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周曦是双胞胎。
后来一个分化成了 Omega，一个分化成了 Beta。
我是那个 Omega。
爸妈觉得分化成 Beta 的弟弟会受到偏见。
所以要我多让让他。
从分化后，我就成了弟弟的仆人。
暗恋已久的邻家哥哥分化成了 Alpha，和我的匹配度很高。
我们顺理成章地结婚。
直到他酒后痛苦地质问我：
「为什么分化成 Omega 的是你，不是小曦？！」
1
我看着顾铭宴发酒疯。
收拾他弄得乱七八糟的客厅。
「为什么小曦不是 Omega……为什么是你……」
顾铭宴倒在沙发上又喝了一口酒。
我心中酸涩，面上却讽刺一笑：
「我可太想分化成 Beta 的是我了。」
这句话却惹恼了顾铭宴。
他一把薅住我的头发。
「周蘅，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得了便宜还卖乖！」
「就因为分化成 Omega 的是你，你知道小曦多难过吗？」
我拼命拍打他，可是 Omega 和 Alpha 力量悬殊。
我被他摔在地上，浑身上下都疼。
他却没有放过我。
没有信息素的安抚。
我像以往无数次一样被撕裂，痛昏过去。
醒来时我满身伤痕，躺在床上。
另一个人早就不见踪影。
床头柜上有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昨晚抱歉，今天你请假吧。」
我扯了扯嘴角，拉开床头柜最下面那一层。
里面堆满了类似的纸条。
放好纸条，我爬着找到手机，一看上面的时间猛地打了个激灵。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赶紧上楼换好衣服出门上班。
我工作的地方是全球知名的生命研究院。
高一分化后我的成绩越来越好，周曦的成绩越来越差。
父母将其归结于分化的原因，心疼周曦，每天换着花样给他补身体。
那时候我们家家庭条件一般，因为周曦补营养要花很多钱。
所以我的生活费很少。
我整个高中大部分时间，只能在食堂吃馒头咸菜，喝免费的涮锅汤。
即便营养跟不上，我依旧考上了最好的大学。
周曦却只考上了职业技术学院。
他闹过，可现在联邦在冒名顶替上学这方面管控得十分严格。
即使我们长着几乎一样的脸。
他也没办法顶替我去上大学。
2
到了研究所，我不出意料被组长谈话。
「周蘅，这个月你迟到了 5 天，如果你对这份工作，或者我本人有任何意见，可以辞职，而不是留在岗位上浪费资源。」
我诚惶诚恐：「我没有，组长对不起，我以后一定注意。」
「周蘅，研究院不需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混子。」
「在我这里，你不会因为 Omega 的性别享受到任何优待。」
「你要是不能准时上班，就滚回家相夫教子。」
「出去工作。」
我轻手轻脚出门，回到工位上。
因为很久没进食加上神经紧张，胃疼得整个人汗如雨下。
可我不敢现在去食堂，从工位上翻出止痛药和胃药，就着冷水下肚。
然后开始今天的工作。
新来的这位组长是学界赫赫有名的天才。
年仅三十岁的 Alpha，研究的成果已经超越百分之九十九的同行。
他还没有院士的荣誉，只是因为年龄不够。
但和他天赋齐名的是他的臭脾气。
不过我能被分配到他手下，实在是走了狗屎运。
我不想被淘汰。
身为研究院为数不多的 Omega，我需要付出成倍的努力。
才能和同水平的 Alpha 竞争。
加班到晚上十点，我才离开研究院回家。
手机刚开机，就接到顾铭宴的电话：
「周蘅，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还不赶快回爸妈家！」
他下达完命令直接挂了电话。
我翻手机日历才想起来。
今天原来是我的生日。
也是周曦的生日。
3
我一到家就收到了三道谴责的目光。
分别来自我爸妈和顾铭宴。
周曦倒是没看我，自顾自和顾铭宴说话。
他分化后眼中就不把我当他哥哥。
我看向餐桌。
他们已经吃完了晚餐，连蛋糕都只剩下残渣。
爸爸看着我皱眉：「小蘅，你的电话怎么关机？不知道这样我们找你很不方便吗？」
妈妈也责怪我：「你怎么回事？今天大家都在等你，你还是哥哥，也太不懂事了！」
周曦则直接冲我手一伸：「周蘅，我的礼物呢？」
我在玄关放下公文包，换鞋。
