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恐怖游戏里绑定了咸鱼系统。



午夜,boss 来敲我的门。



系统让我别管,先睡再说。



于是我睡到了中午十二点。

一睁眼,就看见 boss 坐在我的床边,把玩着我散落在枕头上的长发:



「醒了没?醒了就轮到你死了。」



我:「……」

两眼一闭,又睡了过去。



1



为了钱,我进入了一个恐怖游戏。



活着通关的人,能得到五千万奖金。



而死在里面的人,会得到 0 个好处和亿点精神创伤。

2

开局,我看了三十秒广告,获得了一个咸鱼系统。

进入游戏的时候,我手上提了一条咸鱼。



它开口说话:「欢迎进入游戏,我是你的系统。」



「我们的口号是——不争不抢,人淡如菊,苟到结束。」



「就先说到这儿了,我要睡了,有事也别找我。」



我提着睡死过去的咸鱼,陷入了迷茫。



眼前是独栋的别墅。

四周是一片浓雾,看不清天色。

白漆的铁门敞开着,穿着西装、戴礼帽的管家在门的中间等候。



帽檐之下,他只露出半张脸。



下巴很尖,嘴唇红得像血。



他领着我,走到了二楼的客房。

客房的门关上之前,他递给我一封信:



「这是您在这里住的第一夜,请遵守这里的规则。」

3



信上写:



【天亮之前,请不要走出房门。】



【月亮升起的时候,请拉上窗帘。】



【保姆不会在晚上来打扫房间。】

【有事可以用座机联系管家。】



【祝您愉快。】



我认真看完了信,然后带着咸鱼瘫在了房间的沙发上。



房间里没有电视和电脑,只有书和报纸。



我随手挑了张报纸看起来,又觉得嘴有些空。



我尝试着拨打了座机。



管家的声音带着电流,从听筒传出:「这位贵客,有什么需求吗?」



我说:「我想整点瓜子嗑嗑。」

三秒后,我在门口领到了一盘瓜子。

瓜子嗑完了,我再次拨打了那个电话:

「有烤羊排吗?可以给我上一份吗?」



半小时后,我在门口领到了一盘吱吱冒油的烤羊排。



有点渴了,我又要了两杯鸡尾酒。



我躺在沙发上,摇着酒杯,翻着房间里的报纸。



很悠闲,好像身处度假村。

就算今晚就死掉,也不亏了。

但还缺了点什么。



我再次拨了管家的号码。



管家好像在咬牙切齿:「这位贵客,还有什么需求呢?」



我说:「我想要一个一米八六块腹肌长得帅嘴甜会哄人的男模。」



「嘟——」

电话被挂断了。



计划失败。



4

很快就入夜了。



我站起来,在月亮升起之前,拉上了窗帘。



睡了两个小时的咸鱼终于醒了,它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喝剩下的那杯鸡尾酒。



夜幕降临后,房间里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窗台上挂着的晴天娃娃开始哭。



它发出了小孩尖厉的哭声,直击灵魂,让我心里一颤。

娃娃很残破,两个眼睛像黑洞。

我吓了一跳:「鱼鱼,怕怕,救救。」



它抿了一口酒,悠闲自在:「你别怕。」



我抱着咸鱼干号。



它无奈地从我怀里挣扎出来,然后跳上窗台,把晴天娃娃拽下来,丢给我。



「别哭了,拿去玩吧。」

我:「……」



它的精神状态稳定得可怕。



我提着晴天娃娃,和它大眼瞪小眼。



我郑重其事地说:「我不喜欢哭闹的小孩,你别哭了。」



稚嫩的童音从它眼睛中传出:「如果我就要哭呢?」



我往沙发上一瘫:「那你哭呗,算我倒霉。」



它沉默了。



5



夜晚的别墅很吵闹,娃娃的哭声一停,客厅的钢琴又响了起来。

进房间之前,我见过那架钢琴,它已经坏了。



不知道谁那么能,能把坏的钢琴弹出声。



横竖没事做,我跟咸鱼说:



「你知道为什么恐怖的场景里会有钢琴和邮箱吗?」



它道:「不知Ŧũ̂¹道。」



我唱了起来:「钢琴住了几个妖~邮箱住了几个魔~魑魅魍魉怎么就这么多~」

咸鱼面无表情地告诉我:「一般般好笑。」



我得到了一点挫败感。



它说:「你该睡觉了。」



它是系统,它说了算。



我从沙发上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



对着镜子刷牙时,镜子里的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觉得有些不对,从卫生间探出头,问咸鱼:「这镜子是不是坏了?」

咸鱼说:「别管,镜子又不会打你。」



镜子不会打我,但会恐吓我。



6



我担惊受怕地洗漱完,钢琴声还在持续。



我拨打了电话。



管家的声音森冷,带着难以言说的笑意:「是祂来了吗?少安毋躁,我会帮您将祂请下去。」



我说:「不是,我要睡了。有眼罩和耳塞吗?」

管家沉默了一会儿,说:「您稍等。」



三秒后,我在门口拿到了耳塞和眼罩。



我刚躺上床,房门被敲响了。



敲门的,是管家口中的「祂」。



祂的声音森冷,音量不高,却足以让我听见:「这位贵客,我来替您打扫房间了。」

门口传来拖把蘸水的声音,然后,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



我想起了人头拖把的都市传说,一瞬间毛骨悚然。

咸鱼掖了掖被角:「管他呢,我们要睡觉了。」

我戴好耳塞,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然后躺下去,闭眼。



管他呢,先睡再说。



7



我睡到了第二天十点。



管家上门提醒我:「今天可以在别墅里活动了。」

我不是很想起床,在床上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躺着。

管家又好声好气地提醒了一遍。



我没理。



他冷了脸,斩钉截铁道:「现在,下楼,活动。」



看起来实在太凶了,我弹射起立,迅速收拾好自己,滚到了楼下。



另外几位玩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忧心忡忡地聊天。

我懒得说话,缩在角落里,和咸鱼一起吃果盘。



茶几上摆着一个相框。

照片中的青年穿着黑色的大衣,肤色冷白,精致的眉眼间带着一丝阴郁。



我多看了一眼,他的唇边好像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管家温顺而恭敬地说:「祂是这里的主人。」



我点了点头,夸了一句:「长得怪好看的。」



祂的嘴角好像上扬了几度,但我看不真切。

8



我是最晚下来的。

其他几位玩家都把别墅逛遍了,正在互相分享得到的信息。



注意看,这个男人叫时且。



他把泛黄的纸条摊开。上面有钢笔的字迹:



【今晚,来取你们……】

他说:「这色鬼想得也太美了吧,一次娶这么多,还男女不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照片里的青年皱了皱眉,露出嫌弃的神色。

这次没看错,我可以肯定,照片里的人是活的。

另一个玩家接过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将它彻底展开。



完整的句子显露出来:



【今晚,来取你们狗命。】



时且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看样子,他不纯。

祂对大家的反应似乎很满意,颇为愉悦地弯了弯眼。



我叉了一块芒果,放进嘴里嚼嚼嚼。

如果今晚就要死了,那Ŧṻ₎还是保持心情愉悦,多吃点吧。



9



大家开始在客厅开小会了。



「听Ṭŭ̀₈说这场游戏里,有两个幸运的人抽中了系统。能不能用系统躲开 boss 的追杀?」



我想了想,我的咸鱼系统大概是没什么用的。



于是我没参加讨论,还让管家去给我炒了几个菜。



一个娇小可爱的女生说:「我抽到的是酸菜鱼系统。」

大家凑过去问她:「这个系统有什么技能?」



她捏了捏衣角:「又酸,又菜,又多余。」



沉默。



沉默是今天的酸菜鱼。

我挨着茶几吃饭。



他们把人挨个问遍了,最后所有人目光移向我,问我拿到的系统是什么。



我看看咸鱼说我是阳光开朗大咸鱼。



「那这个咸鱼系统有什么技能呢?」



我想了想:「又闲,又多余。」



倒也没有很多余,吃饭睡觉的时候不多余。



几位玩家抱着头,发出了走投无路的哀号。

其实也不是走投无路,大家还有死路一条。



我用汤匙往碗里舀着汤,汤汁不小心溅到了相框上。



祂的脸色一变。

我:「!」



我左顾右盼,趁人不备,拿起相框,用指尖快速地把上面的油滴擦去。



为什么祂的脸越擦越红?



