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选妃前夜,有秀女想爬他的床。
当晚,她的脑壳被灌满蜡油。
摄政王点燃烛芯,笑容阴狠:
「想做我的王妃,只需要通三场考验。」
「第一场考验是———」
「天亮前,找出王府里最美的女人。」
1
本朝人尽皆知。
宫里五岁的小皇帝只是个摆设。
摄政王箫肆才是天下真正的主人。
他是京城第一美男子,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可他的性格却残暴异常。
再加上他从不近女色,被人称作玉面修罗。
可这样一个人,竟要大张旗鼓地选秀。
小皇帝亲自下令,各州郡停止婚嫁。
所有适龄女子都必须参选。
我是滨州驿丞之女,因容貌出众被纳入采选。
却在进京途中被婢女推下山崖。
幸得贵人相救,这才没有错过初选。
层层选拔后。
我终于从数万名女子中脱颖而出,入围摄政王府的复选。
我们被安置在王府北院。
偌大的院落,衣香云鬓、美女如云。
我身份低微不说,最引以为傲的容貌也泯然众人。
便默默站在角落,低调行事。
有胆大的秀女开始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摄政王这次只选王妃。」
「王爷该有的侧妃、庶妃、侍妾,他一概不要。」
「真的吗?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了?」
「家中还等着我光耀门楣。如今,怕是要被庶妹耻笑了。」
眼看入选希望渺茫,秀女们都在连声抱怨。
唯有一人不屑冷笑,语出惊人。
2
只听她掐着娇媚的嗓音冷声道:
「摄政王定是专情之人,才会只选王妃。」
「这是天下女子求之不得的福气,轮得到你们多嘴?」
说话的是秀女楚盈风。
此次入选的三百秀女里,她是最美的。
她有着石破天惊的美貌,体态婀娜,面若桃花。
只是站在那里,就令满院生辉。
楚盈风趾高气扬地说完后,众人都沉默了。
有她在,摄政王怎会看得上旁人?
也有人不肯服输。
练舞的练舞,弹琵琶的弹琵琶。
想靠一技之长赢得摄政王青睐。
我揉着发痛的头,不由叹息。
摄政王暴虐成性,绝非良配。
我只求不要在选秀中出错,好早日归家。
这时,有位秀女引起了我的注意。
看清她的脸时,我瞳孔骤缩,仇恨瞬间涌上心头。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人群里,竟站着我的婢女玉璇。
从滨州来京城的路上,正是她与山匪勾结。
打劫了我的财物,又将我推下山崖。
她怎么会出现在秀女中?
3
察觉到我的目光,玉璇却很是镇定。
不一会儿,她拉我至无人处开口:
「我的小姐,你坠崖后,我和山匪被赶往京城述职的滨州协领抓获。」
「可他却发现,我与他私逃的女儿长得有八分像。」
「现在,我就是他的女儿周婉清。哪怕落选,协领也会用我攀附旁的权贵。」
「而你回到滨州,将永远屈居在我之下。所以你最好,不要做蠢事。」
我手指紧握,却又无奈松开。
都说箫肆喜怒无常,视规矩法度于无物。
曾有官员为讨好他,告发同僚在家中对其行巫蛊术。
可箫肆却只是冷笑一声:「他懂什么是巫蛊术?」
又道:「本王最讨厌你们这些告密之人。」
最后,行巫蛊术者无事,告发者却被他屠戮满门。
我不能贸然揭露玉璇,只能暂且忍耐。
玉璇见我沉默,更加得意。
她附耳过来,给我留下最后一句话:
「何况小姐,我知道你那么多秘密,我们也算扯平了。」
4
我不明白她此言何意。
我能有什么秘密?
