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郁为霸凌过他的白月光举办庆功宴的那天,系统判定我攻略失败。
那人害得他家破人亡,甚至差点锒铛入狱。
可裴郁依旧会为了她废了我的手,让她顶替我享受荣誉。
重来一次,系统问我:「要选择更换攻略对象吗?」
我点头。
于是那个雨夜,我没有选择去救他。
可这人却浑身湿透找了过来。
他死死地盯着我身边站着的男人,嗓音发颤:
「你明明……最疼我了。」
1.
裴郁和颜悦一起出席庆功宴的那天,我被囚禁在别墅里,通过直播观看着这一切。
裁剪合体的黑色西装包裹着一双长腿,屏幕上的裴郁身材比例堪称完美。
而站在他身侧的颜悦正微笑着回答记者的提问。
在被问到为什么会创作出《YU》时,颜悦顿了下。
而后偏头看着身侧的裴郁,主动挽住他的手臂:「我最感激的人,其实也是我最抱歉的人」
「所以我想用我的余生好好补偿他。」
所有人都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聚光灯下,裴郁微微拧眉,却没有多说什么。
更没有拒绝她的接近。
而两人身后的大屏幕上也适时出现了那幅画。
我的目光从裴郁身上转移到那幅画上,有些愣神――
那是我这辈子画得最好的,也是最后一幅画。
因为画完之后,我就被裴郁废了手。
颜悦站在他身边,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可她学会了在裴郁面前示弱。
她说:「阿郁,只要她还能继续画,我就永远无法站到最高的位置。」
「你会帮我的,对吗?」
于是裴郁废了我的手。
甚至为了不让我继续出现捣乱,他囚禁了我两年。
而现在,颜悦却是用着我的画,走上了那个荣耀的位置。
多么可笑啊。
我扯了扯嘴角,移开目光,没有继续看下去。
因为系统正式告诉我,我这次的攻略依旧失败。
「要被抹杀了吗?」
向来惧怕死亡的我,这次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是无比轻松。
「不,」系统沉默了一会,开口,「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这次,你要选择更换攻略对象吗?」
我愣了愣。
「……她是一位很出色的画家,我相信她会走得更远。」
裴郁的声音适时响起。
他的回答很官方。
但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裴郁的目光放在了身后的那幅画上。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在说颜悦。
而我看着裴郁,突然笑了起来:
「当然。」
2.
为了活命,我需要完成攻略任务。
我攻略了裴郁六次,每一次都是失败。
在第六次的时候,我以为我会成功。
结果裴郁的白月光颜悦,回国了。
哪怕这位娇纵的大小姐曾经害得裴郁家破人亡,害得他差点锒铛入狱。
可是在颜悦出现的那一刻,裴郁还是会选择她。
于是第七次时,我果断更换了攻略对象。
这种傻逼舔狗谁爱当谁当去吧,老娘不干了。
「你这次的攻略对象,是贺逾白。」
「贺逾白」这三个字一出来,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头张扬的红发。
以及那双分明应该多情,但实则时时染着暴躁不耐情绪的桃花眼。
我沉默了一会,努力把话说得委婉:「我记得这位……好像不怎么喜欢女生?」
我陪着裴郁东山再起,自然也跟在他身边见过不少人。
贺家是一棵不可撼动的大树,因此贺逾白被保护得很好。
我见过贺逾白几次。
但见面的这几次里,贺逾白对我的脸色都称不上太好。
后来我才知道,他对所有女生都这样。
不过裴郁却很不喜欢贺家的这位小少爷。
他让我离贺逾白远些:「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我以为这是裴郁吃醋的表现。
于是哪怕我心里没觉得贺逾白有什么不对,但还是乐颠颠地应下了。
直到后来,我看到裴郁因为吃醋而狠揍颜悦身边的追求者时,才恍然大悟。
――那不是吃醋,而是单纯恶劣的占有欲发作而已。
――裴郁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沾染半分。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系统也沉默了一会,最后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加油。」
行吧。
我耸了耸肩。
反正只要不再是裴郁就行。
3.
贺逾白很难接近。
虽然我和他是同一个学校的,但这位贺家小少爷逃课频繁,我甚至堵不到他。
哪怕看到了人,但贺逾白身边总是围绕着一堆朋友和追求者。
和孤僻的裴郁完全不同,贺逾白的人缘似乎好得有些过分。
其间,我也碰到过裴郁几次。
但时机好像总是不对,我每每都能撞到他被人欺负的场景。
大多数都是颜悦和她的跟从者在主导这一切。
这位嚣张的大小姐似乎以欺负裴郁为乐。
最过分的一次,我看着她让人对裴郁拳打脚踢,然后把烟头烫在裴郁的脖子上。
「你如果跟了我,你爸妈还能好过点。」颜悦笑容恶劣,「怎么样?」
裴家的企业依靠颜家而活,裴郁从小就被教育不能反抗颜悦。
他低着头,沉默不语。
颜悦等了好一会。
她大概是等得不耐烦了,刚想开口说话时,裴郁却突然抬起头。
「不要。」
少年嗓音沙哑,情绪却淡漠得过分。
他说着拒绝的话,目光却掠过面前的颜悦,径直落在――
我的身上。
我微微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
裴郁看到了我。
「我不会答应。」
但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沉沉地看着颜悦:「你让我感到恶心。」
这是前六次攻略里没有出现过的对话。
又或许是因为过去的每一次,我都会冲过去保护裴郁,所以我也没机会看到后续的发展。
但这次,我选择了视而不见。
「我怀疑他有受虐倾向,」我和系统吐槽,「都被霸凌成这样了,他居然还能这么喜欢颜悦,啧。」
系统安慰我:「没关系,反正这次咱们不需要攻略他了。」
「嗯。」
转身离开时,我没有注意到裴郁的目光又落在了我的身上。
4.
在没法接近贺逾白的时候,我好好享受了一下久违的大学生活。
而之前,我整个人都是围绕着裴郁转的。
「就从这一点来说,贺逾白是个不错的攻略对象。」我感慨道。
系统没吭声,但没过多久就给了我一个接触贺逾白的机会――
在贺逾白母亲祭日那天,贺逾白会因为飙车而受伤。
而我看着阴沉的天色,难得恍惚了起来。
我其实很不喜欢下雨天出门。
但之前的六次里,我都会在这个雨夜里,忍着心中的烦躁和恐慌出去找裴郁。
因为在这天,裴郁被颜悦逼着去找她故意扔掉的项链。
裴郁身体不好,淋了一夜的雨后直接发起高烧,差点连命都没了。
我尝试过阻止他,也尝试过直接扯着裴郁离开,但都失败了。
于是我曾经陪着裴郁找了六次项链,然后六次看着他把项链紧紧护在怀里。
「都过去了。」系统说,「你现在应该去找贺逾白。」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
于是我撑着伞,选择了一条和之前六次完全相反的路。
5.
我没想到贺逾白这人除了脾气暴躁以外,还特别好面子。
找到他时,他车头被撞得扭曲,人都快昏厥过去了。
结果这人还要强撑着一口气威胁我:「不、不准把这件事说出去!」
话说完,贺逾白就晕了过去,惊得我立即打 120。
好在人受伤不严重,就是腿受了点伤。
而晕过去纯属是因为这货晕血。
知道真相的我最终还是选择保持了沉默。
但这次是个难得能够接近贺逾白的好机会。
于是我没有离开,而是坐在贺逾白的病房外安静地等待。
直到视线里突然多出一双湿漉漉的鞋。
我讶异地抬起头,却撞入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里。
黑沉到仿佛透不进任何的光亮。
是原本应该在找项链的裴郁。
他死死地盯着我。
最后目光径直掠过我,落在了门大开的病房内。
「你去找了他。」裴郁用着陈述句的语气。
他顿了下,又低声道:「所以你选择了他。」
我微微拧眉,直觉有哪里不对。
可下一秒,裴郁蓦然红了眼眶。
他下意识想伸出手抓住我,嗓音发着颤,声音更是低到几不可闻:
「你明明……最疼我了。」
6.
连续的六次攻略足以让我见过裴郁的很多面。
他这人向来淡漠,为数不多表现出来的情绪波动还都是因为颜悦。
可我从未见过裴郁像如今这般――
他抓住我的手腕,仿佛是在这世上抓住了什么东西,能够让他勉强再苟活一段时间。
「救命稻草」这四个字在我脑海中突然跳出。
可怎么会呢?
