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五个攻略对象,同朝为官。

于是我女扮男装,利用早朝时间,同时攻略。

结果有天我迟到了,底下四个人替我请假。

点名的太子脸都绿了。

因为我正在他床上睡懒觉呢。

啊哦,翻车了。

1

我,柳青青,女扮男装,入朝为官,已有半载。

虽然官职低微,但我人缘颇好。

位高权重的首辅,闲散恣意的王爷,新登朝堂的状元。

都和我交情匪浅。

就连精神不太稳定的太子,也给我几分好脸色。

同僚对我艳羡不已。

但他们不知道,这四位,都是我的攻略对象。

我出身攻略女世家。

我有四个姐姐,每人都有攻略对象。

但她们都死遁了,而我继承了她们的攻略任务。

我有五个攻略对象。

这五人都在朝为官,有首辅、状元、王爷、将军和太子。

为提高攻略效率,我决定入朝为官。

在早朝同时攻略他们。

2

每天上朝,大家死气沉沉。

只有我永远给予他们春风般的笑脸。

「首辅大人,来得好早,吃了吗?」

首辅崔衍,清冷持重,回回都说吃过了。

「状元郎高升了,穿绯红色官服,更好看了。」

状元赵怀溪脸皮薄,被我夸得不好意思。

「王爷,臣给你带了豆花,要不要尝尝?」

庆王平易近人,就着我的手,尝了两口,笑着说好吃。

不得不说,他们长得好看,我这活也不是不能干。

但是,有人不干。

太子撞见我给庆王喂豆花,脸色阴沉无比。

下朝后,他把我抵在宫墙拐角。

「姐姐,你又从东宫小厨房,给庆王带早餐了?我警告过你的。」

我瑟瑟发抖:「那什么,你先冷静。」

他是有点子精神病在身上的。

「我不要冷静,我要罚你。」

腰间被他揽在手里,往那人身上越收越紧。

他凶狠地亲了下来。

3

我和太子自幼相识。

我开朗阳光,他阴暗变态。

娘给我算过命,说我最能吸引阴暗批。

果不其然,我成了太子的好朋友。

当初我能混进朝堂,还是走了他的关系。

我请他在京城玩了一天。

等到夜里,他即将登上回宫的马车。

我忍不住和他说起正事。

「我想要女扮男装,入朝为官,职位不要紧,就是能像你一样,天天上朝就行。」

我眼里满是期盼。

他拂起车帘,良久注视着我,只说了两个字:「等我。」

后来,我成了太子属臣。

他对臣子真是不错,还在东宫给我包吃包住。

不过他对自己的所有物,有病态的占有欲。

比如东宫的早餐。

在他发现我给庆王带早餐之后。

小厨房加了条规矩,只许堂食,不许打包。

他还警告我,再给别人带早餐,就要对我不客气。

他话也不说清楚。

我也不知道,不客气是这个意思啊。

「别亲了,唔,殿下,我不偷了。」

我快喘不过气了。

他才放开了我。

「姐姐,下不为例。」

我嘴唇都让他咬破了。

这人好凶,偷他的早餐,至于下口如此重吗?

我从太子身边逃出来,没多久撞到了某人身上。

一抬头,是首辅崔衍。

他素来少言,气质沉静,我倒是不太敢亲近他。

「柳大人,这嘴唇怎么了?上朝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我尴尬搪塞道:「下官下了朝太开心,走路上磕的。」

崔衍靠近,盯着我,像是好奇。

「怎么磕的,又红又肿,还破了点皮?」

4

我心虚不已,避开他的视线。

额头生出冷汗。

崔衍微微挑眉,轻笑了笑,用手指沾了点我额头的汗水。

「看来我都把柳大人问紧张了。」

崔衍为表歉意,要带我去他的地方,他要给我上药。

我拉着他的袖子,就不用麻烦首辅。

崔衍却很坚持:「如此诡异的症状,怎么能疏忽大意呢?」

日光透窗,倾泻在崔衍脸上。

他指尖握着玉勺,往我唇上抹着清凉的药膏。

我不自觉抿紧嘴唇。

「放松。」

温润的玉器,抵住了我的唇。

我脸上发烫,慌乱推开了他。

「天色已晚,下官就先告辞了。」

崔衍扼住我的手,勾了勾唇。

「柳侍郎,正午时分,哪里晚了?」

他站起来,步步逼近。

「你要回东宫,再磕一下?」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紧张到咽了咽口水。

崔衍已到眼前,他捏住我的下巴,垂下眼眸。

「除了这里,可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他这话说得蹊跷,我立刻捂住了衣领。

「没有。」

崔衍眸光顿沉:「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手指搭到我颈上,指尖触到衣领,轻轻往下勾动――

我拽着衣襟不放。

崔衍俯首,垂眸看我,幽幽道:「怎么,大人身上也磕到了?」

门框被人叩响。

「老师,在内吗?怀溪求见。」

糟糕,状元郎怎么来了?