自从摔下悬崖后,我就失去了很多记忆。
稍一思索,头又开始疼。
便只能先回房睡觉,等待明日参选。
我和几十名秀女挤在一个房间。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
前半夜,有几位秀女偷偷溜出了北院。
大概是知道箫肆有彻夜批改奏折的习惯。
想出门制造偶遇。
哪知到了后半夜,事情开始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
先是来了几个嬷嬷,挨个唤我们起床。
当我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到院中时。
眼前的一幕让我屏住了呼吸。
今夜溜出去的秀女全部大睁着眼,早已死去多时。
她们的脑壳被打开,里面灌满蜡油,插入烛芯。
每个人的身体都扭曲变形。
像是在生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她们被活生生地做成了美人烛。
眼前的画面实在太过惊悚。
有秀女「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也有人尖叫哭泣。
混乱间,箫肆穿一身暗色长袍,踏着月色而来。
他比传说中更加俊美,眸光却冷若寒冰。
他轻轻扫视众人。
威慑感就无声地蔓延开来。
5
箫肆神情冷淡地看着这些花容失色的女子。
他轻嗤一声,亲手点燃烛芯,不紧不慢地开口:
「想做我的王妃,无需用这种下作手段。」
「你们只需要,通过三场考验。」
「第一场考验,名为选美。」
「请诸位在天亮前,找出王府里最美的女人。」
「这场考验很简单,算是我送给各位的见面礼。」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这样的选秀,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正当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时。
楚盈风站了出来。
她身着玫瑰紫千瓣襦裙,进退得宜,不慌不乱。
那些脑壳被打开的秀女并没有吓住她。
她深情地看着箫肆,美眸轻抬,朱唇微启:
「王爷,奴婢想……毛遂自荐。」
箫肆不意有人能这样快做出选择。
他温声道:「你选好了?」
楚盈风含羞点头:「选好了。」
众人见箫肆对楚盈风温柔似水,想来已对她一见倾心。
陆续有几十名女子站了出来,纷纷指着楚盈风道:
「回禀王爷,她就是王府最美的女人。」
我的心脏砰砰跳动,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因为我听到,黑暗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彷佛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靠近北院。
6
而箫肆则抚摸着手中玉佩,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声音越来越近时,他勾起唇角,脸色突变:
「可是,我的题目还没有出完,你ṭúₐ们怎么就开始作答了呢?」
下一秒,有东西开始撞门。
门很快被撞破,有许多诡异的女子冲了进来。
她们眼睛血红,五官扭曲,歪嘴露出锋利的牙齿。
却又跑得极快,有的还四肢着地,手脚并用地爬行。
行动间,她们身上的皮肉软塌松弛,摇摇欲坠。
「啊啊啊啊啊啊——」
秀女们这次是真的被吓破了胆,提起裙摆,四处躲藏。
箫肆却抚掌大笑:「最美的女人,要从她们中选。」
他话音刚落。
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就一股脑扑向了选错的几十名秀女。
她们张开血盆大口。
把方才答错的秀女全部啃食干净。
楚盈风的头颅被啃食掉一半。
剩下的半边脸上,她的独眼不甘地大睁着。
北院的空气变得浑浊,萦绕着浓郁的血腥和粪便味。
箫肆拍拍手,露出满意的笑容:
「答错者已死,其他人继续答题。」
7
他说完,那些诡异的女子竟像是能听懂话一般。
她们停下动作,乖乖站成一排,露出森然的笑。
有秀女被吓得晕死过去。
还有很多秀女因踩踏而死。
我也摔倒在地,眼看要被众人踩成肉泥。
幸亏有位好心的秀女拉我一把,这才幸免于难。
良久的混乱后,秀女们终于平静了下来。
大家心里清楚,无论现在的事如何诡异。
只有选择,才能活下来。
我忍着恶心,抬头去看那些女人腐烂的脸。
长相虽不同,却都是一样的面目全非、丑陋可怖。
唯一不同的是,她们的腰间都绑着形态各异的巫蛊娃娃。
看起来,她们是被巫蛊控制的蛊人。
嬷嬷强行把我们排成一列。
要我们挨个说出自己的答案。
我排在队伍中央,终于松了一口气。
现在存活的秀女还有二百人。
而蛊人不足百人。
轮到我选的时候,恐怕答案早已水落石出。
这种考验,真的公平吗?
8
可是,我错了。
所有排在我前方的秀女,都选错了。
她们有的仔细分辨着蛊人的容貌,最终颤抖着说出答案。
有的不敢细看,随手一指,说某个蛊人是最美的。
还有的取巧,说「美貌自在人心」、「所有人都很美」、「王爷喜欢才是最美的」。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答错,然后被蛊人分食。
寂静的夜。
到处都是令人头皮发麻的磨牙声和骨头吱嘎声。
十个、二十个、五十个、九十个……
终于,到我了。
我走到距离蛊人们半步之遥的地方,决定挨个查看。
迈着颤栗的步伐,我慢慢地行走、观察。
有的蛊人在朝我嘶吼,像是马上要扑上来把我撕碎。
还有的朝我歪头笑,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唇角。
心,悬到了嗓子眼。
我极力让自己平静,后背却开始流下冷汗。
没有任何线索。
我……根本选不出来。
高台上,箫肆第一次开口催促:「还没选好吗?」
9
我抬头朝他看去。
他的瞳仁漆黑,如噬人深渊。
神情倒是温和。
一如方才,他对楚盈风的和颜悦色。
我强自压下恨意,对他行礼:「容奴婢一一看ṱü⁰过。」
远远地,我彷佛瞧见他愣了一瞬。
我无心再顾,死亡逼近的惊恐折磨着我的心智。
我用尽所有的感官,继续看着蛊人。
突然,我闻到一缕香气。
在蛊人散发的腐败恶臭中,有种奇异的香味。
是巫蛊娃娃身上的味道!
