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救赎书中阴郁反派主动申请穿书,七年后被判定失败死亡。
系统惩罚我以灵魂状态看另一个人攻略他。
她热情,明媚,漂亮得不可方物。
带他蹦极,好奇在他无知觉的双腿浇热水,偷偷带着他去吃校门口的油炸小摊。
绝不会拿他当作一个残疾人看待。
每次都拒我千里之外,碰一下都要用酒精消毒的人。
第一次被触碰后会红透耳尖。
而我也是第一次听到系统惊喜的尖叫:
【好感度从 0 飙升到 30 了!】
而非恨铁不成钢的怒吼:
【一个月才涨一点好感度,你是蠢猪吗?!】
我才知道,他并非冷冰冰的铁树。
只是,从不为我开花。
1
得知自己任务失败,要死的那天。
我什么都没告诉宋津年。
安静做好他爱吃的糖醋排骨,收拾好他平时习惯穿的衣服。
还有将抗抑郁的药放在了最方便他拿的床头。
在他皱起眉,冷淡的视线中,我蹲在他面前,微笑平视他:
「宋津年,我老家有事,可能有一段时间要不在了。」
他面无表情推动轮椅越过我,冷声道:
「关我什么事?」
是的,与他无关。
只需要找同样能经受住他阴郁暴躁情绪的人过来继续伺候他就够了。
哪怕我们相处整整七年。
最后于他而言,我和一个陌生人没有区别。
王姨为难又心疼地看着我。
我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其实再多冷言冷语,甚至辱骂也都受过了。
我不在,王姨会将我写好的,关于他的喜好习惯都记牢。
况且他从不在乎我,我的消失对他造不成多大影响的。
只是得需要有人重新适应他的坏脾气了。
……
系统突然出声嘲讽:
【七年,付出了全部的精力,甚至生命,事到如今,值得吗?】
彼时,宋津年坐在花园里,看着我专门为他栽的一树凤凰花发呆。
他眉骨冷峭,薄唇轻抿,眉眼透着说不尽的凉薄。
他只撩了一下眼皮,就顺从地任我在他腿上盖上薄薄的小毯子。
我静静坐在他身边。
一树火红,夕阳残暮,树影斑驳。
他困倦将头靠在我的肩头,我平静看着远方,并没出声。
值得吗?
我也这么轻轻问自己。
那个世界,我爸妈都车祸去世,亲戚视我这个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植物人作眼中钉。
我就开始深刻共情书中同是走投无路,无从解脱的宋津年。
好像救赎他,避免他落得葬身火海的结局,就能救起当初那个无助的自己一样。
人这一生不可能都清醒又直白的活。
况且喜欢本身就没道理。
关于我喜欢宋津年这件事,只关乎我,不怨及他。
不后悔。
很值得。
【十,九,八……】
系统开始了我的死亡倒计时了。
自手指开始透明。
我最后看了眼这个我对之毫无保留付出的人。
他睡在我肩头呼吸清浅,长睫不安地轻颤,苍白皮肤下能看到青色的脉络。
好像一碰即碎。
【五,四……】
我将他的头小心翼翼扶到另一侧。
屈指擦了擦他额上灰尘,最后的最后,我侧头,温笑着喃喃道:
「宋津年啊,以后,也得好好活。」
【一。】
啪地一声。
我的身体随风化作碎光,洋洋洒洒逆他而去,最终归无。
2
睁开眼,我没想到会再次看到宋津年。
他身边围绕着一个不停说话的女孩。
甜美又可爱。
最重要的是,两个人距离之近,宋津年竟然能勾起嘴唇,毫不排斥。
系统依旧在我的脑海中。
它以一种看热闹的语气开口:
【攻略局又派来一个人,看看人家,三个月拿下,现在宋津年对她的好感度都在 98 了。】
【我以为你好感度没满,任务失败死亡后宋津年会怎么着呢。】
【没想到就是找了两天后发了一通火,将你的东西都给烧了,然后毫无芥蒂地接受了另一个人,你一厢情愿的付出算个屁!】
九十八。
意味着临门一脚。
就能攻略成功。
时间已旧,两年之久。
我不知道两年内宋津年发生了什么,但他过得应该比我在的时候还要好。