10



大家没讨论出什么结果。

很快,黄昏降临。



管家优雅地站在一边,示意我们上楼睡觉。

每个人都步伐沉重,像是去见阎王。



没有人知道今晚会面对什么。



要是干脆地死掉,直接退出游戏还好。



被吓一通再死,那真是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我走到了管家面前。

他面无表情:「你又有什么事?」



什么叫又?



我反思了一下,我很烦吗Ťŭⁿ?



我都要死了,要求多一点怎么了?



我说:「我想喝热牛奶。」



他咬牙切齿:「好,待会儿给您送去。」



11

夜幕降临。

我喝了些管家送来的热牛奶,还给咸鱼留了半杯。

坐在房间里,突然听见了三长一短的敲门声。







咸鱼打了个哈欠:「祂来得真不是时候,我们要睡觉了。」



我想了想:「那我们还要开门吗?」



咸鱼拉起被子,盖上了鱼体:「别管,我们先睡。」

我点了点头,盖上被子,安详地闭上了眼。

这张床是真舒服啊。

2m 宽的大床,加上蓬松带着阳光气味的鹅绒被。



我陷进柔软的床垫里,一夜好梦。



12



中午十二点,我睡醒了。



一睁眼,照片中的人此刻就在我枕边。



祂单手支着头,另一只手轻飘飘地挑起我一缕头发。

那双透露着危险的眼睛微微眯着,像两弯月牙。



「醒了?」



我揉了揉眼睛,悄悄把眼屎擦掉:「你趁人睡觉碰人头发,这很没有边界感。」



祂说:「你住我家,睡我的床,这很没有边界感。」



我瘫在床上,像热锅上的煎饼。



危险,还任人宰割。

「那怎么办?你还能杀了我?」



祂点了点头:「对,能杀了你。」

游戏 boss 就是了不起啊。



我两眼一闭,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祂扯开我的被子,语调懒洋洋的:「起来,醒了就到你死了。」



好吧,我躺平等死。



为了方便他杀,我还把最脆弱的脖颈露出来了。

祂说:「你看起来不怕死。」

那当然,游戏里死又不是真死。

我道:「快动手吧。」



我好开下一把。



祂神色恹恹,看样子是对杀我这事失去了兴趣。



一阵黑雾卷过,祂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13



咸鱼把我喊醒了。

又一次睁眼时,我才意识到,刚刚是梦中梦。

我在枕边摸到了一张薄薄的照片。

照片已经泛黄了,还有些模糊。

相纸的背后,祂用钢笔写了两个字:

【游晏。】

字迹潦草,却可以看出笔力遒劲。

咸鱼看了一眼,波澜不惊道:「是祂来过了。」

我捧着照片,喃喃道:「这是送我签名照吗?祂好自恋啊。」

咸鱼:「……」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吧。」

它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然后爬起来,自己跳进洗手池里洗漱。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下楼了。