我的拖鞋很旧，又很久没洗过，灰扑扑的。
我看向周曦的脚，他脚上是九成新的白色拖鞋，一尘不染。
我没回答他们任何人的话。
因为太累了。
我自顾自地去厨房盛饭。
打开电饭煲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我妈隔着墙说：「今天的饭妈妈好像煮少了，你已经吃过了吧？」
一整天到现在，我只中午在研究所食堂吃了一顿。
胃又在无声抗议，痛得我面色惨白。
顾铭宴走进厨房，抬手重重地捏我的后脖颈，低声训斥：
「周蘅，你摆脸色给谁看？今天是小曦的生日，你别给他找不痛快！」
他龙舌兰信息素放出来，其中的威胁之意让我全身汗毛都竖起。
又因为 Omega 的本能，忍不住臣服于标记过自己的 Alpha。
我爸妈都是 Beta，这间屋子里只有我和他能闻到信息素，所以他肆无忌惮。
他将一个小盒子塞进我手里：
「这是你送给周曦的生日礼物。」
我跟着顾铭宴走出去，将礼盒递给周曦：「你的生日礼物。」
周曦打开，眼睛一下亮了：「好漂亮！」
那是一个粉钻戒指。
闪耀着昂贵的气息。
周曦拿出来戴在手上，甜甜地冲顾铭宴笑：「谢谢铭宴哥。」
我垂眼，他们明明知道礼物是谁送的，偏偏还要过我的手。
我是他们 play 的一环吗？
4
周曦欣赏了会儿，忽地又看向我说：
「哥，我想买房，我租的房子采光一点都不好，合租的室友还背地里说我闲话。」
他委屈地看着大家。
我爸妈立马心疼了：
「小蘅，你帮你弟买个房吧，你在大研究所上班，工资高又稳定，要帮帮弟弟啊。」
「是啊，你只要出买房的钱就好了，装修我和你爸掏钱。」
我心中升起一阵无力感：
「爸妈，你们知道首都的房价多贵吧，我怎么拿得出？」
「我只是最底层的研究员，一个月的工资连一平米都买不起。」
我爸爸立马生气了：「我和你妈费心费力养你这么大，你一点都不知道回报家里！」
「就是，要不是我们的栽培，你能上这么好的大学？找到这么好的工作？」
我扯着嘴角：「我能上好大学进研究所，都是因为我的努力，你们精心培养的周曦大专毕业，现在在酒吧打碟。」
我的话引起了四个人的愤怒。
顾铭宴的信息素再次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捂着胃，脑子像被人用棍子在搅和。
罪魁祸首却正温和地安慰周曦：
「小曦，我帮你买，你看地段房型告诉我，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周曦立马绽开笑容：「好，谢谢铭宴哥！」
「还是铭宴出息懂事，真是麻烦你了，要包容周蘅，还要照顾小曦。」
「是啊，周蘅嫁给你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5
回家的路上顾铭宴开车，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周蘅，你明明知道学历是小曦的痛点，还故意刺激他？
「小曦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哥哥，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只会惹他不高兴。」
顾铭宴的信息素时刻提醒着我。
我的 Alpha 不爱我，他恨我。
我不明白，我的生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以前顾铭宴脾气很好，很爱笑。
对我和周曦都很耐心。
分化后爸妈偏心周曦，他还会安慰我。
事后，我罕见地没有昏迷，撑着一口气对顾铭宴说：
「顾铭宴，我们离婚。」
他只回头看了我一眼，嗤笑一声：
「你想都别想。」
他朝我扔来一个盒子：「这是买粉钻的赠品，你的生日礼物。」
盒子是打开的，我一眼看见里面的一条素银链。
只觉得凄然。
我的人生也像这条银链一般，只是附属品。
「周蘅，只要你老老实实地，该给你的我都会给你。」
我将头埋进被子，不想再听这施舍话语。
6
第二天我又迟到了，不仅迟到还发烧。
但赶到研究所时，我庆幸自己发烧。
虽然迟到，但因为发烧还坚持在岗位，组长难得没有追究我。
反而让我回去休息：
「研究所是工作的地方，不是你养病的地方。」
「带薪养病，你想得美。」
我实在不想回家，便大着胆子坚持：「组长，我没事，我不是想带薪养病，可以工作。」