5

我不自觉松开了手,转过身去。

崔衍来不及收手,扯开半寸衣襟。

「啊――」

我惊得叫了一声。

赵怀溪推门闯入。

崔衍紧靠着我,而我衣领半敞。

锁骨处是清晰可辨的牙印。

这二人的视线,像是冰冷的寒箭,射进我的锁骨。

赵怀溪眼眸微眯。

「青天白日关着门,老师和柳大人在做什么呢?」

崔衍笑了笑,将我的衣襟拢好。

「柳大人,你看,误会了,让人以为是我咬的呢?」

赵怀溪听懂了,转而看向我一人。

我支支吾吾,过了一会,想出了个妥当的说法。

「怀溪,你误会了。我昨天下朝偷去了青楼,这是青楼妓子咬的。」

崔衍掩唇轻笑。

赵怀溪看了看我,明显不信:「你,去狎妓?」

「非休沐日,官员严禁狎妓。你们知道就行了,拜托别告诉别人。」

我双手合十。

我怕他俩出去乱说。

万一让太子听到了,我又要倒大霉了。

崔衍率先答应了我。

「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他笑得像狐狸。

6

我回到了东宫。

太子在等我。

「姐姐,我让你先走,你怎么才回?」

他一袭白衣,手里点起烛火,脸庞若隐若现。

太子病娇,却实在美丽。

他抬眸看来时,我眉心一跳。

自从我进了东宫,他对我不太一样了。

衣食住行,亲自过问,比我娘管我还严。

尤其见不得我和朝臣亲近。

导致我一直不敢推进和他的攻略进度。

我怕影响我和其他人相处。

他合上门,回身看我,目光失落。

「你去了哪里,见过何人,做了什么?」

我死也不会说的。

茶盏砸落在地。

他将我压在桌上。

「姐姐,你不说吗?你瞒着我,在做什么?」

脖子被他的掌心覆上。

他轻轻用力,收紧了手。

惹得我嘤咛一声。

他眸光微怔,不舍地放开了。

他低头盯着我,伸出一根手指,描过我的眉眼。

指尖到哪,目光跟到哪里。

直到他触到了我的唇。

他眉头微皱。

我心口狂跳。

回来的路上,我用力擦过了,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他低头靠近,钳制下巴,用鼻尖蹭了蹭,而后声音陡降几度。

「谁给你上的药?」

「……」

这人是狗鼻子吧。

他眼神顿时变得凶狠。

「姐姐,我白日说的话,可还记得?」

我抿了抿唇:「你说,下不为例,我不会再偷带早餐了。」

他沉默半晌,长叹了口气。

「我让你不要再偷人。」

他见我不说话,用粗砺的指腹摩挲着我的嘴唇。

「孤倒是好奇,谁不知姐姐是东宫的人,竟有人胆子这么大?」

我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捏紧我的下颌,又亲吻了上来。

从舔舐,到吮吸,最后是啃咬。

他越来越用力,似乎要把我拆骨入腹。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恢复几分清明。

「姐姐,你再找别人,我真的会生气。别再逼我了。」

形势所迫,我只能点头。

7

今日,我没有给庆王带早餐。

他眸光流转,将折扇握在手里,问我是怎么了。

我挠了挠头。

「王爷,微臣买早餐的摊子被收了。」

他薄唇微勾,垂下眼眸,似有了然之意。

「哦?看来这摊主不太行。」

他从衣袖里,取出一支冰糖葫芦。

「柳大人,这是本王给你带的。看你爱吃甜豆花,想来是偏爱甜食。」

我确实喜欢。

不过,这么早,大街上有卖冰糖葫芦的吗?