客厅里坐着的几位玩家都面如死灰,看样子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人数。

点完了才想起来,我人都没认全,根本不知道死了哪几个。

还是躺平算了。

我坐在角落的沙发上。

管家单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像个随时待命的 NPC。

我对手指:「可以给我上一份水果捞吗?」

管家差点对我翻了个白眼。

他走了过去,又走了回来。

把玻璃碗往我面前一放,怨气比鬼还大。

14

其他玩家在交流昨晚的经历。

我靠着靠枕,吃着水果,和咸鱼一起研究那张照片。

咸鱼说:「他三庭五眼很标准,是个帅哥。」

我点了点头:「这双丹凤眼很有韵味ṭũ⁺。」

我和咸鱼吹了一通彩虹屁。

照片里,游晏的嘴角都压不住了。

看不出来,boss 还挺爱听别人夸祂。

我继续道:「但是帅哥照片有什么用呢?」

咸鱼:「不知道,老师讲的时候我没听。」

我满脸不可置信:「系统总部怎么敢放你出来工作的!」

「无所谓,死玩家不死我。」

好吧。

那我也无所谓,游戏里死又不是真死。

15

我拿着照片晃悠了半天。

管家恭敬的神色中透露出一丝震惊:「你拿到了主人的照片?」

我点了点头:「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照片被你拿到了。」

我:ṭų₍「?」

管家清了清嗓子,道:「意味着,你获得了主人的眷顾,拥有一些别人没有的特权。」

能不能不要叫祂主人,这很像一种奇怪的 play。

「那这特权是Ṫûⁿ什么呢?」

他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好像什么都说了,又确实什么都没说。

16

下午,管家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张请帖。

黑底,烫银,看着很不吉利。

大家都一副要死了的表情。

我打开请帖一看,一长段的文字文绉绉的,读起来还有点绕。

概括起来就是六个字:三点,花园,看花。

时且膝盖一软,发出了绝望的声音:「可以不去吗?」

管家冷冷道:「没有人可以拒绝主人的邀请。」

咸鱼往沙发上一躺:「那我不去了,我不是人。」

我也一躺:「那我也……」

管家的拳头硬了。

我又站了起来,硬着头皮跟大家一起走了下去。

17

花园很大。

里面种得最多的是玫瑰。花色红得像能滴血。

游晏伫立着,还是穿着那件长长的黑色风衣,戴了一副手套,正在修剪花枝。

本来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但祂的脚边,是一个人头。

五官有些眼熟,好像是我昨天见到的人。

有人转身就跑,却被肆意生长的花枝拦住了,双脚被玫瑰的刺刺到鲜血淋漓。

干呕声此起彼伏。

祂转过头,狭长的眼里,瞳孔黑如点墨。

花匠在把那些断肢做成花泥。

他明明能自己悄悄把尸体处理完的,却还要喊我们过来一起看。

酸菜鱼女生已经吓哭了,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反复告诉自己,都是游戏而已,这只是一张比较惊悚的 CG。

游晏折了一枝玫瑰,随手递过去,给一个吓呆了的玩家看。

「我种的花好看吗?」

「好……好看。」

「那送你了。」

祂微微一笑,把花枝插进了他的脖子里。

时且再次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然后,祂又折了一枝花,向我走了过来。

18

那双眼睛盈着笑意。祂语气轻松,像寒暄一般。

「又见面了,这次你真的要死了。」

好强的压迫感。

我又准备死了。

死前,我想了想,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总是穿黑色的大衣?」

我好奇很久了。

每一张照片上,祂都是这么穿的。

祂淡淡道:「因为黑色沾了血不明显。」

「所以你都不洗沾血的大衣吗?」

「……我是纸片人,洗什么衣服。」

我笑出了声:「那就是不洗咯。」

祂:「……」

我压了压嘴角,这该死的低笑点。

祂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把手上的玫瑰花丢下,转头就走。

不杀了吗?