我扯起嘴角,目光无所谓地落在了裴郁扣在我腕上的手。
他这个人啊,向来对我最无情了。
于是我试图挣开裴郁的手。
但失败了。
于是我偏头看着他,目光带上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不悦:「你是谁?」
――「你是谁?」
――「我是来救你的人。」
这样的对话我曾经重复了五次。
系统告诉我,像裴郁这样身处黑暗的人,更容易被那些拯救他的人所吸引。
于是我按照它的建议进行了五次失败的攻略。
然后以这些惨痛经历为代价明白过来一个事实――
裴郁这个人,只会把身边的人拽入更黑暗的深渊之中。
他从来不期待有人能够救赎自己。
他想要的,不过是让人和他一样陷在黑暗角落里慢慢腐烂。
所以在第六次攻略时,我无视系统的催促,冷眼看着裴郁被人踩在脚底。
然后又用同样的方式将那些人踩在脚下,偏头朝着裴郁笑容张扬:
「你可以学会随意利用我,就像现在这样。」
「你是谁?」
「我是未来站在你身边陪你的人。」
――事实证明,裴郁更适合用这种方式来靠近。
所以第六次,是我坚持攻略时间最长的一次。
可惜还是失败了。
「我是――」
裴郁的声音拉回了我发散的思绪。
我下意识地看向他。
六次攻略的时间里,我学会了很多。
比如说,现在的我就很会演戏。
所以裴郁信了现在的我并不认识现在的他。
于是,我看着他眼底深处仿佛有一簇光被瞬间点亮。
这人抿着唇,试图朝我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我是未来站在――」
「你俩站我门口干嘛呢!」
7.
贺逾白是个极为嚣张的人。
这点可以从他瘸了腿拄着拐杖,却还要试图抬起拐杖指着裴郁以增强气势看出。
但他忘了自己那条腿还受着伤。
于是贺逾白就摔倒了。
我下意识地甩开裴郁的手过去扶他。
这一次,裴郁没有拦得住我。
「你谁啊!」贺逾白没抬头,下意识就要推开我的手,「谁允许你随便碰――」
还未说完的那个「我」字被噎在喉咙处。
我看着贺逾白愣愣地盯着我,半晌后别过头低低地「操」了一声。
「他妈的这小东西怎么就长得那么合老子心意!」
他说得很小声,可我还是听到了。
我:「……」
什么小东西?
这狗东西在说谁?
「快忍忍,」系统安慰我,「毕竟这是你最后一次攻略机会了。」
于是我微笑忍下了。
「我是救你的人。」
余光瞥到裴郁因为我这句话而猛然僵硬了身子,我自若地看着贺逾白,朝他摊开手:
「救命费以及封口费。」
「看在你这小东西长得还挺合我心意的份上,就给个两万五吧。」
贺逾白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而后勃然大怒。
我以为他是生气我借机敲竹杠,却没想这人生气的点在于――
「我就只值两万五?」
贺逾白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但目光落在我脸上的时候又很快移开。
耳尖逐渐染上了红意,这人咳嗽了声,说话的声音也越发低:
「怎么说都得在后面多加两个 0 吧……」
这样的发展后续属实是我没想到的。
于是我陷入了沉默。
然后转头对着系统感慨:「你说你要是早把攻略对象改成贺逾白,咱还需要浪费那么多时间和机会吗?!」
系统也沉默了。
8.
贺逾白不能久站。
于是我撸起袖子打算扶着他先回床上躺着。
就在我正思考着是不是要改变攻略方式时,裴郁突然开口:
「贺逾白。」
他的目光平淡地从我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贺逾白的身上。
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你今晚回宿舍吗?」
「回宿舍?」贺逾白挑眉,指了指自己的腿,「你看我这样子还能回去吗?」
裴郁点了点头:「夜不归宿,记一次。」
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裴郁是学生会的会长。
学校有查寝惯例,夜不归宿达到一定次数会影响最后的综测成绩。
贺逾白依旧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哪怕他完全有借口说自己并不算夜不归宿。
于是裴郁看向了我。
他很快就收敛好自己的情绪:「那你呢?」
「我……」
「她当然是要回去的。」
还没等我开口,贺逾白就抢先替我开口。
他依旧是那副不耐的语气:「人小姑娘是送我来医院所以才晚回去的,裴大会长应该不至于冷酷无情到这都要记夜不归宿吧?」
裴郁没吭声,只是安静地看着我。
我避开了他的目光,微微拧眉看着贺逾白:「你一个人可以?」
「男人不能说不可以。」
贺逾白板着脸纠正我的话。
他没拿拐杖,单腿跳着从我口袋里拿出我的手机,然后努嘴示意我解锁。
「敲竹杠要记得流程走熟一点。」贺逾白眉眼弯弯,熟练地输入自己的电话号码,「以后要债的时候得把收款码放出来。我的电话号码就是我的微信号,记得回去加一下。」
我一时没跟上他的节奏,反而被人推着往前走了走。
「行了,你回学校吧。今天的事,谢谢了。」
走之前,我听到贺逾白又「啧」了声:
「一看就是个乖乖女好学生,老子可不能影响人拿奖学金。」
我脚步一顿。
9.
贺逾白说得没错,我的确是需要拿奖学金的。
系统给我的身份并不算富裕。
所以我得靠着勤工俭学和奖学金来维持我的日常生活和学习。
我曾经问过系统,既然要攻略裴郁,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强大到足够能和颜悦对抗的身份呢?
系统沉默了一会,然后告诉我:「会露馅的。」
我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在被带到这个世界前,我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孩。
我才刚刚高考结束。
我期待很久的大学生活甚至只是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进行的。
而无论是颜悦还是裴郁,他们和我其实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我不曾接触过他们的世界。
当被强行塞进去时,我会露馅。
所以前几次的攻略失败,其实是必然的。
――我没有强大的女主光环,我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
我靠着这些轮回重复来记住每个关键事件,但我并不会完全把希望寄托于这些随时都会改变的历史中。
所以我只能靠着一次又一次的攻略,靠着这些时间来像个海绵一样来不断学习充实自己。
于是我从第一次的十天拼命坚持到后来的十年。
也只有这样,我才会在第六次攻略的时候,有自信对着裴郁说出那句「你可以学会随意利用我」。
虽然我最后还是失败了。
苦吗?很苦。
但我实在太想回家了。
10.
走到拐角处时,我又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贺逾白还站在门口。
他靠着门,见我看过来时朝我招了招手,然后很快就被路过的护士小姐姐赶着进了病房。
我没忍住弯了弯唇。
裴郁和贺逾白,真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裴郁一直在看我,眼底盛满压抑到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浓重情绪。
我知道,但我可以假装不知道。
毕竟现在的他再如何,也与我无关了。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系统向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他来干扰你完成任务。」
在裴郁主动来找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就反应过来,这个世界的裴郁应该是重生了。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我「嗯」了声,又突然好奇:「你会怎么处理?」
「清除他的所有记忆。」
我微微一怔,不自觉中,脚步慢了下来。
「怎么了?」裴郁嗓音沙哑地问道。
他刻意放慢脚步,却始终和我保持着半步距离。
「裴学长,」我主动朝着他笑了笑,语气好奇,「你认识我吗?」
裴郁神色有了一瞬恍惚。
然后我听到了他的回答:「开学典礼上,你的演讲很棒。」
大学入学的时候,我曾经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全校面前演讲过。
裴郁说完后就低低咳嗽了声。
他身上湿透的衣服还未干,如今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两抹病态的红。
有路过的护士瞧见,忍不住多嘴一句:「你要换身衣服吗?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裴郁未曾应答。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我,眼底带着一抹极易容易捕捉到的期待。
我笑了笑,却连顺着他的意思敷衍一句都没有。
我看着裴郁眼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了下来。
然后在他即将开口时又抢先打断:「对了,裴学长和贺学长很熟吗?」
「贺逾白?」
裴郁呼吸几欲一窒。
他低低地念出那个名字,周身的气息仿佛又沉郁了下来。
我假装没有看到,而是摩挲着手机,笑道:
「是啊,我想追求贺学长。」
垂在身侧的手猛然紧握,裴郁扯着唇角,嗓音嘶哑:「姜蝉,你不要开玩笑。」
――「裴学长,我想追求你。」
――「裴郁,你真的不能喜欢我一点吗?」
――「裴郁……」
这次换成是我安静地看着裴郁。
看着他有些慌乱地错开目光,一身狼狈。
然后笑着反驳他:「我没有开玩笑啊。」
「裴学长,我发现我对贺学长一见钟情了。」
「我很认真,并且已经做好追求他的准备了。」
裴郁没有开口。
他只是用去换衣服为借口避开了我的期待。
我看着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突然笑出声。
「不用清除了,」我对系统说道,「他影响不到我的。」
――我想要裴郁记着。
――我想要裴郁清醒地看着姜蝉一步步走出那个名叫「裴郁」的深渊。
系统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它只是在我离开的时候莫名说了句:「你变了。」
我耸了耸肩。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呢,更何况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
11.
