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考语文时，眼前突然出现了弹幕：
【默写第一题答案：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
【选择题最后一题做错了，应该选 C，信我，我是语文老师。】
我忍不住验证，发现弹幕那些答案是对的。
因此听信了弹幕的话，改正了自己的错误答案。
我要考上清北，让爸妈知道即使在外婆身边长大，我也一样优秀。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却成了众矢之的。
原来，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弹幕，我妹妹也可以。
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对照组实验。
妹妹成绩不好却顶住诱惑没有改答案，品德高尚被京大破格录取，而爸妈因实验取得成功收获名利。
只有我，高考作弊的恶名传遍全国。
被剥夺高考资格，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外婆因维护我被人推倒踩踏，死不瞑目。
我拼命自证，即使不改答案我也能考得好成绩。
可我真的受弹幕影响改了答案，所有人都抨击我的人品，骂我不得好死。
我郁郁而终，再睁眼，竟回到了高考前一天。
1
「姐姐，明天就要高考了，你紧张吗？」
妹妹温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此时却如利刃刺进我心里。
「你成绩这么好肯定没问题的，不像我，考上本科都难。」
「怎么办，我好害怕，要是我考不好，会不会被送到乡下去？」
妹妹的手紧紧地握住我，指甲刻进我的皮肤她却毫无知觉。
我盯着她的脸，直到手上传来钻心的疼痛，才意识到自己真的重生了。
「我有办法了。」
妹妹突然惊喜地尖叫。
「姐姐，要是你考上状元，爸妈一定会开心，到时候你说把外婆接到城里，我就不用去乡下了。」
「你好不容易从乡下被接到城里，一定不希望你妹妹也回那个猪圈的，对不对？」
她抱着我的胳膊拼命撒娇，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狡黠。
「我的好姐姐，你考个状元，不仅爸妈会为你骄傲，还救了你的亲妹妹呀。」
前世我真心为她考虑。
虽然她从小在爸妈身边长大，享受着最好的教育资源，可她的成绩并不好。
特别是高中我从乡下考到了城里，和她在同一个学校后，她的成绩更是直线下降。
爸妈严厉，她如果没考上好的大学，被送回乡下的可能性非常大。
她从小没吃过苦，所有人都宠着她，怎么受得了在乡下天天打扫猪圈。
所以，当我看到那些弹幕，验证过答案后，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妹妹不用去乡下了。
以我平时的成绩，考上清北我有把握，可当状元，我没有信心。
爸妈承诺过我，要是考上清北，就把外婆接到城里同住。
如果说我拼了命地努力了三年，终于可以实现这个目标。
弹幕里说的那些答案，就能让事情板上钉钉。
要是我考上了状元，我们一家人就能团团圆圆地在一起。
光想想就激动不已。
我从小在外婆身边长大，一年也见不到爸妈一次，这样的生活，我盼了十几年。
于是，在分秒必争的考场里，我做出了那个让我后悔一生的决定——改答案。
我将答案改到尽善尽美。
每一个改过的答案，都是经过我的演算，验证了其正确性。
考完最后一门从考场出来，我已经能肯定自己近乎满分的高考成绩，能让爸妈多开心。
可高考出分那一天，我却等来了一副手铐。
所有人都骂我不要脸，靠作弊考出了高分。
「这种人品就算是满分又怎么样，最后还是社会的蛀虫！」
「幸好她爸妈大公无私，把她当作试验品，果然人品一试就试出来了。」
「从小在农村长大的野孩子，确实不如精养出来的妹妹，以后孩子还是得照书养。」
这一刻，我才知道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弹幕，我妹妹也可以。