那我下次再死。

19

游晏走了,但我们进来的路都被玫瑰花给堵死了。

横生的花枝挡在眼前,浓密的香气与血腥味混合。

今天可能要吃不下晚饭了。

旁边的玩家刚死,身体已经僵硬了。花枝疯狂地缠上去,将他吞噬殆尽。

想到办法了。

我看向酸菜鱼:「你有什么技能吗?」

她说:「……随时随地变出一碗酸菜鱼。」

我一脸认真:「变一碗。」

她在外套的口袋里掏掏掏,捧出了一碗酸菜鱼。

我捧起碗,喝了一口汤。

她:「?」

时且:「不是,你看着尸体,还能吃得下?」

吃不下,只是浅浅尝一下味道。

有点酸,回去让管家做个没那么酸的版本。

我把剩下的汤对着花根倒了下去。

玫瑰吃不了酸菜鱼,急剧枯萎。花枝落地,碎成了一捧灰。

路又被空了出来。

管家在花园的门口候着,看见玫瑰枯萎后,倒吸一口凉气。

「你怎么敢这么对主人的玫瑰?」

我说:「那能怎么办?你也杀了我?」

总不能让大家都死里边吧。

他握着拳头,骨头都嘎嘣响。

我道:「晚上可以吃酸菜鱼吗?」

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了两个字:「可以。」

20

我走回客厅。

咸鱼正瘫在沙发上听收音机里的音乐,摇头晃脑,非常悠闲。

我把它拎了起来,顺手拿起留在它身边的照片:「走吧,去吃晚饭。」

那张照片有了变化,祂换了一件衣服……

现在是黑衬衫版本。

我摸了摸下巴:「这件好看,很禁欲。」

祂的唇角动了动,我知道祂又听见了。

见过了血腥的场面,大家都没什么胃口。

在餐厅吃饭的只有我和咸鱼。

今晚的酸菜鱼味道很好。只是咸鱼吃不下。

它推开了碗:「给我整点别的吃。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那好吧。

我在餐厅里也找到了座机。

电话那头,传来管家的怒吼:「都照你的要求做了,你还有什么事?」

我弱弱道:「我的鱼想吃点别的。」

他一下就挂了电话。

下一刻,出现在餐厅附近的厨房,冷着脸抡锅铲。

我道:「这活不应该厨师干吗?」

他说:「游戏还在测试阶段,厨师还没有实装。」

好吧,怪不得他会这么烦我。

21

和咸鱼吃饱喝足,我拎着它回到了楼上房间里。

手中的照片有点难处理,不知道该放哪儿。

我想了想,翻出了胶水,把照片贴在门口。

辟邪。

就冲这张别墅主人的脸,其他诡异也不会来敲门了吧。

我和咸鱼玩了一晚上剪刀石头布,赢了一晚上。

因为咸鱼只会出布。

躺在床上时,我在枕边看见了熟悉的照片。

祂皱着眉,看起来很不高兴。

我把照片翻过去,果然在它背后看见了胶水的痕迹。

我沉默了。

跑下来费了老大劲吧。

我把祂放在床头柜上,供好。

刚躺下,门响了。

我没准备开门,但咸鱼推了我一把:「你去管管,他可能要破门而入了。」

事态有点严重了。

我在门被砸开之前,打开了门,成功防止他破门而入。

下午看到的花匠满身泥土,站在门口,手上举着铁锹,眼睛通红:「是你毁了园子里的花?」

我举起了游晏的照片。

花匠把铁锹藏在身后,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玫瑰太多果然有些单调,您很有创造力。」

这照片真好使。

花匠走了,却留下来一地带着血腥味的土。

我忍不了,再次打电话给管家,让他管管。

睡前,我好像听见管家在骂花匠:「你惹她干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保姆只管杀人不管干活。你留下来的泥巴还得我处理。」

22

第二天,房门口已经干干净净的了。

管家站在楼梯口,对过路的玩家露出职业假笑。

只是今天,他累到直不起腰了,只能杵个手杖借力。

我走到他面前。

他面无表情:「你今天去后院摘点草吃得了。」

我摇了摇头:「我不吃尸体养出来的菜。」

他说:「主人一直都是把尸体丢花园的。」

好吧,他现在这样子,也抡不起锅铲了。

我带着咸鱼,去后院觅食。

看见紫甘蓝,抓一把。

看见樱桃番茄,摘一兜子。

我鼓捣出了一碗蔬菜沙拉,将就着吃了。

回到客厅时,幸存的玩家都在讨论,昨晚又死了几个人。

即使我很迟钝,也看出来人明显变少了。

酸菜鱼忧心忡忡:「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按照祂杀人的速度来看,我们很难活过今晚了。」

时且懊恼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到最后,除了心理阴影以外,什么都没得到。」

我抱着咸鱼,恳求它:「可以给点线索吗?」

它挠了一下头:「线索吗,boss 是守着出口的。别的我上课没听。」

我决定主动去找游晏。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找死。

23

我拿出了照片,对着祂问:「可以说说你现在在哪儿吗?」

照片的背后浮现两个字:【三楼。】

三楼是个还没有解锁的地点。

站在二楼,往旋转楼梯上看,一片漆黑。

管家找了一盏提灯,送我上去。

他说游戏还在测试阶段,三楼还没装修完。

可恶,半成品游戏都出来接客了。

管家带着我,在残破的木门前停下了。

我礼貌性地敲了敲门,喊道:「游晏。」

管家面露不悦:「你怎么可以直呼主人的名字!」

「那叫什么?」

「主人。」

我沉默了。

门被一阵阴风吹开了。

昏暗的房间里,祂伶仃坐着,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今天穿的是黑色的西装外套。

奇迹晏晏。

我想了想,又喊了一声:「主人~」

祂的脊背都僵直了。露出的一截手腕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走进房间里,门突然被关上了。

祂又没有理我,而是伏案写字,红墨水在做旧的纸条上留下:【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一想到那些恐吓纸条都是 boss 在Ṫū́ⁱ房间里偷偷写了让管家带下去的,我就憋不住笑了。

恐怖游戏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我的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过于明显了。