我赖在研究所不走，他懒得硬赶我。
下午，我收到了一个更好的消息：
「所有人，需要去一趟藏区，明天就出发，不能去的来跟我报备。」
组长说完，又看着我，直接道：「周蘅不用去。」
我刚冒头的喜悦一下被掐住，激动地站起：「组长，为什么我不能去？」
「你生病了，而且你是 Omega，不方便。」
这话听起来是在照顾我，但其实是职场的性别歧视。
我立马反对：「组长，我身体没问题！而且我不觉得不方便。」
在我的坚持下，我得到了一个白眼和跟组出差的机会。
晚上回到家我就开始收拾行李。
顾铭宴得知我要出差：
「就你那挣不了两个钱的工作，每天都要加班，休息日还要出差，都不知道你图什么。」
当然是图不用见到你。
我加快自己收拾行李的速度：
「明天我要坐飞机，今晚不做。」
顾铭宴根本不听我的话，在我洗完澡之后拉着我弄到凌晨两点。
「周蘅，别工作了，我养你。
「你的工作又挣不到钱，还整天加班，你一个 Omega，就该在家相夫教子。」
我恍惚听见他说：
「周蘅，小蘅，给我生个孩子吧。」
「你和小曦长得那么像，孩子一定也会很像小曦……」
灵魂却像飘在空中，有种在第三视角听他说话的荒诞感。
这一切都好像那么不真实，像一场噩梦。
7
我又发起烧来。
还好我定了很多闹钟。
早上七点我被闹钟叫醒，感觉自己发烧更严重了。
整个人都晕晕乎乎，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但我还是坚持起床去出差。
顾铭宴站在房间面色铁青，地上是好几个摔坏的闹钟。
他咬牙：「你到底在房间里放了几个闹钟？」
我没有回答，拖着行李箱直接离开。
「喂——你再休息一下，什么破工作你要天天去！」
身后他又疯狂砸东西。
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想让我不工作待在家里完全依附他。
我变成废人就不敢和他提离婚了。
他就能借着亲人的名义一直对周曦好。
至于我的梦想和意愿，在他看来不重要。
8
我们这次去藏区是要去寻找一种叫雪水母的特殊高山植物。
雪水母对 Omega 的信息素亲和。
我们组目前的课题正是用雪水母提取物缓解 Omega 清洗标记手术的痛苦。
匹配度越高的 Omega 在被清洗标记的时候越痛苦，并发症和心理疾病出现的概率也越高。
要是雪水母实验能成功，那简直是给 Omega 一次重生的机会。
到高原的第一天，我们组内大多数人都出现了十分严重的高原反应。
连几个健壮的 Alpha 也不例外。
只有组长像没事人一样。
组内唯一的 Beta 女孩躺在隔壁病床吸氧。
跟我聊天：「听说霍组长小时候是在高原地区长大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回忆组长的外貌，高大，皮肤白皙，保守地说：「看不出来。」
因为大家都躺尸，所以我意外跟着得到了两天的休息时间。
整整两天，没有暴虐的性、没有家人的责骂和各种冷嘲热讽，甚至没有工作压力。
像活在梦里一样。
两天后，我们分组开始寻找雪水母。
两人一组，抽签决定，我和组长被分到了同组。
在同事同情的目光中，我咬牙跟上组长的步伐。
雪山向导带着我们穿梭在高原之上。
很不走运，我们遇上了雪崩。
还好组长眼疾手快拉我进了一处背风洞穴，我才没被掩埋在雪下。
但向导和我们走失了。
洞中只有我和他，孤 A 寡 O。
我缩在角落，被冷得打颤。
这次发烧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断断续续没好。
现在一受冻，感觉脑子又昏昏沉沉。
我可能会死在这里。
这样想着，脑中突然浮现出高原的辽阔苍茫。
觉得这样也不错。
死在这里，我的灵魂能上天堂吧。
9
我又冷又热，然后越来越冷。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冷死时，忽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
被渴醒时，我发现自己被组长抱在怀里。
他的冲锋衣解开，将我整个人裹住。
「水……」我下意识低喃。
「没有。」得到一声冷漠的回应。
我睁开眼，组长的脸在我面前放大。
我吓了一跳，想往后躲，但整个人被牢牢抱住。
「想被冻死就继续动。」