我终于明白了什么。
很快,我指向某个蛊人的腰间,说出了我的答案:
「她就是王府里,最美的女人。」
说完后,我几乎要瘫倒在地。
被我指着的蛊人正瞪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身后,箫肆久久未出声。
这个答案也不对么?
我不甘心。
我慢慢向前挪去,靠近箫肆所在的高台。
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他同坠地狱!
这时,突然响起了掌声。
箫肆笑了出来:
「我说过,第一场考验很简单。你们看,她答对了。」
10
我闭上眼,退回了原位。
蛊人虽然丑得不相上下。
但她们身上绑着的巫蛊娃娃却不同。
大部分很粗糙,只有极个别娃娃比较精致。
几乎可以一眼判断出,哪个是最美的。
真正的答案,不是蛊人。
而是巫蛊腰间的巫蛊娃娃。
第一场考验就这样结束了。
排在我身后的一百零九名秀女,无需选择,全部存活。
我作为第一个答对的人,得到了那个巫蛊娃娃。
美人烛燃尽时,天已大亮。
箫肆率众人离开了。
方才还污秽不堪的地面恢复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邪术。
更没人知道箫肆想干什么。
秀女们有的跪地祈求神佛庇佑,有的哭哭啼啼。
还有的想跟我道谢,被我推辞。
我缩在墙角,看着手中的精美绝伦的巫蛊娃娃。
她唇红齿白,娇俏可人,却浑身透着不详的气息。
我把巫蛊娃娃扔在墙角,其他秀女也对它避之不及。
天大亮后。
嬷嬷给我们送来精美的膳食,香气扑鼻。
可众人却都味同嚼蜡。
匆匆吃过几口,就昏昏沉沉睡去。
11
很快,第二个夜晚来了。
箫肆将秀女们分成十队,每队十一人。
我和玉璇分到了一队。
我们被关在同一个房间,等待考题。
玉璇的眼睛红肿,布满泪痕,显然惊惧过度。
她恨恨地瞪我一眼,不肯理我。
这时,箫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偌大的院落,十个房间也相隔甚远。
可他的声音却异常洪亮,如锣鼓般传到所有人的耳畔:
「各位秀女,第二场考验,名为采花。」
「天亮之前,你们需要去花园采花,装入房间的背篓。」
「哪一队采的花最多最美,哪一队就获胜。」
「容我提醒各位,只有获胜队伍的秀女,才能活下来!」
「至于其余九十九名失败的秀女——或许,你们会宁愿自己死在昨夜!」
说完,箫肆就放声大笑。
黑暗加重了他笑声里的阴冷与恐怖。
更让所有人的心弦都紧绷到了极致。
秀女们浑身颤栗,哭哭啼啼。
房间里,有个足以容纳两人的硕大背篓。
不知要采多少花,才能赢得比赛?
这时,有秀女颤栗着问:「只是……采花这样简单吗?」
12
绝不会是。
北院到花园路途遥远。
一路上,谁知道会不会遇到昨夜的蛊人?
没有人敢轻易出门。
许久的沉默后,有人提议:
「各位姐姐,既然这次我们同生共死,不如先来认识一下吧?」
「我叫姜嬛,是禁军大统领的女儿。」
「父亲说摄政王府多有怪事,让我称病错过选秀。」
「可谁知,即便我报了肺痨上去,却还是被纳入了采选的名单。」
说到这里,她放声大哭起来:「该来的,是躲不掉的。」
姜嬛正是昨日在踩踏中救我性命的秀女。
见她哭泣,我走到她身边,温声安抚。
眼见她毫无心机,其他秀女也渐渐放松了警惕:
「我叫冯玉昭,家父是皇商,常往摄政王府送东西。」
「有一回他在王府迷路,不知误入了何处。」
「回来后就不停地说,王府直通仙境,要我定要入府。」
我不禁皱眉。
姜嬛和冯玉昭的父亲似乎都在摄政王府经历了怪事。
却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之后,除了玉璇假称自己是周婉清外。
其余秀女也都各自表明身份。
轮到我时,我开口道:
「我叫温穗,家父是滨州驿丞——」
哪知我话音未落。
屋外,风雨大作。
13
转眼间。
倾盆大雨和狂暴的风声把房间的门窗都吹得洞开。
众人被吹得七零八落,好不容易相互扶持站稳了脚跟。
雨却又忽然停了。
还不等我们迈出门槛。
泥土里长出一个个小人。
它们袖珍如菌类,密密麻麻,成千上万。
在地上左摇右摆,发出咯咯诡笑。
比昨夜有数可循的蛊人更加可怖!