如果说攻略裴郁是地狱级难度,那贺逾白简直就是天使中的天使。
甚至一次网上聊天,就能让他对我的好感度噌噌上去好几个点。
我有时候甚至恍惚觉得,只要我站在那,贺逾白就会一步步主动朝着我走过来。
但这种想法也只是短暂存在一段时间而已。
毕竟这个人现在还因为腿受伤,住着院不能出来呢。
我去医院看望贺逾白的时候,那个病房里总是挤满了一堆人。
他的人缘真的好得有些过分了。
贺逾白的这些兄弟在见到我过来时,总是一副「我都懂」的起哄。
有打趣,但没有恶意。
而之前,裴郁身边的所有人都觉得我配不上裴郁。
他们觉得,我不过是在颜悦不在时乘虚而入的小偷而已。
我坦然地走了进去,把手中的花束放下。
贺逾白这个素来嚣张惯了的小少爷在朋友们的起哄声中没红脸,唯独看到我走过去的时候悄然红了耳垂。
他轻咳嗽了声,偏头看着我放下的花束,直接拧眉:
「下次不要带这些没用的东西来了。」
话说完,还没等我开口,这人倒是先一愣。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不自觉用了命令的语气,贺逾白下意识想要解释:「老子不是――」
「好。」我倒是没想太多。
毕竟之前在攻略裴郁的时候,这样的语气我听过太多次了。
于是我问他:「那我下次多带点水果过来?」
这下,贺逾白的朋友们起哄得更厉害了。
「哇,嫂子也太贴心了吧!」
「嫂子你可不能惯着贺老大这脾气啊!你要立起来,把贺老大教育得服服帖帖!」
我下意识看向贺逾白,却发现这人也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看。
看上去隐约还有些……生气?
我一愣,却没想明白是哪句惹了他不高兴。
见我过来了,这些朋友就简单和贺逾白聊了几句,然后一阵挤眉弄眼后识趣离开。
甚至还贴心地替我们关上了门。
「你……」
我刚想开口缓和此时有些尴尬的气氛,却没想贺逾白往里挪了挪,然后拍了拍自己空出来的位置。
我:「……」
我沉默地看了眼一旁空着的椅子。
结果贺逾白环着胸,挑眉看我:「不是你之前和裴郁在医院里说要追老子的吗?」
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俨然一副「老子都给了你机会但你没把握,这就是你追人的态度吗」的恨铁不成钢模样。
我语塞。
倒是没想到我拿来伤裴郁的话却被这人知晓了。
但我也没扭捏地坐了过去,然后惊奇地看到贺少爷嘴上嚣张地让我坐过来,却在我真的坐过去时身体僵硬,耳尖发烫。
真贺・嘴炮王者・纯情小少爷。
大概是我注视贺逾白耳垂的时间太长,这人下意识抬手捂住耳朵,瞪了我眼后不自在地转移话题:
「那天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我摇了摇头。
贺逾白「啧」了声,然后低头叮嘱我:「你离那傻逼远点,老……我经常怀疑他精神不正常。」
除了在颜悦面前,裴郁这个人一直都伪装得温和得体。
所有人都说裴郁是个好学生,是个好领导。
只有贺逾白――
我听着他一点都不心虚地在我面前抹黑着裴郁,不断指桑骂槐,甚至有理有据。
「他不口渴吗?」向来不怎么在攻略中管事的系统也忍不住冒出来,幽幽地问。
我恍然大悟地点了下头,然后起身去端床头柜上的温水。
贺逾白正骂得起劲,见面前多出一杯水,想也没想就低头凑了上去。
从我这个角度来看,那头小卷毛跟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看上去有些好摸。
我忍不住想着,甚至想象着如果我伸手摸一摸,这人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然后就被逗乐了。
「你笑什么?」贺逾白神色莫名地看着我笑,语气威胁,「你觉得老……我说得很好笑?」
「没有,我觉得你说得太对了。」我诚恳地建议,「会说你就多说点。」
贺逾白哼了声,神情中却多了几分骄傲自得。
离开的时候,这人又突然叫住我。
他抓了抓头发,看上去有些纠结,最后咬了咬牙:「你……你明天能再来一趟吗?」
我向来不会拒绝攻略对象的任何要求。
所以我答应了。
然后贺逾白神色更纠结了。
纠结中隐隐还带着一丝舍生取义的大义凛然。
这让我忍不住对未知的明天充满了好奇。
虽然我已经很久,没有期待过明天的到来。
12.
第二天,我按照约定时间提前了一会到医院。
还没走到病房前,就听到有一道女声在呵斥着贺逾白。
而路过的医生护士俨然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只是在那女声骂得太过激昂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稍微提醒了句「医院内禁止大声喧哗」后就施施然离开。
贺逾白被骂得狗血淋头。
他垂着脑袋受着责备,往日那头嚣张的小卷毛也似乎一下子蔫了下去。
有点小可怜。
我心想着,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后还是贺逾白的姐夫注意到了我,扯了扯正骂得起劲的贺家姐姐。
「你是那天救了小白的小姑娘吧?」
贺家姐姐立刻收敛了脸上的怒意,对着我笑得和颜悦色。
我注意到她身后的贺逾白迅速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喜意。
我恍然大悟。
原来让我来是为了逃避姐姐的教育啊。
于是我顺了贺逾白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
贺家目前的掌事人是贺逾白的姐姐。
这位商场女强人在当年贺家出事的时候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偌大的家族。
而我对她,除了敬佩以外,还有更多的向往――
我曾经向往成为像贺晚意这样的人。
贺晚意对于贺逾白而言,是真正意义上的长姐如母。
所以这位嚣张的小少爷在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却唯独对着贺晚意时乖巧得跟个听话鹌鹑一样。
贺晚意对着我一阵感谢。
其间,贺逾白插嘴说了几句,又被贺晚意瞪了回去。
看着贺逾白吃瘪的模样,我没忍住,抿嘴笑了。
只是看着贺逾白和贺晚意的相处,那种想要回家的念头再度强烈了起来。
我垂眸,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在心里低声告诉自己:
没关系姜蝉,你很快就能回家了。
13.
贺晚意很忙。
所以她在贺逾白的病房内待了一会后就匆匆离开。
临走前,她塞了一张私人名片给我。
我低头愣愣地看着手上那烫金的字体。
然后头上就被贺逾白不轻不重地拍了下。
「你要是喜欢这样的,我改天能给你印一堆。」他撇了撇嘴,语气里不无酸意,「你很喜欢我姐?」
「没有人不崇拜贺总,」我小心翼翼地把这张名片收了起来,朝着贺逾白笑了笑,「我也想成为这样闪闪发光的人。」
贺逾白一愣。
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那张俊脸顿时轰地一下炸得通红。
整个人都像是被煮熟了似的。
他有些扭捏地开口:「那你、那你懂我今天要你来的意思吗?」
多年攻略经验让我瞬间警惕了起来。
我试探地询问:「是让我来挡一下贺总的责备?」
贺逾白脸上的红意顿时僵硬住。
他瞪了我一眼,最后别过头,闷声闷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高不可攀。」
我顿时愣住,脑中不可控制地想起了刚刚贺逾白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模样。
看起来……的确没有那么高不可攀。
「你没必要为了追求我就事事委屈自己。就像昨天,你过来送花是好意,但我语气很差,你就应该指出来。」
贺逾白继续说着。
他没敢扭过头来看我,语速也越来越快:
「我又不是那种不听劝的人。你要是说出来,我肯定会改的。」
「就算你想追求我,你也可以做自己就好。」
这是我从未听到过的话。
在之前的攻略里,我为了让裴郁能够喜欢上我,每时每刻都把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
我很少拒绝裴郁的要求。
哪怕是那天裴郁为了颜悦废了我手的时候。
所以那些人一直看不起我,背地里都在嘲笑我是舔狗。
系统也告诉我:「没关系,你忍忍。只要攻略成功了,你就可以回家了,这些苦忍忍就过去了。」
所以从来没有人告诉我。
告诉我――
「姜蝉,哪怕你是被迫完成这些攻略任务,但你也可以做你自己就好。」
14.
贺逾白说完这些话后扭头看我。
大概是我发红的眼眶有些吓到他了,这人瞬间慌了手脚。
手足无措地和我解释着:「我没指责你的意思,我就是、我就是……其实你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但是、但是我就觉得你这样太辛苦了。」
声音越说越低。
最后贺逾白干脆闭了嘴,沉默地给我削苹果。
他削苹果的技术很好,一整个下来,皮都没断一下。
「吃吗?」
我点头,接过贺逾白手上的苹果咬了一口。
很甜。
和我记忆中奶奶煮的糖水一样甜。
大概是心里有愧疚,我走的时候,贺逾白非要单跳着脚送我。
我知道他是想借着这笨拙的动作来逗我开心。
这人身体素质好,平衡能力更是一流。
于是我配合地看着他东倒西歪的样子笑了出来。
「贺逾白,」我突然开口,主动朝着他张开手,「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贺逾白这下是真的站不稳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最后掩饰似的冷哼了声:
「要抱就抱,多问这一嘴干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贺逾白却是主动朝着我跳了过来,张开双手:「喏,给你抱。」
我笑着抱着他。
然后就听到这人颇为骄傲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你也可以多摸摸,毕竟整个 A 大,身材像我这样好的也不多。」
「尤其是裴郁,那小身板我一拳头就能揍晕过去。」
他真的很爱每时每刻都要贬低裴郁、抬高自己一下。
于是我顺着他的意思,假装不经意间触碰了几个地方。
不出意外地看到贺逾白一边红着脸,一边假装矜持,却又期待我能够多说几句夸夸他。
我刚想开口夸他几句,余光却瞥到阴影处站着的一道人影。
――是裴郁。
15.