我刚要伸手去接。

太子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柳侍郎,又忘了吗?不怕吃坏肚子了?」

我立刻缩回手来。

太子朝庆王行礼,把我给拉进了大殿。

我的上朝,也很无聊。

没事就给我的攻略对象捧场。

崔衍说要减税。

我:「首辅大人,言之有理,臣附议。」

庆王说要增税。

我:「王爷,说得不失一番道理,臣汗颜。」

赵怀溪说要因地制宜。

我:「赵大人,此为治世良策,臣佩服。」

皇上听得眉头紧锁。

「柳爱卿,你如果没话,就不要硬聊。」

太子扶额。

下朝后,我和太子请假,说我要回家半日。

他准了我的假。

等到下午,我和崔衍、赵怀溪相约青楼。

这就是崔衍提出的条件。

他要我带他逛青楼。

赵怀溪当时听见,他也要来。

我看向他俩,目光疑惑。

「你俩来趟青楼,穿得这么好看?」

崔衍穿紫衣,怀溪着青色。

崔衍一边倒酒,一边随意道:「因为这里有姑娘。」

赵怀溪握紧酒杯:「毕竟第一次和柳大人出来玩。」

我看这两人是没怎么出来玩过。

我拍了拍手,让他俩选美人。

但是换了一批又一批。

这两人眉头紧锁,脸色紧绷,全都没有看中。

我也是不懂了。

「只是喝酒而已,两位大人,要求这么高吗?」

崔衍叹气:「还没有你长得好看。」

赵怀溪小声道:「那倒确实。」

酒过三巡,我喝了几盏酒,人渐渐晕了,被他俩奉承得飘飘然。

「可是,你们要我带来这里玩,不都是要看姑娘的吗?」

崔衍用手撑着下巴,眯起了眼睛。

「既然盛情难却,不如柳大人换上女装?」

赵怀溪震惊地看了他一眼。

8

崔衍早让人备好了衣裙。

还是京城最时兴的款式。

我绝对是喝多了。

撑着桌子,晃晃悠悠站起来,拿起裙子比了比。

「我穿肯定好看,给我等着!」

我从屏风后转了出来,二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房间明显寂静了一瞬。

「怎么都不说话?是我不好看吗?」

我坐回原来的位置。

「好看,比我想象得还要好看。」

崔衍将一杯酒递到了我的唇边。

我定然是醉得不轻,竟然看见首辅大人,亲手喂我饮酒。

我双手握着他的手腕,仰头喝了下去。

才刚咽下去,另一盏酒已经递到唇边了。

赵怀溪目光卑微,语气不安道:「你既喝了他的,不会,不喝我的吧?」

……

我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了。

但我好像点了两个绝色男倌。

左边的青衣男子,年轻但拘谨,右边的紫衣男子,则更放得开。

难怪他称他为老师。

我倚靠在紫衣的怀里。

他低头看我,用筷子蘸了酒,往我口中送服。

我张开口,闭上眼睛,细细舔舐。

只感觉怀抱收紧,腰间有些硌人。

我睁开眼。

他用筷子压住了舌尖,直勾勾盯着我,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反手往身后摸去。

「你身上带了什么,我不太舒服?」

他脸色一僵,筷子从手上跌落,他捉住我的手,纳入怀里。

「赵大人,还不走?」

他眸光冷冷,看向青衣男子。

那人捏了捏拳:「请老师,适可而止。她是太子的人。」

「可我喜爱,难以放手。」

他的指尖落到我脸侧,勾走被酒沾湿的鬓发,动作轻柔至极。

太子,好耳熟的称呼。

我想起来了。

「快放开我,太子真的会生气的。」

我用手按着太阳穴。

昏昏沉沉。

我怎么坐到崔衍腿上来了?

这让太子殿下知道了,他得要发多大的疯?

崔衍捏住我的下巴,逼得我抬头直视他。

他一字一句道:「我也会。柳大人,你感觉不到了吗?」

我坐在他腿上,脸颊滚烫,像是要烧起来。

我还记得赵怀溪在场。

崔衍冷声道:「赵大人,你还不走?」

「怀溪,别走。」我偏头看他。

赵怀溪还算清正,应当不会让崔衍乱来的。

此时,他愣怔片刻,抬眸看我,用很轻的声音说道:

「这样吗?那我也……留下来。也可以的。」

他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

不过,为什么要用也?

我还没想明白,下巴被人捏紧,崔衍用唇堵住了我。

我拼命给赵怀溪使眼色,希望他能把崔衍打晕。

赵怀溪从身后揽住我的肩。

我:「……」

我是让你来制止的,不是邀请你啊。

比眼前情形,更要命的是,我正听到走廊上纷乱的动静。

像是逐一敲门,例行检查。

不会如此倒霉,赶上排查官员狎妓吧。

门立刻被推开。

今日带队检查的竟是太子!