众人吓得瘫软,再迈不动一步。
没有人敢在这种情况下出门!
连我也被吓住,几乎要吐了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同房间的秀女都在等对方先出门。
眼看离天亮越来越近。
我身侧,有名叫许嫣的秀女开口了:
「诸位姐妹,家父是朝中一品ṱů₉大员,与摄政王往来甚密。」
「父亲说,摄政王虽行事诡谲,但向来说一不二。」
「第二场考验名为采花,且要最多最美。」
「我们就必须去到花园,而不能被困死在这里。」
她的话掷地有声,让众人拾起了勇气。
有秀女亦赞同道:
「《山海经》中有云,有小人,名菌人。」
「日出行,日没死,但似乎……与人无害。」
说话的秀女叫崔令容,是本朝有名的才女。
她的诗词和字帖被刊印临摹,广为流传。
想来她见多识广,不会有错。
众人看着地上的菌人。
发现它们扎扎实实长在泥土里,没有半点攻击人的迹象。
便鼓起勇气,携手出门。
14
我们尽力不踩到地上的菌人。
可菌人实在太过密集。
总有不小心的秀女一脚踏空。
噗嗤一声。
一个菌人应声而死。
鲜红的血液溅到好几位秀女的裙摆上。
她们登时方寸大乱,乱叫乱跳。
更多的菌人被踩死,温热与粘腻的血液蔓延成河。
可其余的菌人竟毫不在意。
它们依旧面朝房间,咯咯地笑。
就好像它们的出现,只是为了让我们不敢走出房间。
我和姜嬛手牵着手,互相搀扶着掂起脚尖。
总算走出了长满菌人的北院。
院外,一切如常。
王府里到处都点着灯笼,为众人照亮前往花园的路。
值守的侍卫目不斜视,空气里安静得可怕。
秀女们也不敢发出大的动静。
一直到花园,都只能听到裙摆的簌簌声。
来到花园后,我有些愣住。
花园里,开着不同时节、不同水土的花。
密密麻麻,争奇斗艳,妖娆异常。
花的大小与寻常花朵无异。
但根茎却粗大异常,还长着尖刺,很难折断。
眼看就要天亮,我们能采到几朵花呢?
15
我和姜嬛踩进泥里,开始徒手采花。
她自幼习武,力气比普通女子大得多。
我身材高挑,亦不是弱柳扶风之辈。
即便这样。
我们累得满头大汗,双手鲜血淋漓,也只摘下了两朵花。
放眼望去,有秀女竟随身携带了女工用的剪刀。
这样一来,她们的速度要比我们快很多。
眼见落了下风。
姜嬛朝我附耳过来:
「花园紧挨着厨房,我去看看能不能偷一把刀。」
王府里有带刀侍卫值守。
若是乱闯乱撞,恐怕有性命之忧。
我本想劝阻姜嬛。
但若没有工具,我们将必败无疑。
思来想去,我提议道:「还是我去吧。」
姜嬛粗枝大叶,而我则心细很多。
何况她力气比我大,在这里采花会更快一点。
我蹑手蹑脚退出花园,猫着腰朝厨房摸去。
一路上险之又险,几次差点被侍卫发觉。
好在,我顺利潜入厨房,并找到一把刀。
我欣喜若狂地起身。
却感受到了一道灼热的目光。
不远处,一个小男孩正盯着我看。
他模样生Ṱų₆得极好,又身着玄色烫金袍服,华贵异常。
男孩歪头打量着我。
似乎天生胆子大,不会被陌生人吓到。
我向前一步,还未开口。
小男孩却猝然变脸:
「大胆奴婢,见了朕,为何不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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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体猝不及防整个僵住,如遭雷击。
眼前的男孩,竟是当今圣上,宫里的小皇帝。
被他抓到潜入厨房偷盗。
我本应跪地叩拜,求他饶我一命。
可若是这样,我岂能全身而退?