爸妈在我们眼里植入了微型显示器，为的就是做一场对照组实验。
究竟是在农村没有接受过精英教育的姐姐人品更好，还是从小长在城市里精心培养出来的妹妹人品更好。
答案显而易见。
妹妹成绩不好却顶住诱惑没有改答案，品德高尚受众人吹捧。
她一下子成了网红，被京大破格录取。
而我品性恶劣，被剥夺了高考资格，从前的好成绩也成了作弊的证据，被所有人唾弃。
无论我怎么解释，都没有人相信我。
从小将我养大的外婆，更是成了放养孩子的反面案例。
她那么一个小小的身躯，在众人的谩骂声中依然维护着我：「楠楠她从小成绩就好，她没必要作弊的。」
「你们再相信她一次好不好，再让她考一次，好不好？」
「求求你们了，你们要我老婆子的命都没关系，不要毁了楠楠，她还是个孩子。」
我赶到时，只见到因为维护我被人推倒踩踏，到死都没闭眼的外婆。
那时，爸妈因实验取得成功，向所有人推荐自己那套学习方法，赚得盆满钵满，妹妹享受着肆意美好的人生，他们甚至没有参加外婆的葬礼。
自杀那天，我见过妹妹。
她穿得像个小公主，优雅地坐在我的床边冷笑：
「你这个野孩子还想跟我抢爸妈？」
「姜笙楠，告诉你吧，爸妈早就告诉我不要理会那些弹幕。」
她用食指狠狠地戳着我的太阳穴：「成绩好，脑子聪明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被我们玩得团团转？」
「谢谢你送我们的名声和钱财，你放心，你死了你妹妹我会给你烧纸钱的。」
她得意洋洋地将真相告诉我。
原来，对照组实验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原来，团圆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2
「姐姐，你一定能考上状元的对不对？」
妹妹还不放心，一个劲地劝着。
显然在这之前，爸妈已经告诉过她所有的计划。
她要确保我会改答案，这样才能对比出她品德的高尚，这样京大才能给高考总分只有 400 分的她破格录取的机会。
见我不回答，妹妹有些着急：「姐姐，你不会这么自私，为了让我去乡下特意考得很差吧？」
「你想想外婆，外婆养了你那么多年，你要是考上状元她能有多开心。」
她不提外婆还好，一提外婆，我的心就阵阵疼痛。
爸妈从小把我扔在老家不管不顾，让没有收入的外婆带我。
外婆一边要照顾还在喝奶的我，一边要做农活赚钱给我买奶粉，睡眠不足，两年里老了不止十岁。
后来我长大些要上学，外婆又多做了一样工作为我凑学费。
可她休息不好在田里摔伤起不来，求助爸妈时，爸妈只回了一句忙。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妹妹正在幼小衔接，爸妈为了让她考上市里最好的小学，天天陪着她跑各种培训班，根本没时间顾及我和外婆。
外婆的腿从此落下了病根，每次下雨天都会钻心地疼。
实在疼得受不了了，她也只舍得吃一百粒五块钱的药。
大概我爸妈把我扔在外婆家时，实验就已经开始了。
和我这个被外婆拉着大的野孩子对比，显然，爸妈更想让妹妹赢。
想到这，我接过话茬，笑道：「我当然会尽力考。」
「谁读书的目标不是清北，谁不想当状元。」
听到我这么说，妹妹瞬间开心了起来。
我看着她的笑容，认真地问道：「妹妹，难道你不想当状元吗？」
「爸妈总说要我考上清北，难道妹妹你不想考自己考上清北吗？」
「要是你能考上清北，爸妈给你的一定更多。」
妹妹的笑凝固在脸上。
她皱眉紧张地质问：「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了什么？」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妹妹，我该知道什么？」
「我只是想帮你。」
「你也知道我平时成绩每次都是全校第一，我自有一套押题的方法。」
「这次高考的题目，我能押中 80%，你提前做会，考上双一流大学没问题的。」
「万一我押的题都中了，连清北都不是梦。」
我看着妹妹的表情。
显然，她心动了。
她咬着下嘴唇纠结半晌，开口：「你能押中这么多题？」
当然。
我能写出所有的题目。
上一世不停地验算，让我对高考题目有了更深的印象。
我拿出纸，将题目一题一题地写下来，教给她，然后擦掉。