组长看着我：「所以我说 Omega 不适合极地考察，任何一个 Alpha 都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被冻成傻逼。」
我抿唇，无法反驳，Omega 在体力上确实先天劣势。
「谢谢您……」
「你是该谢。」
这话我不知道怎么接。
我安静地窝在他怀中缩成鹌鹑，鼻尖忽然闻到一股特殊的香味。
很淡，但异常好闻。
我抬头四处张望。
「你看什么？」
我的动作让我和他之间出现缝隙，冷空气趁机钻进来，冻得我打了个寒战。
「有什么香味很好闻……」
我在他的注视下，后知后觉，这好像是他信息素的味道。
而我，一个已婚 Omega，这样说简直是在耍流氓。
我的脸一下火热。
组长依旧淡定：「谢谢，你也难闻。」
我低下头，面上的红晕一下退去，变得惨白。
10
「Alpha 之间的信息素会互斥，你有对象了吗？」
他又说了一句，我才反应过来，木木地说：「我结婚了。」
「是吗？节哀。」
「谢谢……」
我的婚姻确实当得上一声节哀，但这没必要告诉关系不熟的上司。
我不受控地摄取他的信息素。
按理来说，被完全标记的 Omega，闻到其他 Alpha 的信息素应该会很难受。
但组长对我来说似乎是个例外。
我有个离谱但合理的猜测——我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度应该很高。
比我和顾铭宴还高。
因为沉默，我又睡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吵醒的。
在我醒过来的一瞬间，组长推开了我。
「救援来了。」
我看了眼手机，不到五个小时，救援比想象的还快。
一群人进来后立马对组长嘘寒问暖。
不愧是准国宝级研究员。
我被隔离在人群外面，自己拍身上的雪。
正要跟着大部队出去，忽然又闻到熟悉的味道。
看着前方被人簇拥的组长，我有些迟疑。
怎么这洞里，有一个和他身上那么相似的味道？
11
「愣着干什么，爱上洞穴了？赶快跟上。」
他回头，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我身上。
我硬着头皮指了指头顶：「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们发现了雪水母，没人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
这种只存在牧民口中的植物，喜欢生长在背风的潮湿洞穴。
阳光下看有种奇异的五彩斑斓的白，形状像水母一样，但是一种菌类。
意料之外，组长这样冷硬的人，信息素映照物竟然是雪水母这么漂亮可爱的蘑菇。
在藏区待了一周，找到足够的样本后，我们返程。
我风尘仆仆地回到家。
一开门就看见客厅里顾铭宴身下陌生的男人。
这人和周曦有三分像，尤其是一双杏眼。
见到我进门，男人眼睛像受惊的小鹿一般瞪大。
「你、你是谁？！」
「租客，你们继续。」
我拖着行李箱就要进次卧。
但顾铭宴却起身，神色莫名。
下一秒他对身下人说：「滚。」
起身就朝我走来。
我心里很烦，顾铭宴就像鬣狗一样。
找到更像周曦的猎物立马颠颠地转换目标。
我立马想关门，但被他阻止了。
他把我摔到次卧的床上就要扒我衣服。
「你身上是哪个野男人的信息素？」
「周蘅，你他妈出轨了？！」
我反应了一秒才想到可能是组长的味道，但下一秒又怒火中烧：
「对，我出轨了，求求你休了我吧！」
顾铭宴一个巴掌就甩在我脸上，把我的半边脸打肿。
「我就知道，小曦说的没错，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 Omega！」
我泪如雨下，实在忍无可忍，伸手从床头柜抓住一支笔，狠狠插进他后脖颈的腺体中。
他惨叫一声，猛地将我整个人举起摔在地板上。
我像一个碎裂的白瓷盘。
身体、心都好痛，活着这么痛。
不想活了。
巨大的疼痛让我昏过去。
身下晕开血花。
12
我从 ICU 转移到普通病房，睁开眼就看见爸妈和周曦。
周曦情绪极其激动，指着我的脸骂：
「周蘅，你怎么能这么狠毒，你戳伤了铭宴哥的腺体，会影响他一辈子，他下半辈子就是残废了你知不知道！」
爸妈也说：「周蘅，铭宴帮助了我们家这么多，你怎么能这么对他，夫妻吵架也没有下这么狠的手！」
「是我们没有教好你，你现在就去给铭宴道歉，就是跪下来也要求得他的原谅！」