于是,我站直身体,气势丝毫不减:
「陛下为何会在这里?摄政王知道吗?」
果然,小皇帝漆黑的瞳仁闪烁几下,有些心虚地结巴道:
「是王叔……王叔让你来寻朕的吗?」
「朕不是……不是有意逃课的。」
「王叔抓着朕日夜苦读,还要看他批阅奏折。」
「他今晚不在书房……朕才……出来散心。」
我愣住。
传闻当年,箫嗣掌握大权后。
随意在宗亲里选了个襁褓婴儿,扶持他登基。
小皇帝的父母兼被逼自尽,追封荣国公和秦国夫人。
众人皆叹,不知小皇帝又能活多久?
想必不出几年,箫肆就会找个理由废黜并杀死他。
他怎会悉心教导小皇帝?
但眼下,我对这些事毫无兴趣。
我要做的,唯有在选Ṭū⁴秀中活下来。
17
我蹲下身,温声哄骗:
「若陛下肯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告诉王叔你的秘密。」
小皇帝皱眉,离我更近一步,似在确认我的身份。
一个不小心,他跌入我怀里。
我扶他站稳后,小皇帝脸红了:「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磨蹭半响,他终于答应道:「你问吧。」
我急切道:
「摄政王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王妃?」
「怎样才能让花园里采花的秀女都活下来?」
小皇帝迟疑片刻,回答道:
「王叔根本不想选妃,他喜欢的是我的母亲。」
「那些秀女,不管她们采多少花,有那些菌人在,她们都得死。」
摄政王喜欢的是小皇帝的母亲?
已经死去的秦国夫人?
我全身血液凝固,身体重若千钧。
正想继续询问,前方已传来内监尖细的声音:
「陛下,陛下您在这里吗?」
我给小皇帝比了个「嘘」的手势。
指引他朝另一个门离开。
而我则飞速朝花园奔去。
求生的欲望让我快得像一只兔子。
幸运的是,我安然回到了花园。
但代价是,那把刀早已被我遗落。
天马上要亮了。
姜嬛见我空手而归。
又见其他队领先于我们,急得快哭了。
一不小心,她压扁了一朵刚摘下来的海棠花。
花瓣霎时不美,我们又损失了一朵花。
我随手把花别在她的耳畔,低声安慰:
「这场考验,关窍恐怕不在这里。」
18
她止住泪,不解道:「那是什么?」
我握紧她的手:「天快亮了,我们先回北院,再做打算。」
按照箫肆的作风。
若是没能在天亮前返回,恐怕要被就地绞杀。
我和姜嬛是最先返回北院的。
我看着地上诡异可怖的菌人,反复思索着小皇帝的话。
第二场考验和花的「最多最美」无关。
反而和菌人有关。
可是,到底能有什么关系呢?
没等我想个明白。
天空中,第一缕鱼肚白出现。
秀女们陆续跑回北院,把花放进房间的背篓。
肉眼可见的,我们队的花不是最多的。
至于是不是最美的,更是无人知晓。
而箫肆则在东方未曦时出现。
他的脸俊美无暇,却因兴奋而染上靡红。
只见他大手一挥,手中的玉佩闪着莹润的光:
「各位秀女,把你们的背篓拿上来吧。」
随着他的动作,地上的菌人也兴奋起来。
它们左摇右晃,嘴巴大大咧开,露出漆黑的牙齿。
战栗一丝丝爬上心头。
我已然察觉到ƭůₖ不妙。
果然,众人合力把那硕大的背篓抬出房门。
有秀女无意朝里面看了一眼。
立刻大叫出声,瘫倒在地。
我朝背篓看去,脸色也刹那苍白。
19
背篓被抬出房门后,竟好似活了一般。
背篓底部的柳条渐渐伸展,与菌人纠缠在一起。
只一瞬,背篓里的花就变为了菌人的养料。
它们霎时枯萎,灰飞烟灭!