妹妹成绩不好，她看不懂那些大题。
我让她记住关键答案，只要记住答案，她的潜意识一定会让她考出非比寻常的成绩。
3
高考如期而至。
弹幕并没有因为我的重生而消失。
考试铃声响起的那一刻，眼前突然出现了一行行弹幕。
和前世一模一样，他们直接给填空默写题的答案。
【默写第一题答案：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
这些诗词我明明都背得滚瓜烂熟。
偏偏他们要来提醒我，要告诉我这些答案。
【咦，她怎么不写？我们不是都把答案告诉她了吗？】
【快写啊，语文还要写作文，哪有时间这么浪费。】
【姐姐怎么没反应，会不会是看不见弹幕？】
【不可能的，姜博士之前都实验过了，这次是正式实验，不可能出问题。】
【ACDBC，快写啊，这是高考，不是开玩笑！】
……
弹幕在我眼前疯狂地飘过。
我抬头，弹幕跟着我的眼睛往上；我低头看试卷，弹幕也往下，仿佛映在了试卷上。
躲不开那些弹幕，我始终没动笔。
弹幕里的那些人急了。
【这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过去 20 分钟了，她怎么还不动笔？】
【妹妹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妹妹毕竟受了这么多年优良的教育，肯定顶得住诱惑的。】
【再说，精英教育下的孩子，考试成绩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她没必要看咱们提供的成绩。】
……
上一世，弹幕里从来没提过妹妹。
他们看我做题，看我验算，看我纠结的样子，根本没有时间提到妹妹。
现在，我坐在座位上无所事事地转着笔，欣赏着弹幕里那些人的焦灼。
一直到最后半小时，我才提笔，写下了入考场的第一笔。
【只写作文？】
【姐姐这是疯了吗？】
【她不会是自暴自弃，要放弃高考吧。】
【呵，放弃高考正说明她人品不行，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完全不顾爸妈付出了多少努力。】
【可姐姐从小在乡下长大，爸妈好像带得不多吧？】
【楼上的，爸妈的期待难道不重要吗？农村没见识的小孩就是不行。】
……
弹幕里吵得不可开交。
我用最后一分钟时间写完作文，放下笔，等着铃声的响起。
刚走出教室，妹妹就迫不及待地跑到我面前：「姐姐，你考得怎么样？」
「是不是很简单，能拿到满分？」
我模棱两可地点点头，没有回应。
因为我知道，高考开始，我们身边就充满了摄像头。
我要谨慎又谨慎，绝对不能露出破绽。
4
中午回家吃饭时，爸妈脸色并不好。
他们看到了我的考场表现，知道我的语文只写作文，这意味着我没有看弹幕的答案，我甚至没有落笔做题。
第一场观察实验的失败，超出了他们的预计。
他们的预想里，我这样放养的孩子人品卑劣，能看到正确答案一定会抄。
这次，我并没有如他们的愿。
我妈将一杯牛奶递到我面前，关心地问：「楠楠，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看着那杯牛奶，笑着否认：「没有啊，妈，怎么了？」
我妈更是疑惑地看着我：「那你为什么……」
她欲言又止，既不想要我知道他们在观察我，又想让实验成功，让我身败名裂。
哪有这种好事。
我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心中有些发泄的暗爽。
「妈，我从小到大考试什么时候让你担心过？还不是次次全校第一？」
我把她的话堵在半路：
「您为什么不关心一下妹妹？」
「妹妹为了高考很努力，昨天我们学习到半夜 11 点呢。」
「是不是因为她平时成绩不好，你对她失望了才……」
我欲言又止，第一次挑拨她们母女的关系。
没想到效果意外地好。
我妈特别的关心，确实让一直是家里重心的妹妹有些吃醋。
我点出了我们成绩的差距，这是她一直逾越不了的鸿沟。
可这次，她靠着我的押题考得很好。
她心里不服气。
妹妹瞪了我一眼，拉过妈妈撒娇：
「妈，您怎么不问问我考得怎么样？」
「我觉得这次题目特别简单，感觉我自己能考上清北！」