我沉默一瞬,问的却是另一件事,「我为什么还有意识?」
系统说:
【你会待在宋津年身边,直到下一个攻略者攻略成功,你才能彻底死亡。】
这也是任务失败的惩罚之一。
3
「小瘸子!你怎么又在发呆了?」
「愿赌服输,你今天必须穿裙子给我看!」
「还有,快尝尝我为你做的饭,可不容易了,我的手都烫起泡了。」
沈清梨叉起腰,边笑嘻嘻给他推来一盘蛋炒饭,边可怜展示自己满是伤痕的手。
如果这盘黑乎乎的东西,还算是蛋炒饭的话。
我右眼跳动,去观察宋津年的脸色。
其实他的嘴很挑,一有不满意,就会将盘子扫落在地,冷着脸将碗筷劈头盖脸地朝人砸过去。
那时候我为了让他多吃一口,特地考了个厨师证。
而且他最讨厌别人携恩图报。
更别提那双腿从来都是他的痛处。
只要提,不论是谁,都要被保镖拎到他跟前,冷眼看着那人被打没大半条命才肯罢休。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砸东西。
宋津年在沈清梨期待的目光下低头,真的吃了一大口。
系统突然嘲讽道:
【你以为她是你吗?】
我嗓口一紧,再说不出话来了。
是了。
那时多艰难?
我跑一天跨越半个城市,只为给他买来他想吃的周记包子。
转眼就能被宋津年嫌恶丢进垃圾桶里,冷冷说多此一举。
好感度纹丝不动。
……
宋津年嚼了几口,皱着眉,垂眼,停顿了一下。
沈清梨立刻紧张的问:「怎么?是不好吃吗?」
他握着勺子的指节泛白,声音嘶哑道:「好吃。」
我知道,忍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宋津年的极限了。
原来他喜欢一个人,也能ṱṻₑ够百般迁就,千般隐忍。
直到沈清梨察觉出不对劲。
赶紧尝了一口,呸呸两声,手忙脚乱地从宋津年手里夺过去那盘黑糊的饭。
倒掉后,娇俏地敲他额头:
「宋津年,你是不是傻啊?这么难吃也要吃!」
宋津年没生气,看着她笑得很温柔。
我的心脏开始泛起经久不衰的酸疼,愈演愈烈。
原来系统说的惩罚,是这么回事。
4
接下来几天,我的心惊也转变成了稀松平常。
沈清梨会在宋津年躁郁症忍不住发作时,跑去找男模回家,当着他面恩爱。
到最后竟然真能唤回他的理智。
他浑身发抖,反复哀求她不要走,留在他身边。
沈清梨会拿着滚烫热水,玩笑着浇在宋津年那双毫无知觉的腿上,观察他的反应。
他毫无反应,淡淡垂眸,就这么任她玩闹。
直到家庭医生惊慌失措跑过来严厉制止,反复检查他是否被烫伤。
沈清梨会将宋津年偷偷抱到机车上,带他体验极速下濒死的快感。
从小对极限运动有阴影的宋津年在后座紧闭双眼,面色惨白,咬着牙将掌心掐出鲜血也一声不吭。
最后因为惊吓,胃部痉挛,吐到昏天黑地时,他也会在喘息间强撑着说喜欢。
……
「宋津年本来就情绪敏感,身体不好。」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他是喜欢,可她不能借着他喜欢这么作弄他,起码……换种方式对他。」
他不该好不容易开窍喜欢一个人,还被这么对待的。
系统只嗤笑一声。
【你细心,你心疼,你周全,整整七年,结果呢?】
只一句,宛若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灵体本无知无觉,可我站在原地,却感到了渗入肺腑的恶寒。
看着还在大口喘息,皱紧眉头,仓皇又无助地在四处寻找着什么的宋津年。
突然,那双湿红的眼准确无误地定格在我身上。
四目相对下,我的心脏猛地震颤。
可下一秒,沈清梨俯身去看他状态,他仰头,冲她扯出抹安抚的笑。
我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力气,突然连辩解的力气都没了。
宋津年喜欢。
他喜欢。
我又有什么资格替他说不行?