祂淡淡问道:「你来做什么?」

「你知道游戏怎么通关吗?」

「?」

游晏转头,瞥了我一眼,面无表情:「你觉得我会把这事告诉你?」

我苍蝇搓手:「我就随便问问。」

也没指望真问出什么,只是来看看与 boss 相关的地点。

我看向他桌子前面的那堵墙。

墙很特殊,上面画满了奇怪的涂鸦,很像某种诡异的阵法。

有些时候,看似没有路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出口。

24

我一头撞在了墙上,额头鼓起一个大包。

游晏没忍住,笑出了声:「大傻春。你跟别人不一样,千万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找出口上。」

我捂着头龇牙咧嘴,因为疼痛,眼角挤出生理泪水。

祂叩了几下桌子,三长一短。

管家推门进来,把我领了出去。

我捂着额角落泪:「医生实装了吗?」

管家一脸麻木:「没有。所以还是我给你包扎。」

他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个花开富贵的陶瓷罐,挖了勺猪油给我,「自己抹抹。」

好土的方子。

我往肿胀的地方抹了些猪油,心理上感觉好些了。

下楼后,这副模样把时且和酸菜鱼都吓了一跳。

「祂对你动手了?」

我摇了摇头。

是我先对祂的墙动了手。

他们长舒了一口气。

酸菜鱼又问:「大家有什么新发现吗?」

时且再次掏出了一张纸条:【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他哭丧着脸说:「我这次是真完了。」

我想了想:「我有一个办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试。」

25

入夜,时且坐在我房间的沙发上,咸鱼在一脸不情愿地给时且掏耳朵。

因为人在掏耳朵的时候,是不能被碰的。

游晏如约走进来时,时且的身子都抖成筛子了。

咸鱼摁住他:「别乱动。」

然后它抬头警告游晏,「你不能碰一个在掏耳朵的人。」

游晏:「?」

祂走过来,很自然地坐到我身边,跷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咸鱼给时且掏耳朵。

「掏吧,等你掏完了我再动手。」

时且瑟瑟发抖,咸鱼继续镇静地为他掏耳朵。

它有意拖延,动作很慢。

游晏撑着下巴,观赏了一小时,终于忍不住气,皱了皱眉:「那我先去杀隔壁那个。」

祂站起身时,我直接倒反天罡,拽着祂的衣摆,强行让祂再坐会儿。

游晏:「?」

我说:「隔壁那个也不能杀。」

游晏眸光冷然:「为什么?」

「你要是要杀她,我也要过去给她掏耳朵。」

「……我先杀了你。」

我靠在沙发的靠背上,又准备死了。

但是游晏又没有动手。

「你为什么不杀我?」

祂道:「我只爱杀恐惧中的人。看着别人战栗。」

我追问:「为什么?」

「你话好多。」祂顿了顿。「这是我的设定。」

「噢……」

我点了点头,转头就给隔壁房间打了个电话,告诉酸菜鱼这个信息。

祂有些意外:「你居然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别人?之前的玩家都不会。」

因为游戏的奖金不止一份,别人活着也不会影响到我。

26

半夜,时且困得撑不住,回房间休息了。

我很久没有熬夜了,拽着咸鱼倒头就睡。

游晏似乎悄悄出门了。

但我没注意。

27

我照旧起得很晚,却发现今天的别墅格外寂静。

我心觉不妙,推开了时且与酸菜鱼的房门。

人都不见了。

……估计已经东一块西一块地进花园了。

不应该啊。

我进房间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在窗台上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会哭的晴天娃娃。

在床底下看见了两颗眼珠弹珠子。

衣柜一开,有一件带血的白裙子。

果然是被吓到了。

我叹了口气,一回头,一张血淋淋的脸出现在眼前。

我面无表情。

游晏随意地将人头一丢:「只剩你了。」

祂今天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很有少年感。眼角微微上挑着,风采斐然。

我看了祂一眼,真心实意道:「这件也很好看。」

祂有些不自在地挪开眼神,警告我:「不要说和死无关的话。」

我微微一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28

因为游晏不爱杀对生死无所谓的人,我们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互相打扰,但不打死。