我坐在崔衍腿上,倚靠着赵怀溪。

忍不住吓得一哆嗦。

太子认出了我,目光如寒冰,脸色冷沉到了极点。

「崔首辅,赵大人,竟都在此!孤来得倒真是时候。」

9

太子明显很生气。

即便是崔衍和赵怀溪,此等重臣高官,他也铁面无私,要将二人押入大理寺。

而我因为换了女装,别人就没认出我也是朝廷官员,

太子面无表情地说:「此女身份可疑,孤亲自带走。」

他无视众人目光,把我打横抱起,出门下楼,抱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夜风吹面,我已然清醒。

他将我放到软垫上,人却不离开,而是靠得更近。

龙涎香的气息,将我紧紧包围。

「换回女装?坐在别人身上,靠在一人怀里,姐姐,可还记得我吗?」

他说着话的工夫,鼻尖都要贴到我脸上了。

我紧靠着车厢,退无可退,只好偏过脸去。

下巴被人钳制住。

他的声音毫无情绪:「看我。」

我注视着他,心跳加速。

「是崔衍比我好亲,还是赵怀溪比我好看?」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

「殿下,我们只是喝醉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脸色更沉,把我抱起,转身入座,大力揽到了怀里。

「我想的是哪样?你们喝醉了,醉到都要换衣服了?」

我非常微弱的挣扎,却引来用力的禁锢。

「怎么,崔衍身上能坐,我身上你就坐不住?赵怀溪能抱,我就不能抱?」

我抬头瞪他,脸色羞愤。

「你别胡说,行吗?」

他按住我的肩膀,目光愈发冷冽。

「我胡说了?你醉了,他俩醉了吗?我若是晚到了,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这似乎极大激怒了他。

他抽走软垫间的长枕,将我彻底躺平放倒。

突来的挪移,我下意识抱住了他。

「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撑着手,停在我面前,目光扫过我的双臂,唇角的笑意若有若无。

「你说呢?只怕夜长梦多。」

他的手指隔着层层衣衫,落在了我的腰侧。

我不太明白。

腰间松开。

我刚要低头,他猛地贴近,闯进我的视线。

马车行驶在青石板路上。

车帘偶尔被风吹开,月光洒在了我们身上。

我借着光亮,发现衣带被他攥在手心。

我惊愕地看他,这可是在马车上。

他弯了弯唇角,手指一勾。

衣裙松散。

我大惊失色,立刻握住他的手腕。

「殿下,别,在车上。」

他目光深情,手上不放,用极轻的声音道:「明日,我会向父皇请旨赐婚。姐姐,做我的太子妃吧。」

我眉心一跳。

要是我嫁人了,我这攻略事业还怎么继续?

「殿下,你可能误会了,我没有当太子妃的意思。」

他凤眸微眯,打量着我,语气严厉:

「你说什么?你把我当成什么,玩物吗?用完就扔?」

我睁大眼睛,不敢相信我听到了什么。

「就算我们有什么,但那是你非要和我做的,我什么时候把你用完就扔了?」

他脸色越发难看,高声叫停了马车。

车外有人问太子的吩咐。

他单手撩起窗帘,对人沉声道:「全部散开,退到两里地以外。」

那人怔了怔,马上去办了。

无人看见,太子的另一只手,仍然牢牢禁锢着我。

四下无人。

我跪坐在车窗之下,因为紧贴在车厢墙壁,身子自然想要前倾。

但面前是端坐的他,我自然不能趴到他腿上。

他捞起我的双手,将手腕并起握住,按在了车厢墙壁。

他俯下身子,才能与我对视,目光极具危险气息。

「我非要和你做的,姐姐,知道什么是非要吗?」

10

我好像惹到他了。

我想起了我娘教我的攻略三招。

一是脸要漂亮,二是敢不要脸,三是迎难而上。

可我后面两招都没学会。

现在面对发疯的太子,我只想大喊救命。

「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他暧昧地揉捏手腕,漫不经心道:「好好说了,你听了吗?」