5
沈清梨如旧蹦蹦跳跳,欢快到了宋津年面前。
他越来越爱长久看着她,搁在轮椅上的食指和拇指摩挲,用力而隐忍。
这次,他带沈清梨去了我和他从前生活过的地方。
那个只求能活着的老破小。
那时候他还是没人认的私生子,刚被疯了的亲妈打断双腿。
她将他锁在闭塞阴暗的衣柜里,拿起带刺的薪条抽他,骂他扫把星,克走了他爸!
我穿过来时,宋津年的双腿已经救不回来了,抱着已经自杀的妈妈,眼神空洞地坐在阴暗里。
抬眼,满是阴郁。
那是除我以外,他与任何人都没有共享的曾经。
看来宋津年真的打算和她好好过了。
肯狠心揭开伤疤,主动露出血淋淋的过往给沈清梨看。
……
沈清梨脸色不好,视线扫过一圈屋子,突然站定在原地,直言直语道: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在开始攻略之前,沈清梨应该就把关于他的资料给研究透了。
以及攻略失败,在这里一直照顾他的我。
他望着一处柜子出神,冷冷嗤笑道:
「我以前也不喜欢,有人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真是蠢得要命。」
沈清梨愣了愣,反应过来时陡然攥紧了手,然后屈辱般红透了眼眶:
「小瘸子,以前的事都过去了,那些绝望又无助的过去,我会和你一起面对,不需要有其他人的存在。」
她向来直着的,不堪折的本色褪尽,第一次蹲在宋津年身前,仰起头问他:
「好吗?」
谁能拒绝这样漂亮,又在示弱的小太阳呢?
宋津年却一反常态,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凝视她了很久。
久到沈清梨都微微诧异睁大了眼睛时,他才俯下身靠近她,盯着她说:
「那你要保证留下来,永远不要抛弃我。」
沈清梨被近在咫尺的帅脸惊得只愣愣点了下头。
【好感度涨到 99 了!】
系统惊喜叫出声来,接着得意道:
【原来宋津年单纯是为了刺激攻略者吃醋啊,反派也挺会撩的,故ťũ̂⁵意让人心疼他。】
【什么阴郁反派?分明是缺爱小可怜!】
【看没看到,这才叫攻略!】
我静静站在玄关口看着他小时照片失神。
只在可惜灵体抹不去经久落下的灰尘。
亦笨拙愚蠢,无论如何也抚不去他心上的灰。
系统以为我会嫉恨难过,其实没有。
看到宋津年过得好,我很开心。
比谁都要开心。
我一直都当他,为现实的我好好地活。
我看着灰尘下他幼年的模样,喃喃道:
「宋津年,此后千秋,要和喜欢的人年年顺意啊。」
没看到宋津年别开头,蓦然收紧的手指。
袖口隐约露出新添的、密密麻麻的、深刻入骨的腕伤!