我看着这疯魔的一家子，视线动了动，对来给我吊水的护士说：
「请帮我联系一下 Omega 保护协会，谢谢。」
小护士立马点头。
但周曦却拦着不让她走：
「什么 Omega 保护协会，我们就是家庭矛盾，你可别多掺和，不然我饶不了你！」
他目光凶恶，我闭闭眼，不愿为难护士。
转而说：「帮我给我单位打个电话，就说我流产了要请假。」
我把上级的电话跟她说了，她记下立马点头离去。
之后我没再开口。
无论这三人在我耳边说什么，我都闭着眼不说话。
「周蘅，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恶毒的孩子？铭宴是你的丈夫啊，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他包容我们家这么多，你包容他难道不是应该的？
「你不就是流产了吗，铭宴哥伤的可是腺体！你能想象他多痛吗，你简直坏透了！
「你做出这种事，要是他、顾家想找我们家麻烦怎么办？你必须求得铭宴的原谅！」
……
病房的门忽然被打开，一切声音中断。
我睁开眼，看见站在病房门口的组长。
麻烦你来看我，请帮我联系一下 Omega 保护协会，抱歉，我可能要请一段时间的假……
很多念头闪过，但我最后说出口的是：
「霍连烨，救救我……」
13
我的眼泪模糊了眼眶。
从醒来后一直没哭过，可这会儿眼泪充盈到视物不清。
我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来个人救救我吧……
我家人都愣住了。
周曦看见来人脸忽然红了一下：「请问您是？」
霍连烨看都没看他：「不跟本科以下的人说话，降智。」
周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霍连烨走过来，我像拉住救命稻草一般拉住他：
「求你，带我走。」
「嗯，别哭了。」
我爸妈还有周曦立马不干了：
「哎，你们去哪儿？你是谁？放下我儿子！」
「周蘅，你和这个男人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出轨了？」
但他们根本没能近霍连烨的身，就被他随行的保镖拦住。
霍连烨抱我离开了病房，转院到 Omega 保护协会下的一家公立医院。
我起诉了顾铭宴，不仅起诉离婚，还告他家暴、婚内强奸和暴力致人流产。
我将结婚三年收集到的所有罪证都提交了。
离婚很顺利，但想让顾铭宴坐牢很难。
虽然他只是顾家私生子，但为了脸面顾家还是出面保他。
我早猜到了是这样的结果。
要不是霍连烨出面，我怕是连 Omega 保护协会都联系不上，就算联系上也会被我家人搅黄。
我这次敢这么做，除了气急攻心，就是因为分到了霍连烨的组。
霍连烨脾气不好，但护短。
14
凌晨，我睡不着，坐在窗沿上。
病房门忽然被推开。
「坐在窗边数星星吗？下来。」
我没有动，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你管我？下来。」
我默默从窗台上下来。
「别动。」
我的脚刚一接触地板，就立马被喝止。
我瑟缩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合这位大魔王的心意。
他大步朝我走来，像抱小孩儿一样抱起我，放到床上。
「坐月子不穿鞋乱走，牛逼。」
我的脚趾蜷缩了一下：「对不起。」
「坐月子的是我？」
我脱口而出：「对不起，周蘅。」
他这才冷哼一声。
「知道对不起自己就好好改正。」
15
我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我应该早点睡觉，这样就不用深夜被大魔王折磨。
霍连烨给我盖好被子，点燃了床头的睡眠熏香。
「你一定是工作少了，脑细胞无处挥发才睡不着。」
「好好养病，病好了继续回研究院当牛做马。」
我深吸一口气，日子更没有盼头了。
霍连烨轻拍着被子，忽然说：
「雪水母的研究已经进入第二阶段，好好养着，等你养好了就能做标记清洗手术。」
「不会很痛苦，别怕。」
我抓着被子的手一紧，看向霍连烨。
他面容有淡淡的疲惫。
「你最近在加班推进这个项目吗？」
「嗯。」
「为什么？」
「我志愿为生命科学奉献一生。」
我瘪嘴，心中相信他，嘴上却说：「你说得太冠冕堂皇了吧，虚假。」