所有秀女的劳动成果都在眨眼间化为乌有。
箫肆见状,拍手大笑:
「诸位真的很令我失望,竟连一朵花都没采到吗?」
说完,他挥一挥手。
眨眼间,地上的菌人从四面八方涌上前来。
它们铺天盖地,钻进秀女们的眼睛、耳朵和嘴。
站在前排的秀女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菌人啃食。
惨叫声一阵又一阵,凄厉至极。
有几个菌人爬上我的裙摆。
它们伸出鲜红的长舌头,露出锋利的牙齿。
我的眼瞳陡然睁大,仓皇甩避。
这时,人群里有人高呼:「我这里有一朵花!」
姜嬛从头上摘下那朵海棠花,高高举起:
「王爷,我们采到了花!」
她的话音刚落,箫嗣眼眸微亮。
他抬手做了个动作。
我身上的菌人,合上了黑洞洞的嘴巴。
带着滑溜溜的黏液,它们从我的身上爬下去了。
不止我,我们队的秀女全部存活。
而其余九十九名秀女,则被密密麻麻的菌人爬了全身。
最后她们被啃得七零八落,滑落泥里,变成菌人的养料。
20
天光大亮时,北院的血腥气浓得冲天。
箫肆冷眼扫过我们十一人,眼中带着玩味:
「恭喜诸位秀女通过第二场考验。」
「那么,最后一场考验,不见不散。」
前两场考验诡谲且无规律。
最后一场更不知要遭受怎样的磨难。
想到这里,秀女们僵站着,面白如纸。
箫肆却忽而笑了。
他清俊的容颜如靡艳的花,眼尾也带了点真实的笑意:
「其实你们应该高兴。因为,我的王妃就在你们之中。」
「而谁能成为我的王妃,将会与我同享人间极乐!」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我和姜嬛一眼,夸赞道:
「温穗,姜嬛。你们两个,很好。」
箫肆离开后。
众秀女彷佛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从头到脚的恐惧。
连续两日昼夜颠倒,可没人有睡意。
院子里的菌人消失不见,一切恢复如初。
姜嬛抚着鬓边的海棠花叹道:
「这次,多亏温穗姐姐给我耳畔别了花,也多亏我路上没有把花丢掉。」
「明晚的考验会是什么呢?姐姐们可有想法?」
哪知她说完后。
屋内,却是如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
秀女里家世最好的许嫣不满道:
「你此言何意?是在邀功吗?」
姜嬛愣了一瞬,连连摇头:
「我并无此意。只是想和各位姐姐商讨对策……」
21
她的话被冯若昭粗暴地打断: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和温穗已经引起了摄政王的注意,是最有可能成为王妃的。」
才女崔令容也不满道:
「在众人惧怕菌人时,是我和许嫣说动大家出门。」
「怎的就都是你们的功劳了?」
其他秀女也随声附和:
「第一场考验,若没有那些死去的姐妹证明所有蛊人都是错误答案。」
「温穗岂能想到真正的答案是蛊人腰间的娃娃?」
「你们不过是幸运罢了,却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可恶!」
姜嬛想要与她们争辩,被我拦住。
如今,不是犯众怒的时候。
相反,我想团结众秀女。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
箫肆此人也过于阴邪歹毒。
只有杀死他,我们这些秀女才有活路。
我说出了我的想法,言辞切切:
「摄政王精通异术,视人命如草芥,他把持朝政,对百姓亦是灾难。」
「如果我们能杀死他,于公于私都是大功一件。」
姜嬛听了,亦觉有理:
「父亲曾说,摄政王的异术似乎与他的玉佩有关。」
「前两天我观察过,摄政王在控制蛊人和菌人时,都抚摸了玉佩。」
「若我们能合力把他的玉佩打破,未尝不能得救。」
却不想我们话音刚落。
玉璇就气势汹汹地站了出来。
22
她指着我道:
「各位姐妹万不可被她们的妖言所迷惑!」
「我与温穗兼是滨州人士。及笄后,她的行为非常怪异。」
「她不敬父母,抛头露面,经商敛财,完全不似闺阁女子。」
「甚至,她还是个荡妇,与人苟合,生下野种!」
眼看她的话越来越莫须有!我怒道:
「玉璇,你本是我的婢女,却假冒周婉清的身份参选。」
「如今,你竟敢污蔑我——」
不等我说完,玉璇就一个转身,把我和姜嬛与众人隔开。
只见她阴狠地笑道:
「诸位姐姐,我有个提议。想必大家都已知晓——」
「摄政王的考验无关公平,全凭运气!」
「可如今,温穗和姜嬛已经引起了摄政王的注意。」
「只有她们死了,我们其他人才有机会当选。」
「更何况,她们二人口出狂言,意图谋逆。杀死她们,名正言顺!」
我气得发抖。
我们共同的敌人,明明是箫肆!