他站在光线射不到的阴暗处,一错不错地盯着我和贺逾白。
然后剧烈沉闷地咳起来,仿佛要咳死在这。
可裴郁在看着我。
那种眼神近乎绝望,又像是在安静地等待着死神的宣判。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我第六次攻略其实是成功了的。
――可那又怎么样呢?
贺逾白也看到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把我往身后拉,却被我拦住了。
「你好好休息。」我安抚着贺逾白,「等你腿好了,我想请你当我的模特。」
也不知这人脑补想到了什么,腰板瞬间挺直,饱满的胸膛甚至直接把我弹了出去。
我:「……」行吧,你高兴就好。
「你放心,我一定养好身体。」贺逾白故意大声地说。
他朝着裴郁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然后催促我快些回去。
我知道裴郁听到了这句话。
上一次的这个时候,我是邀请裴郁来当我的模特。
明明都已经答应好了,可裴郁最后还是因为颜悦的一句不满而选择当了她的模特。
那一次的比赛,颜悦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她拿到了那笔对她可有可无的奖金,和一个她已经拥有过的名额。
而我什么都没有。
16.
裴郁跟着我走出了医院。
我能听到他时不时传来的咳嗽声,像是泣着血。
但我一次都没有回头。
直到走到医院前面广场上的中央水池处时,我停了下来。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一件久远到我几乎快要忘记的事情。
在第一次攻略的时候,我以为裴郁是恨颜悦的。
直到那天我不小心撞到了裴郁,他手中的铃铛掉入这个水池里。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裴郁失去了平时的冷静,疯一般地冲入这个对他来说很脏的水池。
他一遍一遍地摸索着寻找这个铃铛。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铃铛是颜悦不要了施舍给裴郁的。
可他却当了宝贝。
也因为这个,系统迅速判定我攻略失败。
――所以裴郁啊,你说我怎么会相信你后来会真心喜欢我呢?
突然,前面一对小情侣的争吵拉回了我发散的思绪。
我看到女生气急了后摘下手中的戒指往水池里扔,而那个男生想也不想就跳了进去。
那一瞬间,他的身影和裴郁的身影重叠了起来。
「我以为我有机会。」
裴郁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
他努力克制着嗓音里的颤抖,最后带着委屈,极为小声道:「你为什么要避开所有我们能见面的机会啊?」
我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安静地看着裴郁。
看着他一点一点收敛起面上的委屈,看着他死死地抿着唇,眼神再度充斥着阴鸷的戾气。
「是因为贺逾白?」裴郁用着陈述的语气,「是因为他,所以你才不继续疼我了,是吗?」
他死死地盯着我。
仿佛只要我一点头,他就可以冲进那个医院,让贺逾白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于是我笑出了声。
「裴郁,」我叫了他的名字,「艺术系和金融系几乎没有交叠课程的。」
裴郁身子一僵。
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脸色惨白地往前走了几步,想要阻止我:「不是――」
「你以为的我们能接触的机会,其实不过是我用尽各种手段去接近你的朋友、你的同学,甚至是你的部员,去要到你可能会出现的地方的信息,然后一次次制造着偶遇的机会。」
「我努力出现在你的世界里,希望你能够一抬头就看到我。」
「不过有时候你可能也看不到我的脸,毕竟我也会兼职成为游乐园里的玩偶。」
裴郁想到了什么。
于是他硬生生地僵硬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距离我脸只有几寸的地方,不敢向前。
我笑着继续说了下去:「你想起来了吗?裴郁,你被颜悦强行带着去游乐场约会的那次,递给你气球的那个小丑,其实是我。」
在不知道第几次攻略的时候,我得知裴郁被颜悦逼着去游乐场约会。
我担心会出事,于是跟着过去。
但我又担心我的出现会导致裴郁反感,于是我兼职做了游乐场的小丑。
果不其然,裴郁被颜悦带着去坐了跳楼机。
他的恐高其实很严重,可他还是坐了上去。
一开始我以为裴郁是因为家族才会如此忍辱负重。
可后来我想想啊,裴郁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他要是真不想去做,颜悦真的能逼着他去吗?
无非是他喜欢颜悦,顺着颜悦的意思罢了。
从跳楼机下来后,裴郁脸色苍白地坐在路边的椅子上。
大概是觉得无趣了,颜悦丢下他一个人去玩了。
我得了空,趁机过去递给裴郁一个气球,然后不断蹩脚地扮丑来逗裴郁笑。
可裴郁一直没有笑。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在扮丑。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裴郁认出了我。
后来颜悦过来叫他了。
裴郁起身离开时和我说了一声谢谢。
我看着他走到颜悦的身边,而手上捏着的气球也被他随意地扔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对于不在意的人,裴郁向来都是这么冷情。
「不是这样的……」
大概是觉得自己此时的解释也过于苍白无力,所以裴郁很快抿着唇,绝望而又无助地看着我。
于是我又对他说:「裴郁,我其实记得所有。」
裴郁的咳嗽又严重了。
一声一声疼得他忍不住弓起向来挺拔的脊背,抬手捂住自己发红的眼眶:「阿蝉,你不要再开玩笑了。」
这是裴郁第二次对我说「你不要开玩笑」。
可我从来都不会对裴郁开玩笑。
所以我对着裴郁,一字一句:「裴郁,其实你真的很爱颜悦啊。」
爱到我连续攻略六次都失败了。
「我看清楚这个真相了,所以我要放弃你了,不可以吗?」
17.
裴郁的那一句「不行」堵在唇边,吐不出也咽不下。
明明夏天的夜晚并不冷,可他依旧在发着颤。
最后他沉默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小心翼翼地双手托着递到我面前。
他说:「你说过,我可以用这个东西来许一个愿望的。」
我瞥了一眼。
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琥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不知道沉眠了多久的蝉。
在第六次攻略的时候,我终于有机会和裴郁一块出去旅行。
我们去了一片原始森林。
在那片森林里,我偶然间发现了一块藏着一只蝉的琥珀。
我告诉他:「从某种方面来说,这块琥珀对于这只蝉来说是一个无法摆脱的囚牢。但是蝉在地面上的生命只有八十多天,所以我又可以说,它让这只蝉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新生。」
「裴郁,你以后可以拿着它来和我换取一个愿望。」
那个时候,我知道裴郁会是我的囚牢。
但我更希望我能从他身上获得新生。
所以我把那块琥珀送给了裴郁。
只不过后来那块琥珀出现在了颜悦的手上,被她随意把玩,然后随意丢弃。
这次也不知裴郁是从哪里找来的,无论是琥珀的形状还是里面的那只蝉,都像极了我之前送他的那块。
可无论再怎么像,都不会是我送出去的那块琥珀。
裴郁也知道。
所以他托着那块琥珀的手颤抖着,最后抢在我说话之前迅速把话说完:
「我只有一个愿望。」
「你可以随意利用我。」
「哪怕是……利用我,让贺逾白喜欢上你,也没有关系。」
裴郁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哽咽。
那句话似乎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胸膛猛烈起伏,裴郁赤红着眼眶,几欲崩溃地乞求着我:「求你……」
于是我沉默地低头看着裴郁手上的琥珀。
我拿起了这块琥珀。
我看到裴郁眼底的光亮似乎又一点一点地被点燃。
「可是裴郁啊,」我叹了口气,「那本来就只是一个谎言而已。」
无论是我去接近裴郁,还是我和裴郁说,他可以拿着这块琥珀来许愿――
这些,都不过只是一个谎言而已。
一个能让我回家的谎言。
「更何况,你也并没有可以让我利用的地方。」
我把那块琥珀扔进了水池里。
我看到裴郁疯了一般地冲进去要找回来,一如当年的那个夜晚。
只不过对象从颜悦变成了我而已。
「你骗他。」系统突然开口,「你没有扔掉那块石头。」
我笑了笑,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在我扔出去的那一刻,我让系统换掉了那块琥珀。
「那不是骗他,」我告诉系统,「与其让他继续怀有希望,不如彻底断了我们之间或许可能存在的联系。」
系统沉默了许久,最后说:「你变了。」
它顿了下,又开口:「其实如果按照裴郁现在的行为判断,你第六次攻略是成功了的。」
「你说得对,不清除他上一世的记忆是对他更大的惩罚。」
「不是上一世,」我笑着纠正系统,「他有着六次攻略所有的记忆。」
所以裴郁才会在我说出小丑的时候,反应那么大。
系统没有再吭声。
18.