「那我愿意为 Omega 的幸福献上我的头发。」
我看向他尚且茂密的头顶：「你又不是 Omega……」
Alpha 怎么会真的能和 Omega 共情。
可霍连烨说：「我是 Alpha，喜欢和怜惜 Omega 是我的天性。」
我从没听过这样的说法。
如果真的是这样，顾铭宴那个畜生怎么会对我做出这种事。
半晌才问：
「所以在你眼中我也是 Omega 里的一员？
「因为我是 Omega 所以你愿意帮我。」
霍连烨勾起嘴角：「不，因为我发觉了你独一无二的科研天赋，你是生命科学研究界的瑰宝——」
「——你希望我这么说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我闭上了眼睛。
算了，坐月子不能生气。
我以为有人在旁边我会更加睡不着，但很快我就迷迷糊糊了。
正要彻底入睡，就听见霍连烨轻声说：
「我帮你，只因为你是你，你不需要有任何标签也值得被爱。」
「晚安，周蘅。」
病房门开了又关。
霍连烨走了，我又睡不着了。
16
我值得被爱吗？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和前夫都不爱我。
顾铭宴的判决下来了，我父母越过我接受了和解。
「周蘅，你等着，你这辈子都别想逃离我的手掌心。」
顾铭宴出了拘留所给我打的第一通电话，声音阴沉得像恶鬼一般。
但下一句他话锋一转：「你现在也出轨了，我们半斤八两，以后谁也别嫌弃谁。」
「虽然你流产了，但那也是因为你先刺我，我不跟你计较。」
「周蘅，再给我生个孩子吧。」
他的声音逐渐从恶狠狠变得低沉蛊惑。
我却越加遍体生寒，拿着手机的手一颤。
往后余生都要活在阴影里的恐惧像黑云压顶。
我不要这样活着。
他家暴强奸我三年，害我流产，连牢都不用坐。
我出院那天没有回家，无处可去。
所以戴上了口罩走到顾氏大楼，混进去。
没有员工卡走不了电梯，我就走楼梯，上了十九楼顶层。
我站在边缘，把手中的 A4 纸撒出去。
上面是顾铭宴三年的罪证和最后的判决结果，还有我受过的暴行。
很快楼下便聚集了人，仰着头指指点点。
顾氏的工作人员最先出现在顶层。
「别过来，你们过来我就跳下去。」
我平静地看着他们。
「好好好，你别冲动，有什么我们好商量！」
「我要见你们小顾总。」
这个小顾总不是顾铭宴，而是顾家正经的大少爷。
正巧他也在公司，很快上来。
他面上还稳得住，问我：「你要见我？有什么要求你可以跟我提，我能做主，你先下来。」
我摇摇头：「我不是跟你提要求，我们可以合作。」
「我从这里跳下去，你可以借机按死顾铭宴，如果还有余力，顺便把周曦腿打断。」
「我在地下会感激你的。」
小顾总的冷汗浸出来：「这些你活着我也能帮你，你先下来！」
「是吗？我不信。」
他就算有心，顾家老爷子也会压着，还是要用血来铺路。
我往后退一步，在下坠之前。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周蘅！」
是霍连烨的声音。
我顿住脚步。
他是我上级，我死前要不要跟他做一下工作交接……
「你别站这么高，下来好不好？」
他看上去有些憔悴，胡子好像几天没刮了。
「雪水母的实验成功了。」
17
他看着我，缓慢而谨慎地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这两天没去看你不是故意的，实验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了，我得盯着。」
「我想早一天成功，你就能早一天摆脱他的标记。」
难得他今天说话竟然丝毫没有夹枪带棍。
我笑了笑：「谢谢你霍连烨，但不用了，我不需要了。」
「你需要。」
「你的愿望，我都能帮你实现，只要你活下来。」
我眼神不解：
「怎么会不需要？以前我想要任何东西都需要用成绩和听话去换。」
霍连烨静了一瞬：「那你把你的命给我，作为交换我帮你实现愿望，你的命我来决定生死。」
「我会让顾铭宴得到应有的惩罚，让你家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相信霍连烨的实力。
「成交。」
我任由他把我抱下天台。
他的力气很大，让我肩臂生疼，但我没说话。
交易达成，我是他的所有物了。
18
其实我觉得这笔交易霍连烨会吃亏，因为我不想活了。
