪明了一回,拿一台游戏机收买了她乡下九岁的表弟,帮她发了那条自泼脏水的消息。

江映溪无可狡辩,拽着周时让的衣袖苦苦哀求:

「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时让哥哥你了。我不想被你抛弃,不想一个人待在陌生的地方。我只是想留住你而已。」

「时让哥哥你知道的,我输不起的。不像昭愿姐姐,她家世好,父母疼爱,人漂亮学习又好,还有学长的偏爱。我只有你了,不能被抢走。」

周时让面色发白,第一次在江映溪小白兔一样的楚楚可怜的神态里,感到了惊恐与害怕:

「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做的一切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哪个当哥哥的能做成这样?」

江映溪一顿。

「我只是,只是让你们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而已。时让哥哥,难道你不明白吗?我从来要做的都不是你的妹妹啊。」

周时让身子不由自主地发抖,看江映溪时像看怪物:

「你叫我爸爸周爸爸,叫我妈妈方妈妈,你就是我的妹妹啊,你怎么······」

「妹妹?」

江映溪笑了。

「可同学聚会那晚你喝多了,按着我在床上做了什么你都忘了吗?你能和你妹妹做那样的事吗?」

「周时让,你为什么不肯正视你的心,你心里有我的。否则,你为什么次次都站在我这边,和许昭愿为敌呢?你明知道校园网的帖子是我发的,可你替我顶了罪,哪怕在你爸妈面前,你都没有出卖我。」

「你甚至连责备的话都不曾对我说过一句。网暴啊,许昭愿爸爸公司的业务差点丢光,她妈妈十几家蛋糕店差点一夜倒完,连她的学业和前程,都差点丢光了。可你连责备我一句都舍不得,时让哥哥,你敢说你不爱我?」

周时让身子一晃:

「我······我是听信了你的谎言,以为你是被她逼疯了吓坏了,才做错了事。我是你哥哥,教不好你是我不对,为你负责到底也是我的责任和义务。我信你单纯善良,信你不是故意而为,以后不会再犯,可你······」

江映溪笑了,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周时让啊,是你拿不顾一切的袒护和偏爱,让我生了妄念。我不顾一切去抢去夺去占有,到头来,你说都是我的误会?」

「周时让,你毁了我,你怎么不去死!」

周时让身子一晃,差点跌坐在地上。

抬头时,正对上了好整以暇的我。

「昭愿,你听我解释,我是被骗了,我不知道她是装得可怜。那天我喝醉了,把她当作了你,我真的没有······」

「不重要了。」

我打断了他的话。

将一沓资料送进了警察小姐姐手上。

「这是我哮喘药瓶子上的指纹,除了我自己,还有一组指纹。至于是周时让还是江映溪,你们可以对比的。」

被换掉的哮喘药我找了很久很久,在又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时,才被方阿姨带着愧疚塞进了妈妈手上。

「我不知道是不是时让,这是他抽屉里找到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请你原谅我的犹豫不决和不够勇敢。」

「可我们说好了要做一辈子姐妹的,我做不到视而不见。你要怎么处理,我都随你。」

妈妈捧着那个药瓶子很久很久,才带着一脸泪痕交到了我手上:

「去吧,妈妈等你。」

周时让瞳孔震颤:

「你······」

「我知道是你。忍到现在不过是证据不足,不是就这样算了。」

「蓄意谋杀,算不了的。」

在周时让的震惊与惶恐里,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魏思衡朗朗站在烈日下,始终噙着和煦的笑,好似无论走到哪里,无论什么时候,一回头,他都在。

「回家!」

「好!」

20

没几天,周时让堵着江霖霖的门,抢了她手机,疯狂给我打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传来周时让沙哑的哭腔:

「你去了哪里?怎么不在家?今天我生日,我准备好了,当着所有人的面道歉。昭愿,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你说的,考上大学的第一个生日我们就在一起。我去接你了,可你不在。」

「昭愿,我真的错了。不该将你哮喘药拿给江映溪看,我不知道她会趁我不注意换了你的药。她说乡下的表妹也有哮喘,他只想看看你用的什么药,给表妹也备一份。我真不知道·······」

「昭愿,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道歉,我从来没想过和她有什么,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的。」

「海市!你是不是去了海市,我和你去海市,一起重新开始,好不好······」

可听筒这边传出了登机提示音。

周时让愣住:

「你要去哪里?和谁一起?」

魏思衡远远站在一边,静静等我接完电话。

人生嘈杂, 海海而来,可我一回头, 魏思衡总在那里。

真好。

我回周时让:

「我去奔赴我的人生,迎接属于我的新旅程了。周时让, 再也不见了。」

电话挂断, 我丢掉了电话卡, 和魏思衡一起迎接属于我们的崭新旅程。

21

魏思衡和周时让完全不一样。

他本身就是极好极好的人。

好到会照顾流浪猫猫狗狗的温饱和身体。

好到很多出国的学弟学妹都被他照顾过。

好到自学手语, 默默做了很多次聋哑学校的助教。

他甚至热心地帮那些被上帝吻过的天使们找工作机会。

不辞辛劳, 一次次去看他们过得好不好。

那些本就灿烂的花, 热烈地开在他的生命里, 让他染上了一身的香。Ŧųₜ

他好像个没脾气的人,从未大吼大叫过。

金丝镜框下的双眼,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波澜不惊地应对着人生的风雨与挑战。

哪怕天塌了, 他也不过眉眼弯弯, 勾出嘴角的梨涡,浅浅道:

「没关系, 还有我。」

温柔得像风一样的人, 谁都会喜欢的。

和他走到一起,顺理成章。

五年后回国,江霖霖带着帅气的男友来接我。

我张开双臂给她热情的拥抱时, 才看到她男友身后的周时让。

22

岁月打磨光了他的棱角。

从前会大喊大叫, 一点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 也成熟稳重了很多。

那年,江映溪锒铛入狱, 他成了江映溪奶奶最恨的人。

猝不及防的一水果刀扎进了周时让后腰, 老太太歇斯底里咒骂道:

「我孙女本来学习成绩很好,长得也漂亮。熬几年,工作也好,嫁个有钱人也罢, 都能让我享福。是你,是你害她坐了牢。」

「她说你要娶她的,你个骗子, 赔我孙女,赔我的养老钱!」

周时让倒在血泊里, ICU 住了整整半个月。

一辈子离不开药丸子了。

反而被他嘲笑过一辈子药罐子的我, 在魏思衡的照顾下,身体渐好, 竟然极少再用药了。

订婚时,我妈满意地叮嘱我:

「思衡治愈了你的身体,他才是你替换不掉的良药,你要好好地带在身边一辈子。」

我的良药当即举手发誓:

「我会努力做个无可替代的良药,争取一辈子不被替换掉。」

而这些年,成为众矢之的的周时让依然孑然一身。

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回国的消息,捧着我曾经最爱的向日葵,一步步朝我走来。

「昭愿······」

可他不知道,我命里的向日葵已经开了花,怀里的向日葵早就不是我的最爱了。

请帖塞到江霖霖手上,我无视周时让的讨好,含笑道:

「年前婚礼,欢迎来喝喜酒啊Ṱűₔ, 江霖霖同学。」

周时让笑容僵在脸上,眼底的光一寸寸碎掉。

他还想说什么, 魏思衡推着行李走了过来, 朝江霖霖的男友伸出了手:

「你好,昭愿的未婚夫,魏思衡!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