大概是为了能够尽快出院当我的人体模特,贺逾白真的很努力在养伤,以及――
养身体。
我倒退了几步,看着他愈发健硕的胸肌,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你在嫌弃?」贺逾白敏锐地察觉到我不对的情绪。
我张口否认:「没有!」
贺逾白环胸冷哼表示他不信。
于是我又花了一些时间来表示对他身材的赞美,又花了更多一些时间来解释我这绝对不是敷衍后,终于把这位少爷给撸顺毛了。
但他真的很好哄。
好哄到我甚至觉得是贺逾白在故意逗我开心。
贺逾白原本是要在画室陪我一整天,结果中途有事得先去处理。
离开前,这人瞪着我:「不准临时换模特!更不准去找裴郁!」
贺逾白对裴郁有着很大的敌意。
而这种敌意,更大程度上是因为我。
可明明,这一次我和贺逾白才认识了没多久。
握着画笔的手顿了下,我朝着他笑了笑,点头应道:「好。」
贺逾白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但很快,画室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颜悦。
19.
这是在第七次攻略中,我和颜悦第一次严格意义上的见面。
我了解裴郁,所以我也了解颜悦。
颜家这位大小姐的伪善技术不输裴郁。
没有人知道她私下里是如何欺辱其他同学,因为这些事都有她父母和裴郁帮着解决。
「裴郁就是为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抗我?」
她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的脸。
直到目光落到我还没收起的画上时,颜悦瞳孔猛地一缩,眼底快速闪过一丝嫉妒。
但她很快就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冷哼:「也不过如此。」
我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收拾着工具。
「裴郁一直是我身边最听话的一条狗。」颜悦也没生气,继续说了下去,「但是这条狗,最近因为另外一个人对我露出了爪牙。」
她顿了顿,又古怪地笑了起来。
「你说,我要怎么处理这条狗,以及……那个盗狗贼?」
我拉上拉链,抬头平静地看着她:「既然不听话的话,那就拔了它的牙齿,断了它的爪子,把它驯到听话不就好了吗?」
「我也这么想。」颜悦愉悦地眯起眼,她舔了舔唇,看着我的目光蠢蠢欲动,「那你说,我又该怎么对付那个盗狗贼呢?」
我轻笑了声,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落在了画室门口的那道人影上。
「也许,颜大小姐会被狗咬了也说不准。」
颜悦脸色大变。
她脾气本来就不好,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就想过来踹了我的画架。
却在半路被拦下。
是裴郁。
几天没见,这人又瘦了很多。
白衬衫挂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裴郁半分目光都没落在我身上。
他只是看着颜悦,嗓音平和:「你不是要去准备比赛?」
「哦对了,还有比赛。」颜悦挑眉看向我,「听说你也要去参加那个比赛?」
「虽然你们都是陪跑,不过我得承认,你的确有些实力。」她扯起一抹冷笑,「但也只是有些而已。」
还未等我开口,就有一道声音插入:
「哪来的狗偷喝了醋,乱叫的时候这酸味儿隔着老远老子都能闻到了。」
是去而又返的贺逾白。
20.
贺逾白挡在我的面前。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颜悦,啧了声:「我还以为谁呢,原来是颜家的老巫婆啊。啧,我说狗还是侮辱狗了,毕竟狗都比你可爱多了。」
「你在说什么――」
颜悦被气得半死。
可她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因为贺逾白的脸色很不好看。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贺逾白满身戾气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多年后那个叱咤商场的贺爷。
裴郁一直没有动作。
直到他看到贺逾白牵起我的手,十指相扣。
他忍不住向前走了半步,却又生生止住。
最后强迫自己盯着地上的某个地方。
我也有些惊讶。
于是我偏头想要询问贺逾白,却看到这人对我笑容灿烂。
「你吓到我女朋友了。」
扭头看向颜悦的时候,贺逾白脸上的笑意彻底散去。
变脸速度极快。
「我这人向来粗鲁惯了,也不介意手上多点血。」
贺逾白轻描淡写地说着,语气里的威胁意味却很浓。
他朝着颜悦,或者说是裴郁咧嘴一笑,挑衅道:「反正贺家人做事混不吝也不是第一次了。」
颜悦气到浑身发抖:「贺逾白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贺逾白活动着手腕,「你要是敢对我女朋友动手脚……」
话音刚落,贺逾白就挥出拳头重重地打向裴郁。
「啊!」
颜悦发出一阵尖叫,下意识远离了这两个人。
而裴郁挨了一拳后也很快反击了回去。
两人你一拳我一拳,拳拳到肉,没过多久身上就挂了彩。
打斗动静很快就引来了其他人。
「贺逾白!」我朝着贺逾白叫道,「受伤了就不好看了。」
贺逾白身子一僵。
而裴郁原本快要揍到贺逾白脸上的拳头也瞬间顿住。
他抬头看着我。
眼底只有一片死寂。
21.
颜悦早就逃了。
裴郁留了下来,安静地收拾着凌乱的画室。
贺逾白赶他都赶不走,最后只能极为小声地骂骂咧咧。
却在我看过去的时候瞬间闭嘴,甚至摆出一副「我很无辜你看我干嘛」的表情。
看得我又好笑又好气。
裴郁没待多久。
只是在临走前,他突然和我说:
「我会找到的。」
我没有理他。
等裴郁离开后,贺逾白在我身边磨蹭了一会,最终还是没忍住扭头问我:「他要找啥?」
「也许是找丢了的脑子。」我头也没抬地回答。
没想到贺逾白居然颇为赞同:「你说得对。颜家那老巫婆都这么侮辱人了,这傻逼玩意还能喜欢她,的确是没脑子的。」
「也许还有病。」
「对!」贺逾白眼睛一亮,然后绞尽脑汁地想着,「老……我之前在哪本书上看过,这叫斯……啥斯巴达病?」
「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我被贺逾白逗乐。
「对,就是这个!」
贺逾白也跟着咧嘴笑了起来。
「贺逾白。」我突然叫了他一声,「我想到要给这幅画取什么名字了。」
在开始之前,我曾经因为给参赛画取什么名字和贺逾白进行激烈的讨论。
不过最终两个人都没达成一致。
「什么?」
贺逾白正低头翻看着我的画册,闻言抬头看我。
于是我走到画板前,俯身在白纸上写下两个字母――
《YU》。
贺逾白在看到这两个字母时也是一愣。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我觉着挺好的,你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贺逾白说这话的时候,是偏过头不看我的。
于是我告诉他:「是贺逾白的 YU。」
贺逾白身子一僵。
我伸手捧着把他的脸转过来,低声重复了一遍:
「是专属贺逾白的 YU。」
贺逾白依旧没吭声。
但我注意到他耳垂已然烫红了一大片。
或许,又不只耳垂。
我笑着点了点贺逾白有些泛红的眼睛:「要我哄你吗,爱哭的贺宝宝?」
贺逾白一张脸迅速涨红。
他低低地「操」了声,最后忍着羞涩朝我张开手,故作镇静:
「看在你愿意哄我的份上……我也不介意借给你我的怀抱。」
于是我笑着回抱了贺逾白。
假装没有注意到他这点小心思。
22.
和贺逾白相处真的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他的感情直白而又热烈,对我的偏袒表现得明明白白。
可又在我坏心思触碰时忍不住烫红耳尖。
却还是要忍着羞涩故作镇定,然后希望我更多地触碰。
贺逾白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他并没有那么高不可攀。
在他面前,我可以完全地去做我自己。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这不是我在攻略贺逾白,而是贺逾白在攻略我。
可一旦这种想法冒出头,甚至无法克制的时候,另外一种难受的情绪又逐渐在心底蔓延开。
我知道这是什么。
所以我只能不断去忽略,然后尽可能对贺逾白好一点。
再好一点。
更好一点。
似乎这样,我就能减轻那种负罪感。
这期间裴郁没有来找过我。
听同学说,他最后还是成了颜悦的模特。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系统像是松了口气,它安慰我,「裴郁不来纠缠你,你也可以很快就完成任务回去了,这样对大家都挺好。」
我笑了笑,没有反驳它。
23.