但我没提醒他，我爸妈说得对，我就是个卑劣的人。
霍连烨在学界和研究院经营多年，人脉之广超乎我的想象。
顾铭宴的案子被重审了，作为典型重罚。
他要坐二十年的牢。
而且他彻底被顾家除名了，往后头顶再也没有顾家的光环笼罩。
往后余生只能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像狗一样活着。
「顾铭宴在牢里太不小心，被机器绞断了一条腿和一只手。」
霍连烨摸了摸我的头发，让我进心理室。
里面已经有一个温和的 Omega 医生等着我。
我和他聊了两个小时，心情轻松了不少。
出来看见霍连烨还在等我。
我没有离开医院，而是上楼继续在病房休息。
第二天是我做标记清洗手术的日子。
进手术室之前，他跟我说：
「再说一个会让你开心的好消息，今天周曦出了车祸，双腿粉碎性骨折。」
我笑起来，带着愉悦的心情进了手术室。
我为什么执意要周曦骨折？
大概是分化的第二年。
他把我从三楼推下去，我滚了两层楼，左腿腿骨和右腿脚踝都骨折了。
还有脑震荡，全身多处挫伤。
我躺在医院病床上，爸妈却在一旁安慰被吓到的周曦：
「爸爸知道小曦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失手，我们都不怪你。
「别哭了好吗，爸爸给你买那双你想要的限量版球鞋。
「是啊，小曦别哭了，妈妈心都要碎了，没事没事啊……」
我躺在病床上全身都在痛，可是没有人问我有没有事。
医生说差点死掉的是我啊，为什么爸妈都不管我，反而去安慰犯错的周曦？
19
麻醉没过，我的脑子一直闪现过往的画面。
许久之后才睁开眼，只感觉眼睛涩痛。
好像哭多了的后遗症。
我一睁眼就看见一个手机对着我，手机后面是霍连烨的脸。
「哭成青蛙了，真丑。」
他收起手机前，我还听见了相机的声音。
有点生气了：「你、把照片删了。」
「呦呦，还命令上我了，搞搞清楚，我是你上级，还是你肉体的拥有者，说话客气一点。」
我瘪瘪嘴，眼泪说来就来。
「喂……你不是吧……别哭、别哭，我删！」
「混蛋，你的实验到底成功了没有，我脖子怎么这么疼？！」
20
一个月后我出院，正式回到工作岗位。
离上次来研究院已经过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恍如隔世。
再次站到研究院，没想到等待我的是同事放的礼花。
「恭喜院花出院，开启新人生！」
「恭喜院花恢复单身，院花，你看我咋样？」
一个 Alpha 冲我抛了一个做作的媚眼。
我知道他是故意耍宝，忍俊不禁。
「为什么叫她院花？」
霍连烨这时候从自己办公室出来，原本热闹的工作间一下子安静。
抛媚眼的 Alpha 把礼花收回自己身后，咳了一声：
「咳，那什么，因为周蘅长得好看啊，我们私下评选他是院花……」
「那谁是院草？」霍连烨竟然饶有趣味。
见他没有生气的样子，大家都放松下来。
「头儿，院草是隔壁组的那个 Alpha！」
霍连烨眯起眼睛：「竟然不是我……」
「你们都不把票投给我吗？」
他视线危险地扫视。
大家纷纷鹌鹑似的低下头。
平心而论，霍连烨的脸和身材的确比隔壁院草还要优越几分。
但……
我眨巴眼：「上回评选您不是还没回总部吗？」
之前霍连烨一直在西南分部当总负责人。
「对对，因为您不在啊，不然隔壁哪能跟您比！」
「就是！」
不知道是刚回来，还是因为从泥泞中挣扎出来，我感觉整个人都很轻松。
这是我以前从来没有的工作状态，效率意外地高。
我难得正常六点下班。
结果一出研究院就看到了不想看的人。
我爸妈守在研究院门口。
21
我走过去：「你们来干嘛？」
他们一如既往没有让人失望。
「周蘅，我白养你了是吧！你弟弟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都不去看他！」
「周蘅，你跟我说，那天带走你的那个男人是谁？是不是你找人撞的你弟弟？」
我不耐，不觉得他们特意来我研究院只是为了指责我，和问这些没有营养的问题。
「你们到底想要干嘛？」
我爸还要发火，我妈却拽住他，两人一对眼。
「你弟弟现在在住院，你拿点医药费给他。」
我冷笑：「没有。」
「你怎么这样！你信不信我去你们研究院闹！」我爸气急。
我心中反而毫无波澜：
「你们知道我前段时间住院花了多少钱吗？我流产的医药费，后续坐月子的钱，清洗标记的钱，一共花了多少你们知道吗？」
两人哑然。