6
在之后,宋津年将沈清梨安排进了别墅。
她用手指戳了戳粉腮,故意挑了之前我住的那间房。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里面其实并不温馨,甚至空旷,关于我的东西果然都被烧了。
我还很用心装饰过这里呢,小心又欢喜地摆满了有关宋津年的东西。
那时他总是冷淡扫过,「自我感动好玩吗?」
「段扶玉,在我眼里,恶心透了。」
王姨脸色明显难看,「少爷,那是段小姐的……」
沈清梨皱起眉,俯身捏了捏宋津年的脸直接打断:
「小瘸子,以后就我们俩了,你开心不开心啊?」
没人能够忍受自己爱的人记忆中有别人。
没错,是爱的人。
没人能拒绝自己一手从泥潭里救出来的漂亮小可怜。
而且这个小可怜暴虐躁郁,却只对你格外特殊。
这两年相处,沈清梨看宋津年的眼中渐渐多了独占欲,别的女人看他一眼都要吃醋发好大的火。
她明知道不可以,还是不可抑制地爱上了他。
甚至已经不止一次用全部积分和系统申请过留在这个世界,陪在宋津年身边了。
ţű̂₁他看着屋内,淡淡道:
「开心。」
之后的时间里,沈清梨开始有意识地覆盖过我在这里的痕迹。
宋津年讨厌我。
起码刚开始的时候讨厌。
讨厌我自作聪明,找中医为他双腿医治,结果人家碰一下他就要去提刀子了。
讨厌我一厢情愿的陪伴,在他无数次从天亮发呆到日落时,我始终蜷在沙发一角安静的看着他。
后来他躁郁症症状缓解,只吃药就能维持得和正常一样。
对我终于好一些了,厌恶变作不解,又习以为常。
「段扶玉,我想吃你做的红烧肉了。」
「段扶玉,抱我去浴室。」
「段扶玉,冷。」
……
「沈清梨,你在厨房做什么?」
宋津年的声音让我恍然惊醒,系统声音也与此同时响起:
【沈清梨陪伴申请下来了,以后她会一直留在这个世界。】
【这本书被宋津年弄崩了九回,再来一次世界就真的不能重开了,幸好攻略者争气。】
沈清梨拿着汤勺,探出头吐了吐舌头:
「给你做糖醋排骨啊,你不是最爱吃这个了,到时候可不许说我做的是黑暗料理!」
「你等着,到时候我考个厨师证一定惊艳你。」
这是她为了覆盖掉我痕迹做的第十三件事了。
宋津年盯着她,温柔的眼逐渐闪出奇异的光,缓缓放大了笑容。
似乎终于验证了一件始终困扰着他的问题。
而我站在他身侧,霎时不安。
我太熟悉他了。
那是极愉悦的,宋津年毁灭情绪到达巅峰,马上要隐藏不住暴虐之前的笑。
他喃喃道:
「快了,就快了。」
7
系统忍不住发出疑问:
【为什么宋津年那么爱攻略者,这些天还停留在好感度 99 上?】
【按理说,她早该攻略成功了啊。】
这个疑问,一直到一周后沈清梨真的留在这个世界。
宋津年才用实际行动给它解答出来。
他坐在轮椅上,让沈清梨推他到那树凤凰花下。
她看着这棵树猛然变了脸色,深刻的嫉妒从眼底一闪而过。
紧接着漫上浓浓的讥讽。
她轻轻拨了一下心血来潮给宋津年扎的小辫子,笑道:
「这棵树的红色花看着就土土的,难看死了。」
「我不喜欢凤凰花,你把它挖了,我们种海棠树,那个多漂亮啊。」
「……」
满园只那一棵惹眼,郁郁葱葱,无限热烈。
我抚上树干,又默默收回。
这是他被接回宋家那天我亲手为他种下的。
他爸接回他那天,țű̂₃宋津年乖顺下垂着眼,掌心却握着锋利的双刃刀片。
因为控制不住恨意,刀片深深陷在肉里,血肉模糊。
同归于尽。
与那个抛弃他们娘俩儿ẗùₛ,为了利益和别人结婚的混蛋同归于尽。
在那之前,我根根掰开他的拳头,从里面拿出被血浸湿的利器。
蹲下来,直视他猩红的双眼,颤抖道:
「宋津年,你看着我,因为这么个畜生毁了自己值得吗?」
「人人都想你去死。」
「可你要活,活得比他们都要好!」
……
那颗凤凰花系着他,意为浴火重生,年年茂盛。
现在,或许要保不住了。
宋津年仰看了一会。
忽然道:「不好。」
我蓦地僵在原地。
沈清梨也愣住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突然看向她问道:
「沈清梨,身为攻略者玩到现在有趣吗?」
急转直下。
如一柄冒着寒光,猝不及防的刺刀。
「什么?」