我听了,只是没往心里去。

我用话敷衍着他,悄悄用手指攥紧帘布。

直到我偏过头,从窗外侧目望去,似乎远处有灯火晃动。

我瞬间攥紧帘布,借力站起,撞开了他――

将头伸到窗外,拼命招手。

「救命!来人啊,当朝太子,要非礼我!」

太子揉着眉心,抿了抿唇,叹了口气。

他将外袍拢到我身上,把我拉了回去。

远处的那马车,很快驶近,与我们并排。

马车四角的灯笼,每个都写着庆字。

那人用折扇挑开窗帘,露出精致无比的脸。

「太子殿下,好啊。」声线带着熟悉的笑意。

我从太子身后探出头来:「庆王殿下,救我。」

他微微挑眉,声音上挑:「你是?」

我拢紧外袍,些许尴尬道:「我是柳侍郎呀,只不过爱好穿个女装。」

庆王端详着我,哦了一声,像是恍然大悟。

他刚从宫里出来,说是陛下正在急召太子,恐怕是要责怪太子把崔衍下狱之事。

「殿下,不如把柳侍郎给本王吧。」

太子本不愿意,但我坚持跳车,他才放我走了。

总算是从太子的马车,换到了庆王的马车。

太子进宫去了。

我才想起,我住东宫的呀,那我今晚住哪呢?

庆王邀我住他府上。

「王府冷清,本王百无聊赖,你就当来陪陪我。」

他看起来挺有道德的,应该问题不大。

庆王频频看我,欲言又止。

我问他怎么了。

他垂下眼眸,轻轻笑了。

「没什么大事。柳大人换上钗环,和平常很不一样。不过披着太子的衣袍,于礼不合。」

太子的衣袍绣着龙纹,我穿确实是僭越了。

但我里面的衣衫,层层叠叠,被太子扯得凌乱不整。

我脸颊微红,小声道:「我内里衣裙多有不便。」

「无妨。车上有衣服,本王给你拿就好。」

庆王目光真诚,言语诚恳,考虑妥当。

我放下戒心,慢慢松手,外袍褪落到地上。

衣带半解,领口微敞,露出肌肤。

还好今日太子并未做什么,只是脖颈处留下掐握过的红痕。

这与他平常相比,已经是很收敛了。

庆王淡淡地看着,既不说话,也不回避。

我稍显局促。

这人说好的,给我拿衣服,是忘了吗?

他素来举止随意,此刻懒散抬手,折扇抵着我的锁骨,慢慢往上游移。

「这是太子做的?他怎么……掐你了?」

我支着脖子,咽了咽口水。

「没有,我不小心弄的,和太子无关。」

他用手托起自己的下巴,折扇轻轻停在锁骨,陷入沉思。

「自己弄的?柳大人,说这种话,显得很可怜。」

我一手握住他的折扇:「王爷,衣服?」

庆王没料到我会动手。

他喉结滚动,用力握紧扇柄,往回收了下。

从折扇那端传来的力度,似乎带着滚烫的温度,让我立刻松开了手。

他才淡然笑了,将折扇搁在一侧,转身从暗格里取出衣服。

我连忙拢到身前,卷起车帘,让冷风吹进来。

气氛突然安静。

我没话找话:「王爷,怎么深夜入宫?」

庆王看向我,弯了弯唇:「为了捞首辅啊。」

他自觉好笑,状似无意道:「不知首辅怎么想的,明知今夜太子巡查,还要拉着赵大人流连青楼。他托了本王这件事,记得捞他。」

我气得捏紧了手。

崔衍太过分了。

他让我带他出来玩的,故意让太子撞见,简直是想害死我。

他今日哄骗我换上女装,又做出那副孟浪的样子,恐怕早知我是女扮男装。

心机深重的狗男人。

「王爷人还挺好的,还愿意帮他这个忙。」我随口应付。

「本不想帮,但他说,我能在回程路上,遇到柳大人求救。」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慢靠近,停在耳畔,偏头看我。

「你说,崔衍怎么能料事如神?」

「下官位卑,如何能知道首辅?」我不动声色地往后退避。

庆王的手绕过我的身后,截断了我的退路。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我警惕地盯着他。

11

他唇角微勾,愈发靠近。

我闭上眼睛,往后一躲,头猛地磕在他的手背。

传来车帘展落的声音。

耳边风声渐弱。

我睁开眼。

庆王眉间微蹙,轻揉着手背,眸光幽怨。

「柳大人,本王冷,你怎能如此莽撞?」

我想起来了,庆王自小身子孱弱,我才天天给他带早餐。

「对不起,王爷,我今天受惊过多,草木皆兵了。」

他叹了口气,默默揉着手背,不肯和我说话。

我过意不去:「王爷,不然我替你揉揉?」

「好像也只能如此了。」

呃,真是从善如流。

马车静静行驶,我替他揉着手背,庆王闭目小憩。

这双手,手指修长,指节微粉,肤色冷白,连指甲也绞得干净。

他生了双极好看的手。

坐在车上,百无聊赖,我在脑海里幻想出一个人。

太子的脸,庆王的手,崔衍的花样,赵怀溪的情态……

我的嘴角都要压不下了。

等等,这个人好像少点什么?