可看着其他秀女如财狼虎豹般的眼神。
我和姜嬛这才明白,我们凶多吉少。
我们背对背,做出防御的姿态。
房间里顿时剑拔弩张。
这时,给我们送饭的嬷嬷来了。
她们毫不理会房间里怪异的氛围。
而是拿出十一份食盒,笑道:
「各位秀女,你们离王妃之位只有一步之遥。」
「无论你们要做什么,请先吃点东西吧!」
23
嬷嬷们不由分说地将食盒塞进我们手中。
临走的时候,还意味深长看了我们一眼。
屋内,秀女们分为泾渭分明的两派。
姜嬛靠着我,怒道:「气都气饱了,哪有心情吃饭!」
我也没有食欲,正想放下食盒时。
嗖——地一声。
有一根箭凌空朝我射来。
我闪身躲避,还是被擦伤了胳膊。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玉璇癫狂的声音:
「姐妹们,食盒里装着的是武器!快,杀了她们!」
下一秒,其他秀女纷纷推开食盒,拿出自己的武器。
她们或拿匕首,或持棍棒,甚至有人还拿着斧头。
原来,第三场考验已然开始!
我迅速打开自己的食盒。
可映入我眼帘的,却是几盘菜肴。
芙蓉蟹斗、糖醋樱桃肉、紫檀烤鹿腿、并一碟松黄饼。
我的食盒里没有兵器,却都是我素日爱吃的菜。
看着姜嬛绝望的眼,我知道,她也一样。
秀女们渐渐朝我们逼近。
一位秀女的斧头带着风声朝我砍过来。
我就地一滚,勉强躲过。
却没有躲过另一名秀女的棍棒。
棍棒打在我的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见我倒下,又有几名秀女蜂拥而上,朝我袭来。
姜嬛过来帮我。
她到底出身将门,赤手空拳几招下去,秀女们纷纷退散。
姜嬛夺过了对方最具有攻击性的斧头扔给我。
却被另一名秀女的匕首狠狠扎到了心口。
她踉跄一步倒下。
鲜血液着锋利的刀口缓缓滴落。
姜嬛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24
仇恨、愤怒和想要活下来的心情混杂在一起。
我举起斧头,狠狠朝秀女们劈去。
我虽然伤到了几名秀女。
却依旧双拳难敌四手。
很快,我就狼狈地倒在了地上。
只能抵挡,再无力还击。
这时,玉璇又重新举起了她的弓箭。
只见她瞄准我的心脏,利箭出鞘。
我闭上了眼睛。
却迟迟没有等到那致命的一箭。
再睁眼。
玉璇的瞳仁猛地紧缩,嘴巴也紧紧闭住!
她的脖子上缠着一条惨白的胳膊。
而另一条胳膊则稳稳抓住了空中的利箭。
被我扔在墙角的巫蛊娃娃出手了。
只听咔嚓一声,玉璇的脖子被折断。
随后,巫蛊娃娃的四肢与头颅分了开来。
它们分别冲向了不同的秀女。
被头颅砸中的秀女变成了肉泥。
被四肢缠上的四名秀女被勒得断了气。
与此同时,姜嬛头上的海棠花也飞了起来。
四片花瓣切开了剩余几位秀女的喉咙。
她们应声倒地,再也没有一点气息。
我攥紧了潮湿的手心,把姜嬛的上半身抱在怀里。
我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为她拿下最后一片海棠花瓣。
已经变成利刃的花瓣割破我的手,我却丝毫不觉:
「阿嬛,你没事吧?」
听到我的这个称呼,姜嬛已经涣散的瞳孔艰难聚焦:
「我就要……死了。」
「可……可为什么,我觉得你如此熟悉?」
「我们……曾经见过,是不是?」
25
她伤得很重。
鲜血已经在地上汇聚成血泊。
我按着她的伤口,头天旋地转地疼。
是啊。
我也觉得,我们非常熟悉。
就像认识了很多年。
就像认识了很多次。
突然,有什么东西,涌入了我的脑海。
不,不止她。
甚至我和箫肆,也如此熟悉。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
箫肆悠然自得地走了进来,声音里满是愉悦:
「我知道,活到最后的人总会是你。」
他话音刚落,姜嬛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我摇晃着她的尸体,哭得不能自已。
而箫肆则蹲在我身后。
他温柔拥我入怀,口中说着我听不懂的胡话:
「王妃,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这一次,你的名字叫温穗,我叫你穗穗好不好?」
「系统出错,把你放在了茫茫人海中。」
「每一天我都在问,今天我的王妃藏好了吗?」
「当年在三百人里,我为什么偏偏对你动心?是因为你与那些女人都不同。」