她脸色骤白,迟钝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仓皇笑道:「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攻略者不是小说里才会出现……」
在一片风声簌簌中,宋津年淡声打断:
「你留下后,那个所谓的系统就不能带你离开了,对吗?」
与此同时,系统在我耳边忽然发出惊恐的尖叫:
【宋津年对攻略者的好感度从 99 跌落到 70 了!!】
【不,50!42!!还在继续往下断崖式下跌!】
初秋似夏,烈烈阳光灼人,淌在两个人中间,像势要照出两个人的原型。
沈清梨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呼吸开始急促。
宋津年眼中依旧蕴含着淡淡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别惊讶,我能听得到系统的声音。」
「准确来说,在你们维护世界线崩坏前,攻略我的九次里,次次都能听得到。」
……
「那现在,我们聊聊别的事吧。」
「比如,段扶玉。」
8
「你这个疯子!」
「去死!你就该葬身火海!死得面目全非!!」
沈清梨在阴暗的房间里,被保镖摁着痛苦尖叫出声。
她已经不知多少次被热水浇透双腿,被硬塞进嘴里黑糊的蛋炒饭了。
宋津年始终毫无波澜地坐在轮椅上,重复了一遍问题:
「段扶玉去哪了?」
沈清梨只愣了一秒,就嫉恨地狞笑道:
「她?死了,死透了!」
「难道那个贱得没边的舔狗没和你说?攻略失败就要被系统抹杀!」
「在所有人望而却步的时候,她还主动申请来你这个怪胎身边攻略呢!」
「宋津年,没准她还看过我们恩爱,她该有多心痛……」
「啪!」保镖看眼色用尽全力扇了沈清梨一巴掌,将人掀翻在地。
而宋津年喉结滚动,极力忍耐下还是忍不住蜷下腰身,眼眶红透。
她趴在地上。
从一开始的蒙,到大笑,最后哭着向宋津年哀求:
「宋津年,我是为了你才留在这里的啊!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这么爱你……」
「你对我的好感度一直很高,这不会骗人的,你对我有过心动,对不对?」
宋津年倦怠看着她,终于漏出残忍的疯意。
「说实话,陪你玩那些东西就得忍住不杀掉你。」
「不仅要骗你留下来,还要骗过系统检测,确实挺难的。」
「可在听到她还在的那一瞬间,你知道我有多兴奋吗?」
「留下你,只是为了借由你威胁你身后的系统,我这样说,足够清楚了吗?」
沈清梨在错愕中睁大了眼睛。
宋津年似乎想到了我,呼吸轻缓。
这次,他坐直身子,恢复淡漠,冷冷垂眼。
像是透过沈清梨的眼睛,直视在背后一直监测的其他。
「最后一遍,我没在谈判,如果不满足我的条件,我就杀了男女主,彻底毁了这个世界。」
「你知道的,我是精神不正常的疯子,做得出来这种事。」
在无声却又剑拔弩张的寂静中。
终于,系统出声了。
它在我耳边疯狂咒骂:ṭūₑ
【他妈的!!宋津年你这个死变态!烧东西原来是做给我看的!你竟然能违抗本性忍了整整两年,我就不该贪巨额积分来死磕你,现在还要栽在这儿。】
【你是真疯了,要是世界崩溃,不仅我随着消失,你也会死啊!】
【你到底要干什么!!】
用命作注,起效了。
有清风拂来。
他转头看向屋外那树火红,停顿片刻。
系统瞬间噤声。
他一字一顿道:
「我要段扶玉,第二次攻略我!」
9
【草!】
系统又气急败坏啐了一句。
……
最终系统还是妥协了,用尽以前做任务积攒的全部积分来兑换我的复活。
系统觉得晦气,终止了在这个世界的全部联系。
也包括置之不理沈清梨哭着喊着让它带她走。
幸好,宋津年已经过了从凌虐人得来快感的时候。
只是将沈清梨在自己身上做过一遍的东西,重新还给了她。
之后让人把她扔出了别墅,不知所踪。
不过唯一确认的是,她无论如何都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了。
之前,我疑心宋津年或许能看到我。
也许只是因为他能够听到系统的声音,所以才判断出来我的位置。
系统对他说:
【段扶玉比较特殊,是主动申请救赎你的,我只能保证她一年后复活。】