突然被人开口打断:

「柳大人,你怎么替本王揉个手,笑得如此……春意荡漾?」

庆王抽回了手,眉头紧皱,似乎有点嫌弃。

「对不起,王爷,我……」

话没说完,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我连忙用手去擦,尴尬地笑了笑:「那什么,可能我真是饿了。」

庆王:「……」

当晚我住在了庆王府。

庆王带我用过了夜宵。

临走之时,他回头看我,声线染上笑意。

「我住东南院落,沿途点起宫灯,你夜里可以随时来找我。」

夜里,从我的院落,一路到东南方向,灯火通明。

我辗转反侧,起卧数回。

还是优先攻略任务吧。

反正我不当太子妃,他能拿我怎么样?

我鼓起勇气,换好衣衫,踏上了光明的道路。

越走越轻快。

豁然开朗。

12

笑容瞬间消失。

崔衍怎么会在这里。

我驻足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菱花窗下,灯影浮花。

崔衍挑眉看我,手持黑子,落在棋盘之上。

「柳大人,深夜来此,钗环尽褪,所谓何事?」

庆王双指按揉眉心,随手将棋子拢到棋奁,神色颇为无奈。

「首辅大人,本王身体不适,你就先走吧。」

崔衍垂首轻笑:「王爷,微臣说了好多遍了,我今夜不走,死也要死在这里。」

庆王一手扫过棋盘,声线沉了沉:「崔衍,你是翻墙进来的。」

崔衍点了点头:「那还不是殿下正门不放臣进来?」

我听明白了。

「算了,你俩继续吧。我先走了。」

总结,白跑一趟。

这时,崔衍叫住了我。

「柳大人,我们恐怕要对弈整夜,你也留下来吧。」

我指了指自己:「我?我也不能睡吗?」

崔衍也太不心疼人了。

我将希望放在庆王身上。

崔衍抬眸,与他对视,意味莫名。

过了片刻,庆王目光温柔:「你留下吧,撑不住的话,就在本王榻上歇息吧。」

我只好留下。

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二人下棋。

我半分棋艺不通,很快就困得睁不开眼。

崔衍边认真下棋,边用手撑住我时而打瞌睡的脑袋。

「就这么困,不如上场来两局?」

「我不会,也从未试过。」

崔衍笑道:「无妨,我教得好。」

庆王轻咳:「本王也会教你的。」

我半推半就,被二人推上了战场。

棋盘纵横,黑白交错,

形势莫测,攻守易变。

崔衍棋风强势,能布局,擅围攻,棋力深厚。

庆王棋风温和,讲究均衡兼顾,即便失利退让,总能追平崔衍。

我初次下棋,遇到这两位对手,即便二人从旁指点,也只是艰难应对。

回回皆是,满盘落索。

月光倾泻而下,棋子温润光滑,泛着盈盈光泽。

数次打翻棋奁后,我眼睛彻底睁不开,连棋子都攥不住了。

崔衍将我抱到了床上歇息。

我最后的印象是――

崔衍立在窗下收拾残局,庆王正在捡拾棋子。

13

次日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我头疼无比。

因着昨夜深夜下棋,我竟然染了风寒。

我坚持要爬起来。

万一太子今日没看见我,只怕要找过来了。

庆王正端着白玉药碗:「太子禁足宫中,不会再来找你了。」

我按着额头上的湿帕,愣怔片刻。

「他怎么会被禁足?你们是不是合伙欺负他?」

他定定地看向我。

「我们?在你心里,他是独一档,我们都是小人?」

我惯会察言观色,马上低头喝药:「我没说你,我说崔衍而已。」

太子禁足半月。

我在庆王府养病。

崔衍偶来看我,同我说起京城轶事。

西南军统领不日返京述职。

我依偎在藤椅上,翻过身来看他:「是玉风将军裴临川?」

崔衍握着书卷,眸光流转,话语阴阳道:「这几日我说了那么多话,你就听见了这句?」

我侧过身去,不再理他。

他俯身靠近道:「你休想。」

裴临川,我的第五位攻略对象,终于终于回京了。

我得想法子脱身去见他。

我沉思片刻,回望崔衍:「那我想见见怀溪。怀溪,总可以吧?」

崔衍好气又好笑:「他怎么就可以了?你以为我很喜欢他?」

我瞪他一眼,从他手里抽过书卷,扔到了湖里,砸起好大的水花。

「我要见赵怀溪!」