我妈整个人一抖，不可思议地看着妹妹，语气严肃地质问：
「恬恬，你不会是忘了妈妈跟你说的话了吧？」
「考试成绩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人品！」
她有些着急地想把妹妹拉到房间继续劝，却被妹妹甩开。
「妈，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做人要诚实，不要走歪路，特别是不能作弊。」
「我都记着呢。」
「妈，考试是靠我自己考的，你放心吧，你要有个堂堂正正的清北的女儿了！」
我妈听妹妹说得这么笃定，也有些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母女俩提前畅想着未来，只有我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些怀疑。
「楠楠，你还记得高考前我们的约定吗？」
「你如果考上了清北，我就把你外婆接过来。」
「听说你外婆的腰和腿一直不好，把她接来还能去大医院治一治。」
「你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对吧？」
我爸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
他知道，外婆是唯一能拿捏我的软肋。
我在语文考试的动作引起了他的怀疑，他想用外婆提醒我不要搞小动作。
呵，我的外婆不需要他们来接。
我低头隐藏眼里的恨意，换了个表情，讨好道：「爸爸，我会好好考的。」
「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5
有了我的保证，爸妈很放心地放我回了考场。
下午的考试，弹幕如约出现。
他们迫不及待地帮我做题，告诉我答案。
我全都熟视无睹。
这次我有好好答题。
只不过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的正确答案。
弹幕直接疯了：
【姐姐怎么回事？是看不见弹幕还是故意的？】
【楼上的，你没发现吗？姐姐写的所有答案都避开了正确答案。她是故意的！】
【她不是答应她爸会好好考试吗？这是好好考试？这是自甘堕落吧。】
【拿自己高考开玩笑，这实验到现在不就已经得出结论了吗？姐姐这种性格简直是社会的蛀虫。】
【我撤了，去看妹妹做题了。妹妹做得又快又好，特别是数学，选择填空都是她口算出来的，比我们的速度还要快！】
【真的，要不是妹妹的速度比我快，我都怀疑她作弊了。现在我要见证一个天才的诞生了。】
【姐姐，写答案啊，我们都把正确答案告诉你了，只要写了，还有清北的希望！】
此时，他们已经不管我会不会因为看到弹幕里说的实验而怀疑。
毕竟两场考试下来，我就跟玩一样。
别说是清北了。
就连普通本科都考不上的我，真的没什么看点。
数学考试结束，确保自己的成绩是 0 分后，我十分满意地交卷。
考场外，我见到双眼猩红的爸妈，先发制人：「爸妈，这场数学我考得不错。」
「所有题目我都做了，考完还有时间检查呢。」
「你们放心吧，这次我说不定能拿到状元！」
两人一脸严肃，脸色并不好看。
脸色更难看的是妹妹。
她发现，自从高考开始，爸妈的注意力全都在我的身上。
她走到我和爸妈中间，挡住爸妈，笑着要奖励：「爸爸妈妈，我也考得不错呀～」
「而且我很听你们的话，完全没有看其他的干扰因素呢。」
「我是不是比姐姐乖？」
我爸敷衍地回了妹妹几句，又把眼神落在我身上。
「姜笙楠，你真的有好好考？」
我一把将妹妹推到旁边，无视她嫉恨的眼神，把从前写满笔记的数学书放到我爸手上：
「爸爸，我不会拿前途开玩笑的。」
「我有认认真真地考试。」
我爸不耐烦地翻阅一番后，才相信我说的话。
为了能考上清北，我真的付出了很多努力。
那本书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同类型的拓展知识，远远超出了高中程度。
这样努力了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在高考里作弊呢？