【至于她是想去她的世界,还是留下来再和你在一起,我就管不着了。】
系统故意没告诉他的是。
在这一年内,我都会被迫跟在他的身边,看得见他的一举一动。
10
他愣了一瞬,如释重负般说了声好。
我从没想过宋津年会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甚至在得知自己要死去的时候,我都还在庆幸。
庆幸宋津年不爱我,以后我走了,他也会有很好的人生。
事实上,现在他的反应也都很正常。
宋津年清空了沈清梨带来的所ťų⁶有痕迹,只留下了王姨。
如之前他习惯的一样。
别墅里总是安静而空寂,只有融融日光能探进这个地方。
宋津年前十几年长久待在阴暗里,无比渴望阳光。
现在却始终坐在离光一线之隔的阴影里,一看一整天。
王姨来的时候,他还在落地窗前发呆。
「少爷,该吃饭了。」
宋津年略略看了一眼,没动,反而在问:
「段扶玉她是不是和我闹脾气了,不想再回来了?」
这已经是我离开的第二年了。
在我死去,不曾看到他的两年。
王姨嗫嚅一下,眼睛湿了,最终也没吭声。
宋津年却自顾自道:「其实我知道她生我的气了,我那天……太刻薄,她怨我也是应该的。」
「总是她在哄我,赶也赶不走,也不知道她图什么,我以为她和那些攻略者一个样。」
「我最讨厌别人骗我,可是我现在有点希望,段扶玉能回来骗一骗我。」
「只要她肯,我就装作不知道,和她长长久久过下去。」
「可是她不回来了,你说我求求她,她会不会再看我一眼?」
「不多求,一眼,一眼就够了。」
「……」
王姨听不大懂,最终叹了口气,将饭菜放到旁边。
静静离开了。
而我坐在了他身边,忽然有滴泪自上而下滑落,穿透了我的手背。
奇怪。
怎么是疼的啊。
11
他越来越爱长久的发呆。
手臂上也添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伤痕。
我听王姨说的话,似乎在自我离开以后他就开始了。
自沈清梨来后,他的情况更是越来越差。
又开始无缘无故地动怒,摔碎家里的东西。
总是会趁人不注意进行自残行为。
今天心理医生来看的时候,他极力克制被触碰的厌恶,才没拿瓶底厚的烟灰缸砸破他的脑袋。
把旁边的王姨看得胆战心惊。
其实她现在做的糖醋排骨已经和我当初做的味道一样了。
可宋津年还是说难吃。
有时候吃了两口,就会吐得昏天黑地。
医生说,「宋津年已经有了严重的自我排斥反应,建议入院治疗。」
他却在人来的时候,将能扔过去的都扔了,手里提着一把刀,冷岑岑地看向对面。
「我不去,段扶玉回来,会找不到我的。」
他像是一座墓碑,纪念我曾待过这里的七年时光。
静静矗立在这里,固执等我回来,又频频寻找我还存在的踪迹。
之前宋津年怕骗不过系统,关于我的那些东西确实都烧尽了。
其实说是关于我的,但找出来却都是关于他。
那些细碎的,连他都觉得没必要的细节我却都能好好地替他记着。
他开始重复我做过的事情。
学着做菜时总是切伤手指。
织的围巾也有四条了,比着记忆中我给他织的那条。
其实已经很像了。
可宋津年还是皱着眉,重新来过:
「不行,不一样的。」
究竟哪里不一样呢?
宋津年自己也说不清楚。
从轮椅摔到地板,一点点爬向我总是蜷在一角,默默看向他的沙发。
不是很舒适。
他艰难地,挣扎着将自己的双腿搁置在与我同一个动作上。
抱起抱枕时,他看到了夹在缝隙里的一张照片。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我留下来还没找到销毁掉的遗物。
他将它取出。
我也低头去看。
这张拍立得上面是偷拍视角的他。
斜阳落尽,他坐在轮椅上背对着我,嘴角微勾地小憩沐浴橘红色的阳光中。
连头发丝都泛着金光。
拍摄者果然能带出对照片里那人的爱意。
那时宋津年已经很久都不发作躁郁症了,梦里也不会痉挛,甚至不会对别人触碰感到敏感。
我偷偷地,在他身后,拍下了这张。
宋津年有一瞬失神。
明白过来原来我是以这样的视角天天看着冷漠如旧的他的啊。
翻过去。
背面写着:宋津年,天下第一好。
他咬肌鼓起,最后连呼吸都很轻了。
怎么就,这样迟钝呢?