崔衍趴在湖边的石头上,拿着杆子捞起了书,气呼呼地走了。

数日后,我见到赵怀溪。

崔衍这家伙坏透了。

赵怀溪真的在狱中拘留了五日。

赵怀溪问我怎么住在这里。

而且老师骂骂咧咧让他来的。

我看向他:「你们好像都知道我是女扮男装?」

他眼神躲闪:「还挺明显的,耳洞,喉结,声音,诸如这般……」

我在他耳侧,密语数句。

……

他大为震惊:「他们怎会如此过分?」

我委屈得直点头。

我心中盘算着,事不过三,怀溪应当是正人君子。

我和随从换了衣服,藏进了他的马车。

14

我住进了赵怀溪的官邸。

怀溪说崔衍早已替我告假半月。

如此说来,等太子解除禁足,我也要回去上朝了。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打听到裴临川在京郊善堂广开药堂,救济孤寡。

要攻略此等正人君子,我扮成头簪白花的小寡妇就去了。

「裴将军!」

那青年抱着婴儿,转过身来,遥遥看向了我。

剑眉星目,宽肩窄腰,有名将风采,无肃杀之气。

他就是裴临川。

只是遥遥相望一眼,我终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了。

太子的脸,庆王的手,崔衍的花样,赵怀溪的情态,还有裴临川的身材。

最后一块拼图,找到了!

我谎称亡夫是他的士兵,感念将军恩德,特来善堂打打下手。

连着几日,我去善堂转悠,和裴临川逐渐熟稔起来。

他让我试着照顾孤儿。

我想要接过他臂弯的婴儿。

两人对接了半天,始终交不到我手上。

裴临川无奈:「柳姑娘,你是不是没抱过小孩?」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你总想拽他的腿。」

我恍神片刻,抬眸看他,酝酿眼泪:「对不起,你知道我的情况,我守寡多年,就是想要孩子也没机会了。」

我用帕子去擦不存在的眼泪。

裴临川安慰我:「柳姑娘,你可以在这里抱一个。」

还有这种好事?

我闻言走上前去,抱住了他腰。

「谢谢将军,我正需要这个。」

怀中人身形一滞。

他咬着后槽牙道:「我是说,你可以抱养个孩子!」

我慌忙放开了他,手指绞紧帕子,捂脸害羞地逃走了。

没有感情,全是演技。

15

下元节,上京城的夜里,灯市繁华,人头攒动。

赵怀溪买了一盏兔儿灯送我。

他近日被崔衍派了好多活,难得抽出时间来陪我出门。

下元节要放水灯。

我和赵怀溪在岸边,竟撞见了裴临川。

裴临川虽返京不久,但同朝为官,他是认识赵怀溪的。

只是我没上过朝,他就没见过我。

他上前打招呼。

「赵大人。」复而看向我,愣了片刻,「原来柳姑娘,与赵大人相识。」

赵怀溪看我,茫然道:「柳姑娘?」

「将军好,赵大人是我……亡夫的弟弟。我是他的长嫂。」

瞎话说多了,我是张口就来。

赵怀溪扯唇垂眸,目光无语。

我将手绕到他身后,轻扯了扯衣袍。

赵怀溪反手捉住,面无表情道:「是,今日下值得早,特带嫂嫂出来逛逛。」

裴临川眼里流露怀疑。

和裴临川作别后,赵怀溪便要带我回府。

等回到府内,他径直去了书房。

我因为心虚,紧跟着他。

书房墨香氤氲。

遍地飘落女子画像。

我弯腰拾起一张。

他画的是我,但未免画得太多了。

而赵怀溪毫无被窥破隐秘的慌乱,立在书案旁,随意收拾着,如同不关己事。

事出反常,我转身欲走。

他方才出声,留住了我:

「你哄我将你带出来,只是嫌王府拘束,不便于你行事罢了。」

我扶着桌沿,面色尴尬道:「我是骗你把我带出来,但我们不是朋友吗?互帮互助很正常。」

赵怀溪横拿湖笔,指尖轻捻毛须。

半晌,抬眸与我对视:「那你陪我作画,这事就过去了。」

两尺长的白色宣纸在桌上徐徐铺展开来。

「你要画什么?」

他双手撑在桌沿两侧,将我圈在他的臂弯和书案之间。

「若要你画自己,未免为难,只要画柳,便可。」

他低头贴近我耳侧,咬着字眼,将这话说得极为微妙。

河边垂柳,入门而已。

我刚要落笔,却被他捉住手,从虎口抽走毛笔,挂回笔架,轻轻荡着。

我不解看他。

他目光失望,摇了摇头。

「柳大人,于文墨之道,丝毫不通吗?」

怎么,我还没动笔,他就说我画得不好?