「你用最单纯的心和最纯洁的身体,来到了我身边。」
「可没想到这次,你为了让我死心,竟与他人生下孩子。」
「幸亏,系统会修正这些多余的人,把他送到我面前。」
「他送到我身边的时候已一岁有余,我本想亲手掐死他。」
「可我却突然发现,我竟爱你爱到,可以爱屋及乌。」
「你不在我身边,你的孩子也好。所以,我扶持他登基。」
26
随着箫肆更多的告白,我终于明白了真相。
按他所说,我们都来自几千年后的世界。
在那里,箫肆同样权势滔天。
他建了一个奢华无比的岛,养了三百只金丝雀。
他会用各种手段,各种玩法对付那些女人。
每天在岛上,都有女人死去。
而活下来的,会得到巨额的金钱。
有的父亲想要拯救自己的女儿。
但更多的父亲只把女儿当摇钱树,亲自送女儿进魔窟。
所以,岛上的女人源源不断。
而三百人里,箫肆对我是最温柔的。
因为,我是箫肆伪装身份,以恋爱之名骗上岛的。
但得知真相后,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反抗。
我一次次地逃离,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期间,箫肆提取了我身上所有的数据,企图控制我。
他又承诺,只要我给他生一个孩子,就放我离开。
但我依旧策划了最后一次逃离。
那一次,我付出了自己和腹中孩子的生命。
从那以后,箫肆就疯了。
他一次次用系统模拟数据,让我们穿书后重新来过。
可不管他模拟多少次,我始终没有爱上他。
于是最后一次机会, 他把数据模拟到了古代。
可没想到,系统出错。
改变了我的容貌姓名,并把我投入了茫茫人海。
箫肆一直在找我。
但不到系统设定我们该Ŧŭₕ相遇的时候。
他只能盲目地寻。
直到这场选秀, 我将不可抗地来到他身边。
27
听到这里时, 我再也无法忍受。
我霍然起身, 朝后退去:
「箫肆, 你真是个疯子,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要找的那个人,绝不会乖乖出现在这里。」
没想到, 我的否认反而更加取悦了箫肆。
他的喉间溢出点很轻的笑声, 桀骜的眉眼舒展。
「穗穗, 是你。见你的第一眼,我的心跳比我先认出你。」
「你还不知道吧?滨州协领来京述职。」
「他的心腹快马加鞭往返, 查了你的底细。」
「你在选秀前曾几次反抗, 并企图携财私逃。」
「如果不是被婢女告发, 你永远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笑了,笑得几乎喘不过起来:
「箫肆,你让滨州协领去查我, 岂不是贼喊捉贼!」
「私逃的人不是我, 而是他的女儿周婉清。」
「如今参加选秀又死去的周婉清, 是我的婢女玉璇。」
「我不过是个厌恶你残暴, 想要反抗你的普通女子。」
箫肆听闻, 脸色突变。
他打量着玉璇的尸体, 看清了她粗糙的手足。
又派人去拷打滨州协领。
接着, 他仔细地打量着我,眼睛眯起。
对我的说法,他半信半疑。
不一会,他轻声笑道:
「去把小皇帝带过来。他总提到记忆里母亲的味道。」
「他一定能认得自己的生母。」
28
小皇帝来了。
箫肆朝他招手,要小皇帝过来瞧我。
小皇帝却对我很是抗拒,不敢靠近。
他支支吾吾道:「王叔, 我……从未见过她。」
箫肆皱眉, 正想再对我做点什么。
侍卫来报,滨州协领却已招供, 我所说的句句属实。
箫肆的脸霎时惨白。
他拔出长剑, 剑尖移到了我雪白的脖颈上。
「她现在在哪里?你一定知道什么,是不是?」
刀刃冰凉的触感没有让我退缩。
我的眼中充满嘲弄:
「从滨州来京城的路上,我曾被山匪劫持。」
「从他们口中得知,周婉清早已死于流寇之手。」
「箫肆,你口口声声说爱她, 一旦她改变容貌, 你就再也认不出她。」
听了我的话,箫肆面红发乱, 青筋暴起。
他从袖中掏出玉佩,口中喃喃自语,状如疯魔。
大喜大悲之下,他没有任何防备之心。
说时迟那时快。
我拿出方才藏在袖中的海棠花瓣。
将他手中的玉佩一Ṫŭ̀₃击而碎。
刹那间, 无数细密而难以分辨的碎片缓缓升起。
大地在快速地震颤,世界在颠倒。
一阵刺目的白光过后。
所有的一切都渐渐消失,再也无法复原。
最后出现在我视线里的。
是小皇帝那充满濡慕之情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