时间很快就到了比赛那天。
没有裴郁的临时反悔,也没有颜悦的动手脚。
我毫无疑问凭借《YU》获得了第一名。
台下的贺逾白表现得比我还高兴。
我走下去的时候,甚至听到他自来熟地对着身边的人说:「嘿兄弟,你知道那个第一名画的是谁吗?」
「是我!」
「那个 YU 就是我名字里的!」
得意洋洋的模样搭配着那头小卷毛,我似乎都能看到他身后的尾巴在飞快摆动。
我也没出声,任由他一个个炫耀过去。
然后在注意到我时,这人吓得瞬间跳了起来,张嘴就是一句不和谐的脏话。
「我――」
但贺逾白很快就忍了下来。
甚至在看到我被他惊到时,又立马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细声细语:「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在你说第二遍的时候。」旁边被骚扰许久的仁兄没忍住幽幽开口。
贺逾白悄悄瞪了那告状的人一眼。
被我抓包时,这人干脆直勾勾地盯着我,故作委屈:「你怎么来了都不告诉我一声的!」
不讲理得光明正大,且理直气壮。
我被逗乐:「那我下次先提醒你一声?」
「我觉得可以。」贺逾白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下,然后点头。
我刚想开口打趣他几声,却敏锐地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是颜悦。
见我看了过去,她冷哼了声,然后收拾收拾上台发表获奖感言。
而意外,也就在此时发生。
24.
我知道裴郁向来是个心狠的人。
他的心狠不光是对别人,更是对自己。
所以在颜悦上台发言,但背景屏幕里播放着一段她霸凌别人的视频时,我甚至有一种「啊,果然如此」的意料之中感。
这是裴郁惯用的手段。
在一个人被捧到高处的时候,让她再被狠狠地摔到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直到我听到视频里颜悦的那一声「裴郁」,以及看清视频里的那个人――
「别看了。」贺逾白下意识地伸手挡住了我的眼睛。
我听到他嗓音里的紧张,沉默了一瞬,最后还是扯下了他的手。
我握着贺逾白的手,所以贺逾白没有继续动作。
台上一阵兵荒马乱。
颜悦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态地吼着让人关掉视频。
只有裴郁显得格格不入。
他站在台上,隔着人群安静地看着我,然后无声地对我说了两句话。
我看懂了。
第一句是:「你看,我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第二句是――
「别看我。」
裴郁疯了。
那一瞬间,我脑海中只剩下这个念头。
他的确疯了。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件一件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苍白瘦削的身躯上,一道又一道伤疤异常刺眼。
有刀疤、香烟烫出的伤疤……
――视频可以造假,但伤疤不可以。
裴郁站在那,就是对颜悦暴行最好的无声证词。
25.
裴郁依旧在看着我。
他眼底有着难堪,但更多的是乞求――
他在乞求我不要再看他。
我知道裴郁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我也知道裴郁有多么在意自己在外的名声。
不然他也不会在有能力了之后,费尽心思去销毁那些曾经存在过的屈辱。
可是现在,他自己亲手把这一切都彻底粉碎――
他顶着所有人或是惊诧、或是厌恶的目光,像一件伤痕累累的物品一样供人打量,讨论。
我达到了我的目的。
我让裴郁亲眼看着姜蝉走出了那个名叫「裴郁」的深渊。
然后看着裴郁一步步清醒地走向自我灭亡。
我应该高兴的――
可我高兴不起来。
于是我报复似的、恶狠狠地瞪着裴郁,直到一抹温热覆盖在我的眼睛上。
「别看了。」贺逾白叹了口气,然后把我抱入怀中,「这没什么好看的。」
我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眼前一片漆黑。
但我没有哭。
直到耳边响起一道尖锐的叫声,最后是人群的嘈杂。
贺逾白一直抱着我。
他抱着我挤过拥挤的人群,带我离开了那个地方。
后来我从新闻上得知,颜悦气疯了,用话筒支架去砸裴郁。
她随身携带着一把小刀。
她用小刀去捅裴郁,却被裴郁夺去。
裴郁用那把刀废了颜悦的手,然后趁着人群慌乱逃走了。
颜家自然不会放过裴郁。
可他们抓不到裴郁。
我知道的,只要裴郁不主动出来,他们是永远找不到他的。
26.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
准确来说,这并不算是梦。
我看到那天庆功宴后,裴郁急匆匆赶回别墅,却只看到我尸体的场景。
一开始,他不相信我死了。
于是他开始毁我画室里的画,试图以此来激怒我。
这样发疯的状态持续了好几天,直到颜悦找了过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颜悦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她一直在纠缠你,现在她死了不是更好吗?」
「阿郁,我会陪在你身边的。只有我和你才是最般配的。」
她柔和着声音蹲了下去,安抚着裴郁的情绪。
她说:「你别把她的画都毁了,这些我还有用的。」
裴郁沉沉地看着颜悦,半晌后,沙哑地应了声「好」。
颜悦以为裴郁是因为爱她,所以才会答应得这么容易。
所以后来当她被裴郁拆穿、身败名裂的时候,颜悦彻底疯了。
此时颜家企业大部分股份都掌握在裴郁手里。
「你根本就不爱我。」
颜悦被囚禁在地下室。
她死死地盯着进来的裴郁,发出古怪的笑声:「你只是想报复我,所以你才表现得那么爱我。」
「姜蝉知道吗?」
没等裴郁回答,颜悦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哦,她不知道。」
「姜蝉那个可怜鬼一门心思都扑在你身上,结果却被你废了手囚禁在别墅里。」
她吃吃地笑着,看着裴郁的目光闪烁着恶毒的光泽:「裴郁你说,姜蝉死的时候是不是也还在恨你啊!」
她试图激怒裴郁。
对于现在的颜悦来说,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
所以她在不断激怒裴郁,想让裴郁杀了她。
可颜悦的算盘还是落空了。
激怒的法子对正常人来说或许有用。
但裴郁已经疯了。
他安静地完成对颜悦的报复,然后几天后独自一人去了一家据说很灵验的寺庙。
在出发前,裴郁去见了我。
他说,他其实真的真的很爱我;
他说,他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来接近他的;
他说,他只是不想让我那么快离开而已……
我沉默地听着裴郁说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最后,他告诉我:「阿蝉,贺逾白在找你。」
「但我不会把你让给他的,你只能是我的。」
「哪怕你恨我,怨我,我也不会放手。」
裴郁低低地重复着这几句。
在说这些的时候,他一直都很平静。
但那双眼睛透着死寂。
于是我第一次对梦里的裴郁开口。
我说:「裴郁,我其实还是不信你爱我。」
「我奶奶和我说过,如果一份爱没有让被爱的人感受到爱,那就不是爱。」
「所以裴郁,你不爱我。」
这只是个梦。
裴郁不会听到。
但在我说完这些话后,我看着裴郁表面的平静彻底一点一点碎开。
他下了地狱。
但这次没有姜蝉陪着裴郁。
裴郁还是去了佛寺。
佛寺山门前修筑五十三级台阶。
五十三参,参参见佛。
裴郁向来不信鬼神。
唯独那一次,他一步一参。
而那天,我还看到了一个人同样也这么做――
贺逾白。
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只是沉默地做着相同的事情。
然后被住持问到是为何人而来时,又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姜蝉。」
27.
我和贺逾白正式交往了。
他带我去见贺晚意前,还特地神秘兮兮地去拿了一个黑色小盒子过来,非要说等见到人才给看。
行吧。
我没有管他。
事实上,当天晚上我无数次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管他。
那天除了贺晚意,还有其他贺家人在。
于是贺逾白打开那个小盒子,一张一张给贺家人发着名片。
「我媳妇的名片,记得收好!」
黑底金字。
上面除了我的名字以外,还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刻着几个小字――
「贺逾白亲亲老婆」。
他的确做到了当时给我的承诺。
「你要是喜欢这样的,我改天能给你印一堆。」
我沉默地看着手上的名片,合理怀疑贺逾白是在借机报复我。
可我一抬头,却看到这人握着名片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只是一张名片而已,他却像是握住了整个世界一样。
于是我心软了。
当天我顶着贺家人诡异的目光,坦然地说出夸赞贺逾白的话。
这种「委曲求全」的精神深深地感动了贺家人。
临走前,贺家姐姐拍着我的肩膀,语气沉重:「你是个好姑娘,委屈你了。」
正好被出来找我的贺逾白听到了。
他当时一声不吭,但回去后就使劲折腾我。
末了自己倒是先委屈上了:「跟了我真的委屈你了吗?」
「没有!」我立马回答。
贺逾白还在哼哼唧唧,但明显被哄好一大片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心里在想。
28.