其实我爸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也知道我不改答案也能考上清北。
可他为了实验成功不择手段。
他否定了我所有的努力，说我靠作弊才取得现在的成绩。
「楠楠，是不是考试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干扰了你？」
「爸爸不在乎你能不能考上清北，爸爸在乎你的为人。」
我爸加重声音强调。
「你绝对不能作弊，高考作弊对每一个辛苦了十几年的考生都不公平。」
「一旦发现你作弊，爸妈一定会大公无私地把你交出去，你懂吗？」
这几句话，前世我爸也装模作样地提醒过我。
真要提醒，应该在高考前，而不是现在。
前世我爸在经历了两场考试的时间点提醒我，我心存愧疚。
后面的考试我状态不佳又要假装没看到弹幕。
甚至明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也没敢改答案。
我怕爸妈以为我是个坏孩子，是只会作弊的骗子。
可事后他们依然说我后两门抄了他们的答案。
毕竟我们同时看到高考题目，我一个人的做题速度远远比不过弹幕一群人。
即使我是靠自己阅读运算做出来的答案，他们也说我作弊抄了他们。
所有人都指责我时，我爸狠狠地打了我一耳光，打聋了我的右耳，和我断绝父女关系。
想到这，我乖顺地点头，让他们放心。
我装得太好，爸妈信了我的话，连夜扎进了实验室里。
只有妹妹趁夜深人静时，撕碎了我所有笔记，把我拉进厕所警告我：
「姜焕楠，别以为你现在抢了爸妈的注意力，就能替代我。」
「爸妈只爱我一个人，我才是那个最可爱最值得人疼爱的小公主。」
「你乖乖考完高考不作妖，我还能考虑给你一个好未来，否则，别怪我不顾姐妹情谊！」
这么容易破防，她确实被爸妈宠坏了。
只是爸妈给她铺的这条路，从我重生那一刻开始，将会是她的深渊。
6
第二天的考试，弹幕变了。
仿佛害怕我看不到答案似的，那些被报出来的答案被加粗放大，几乎要占据我整个视线。
直到我填出弹幕里的答案，它才会消失，跳出下一题的答案。
用这样的方法逼我？
我笑着停笔。
没想到耳边传来爆鸣音，让我头痛欲裂，我只能重新拿起笔，继续填答案。
我爸在我耳朵里也植入了微型监听器。
见我写下正确答案，弹幕终于看到了一直期待的事，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
【我就说吧，这种野孩子顶不住诱惑的，装了两场考试，终于不装了。】
【我还以为姐姐能顶住诱惑呢，原来都是装的，失望了，太令人失望了！】
【各位，由此可见人品是可以装的，你们以后可要擦亮眼睛啊！】
【姜教授的实验真是发人深思啊，以后教育孩子一定要亲力亲为，绝不能扔给祖辈！】
……
弹幕全是他们得逞时洋洋得意的言论。
就连原本做题报答案的人都变得寥寥无几。
他们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成功，只因为我被迫写下了他们报出的答案。
其实，这才是人性。
他们只想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而我这个从小被遗弃在农村、靠一个老人拉扯大的留守儿童，注定不是被选中的那一个。
我写下所有答案后，只剩下 2 分钟。
弹幕都在欢呼实验的成功。
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
【她是不是没涂答题卡？】
【我们被她骗了，她只是把答案写在试卷上，根本没有涂卡。】
【她到底想干什么？真的要放弃自己的前途吗？】
【有没有可能，姐姐想要用这样的方式自证清白呢？】
【楼上的，她抄都抄了你就别为她再狡辩了，就是人品不好，还自甘堕落。】
……
耳朵里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越来越重，震得我头疼。
它在告诉我，这就是我不听指令的下场。
幸好，只剩两分钟。
这两分钟时间极其漫长，耳朵从难受到剧痛，就连眼前的弹幕也模糊了起来。
【快写啊，姐姐到底在倔什么？】