偌大的别墅里,只有我一个人要吃喝。

管家每天都单独给我做饭,解决我各种奇怪的问题。

某天,我看着他追着游晏,大声哭号:「主人,你把她杀了吧。杀不了放走也行。」

游晏不为所动:「她中午点了什么吃?」

管家:「烧鹅。」

祂道:「给我也上一份吧。」

管家落下了两行清泪。

游晏每天都变着法子吓唬我。

大晚上的,我打开水龙头,发现里面流出的是血。

我面不改色地联系管家,告诉他水龙头可能生锈了。

管家精疲力尽:「别把我当 play 的一环了,求你们了。」

游晏听取了管家的意见,选择了亲自来吓我。

29

睡到半夜,我突然惊醒。

而咸鱼睡得很沉,怎么都喊不醒。

窗外月色惨白,有一个细长的人影,吊在窗户上。

游晏今晚穿的是黑色长袍,像中世纪的神父。

脸白得像纸,鲜红的舌头拉得老长,漆黑的眼睛快瞪出来了。

我将祂从头到脚扫了一眼,评价道:「丑。」

游晏破防了。

祂跳进房间,迅速变脸, 将舌头和眼睛收了回去。

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悦:「你再看看。」

我很困,打了个哈欠, 敷衍道:「美。」

游晏狂掐我的人中,硬是把我弄清醒, 听我夸祂夸了一晚上。

可恶。

30

醒的时候,我在别墅里瞎逛, 试图找到出去的线索。

距离我刚开始进入游戏已经快过去半个月了, 但三楼的装修却毫无进展。

我问了管家这事。

他说:「更新游戏要先把玩家踢出去。」

好, 这很合理。

在别墅里逛了很久, 我发现了一件事——游晏的照片无处不在。

客厅的茶几上摆了, 餐厅的墙上也挂了。

无论在哪里与祂说话, 祂总会有回应。

照片里,那双黑如点墨的眼睛是活的,像监控。

我又一次对他的照片自言自语:「告诉我出口好吗?好的。」

游晏:「我不。」

叛逆期持续得真久啊。

我对他笑了一下。

我好像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了。

祂这个人还怪礼貌的,回敬了我一个笑。

与往常那种带着暗讽的笑不同,嘴角的弧度似乎都很柔和。

31

这个发现, 我不敢和任何人说,怕别墅里的人听见。

我连咸鱼都瞒着。

它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跳到我的肩膀上,审问我:「你最近有事瞒着我?」

我只跟它说了四个字:「事以密成。」

它说:「你现在比我还冷静。」

不管是谁,在遭受了一个月的恐怖画面惊吓而没有发疯之后,都会变得更加冷静。

我照常哄着游晏,夸他新换的黑衣服好看。

然后晚上, 被穿着僵尸服的他打扰。

我在别墅里转了几天,终于在一个无人居住的房间里找到了最大的相框。

那张照片,和游晏本人一样高。

放在那里,让人分不清是照片还是真人。

祂穿着初见时的黑色大衣,身形颀长, 鹤立着, 眉眼精致,但比往常少几分阴郁。

我小步向祂跑去。

祂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的亮色。

我冲进相框里,与祂抱了满怀。

只有一瞬间,闻到祂身上真实的木制香味。

祂似乎试图想将我搂紧。

但下一秒,我的眼前呈现几个大字:

【通关成功】。

游戏的出口是 boss 守着的相框。

32

我是最晚出来的。

所有人都以为我只是在里面拖延时间时,我带着胜利的标志出现了。

时且跟酸菜鱼目瞪口呆, 最后幽幽说了一句:「奖金是你应得的。」

我至今不知道游晏对死者做过什么,其他玩家都用看勇士的目光看我。

我挠了挠头,怪不好意思的。

在拿到奖金之前,我填写了一份问卷。

【您对游戏 NPC 有什么建议吗?】

我填:【建议赶快实装厨师、保洁等 NPC, 减轻管家工作量。三楼也快点装修好。】

【您对游戏 boss 有什么建议吗?】

我填:【给祂多加几套别的颜色的衣服吧, 天天穿着黑色,死气沉沉的。】

……

填完一面,我下意识地检查反面还有没有内容。

结果, 看到了区别于印刷宋体的熟悉的字迹。

【您觉得我们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我汗流浃背了。

甚至能想象出,祂写这个「您」字时阴阳怪气的样子。

我想了想,写下:【等到奖金花完的时候吧。】

那就下一个版本再见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