贺逾白的攻略任务早已经完成。
可我还是拖到了我生日那天。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整日黏我黏得更厉害了。
于是生日那天,我买了一堆苹果,然后和贺逾白说:「你教我怎么削苹果吧。」
贺逾白削的果皮很漂亮。
他有些发愣,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可惜我这人有点笨,浪费了好几个苹果。
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个苹果的时候,我放下了手里的水果刀。
「小白,」我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朝他笑了笑,「我听人说,削苹果皮的时候许一个心愿,如果苹果皮一直没有断的话,那么这个心愿就一定会实现。」
「所以你有什么想要的心愿吗?」
贺逾白正在给苹果摆盘的手一顿。
他抬头看我,微微扬眉:「为什么是问我有什么心愿?」
「因为我今天过生日,吃生日蛋糕的时候已经许过愿了。」
「那我还说我削苹果厉害,我可以自己许愿呢。」贺逾白被我逗乐。
「那不一样,」我使劲摇了摇头,「你削苹果就跟吃饭一样简单,这样的许愿次数多了就不灵了。」
「你看我,到现在都没有成功过一次。」
我点了点桌上一堆的苹果皮,又朝着他挥了挥手上的最后一个苹果,挑眉乐道:「所以我如果最后一次成功了,那么你这个心愿就一定会灵验的!」
「最后一个苹果了啊……」贺逾白愣了愣,然后啧了声,笑骂了我一句,「早知道你这么败家,我就多买些回来了。」
「快说心愿!」
「心愿啊……」
贺逾白摩挲着下巴状似沉思。
然后在我等到不耐烦的时候,这人突然笑着看着我:「那我就许一个。」
「我希望我的知知能够做回原本的自己。」
这下轮到我愣住了。
「你犯规!」我闷声闷气地开口,「明明是让你自己许愿。」
「那就是我的愿望啊。」贺逾白坐到了我的身边,目光柔和到不可思议,「知知会帮我完成这个心愿的,对吗?」
我鼻子猛地一酸。
29.
那个苹果我削得格外小心翼翼。
可依旧遇到了阻碍。
在感受到不对的那一刻,我也说不清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可下一秒,贺逾白就握住了我的手。
他啧了声:「我就知道你没了我肯定不行。」
依旧是那副骄傲嚣张的语气。
可是我看到贺逾白的眼眶已经通红。
他握着我的手,一点一点完成了最后的工作。
削出来的果皮远没有贺逾白独自完成时那么均匀好看。
可它没有断。
我愣愣地看着手上的苹果,突然又哭又笑。
此时时钟一分一秒走向零点。
系统的离开倒计时已经开始响起。
我吸了吸鼻子,突然抓住贺逾白的手。
「贺逾白,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
「我其实不是真的喜欢你。」
「我知道。」
贺逾白的反应很平静。
他擦去我脸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手指在压抑地颤抖:「虽然这不算什么秘密了,但我也想告诉你一个关于我的秘密。」
「什么?」
「这个世上特殊的人,并不只有裴郁一个人。」
他俯身的时候,我看到他心口处的口袋里塞了一张名片。
黑底金字――
「贺逾白亲亲老婆」。
我张了张嘴,发现此时喉咙堵塞得厉害。
「叮,离开倒计时――十、九……」
于是我强迫自己加快语速:「但我真的很想邀请你去我的世界,我奶奶煮的糖水真的很甜。」
贺逾白说不出那句「我知道」。
因为他不可能会去我的世界,也不可能知道我奶奶煮的糖水到底会有多甜。
于是他低头亲了亲我:
「那么,希望我有机会能够尝尝吧。」
「知知,记得下次多留意留意身边的人吧。有时候这条路走不通了,换一条路说不定就成功了。」
「你那么好,总有人是为了爱你而来的。」
我一直以为我的名字代表了我坎坷的命运。
可只有贺逾白告诉我:「不,那是一种新生。」
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那是属于蝉的重生。
话音刚落,我在贺逾白的身后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裴郁。
他戴着帽子,遮住了大半容貌。
此时站在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却又不敢往前接近半分。
其实我还有好多话想对贺逾白说。
可系统的倒计时已经结束――
「恭喜任务完成,现在准备脱离虚拟世界!」
――可是贺逾白,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生日愿望。
――我希望我能再次见到你,然后和你说一声,我其实真的很喜欢你。
意识结束前的最后一秒,我听到了长长的警鸣声。
我看到贺逾白红着眼睛,却努力扯起一抹笑容。
他说:「我爱你。」
「我爱你。」
身后的裴郁无声地做着同样的口型。
「祝贺你,攻略任务圆满成功!」
番外: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我刚高考结束,就被拐入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在那里,我唯有完成攻略任务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可我一直失败。
直到第七次――
我恍惚眨了下眼睛。
咦,第七次……我怎么就成功了呢?
「囡囡,把这些糖水给外面的客人端出去。」
奶奶叫我的声音响起。
高考结束后的暑假,我回老家在奶奶的糖水铺子帮忙。
我「�G」了声,急急忙忙端了几杯就出去。
结果也不知道谁在路上放了把椅子,我一个没注意,差点摔倒。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我就知道,你没了我肯定不行!」
一如既往地嚣张,且骄傲。
我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哭什么!」
他有些手忙脚乱地给我擦着眼泪,可他自己分明哭得比我还要厉害:
「我可是特地来尝尝奶奶煮的糖水有多甜的!」
「哦对了,来一杯特多糖的,我姐她就好一口甜的!」
我回过神来,朝着他伸出手:「贺逾白,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吗?」
这件事我一直很想做,却一直没来得及做。
贺逾白一愣。
他嘴上说着「摸头会长不高的」,但身体很诚实地接过我手上的托盘,微微弯下腰来。
在周围顾客们善意的起哄声中,我如愿薅了一把贺逾白那头红色卷毛。
然后告诉他:
「贺逾白,我其实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所以,欢迎来到我的世界,贺逾白。
「叮!世界融合完毕,最终奖励已送达,希望给个五星好评哟!」
贺逾白番外
(一)
贺小少爷是个早产儿,小时候身体虚弱。
可与之相反的是他那个暴脾气。
就跟个小炮筒一样,别人稍微说一点坏话就能把他给点着起来。
为此,贺家妈妈和姐姐没少头疼过。
「你知道别人都在说你什么吗?」贺妈妈没好气地点着小贺逾白的脑袋,哭笑不得:「别人说你这头自然卷是自小埋在炮仗里给炸卷的。」
「那都是嫉妒!」
贺逾白摇头晃脑,那头小卷毛也跟着一颤一抖的。
自信这个完美的特征打小就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找人能弄出这么完美的自然卷么?」
「我们找你是为了让你炫耀吗?」贺晚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她双手拧着贺逾白的脸,咬牙切齿:「人都找上门告状来了,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
小贺逾白陷入了沉默。
就在两个人以为这小家伙打了人后能有所反思后,就看到贺逾白一脸沉痛:
「我下次一定打得他们不告状!谁告状我继续打谁!」
贺家妈妈:「……」
贺晚意没吭声,她只是默默地把自己弟弟揍了一顿。
一边揍的时候一边问他错了没。
奈何贺小少爷从小就是个犟脾气的,哭到鼻子、脸通红都不肯低个头。
最后抽抽噎噎地来了句:「你打死我,我、我也是要打他们的!」
「谁让他们说我是个病秧子,早死鬼!」
这话贺逾白从没有说起过,这次也是真委屈到了才会冒出这么一句。
贺妈妈当时就严肃着脸问什么情况。
小贺逾白别过头不吭声。
被逼急了才涨红着脸大声开口:「男子汉的事情自己能解决!」
于是小男子汉就被罚在书房抄佛经,放了假就被送到寺庙去修身养性。
有没有真修生养性外人也不知道。
不过贺小少爷的身体倒是养好了不少,几年后从矮萝卜丁长得比同龄人都壮实不少。
但一点就着的脾依旧没变。
唯一要说有点变化的就是他手腕上多了一串菩提佛珠。
贺少爷时不时就盘上一盘。
有人见他这么宝贵佛珠,就笑嘻嘻地凑上去问他这玩意真的就那么好盘?
贺逾白睨了他一眼,冷笑:「好不好盘的老子不知道,但老子觉得你这样子有些欠盘!」
那人不敢吭声了。
自从这少爷开始盘佛珠后,的确很少盘人了。
不过这么一串宝贵的佛珠在碰到那个叫姜蝉的小姑娘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断了。
散落一地的菩提彻底让贺逾白的心情不好了。
但他也知道怪不到别人身上,毕竟人小姑娘只是简单路过自己而已。
更何况人家看上去还有急事的样子。
于是贺逾白只能自己生着闷气,一粒一粒捡起来,捏在手里。
十七子,唯独少了一颗母珠。
贺逾白想着是不是不小心掉人口袋了,结果抬头就找不着人了。
于是那段时间贺少爷的心情更不好,时不时就想找人盘一下。
但是盘人的时候,贺逾白不知为何就又想起那天的场景――
看起来又乖又弱的小姑娘不小心撞到自己却被反弹出去时,脸上是一阵遮掩不住的讶异跟震惊。
贺逾白沉默了一会,低头看着自己的身材。
好像最近因为盘人盘得多了,这身材看上去就更……健硕了点?