【隔壁妹妹都答完了，我看了，全对！精英教育培养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姐姐装着一脸痛苦的样子是怎么了？高考就这么痛苦吗？我们都把答案告诉她了，她坐享其成不好吗？】
【姐姐她放弃了自己的前途，就是不想抄我们的答案。大家反思一下，我们这个实验到底对吗？我们是不是毁了姐姐？】
在弹幕的议论中，铃声响起。
考试结束，耳边的声音也随之停止。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好像听不见声音了。
可我看着空白的答题卡，真心地笑了。
我虽然只是一个学生人微言轻，在爸妈这两个博士面前掀不起风浪。
但我拿我的前途来搏，拿我重生的先知搏，拿我的亲情搏，一切总会有一线生机。
耳朵好不容易有点声音，我收拾好东西走出考场。
我爸双眼通红，面目狰狞地等在考场外。
7
见到我，他抬手给了我狠狠一耳光，怒斥：「姜笙楠，你是不是知道了？」
脸上瞬间肿得老高，嘴里传来浓浓的血腥味，我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爸。
他喘着粗气，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仇人，怨毒中带着些杀气。
我爸居然在周围布满摄像头的公众场合打我。
三场考试下来，他是真的动怒了，他忍不住要当众警告我。
「姜笙楠，我把你从乡下接回家，不是让你来玩的。」
「你外婆今天还打电话来问你考试情况。」
「你真的想让你外婆失望吗？」
我当然不想，可和命相比，短暂的失望根本算不了什么。
重生回来到现在我都不敢给外婆打电话，就是怕听到她老人家的声音以后，我会绷不住大哭。
我怕她听到我遭遇不顾自己身体从乡下赶上来，又受了伤。
「最后一场考试，如果你不好好考，我就告诉你外婆。」
「我让你外婆这一辈子都来不了城市，让你们这辈子都见不到面。」
我忍着痛同他对视：「凭什么？」
「凭我是你爸！」
「凭我生了你，给你高考的机会！」
「生育之恩大于天，你还准备倒反天罡吗？」
他是这么理所当然。
我在他嘴里不过是一件任他摆布的商品。
好在只剩最后一场考试了。
只要过了这场考试，他的那些实验就会公之于众。
只是这次，我要用我的方法将它公布。
我跪在我爸面前痛哭：「爸，我错了。」
「我不应该任性，我应该好好考试的。」
见我服软，我爸终于缓了脸色，把一张纸狠狠地甩在了我的脸上。
「签了，我才知道你不是骗我。」
这是一张承诺书。
我承诺自己能在高考最后一科英语考试取得 140 分以上的成绩，否则将赔偿父母一千万的生养费用，并保证再也不见拖累我的外婆。
我捏着这张纸，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他为了逼我居然做到这种程度。
「爸爸都是为你好，你有这个实力，但不用心。」
「这份承诺书是让你高考尽全力，不是在逼你。」
「楠楠，你要明白爸爸的苦心。」
此时，我爸又化身成慈父循循善诱。
我知道，这份承诺书是有法律效力的。
一旦签下，我只要最后一科没考到 140，就会背上千万负债。
我却没有丝毫犹豫，接过笔，签下了那份承诺书。
8
下午的考试一开始，满眼的弹幕就是对我的抨击。
【姜博士明明知道有 24 小时的直播摄像头，还是冒着被网暴的风险当众打了女儿，太感人了。】
【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姜博士为了自己的大女儿费尽心思，希望姐姐能明白爸爸的苦心。】
【姜笙楠，你看得见弹幕，一定要好好考，不要枉费了姜博士的心血。】
【你们只知道劝她，我已经把选择题都做完了。现在的 AI 可真先进，根本不需要人来做。】
我习以为常。
这次，我认真地开始答题。
弹幕总算松了一口气，开始安安静静地报着答案。
整个考场安静得只剩下鸟叫声和同学们奋笔疾书的刷刷声。
考试只剩下最后的 10 分钟，我做完所有题目，收起试卷，闭上眼睛，举手：
「老师，我要举报，有人作弊。」
10
我被带到另外的教室。
一同被带来的，还有我口中的作弊者——姜思恬。
她恶狠狠地盯着我，满脸不屑：「呵，姜笙楠，你以为这样就能毁了我的前途吗？」
「我告诉你，我跟你不一样，我根本没有作弊。」
「那些弹幕里的答案，我根本没有抄。」