一滴。
两滴。
直到越来越多的泪珠溅在陈旧的照片上,晕开黑色的字。
他捏紧相片,到最后捧在心口,痛苦哽咽中深深折下了腰身。
12
宋津年又开始深刻厌弃自己了。
他开始过量吃抑郁症的药,开始止也止不住地干呕,睡得也越来越多了。
王姨眼里都是心疼,终于咬了咬牙,将我给他得写的信拿了出来:
「之前段小姐交待我给你的。」
宋津年毫无反应的双眼终于亮了一瞬,把信接了过来。
在要拆开时,又停住了。
呆在那里,捏紧又松,慌乱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都忘记是什么时候给他写的了,得知自己要死的那两天,刚看完林觉民的《与妻书》。
感动得不行,生怕宋津年会因为我轻生。
当时聊胜于无,想着好歹给他留一封信。
万一呢。
万一宋津年会因为我而过得不好。
虽然我觉得可能性几乎为零。
没想到如今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现在想来也怪不好意思的。
上面的话,我也快忘记了。
宋津年最终打开。
我也凑过去看,第一句话是:【宋津年,见字如晤。】
他沉了沉眸色,挪开头,呼吸一颤,才敢继续往下看。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或许已经不在了。
【好像人总是聚少离多的,这没什么好遗憾的,一如秋季,等段时间就焕然若春,一季有一季的好风光。
【宋津年,送经年,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寓意很好的名字,过往不想,往后如花。
【我看向你时总是想,如果我能早来一点,你是不是就不用经历这么多痛苦了?真不公平,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天生就要经历这么多磨难?
【不过幸好,幸好我比绝望来得更早一步。
【我也在想,如果我对你再多细心一点,再多谨慎一些,是不是就不会让你那么生气又恼火?
【这封信我其实也斟酌了很久,怕唐突,怕又自作多情惹你不开心了。
【不是指责的意思,其实宋津年,我愿意陪在你身边,是因为你本身就是很好的人,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坚韧,以后乖țųₛ乖听王姨的话,不用再惦记我了。
【顺便再问问,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院里那颗凤凰花有没有又粗壮一点?花开的时候已经能遮住那个小凉亭了吧?
【它向来和你一样,一直在热烈的向上长,你始终渴望有人能够来救救你,我知道,我知道的,你无需自责愧疚,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别再折磨自己了,你好好活着,就当,为我活。
【珍重,珍重。
段扶玉留。】
那双漂亮的眼中开始缓慢灌起悲伤。
看到最后,宋津年捏着脆弱的纸张,指节泛白。
小心又小心地收在了信封。
他红着眼,望着窗外飘飘扬扬的第一场雪,喃喃道:
「段扶玉,冬天好冷,你怎么还没回来啊?」
13
这之后宋津年积极治疗,忍着恶心也要把食物给吃下去。
王姨看得心疼,直掉眼泪。
过年那天,王姨本来坚持要留下的,可宋津年没让。
应该是知道她家里有孩子老公,不想打扰她。
他又蜷在别墅中的沙发上。
没开灯,放着电视机出神。
今年春晚还是有岳云鹏在说相声了,台下人呵呵笑得热闹。
莹莹一片光映在他的侧脸,我也不知道他看了还是没看。
外面烟花炮竹声音连成一片,屋内却黑黢黢的。
我还在的这时候,应该是在厨房问他要吃什么馅儿的饺子了。
再偷偷把硬币那枚做个记号。
这样,宋津年就年年都能吃到了。
我再在心里偷偷许愿:愿宋津年啊,岁岁无虞。
他蜷缩得越来越紧,像是要把自己窝在厚厚的壳里面。
他开始一遍遍低唤:
「段扶玉,段扶玉,段扶玉……」
——「宋津年,快快快,给我的仙女棒也点上火。」
我捂着冻红的耳朵,在一片飘落绵软的雪中,侧头笑眯眯地看他。
——「哇——!宋津年,你快看,好漂亮的大烟花,等我会,我们也放一个大的,可不能输给他们。」
我拿着火机凑过去点,又缩着脑袋着急忙慌地跑开,站在宋津年的轮椅后面,看着绚烂的烟花炸开。
——「零点了,新的一年许个愿吧。」
我合十双手,虔诚闭眼。
在他没发现时,偷偷给他枕头底下放了个压岁红包。
……
宋津年回到了最初的出租屋,抱着那张相片和信在床上紧紧缩成一团。
闭眼,都是旧人旧梦。
原来千秋过尽,只不过等待一年,竟然也能这么难熬。
恨不得要把心都给掏出来,捏在手里,要它不准再疼。
宋津年痛苦地想。
怎么现如今连盼头,都摇摆不定,令人怕到肝胆俱裂啊?