「你们不知道，因为你们从不关心我，我直接告诉你们，我的存款被花光了，现在身无分文，没有钱给周曦付医药费。」
我妈欲言又止，到底还是说：「我听说你们研究院可以给研究员贷款的，你去贷点给你弟弟吧，他现在情况真的很不好。」
我眸光很冷：「不可能，以后周曦的事情与我无关, 在你们六十岁之前, 除了大病我也不会管你们，你们老了我就按照最低养老标准给你们钱。」
还不等两人发怒，我就继续说：
「因为你们以前也是这样对我的, 我高中三年穿的全是周曦的旧衣服, 吃的是食堂的馒头咸菜。」
「你们怎么养我长大, 我就怎么给你们养老。」
22
说完，我不再留恋, 大步走向马路另一头的霍连烨。
我爸妈本来都要追上来了, 看见霍连烨却都顿住脚步。
我坐进副驾驶, 低骂：「欺软怕硬。」
「你怎么知道我硬, 你试过？」
我拉安全带的手一抖, 安全带又滑了回去。
我震惊地看着霍连烨, 他刚才是对我开黄腔了吗？
「没听过？那我多说点, 你习惯一下。」
他给我系上安全带, 我脸色涨红。
「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当院草吗？因为院草和院花听起来很般配。」
他帮我系好安全带没有立马抽身, 而是在我颈边嗅了一下。
「你现在的味道好闻多了。」
我脸更红。
「脸红什么，你不是把身体都卖给我了。」
「今晚我验验货。」
「流氓……」
「谢谢夸奖。」
……
霍连烨番外：
西南地区玩够了, 我调回总部养老。
准备混吃等死熬资历。
没想到第一天就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 Omega……
特别地难闻。
他身上有股爆裂的龙舌兰，整个人闻起来被 Alpha 欺负得很惨。
即使喷了抑制剂都盖不住。
我一开始不以为然, 被自己 Alpha 弄多了的 Omega 都有味道。
但这个 Omega 让我莫名在意, 他苍白瘦弱得像长期被虐待。
这很离谱, 这种漂亮又聪明的 Omega 是顶级资源。
无数 Alpha 趋之若鹜，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 Omega 赏玩。
而且首都是 Omega 保护协会的大本营。
我一开始没有多管。
不过这个 Omega 身上除了难闻的酒精味, 似乎还有另一种味道。
但被 Alpha 的信息素盖住了, 闻不到。
直到出差去藏区, 在山洞中。
我终于闻到了属于这个 Omega 本身的味道。
像没成熟的柠檬，又酸又苦。
可意外让我上瘾, 趁着他睡觉偷偷吸猫。
但毕竟是有夫之夫，我为数不多的道德感遏制了我进一步的行为。
没想到他对我的信息素意外敏感, 成为我们寻找雪水母的重要人形探测仪。
大大缩短了我和他单独相处的时间。
回研究院后他就一直旷工, 我差点以为自己的心思被发现了。
他打算离开研究院，逃离我的魔爪。
可三天后, 我接到了他流产请假的电话。
事情不对劲，我立马动身去医院。
在他哭着求我救救他的时候, 我大脑空白了一瞬。
紧接着满腔怒火。
了解了他的经历后, 我安抚住他, 让他好好休息。
医生说他的腺体常年被 Alpha 用信息素压抑，状态很不好。
如果确定离婚，最好尽快进行清洗手术。
但他和前夫的信息素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
要是清洗标记，他会很痛苦。
所以我加班加点推进雪水母计划。
可就在我成功的那一天，他站上了天台。
周蘅身体很瘦, 皮肤苍白。
他好像一张纸一样脆弱。
可又像刀一般宁折不弯。
因为顾铭宴的处理结果不公正。
他想用鲜血为自己找回公道。
不必这样，我拉住他, 许诺他：
我会实现他的一切愿望，代价是他好好活着。
我其实知道他在赌我的心意。
他那么聪明，生命研究所的招聘条件何其苛刻。
可是他从无数 Alpha、Beta 中厮杀出来。
拿到了 offer，后来又因为工作能力分配到我的课题组。
他从我的态度中看出我对他有意再轻易不过。
他底层出生, 孑然一身，手头没有任何筹码。
所以摸到我这张牌时，毫不犹豫地狠狠抓住。
他赌我会帮他。
而我会让他赢。
(已完结):YXXBoPR8P9KD91UN0jJDnTL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