「我靠自己高考，我问心无愧。」
前世我也是这么说的，根本没有人相信。
明明是我自己做出的题目，就因为和弹幕给我的答案一样，他们就说我作弊。
我冲着她呵呵一笑：「妹妹，你跟我说没用。」
「你应该好好想想怎么跟里面的老师解释，平时成绩这么差的你，高考为什么能提高得这么突然。」
妹妹瞬间脸色煞白，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姜笙楠，你算计我？」
「你从高考前一天就开始算计我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你也会知道实验？」
我没有回答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回答，她想象的空间才大。
毕竟，高考这两天，爸妈对我的关注，可比对她的关注要多得多。
11
教室的窗户都被遮上了黑布，我和姜思恬被搜完身走进教室时，所有人都盯着我们。
这里有许多表情严肃的老师、穿着制服的警察和带着精密仪器的医生。
我的话引起了高度重视，最关键的是我口中可以看见弹幕的微型显示器。
这种东西用在高考作弊上影响的是考试的公平性，可如果用在窃取国家机密上，后果不敢想象。
医生怀疑地将仪器对准我的眼睛。
教室里落针可闻，所有人似乎屏住了呼吸，直到医生从我眼球上剥离出一层薄膜，投放到大屏幕上。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曾经在我眼前的弹幕，如今被投放到大屏幕上。
每个人都看到了弹幕里的恐慌。
【什么情况？姐姐站起来干什么？】
【举报作弊？姐姐这是准备自爆了吗？】
【为什么黑屏了？这么久的黑屏，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人谁啊？我靠，好像我们被发现了。】
【情况不对，快跑！】
……
「姜思恬的眼睛里也有这种东西。」
「她们的耳朵里也被放入了最新的监听器，这么小，难怪设备检测不出来。」
「我已经屏蔽了显示器和监听器的信号，开始抓捕吧。」
警察的动作很快，一部分把我和妹妹控制在原地，一部分出门去找实验室。
妹妹不服地在原地叫嚣着没有作弊。
「老师，我没作弊！」
「姜笙楠就是嫉妒我才说我作弊的，我看作弊的人是她！」
「我眼前出现弹幕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所以我根本没看弹幕的答案。」
「我用我的人品发誓，我绝对没有作弊，所有题目都是我自己做出来的！」
「我不知道爸爸妈妈在我眼睛里装了这种东西，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能冤枉我。」
警察和老师没有回应妹妹的话。
我好心提醒：「妹妹，没人说这东西是爸妈装的。」
「你怎么就招了呢？」
妹妹刚刚惨白的脸此时更是白得发青。
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浑身发抖，死死咬住下嘴唇，不再说话。
只是，她看我的眼神仿佛要杀了我。
我和妹妹被分别带到审讯室。
我交代了除了重生以外，从高考开始发生的一切事。
相关部门调取了我和妹妹的高考试卷，对我们的话进行验证。
因为我稀烂的试卷，摆脱了嫌疑。
可妹妹却解释不清，为什么平时考试分数奇低的她，高考能考这么好。
她说是我提前告诉了她考试试卷，把所有答案都告诉了她。
因为我，她才能考得这么好。
可惜，她没有证据。
那些答案是我在高考前一天手把手地让她背会的，就连写答案的草稿纸，也被我都撕掉扔进了垃圾桶里。
12
妹妹没有被放出来，而是直接被拘留。
她高考作弊事实明确，调取监控后发现，每一场考试，她都能快速地写出最正确的答案。
她甚至连草稿都没有打。
这只有两种解释，一是她抄了弹幕给出的答案，二是她提前知道了高考题目和答案。
她说都是我告诉她的。
可没有人相信。
有口说不清的滋味，妹妹这次可算是尝到了。
她被取消了未来三年的考试资格。
后期量刑，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才能宣判。