14
又是一年秋。
分别才一年,我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
宋津年不知哪里寻来一模一样的小毯子,穿的用的和那天分毫不差。
同一时间,他让王姨把他推到那颗凤凰花树下。
白净的掌心掠过树干,树冠扩展茂密,正是花季。
他仰头轻声道:「是的,你种下的花树已经足够遮蔽小凉亭了。」
「下雨时,总能听到雨打叶片,淅淅沥沥。」
我站在他身旁感叹:
「长得真快啊,分明刚种下那年才手腕粗细。」
宋津年自然听不到我的声音。
所以他的不安只能和王姨讲。
絮絮叨叨,好像要把将一年的话都要讲尽才肯罢休。
「你说,段扶玉会不会不喜欢我这身啊?留得都旧了,我亲手洗过,是她说喜欢的那款洗衣液。」
「她要是不想回来也好,起码家里幸福安康,不像我这般,我其实,只要她过得幸福就好。」
「她还会怨我吗?气我那天说随便她离开, 其实我舍不得的, 只能装作冷面冷心,耍小性子给她看。」
「王姨, 她回来的话,还会记得我吗?要是不记得也好,我从前太混蛋,把人真心随便践踏,她回来, 我就追着她走, 段扶玉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任她打我骂我也不会放手。」
「我今天还好看吗?我怕她觉得我变老了丑了,就不乐意再看到我了。」
「我没和别人在一起, 是情非得已, 不得不做,她要真看到了,会不会误会我?」
……
「我……我很害怕。」
宋津年说到最后,已是哽咽不成声调。
王姨心疼看他,只当他胡言乱语,关切喊了一声:「少爷……」
宋津年让人把他推到那个小凉亭去。
同样的位置, 他出神去看。
「早知道,我就不睡了, 竟然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我对她,有好多句对不起要说。」
王姨已经走了。
徒留他一个人。
我轻叹:「我知道,我都知道。」
原世界我是个植物人,父母去世,叔嫂讨厌,视作累赘。
系统为了恶心宋津年, 没告诉他,它故意给我挑了个好的平行世界。
那个家庭里,父母尚在,我身体健康幸福, 小康水平, 什么都称心如意。
当一阵白光闪过,我被系统拉入了一个全新的空间里。
它重新在我脑海中出现。
【怎么样, 一年了, 想好了没有?】
【去宋津年的世界,还是去你的新世界?】
它语气几乎不庸质疑,笃定了我会选择后者。
毕竟当初我可是走投无路才选择救赎宋津年的啊。
15
夕阳光晕初转, 凤凰花郁郁葱葱。
有爽利秋风送来。
是过了几个小时呢?
宋津年也记不清了。
他注射过令人缓慢致死的药物, 眼皮开始越来越沉了。
梦里都出现了段扶玉的声音。
由远及近。
「宋津年……」
「宋津年!你是不是傻子啊!」
不是梦里的!
宋津年猛地睁开眼睛, 看着近在尺咫的那个人。
焦急熟悉,额头冒着冷汗。
蓦地,红透了眼眶。
「段扶玉, 你不来, 我就真的没意思活了。」
想说话,可是麻痹性神经毒素已经快蔓延到他的全身了,连开口都不能。
幸好她及时给他注射了旁边的解药。
还没等说话。
我就先一步结结实实抱住了他, 伏在肩头呜咽着骂他:
「你就不能多等我一会吗?!」
泪眼朦胧里,满眼秋阳。
千秋已过,万事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