贺少爷默默收回了盘人的手,转头离开。
不得不说,那小姑娘脸上震惊的表情有时候比那佛珠的效果还要大。
再次见面时,是裴郁被欺负的时候。
裴家那小子贺逾白也知道,算是颜家老巫婆身边的一条狗。
高兴时拿来逗趣,不高兴时就拿他出气。
知道内情的都感慨裴郁也算倒霉,摊上家里那对狠心、只想往上爬的父母,让他不敢反抗。
――裴郁不敢反抗?
贺逾白想起偶然间看到的狼崽子那双阴鸷的眼,冷嗤了声。
他就觉得裴郁敢的事情可多了。
不过这事和他干系也不大。
贺逾白之前问过裴郁需不需要他帮一把,结果被拒绝了。
人愿打愿挨的事情,少爷也不乐意插手。
于是贺逾白随意看了眼就打算离开,结果没想到看到了那个叫姜蝉的小姑娘。
小姑娘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不,或许是有的。
有那么一瞬间,贺逾白在那小姑娘身上感受到了浓郁的悲伤。
――因为身体原因,他打小就对旁人的情绪很是敏感。
不知怎么的,贺逾白突然有些感兴趣了。
于是他打算勉强留下来看一会好戏。
在裴郁被那群人踩在脚下的时候,那小姑娘动了。
那是贺逾白第一次发现,原来有小姑娘打起架来也可以这么干脆利落。
更是他第一次发现,看起来文文静静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其实可以一拳揍死一个壮汉。
甚至看得他拳头都忍不住有些发痒,蠢蠢欲动地想要上去干一架。
「操。」
贺逾白低低地骂了声脏话,但看着姜蝉的目光却越来越亮。
好在仅剩的理智拦住了贺少爷。
那小姑娘像那群人踩着裴郁那样把那群人踩在了脚底下,然后偏头朝着裴郁笑容张扬:
「你可以学会随意利用我,就像现在这样。」
「你是谁?」
「我是未来站在你身边陪你的人。」
于是贺少爷扯了扯嘴角,又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牙疼。
被这话酸的。
他看着那小姑娘对着裴家狼崽子露出好看的笑容,但脑海中只留下她在看着裴郁被打时面无表情的悲伤。
所以在后来,所有人都觉得姜蝉爱死了裴郁的时候。
只有贺逾白直觉不是这样的。
他从来都不相信有无缘无故的爱意,更何况裴郁因为颜悦对她的态度那么差。
所以他更好奇了。
好奇姜蝉能为了裴郁做到什么地步。
但贺逾白忘了,当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产生浓郁好奇心的时候,那往往就是喜欢的开始。
所以你真要去问贺少爷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姜蝉的,他也说不出来。
只是有一天突然觉得,如果是他,绝对是会把这小姑娘放心口上疼着。
这个想法一出来,贺逾白自己也被吓到了。
但很快他就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喜欢姜蝉。
或许是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觉得那张脸简直是贴着他心意长的。
更何况他俩多有缘分啊!
那佛珠平时不断,怎么偏偏在那小姑娘路过的时候就断了?
怎么那么多子珠没丢,偏偏丢了唯一一颗母珠呢?
贺少爷沉痛地思考了几分钟,最后一拍大腿乐呵了――
他俩才是真的有缘啊!
想到裴郁为了报仇做的那些腌�H事,贺逾白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要不要当个什么小绿茶,把人小姑娘抢过来。
但思考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开始心酸。
心想自己不比那狼崽子差啊。
他都在那小姑娘面前有意无意晃荡这么多次,明里暗里帮了那么多次忙,怎么就没见她把目光放自己身上呢?
不过贺少爷是个善于总结的。
他总结出来一是因为自己太过于良善,坏心思没那狗东西多;二是因为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于是贺逾白痛定思痛,决定主动出击。
然而他只当了一天的贺绿茶。
因为裴郁和姜蝉在一起了。
不管周围人的祝福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贺逾白的确是在姜蝉脸上看到了很幸福的笑容。
贺逾白沉默了, 那天的花也没有送出去。
后来家里出了点事。
贺逾白不忍心自己姐姐这么辛苦,就主动提出提前进入公司帮她分担一些。
再后来他又去国外开拓市场。
等再次见到姜蝉的时候,她站在裴郁的身边,脸上已然没有了以往的笑容。
她依旧会不顾一切地奔向裴郁,但已经没有了那种幸福和欢喜的情绪。
而裴郁的控制欲也越来越强了。
他不允许自己靠近姜蝉。
他说:「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贺总,姜蝉喜欢的是我。」
――一句「姜蝉喜欢的是我」足够让天不怕地不怕的贺爷变成胆小鬼。
贺逾白没理会裴郁的警告。
他只是托人给了姜蝉自己姐姐的联系方式,让她有什么事就找她。
他目前的事业重心还在海外市场,所以在国内停留的时间不多。
这也导致贺逾白后来无数次后悔。
如果自己当时还在国内,是不是姜蝉就不会死?
姜蝉死的那天,贺逾白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姜蝉无数次艰难地向裴郁走去, 试图把裴郁拉出那个名叫颜悦的深渊。
他看着那个原本有些笨拙的小姑娘一次次逼着自己成长为一个更优秀的人。
可同样地,他也见证了这个小姑娘一步步丢失了自我。
在那个梦里, 他还知道了一个名叫系统的存在。
他知道了小姑娘这么做, 无非是想要回家。
回到自己原本的家。
可现实里,姜蝉死了。
那个很想很想回家的小姑娘,到死也没能回去。
「你愿意帮她吗?」
在梦境的最后, 贺逾白听到一道冰冷的机械音这么问自己。
他听到过这声音。
是在那个系统建议小姑娘怎么做才能攻略裴郁的时候。
于是贺逾白笑出了声。
他问:「你现在是想弥补你犯下的错吗?」
――把一个什么都还不懂的小姑娘,强行拉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然后让她一次又一次被伤害的罪孽。
贺逾白是个暴脾气的。
所有人都觉得贺逾白是个轻易会生气的人。
可实际上贺逾白生气的次数很少。
一次是小时候被骂是早死鬼的时候。
一次是他妈死的时候。
一次是姜蝉死的时候。
还有一次, 就是现在。
那道声音沉默了许久。
「我以为她这次会成功。」
它没否认自己的罪孽:「所以我会纠正这个错误。」
于是它又问了一遍:
「你愿意帮她吗?」
贺逾白从来都不相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爱意。
而这次,他依旧甘愿臣服在这股浓郁而又热烈的爱意中。
――他曾经爱了姜蝉好几次。
于是他听到自己轻笑了声, 说:「当然。」
――送迷路的小姑娘回家,那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啊!
(二)
贺逾白浑浑噩噩地醒来, 发现自己腿疼得要命。
模糊记忆里,他想起来自己好像是因为发泄心情飙车出了车祸。
他晕血, 所以被人救下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
「不准把这件事说出去!」
――多丢人啊!
在商场上铁血手腕的贺爷啧了声,面无表情地在心里骂骂咧咧。
他想起来自己现在应该去找姜蝉。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警告那个救他的人不能胡乱说话。
不过等等……是谁救他的来着?
贺逾白抓了抓头发,死活没想起来那人长什么模样。
只记得是个女的。
果然人上了年纪记性就不行。
有着七世记忆的贺逾白深觉自己是个老人家了。
还是个孤寡老人!
于是老人家可怜兮兮地借了隔壁床的拐杖, 一蹦一跳走了几步,抬头就看到裴郁那傻逼站在病房门口。
还有一道熟悉的背影――
贺逾白猛地睁大眼,昏迷之前看到的那张原本模糊的人脸逐渐清晰了起来。
好的,更丢人了!
「操。」
他又骂了声,然后下意识张口:「你俩站我门口干嘛呢!」
靠, 他都看到那傻逼抓着他家小姑娘的手了!
于是贺逾白蹦跳速度更快了。
他抬起拐杖就想指着裴郁警告。
但拐杖抬到一半时,贺逾白瞥到姜蝉有些担心的目光,脑子瞬间一个灵光闪过。
于是他摔倒了。
于是姜蝉狠狠地甩开了裴郁的手, 赶紧过来扶他了。
但贺爷他是个傲娇又别扭的人。
于是他低着头快速说:「你谁啊!谁允许你随便碰――」
只是在姜蝉的手触碰到他的时候,贺逾白还是哽咽了。
他抬头, 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张曾经偷偷注视过无数次的脸。
贺逾白觉得自己鼻子又酸了。
于是他只能别过头, 强行掩盖自己有些发红的眼眶,低低地「操」了声。
但骂完他又忍不住自己先乐呵了。
「他妈的这小东西怎么就长得那么合老子心意。」
――还合了那么多次。
与此同时,贺逾白又听到了那道声音。
「确定攻略对象为贺逾白,祝你成功。」
贺逾白知道, 这个「你」不光是指姜蝉。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一脸失魂落魄的裴郁,没忍住心情大好。
――哟,这次终于轮到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