而我因为彻底放弃了这次高考，洗脱了嫌疑。
被关了一天一夜，从学校出来，我才感受到了解脱。
重生到现在尽管才短短几日，可每一天我的神经都高度紧张。
我不能被爸妈发现自己重生拥有了一段不一样的记忆，又要想出如何破局的对策。
现在，终于尘埃落定。
我身上的监控、监听仪器全都被取走。
除了双眼里的微型监视器和耳朵里的监听器，爸妈在我的身上安了 4 处监控。
甚至在我的血液里，研究人员找到了几台微型机器人。
原来实验从我小时候就开始了。
我从小的那些苦难，外婆一次又一次被辞工赚不到钱，我们明明存下了钱却一夜之间被偷得一干二净，好不容易搭了猪圈却被车子撞坏……
原来这些全都是爸妈刻意的安排。
他们就是要证明，在苦难中长大的孩子，会为了成功不择手段。
却忽略了外婆对我的影响。
外婆把我教得很好，我曾经没有恨没有怨，只想把外婆接到城里过点好日子。
可他们偏偏要毁了我。
还没走到家，我看到小区门口一个蹒跚的人影。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这是我重生回来第一次哭。
我看着焦急的外婆，冲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大哭：
「外婆，我好想你。」
13
抱着外婆哭了很久，我才擦干眼泪把她带回家。
外婆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爸妈这个家她从来没来过。
我妈怕人知道她是从这么破的乡村出来的，从来不让外婆来。
我拉着外婆的手，让她放心进来。
毕竟, 爸妈携款潜逃，这个家他们是不会回来了。
「外婆, 您怎么一个人来了？您累不累？腿还疼不疼？腰受得了吗？」
我来来回回地看着不识字，不会说普通话的外婆, 不敢想象她是怎么一个人找到的这里。
「外婆记着你高考的日子呢，你不打电话来, 外婆担心。」
「我给你爸妈打电话也打不通, 给家里打电话没人接，我只能自己来了。」
「囡囡, 你真是小瞧外婆了，外婆多能干呀, 问问人就到了, 外婆一点没事。」
可她的手磨破了皮, 她脚上的布鞋是湿的，她身上的背包显然是散开过无数次。
我没再说话, 给外婆做了碗面，带外婆在厕所好好洗了个热水澡。
和外婆一起躺在床上时，我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从前是外婆保护我, 现在轮到我守护她了。
14
我没和外婆说爸妈的事。
只告诉她，爸妈带着妹妹去其他地方享受了。
外婆没有怀疑，毕竟这些年一直是我们相依为命。
新学期, 我选择了复读。
我依然相信自己的实力, 相信不用通过那些邪门歪道也能考上清北。
再见到爸妈是一年后。
警方终于抓到了重新开启实验的爸妈。
他们找我协助调查时，我看到了形容枯槁的他们。
见到我, 我妈歇斯底里地叫着我贱人。
「姜笙楠，要不是你, 我们的实验成功了, 将会收到多少名利！」
「都是你, 现在全家都被你害了, 你满意了？」
「贱人, 你不得好死！」
而我爸, 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我，只是一味地痛斥警察的愚蠢：
「我们做这些都是为了科学, 为了无数孩子的未来。」
「你们这些蠢货, 知道把我们抓起来将会毁了多少个家庭吗？」
「你们应该抓姜笙楠，像她这种野孩子，才应该被关起来！」
……
幸好, 他们从来没有养过我，所以被亲生父母如此谩骂时, 我竟毫无感觉。
我把在家里找到的证物全都交给了警察。
我爸这时才恶狠狠地看着我：「姜笙楠，你会后悔的！」
「等我出来，我会让你知道, 像你这样的人该去哪里。」
我爸说着狠话，威胁着我。
可惜, 他出不来了。
法院重判, 他们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15
一切尘埃落定时，正是新一年高考。
这年高考，我有了穿着红旗袍的外婆相送。
她让我无论结果如何, 只要尽力就不会留有遗憾。
她祝我旗开得胜，也祝愿所有高考生金榜题名，得偿所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