赵怀溪要从头教我作画的规矩。

他握住我的手腕,言辞温和,仿佛耐心十足。

「要从研墨开始。研磨墨锭,讲究轻推重按,画圈研磨,直至……」

「直至如何?」我气息不稳。

他指尖沾了墨汁,举到绢灯下,借着光,细细端详:「大约如此也就够了。」

「那你可以……动笔了吗?」我轻声催促。

他盯着我瞧,唇畔浮笑,将墨汁点在我脸上。

「就这样着急?可是接着,还要润笔,才能更好着墨。」

他用手依次拂过笔架上整齐悬挂的大小毛笔。

「嫂嫂,不如自己挑选用笔?」

「赵怀溪,你!」

……

状元郎有心消磨,折腾了个把时辰,才勉强在他那里通过。

他欣赏那荒唐的画,轻轻抿唇,正经言道:「画得不好,该多练练。」

我扶门迈出,落荒而逃。

16

假期结束了。

复工第一天。

太子的禁足也解除了。

半个月未见,他似乎消瘦了,衬得人更阴郁。

我本想将自己隐藏在队列里,但皇帝破天荒地点了我的名字。

居于高位的人,命我抬起头来。

朝堂顷刻寂静。

若干视线交集在我身上。

皇帝扫视全场,将各人反应,尽收眼底。

他没将我怎么样,只是调动官职品级。

我本就是虚职,他给我换了更虚的,那种随时会裁减的冗余官位,俸禄从太子私库里出。

这意思已经够明白了。

我敢推断,太子禁足,就是因为他给我开后门了。

散朝后,为避开那几位熟人,我挑了条小道,快步离开。

没走出多远,就被裴临川截住。

他在朝上,就频频看我,估计是认出我了。

「柳大人,为何要在宫外骗我?」

「呃,说来话长,改天再说吧。」

我往后狂奔,一不留神,撞到了某人身上。

是久违的太子殿下。

他低头看我,注视良久。

「姐姐,我们谈谈吧。」

17

确实是需要谈谈。

因为我已经打算辞官,搬出东宫。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了。

我不能给脸不要脸。

太子不置可否。

他说起那夜被陛下急召之事。

原来是崔衍托庆王递了折子,呈告我是女扮男装。

而太子因一己之私,将我安置在东宫。

崔衍的春秋笔法,引得龙颜大怒。

皇帝本想给我和太子赐婚,拿这事做桩姻缘,也就过去了。

但太子坚持拒绝了。

因为那夜我说过不愿当太子妃。

皇帝以为太子私藏女子,扰乱朝堂,又不肯给人名分,就将他禁足东宫,让他好好反思。

当夜庆王差人将太子的外袍送回了宫。

太子将掌心都掐出了血。

皇帝愣怔片刻,稍后恍然大悟。

皇帝给他上了一课。

天子,应喜怒不形于色,以防他人揣摩上意。

但对待爱人,要反其道而行之。

「我想了好久,姐姐入朝为官,不是为了我,对吗?是我误解了你的话。」

太子蓦地望向我,目光深切。

「所以,你不喜欢我,是吗?你喜欢庆王叔,那般恣意的人。」

他语气一顿,垂下了眼。

「我自幼丧母,性情孤僻。在这宫里,除了父皇,只有人畏惧我,没有人亲近于我。」

我很难说清内心的意味。

毕竟攻略任务而已,我没考虑过喜不喜欢。

但总归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如果对于太子来说,只有喜欢他,才可以攻略他……

那我决定坦诚告知。

「殿下,其实我不姓柳。我姓谢,我叫谢青青,如今尚存在世,母系传承的谢家。」

太子对谢家并不陌生。

在三纲五常的时代,谢家女容色倾城,但并不受待见。

因为她们如男子般风流。

本朝皇族貌美,出过几位痴情种,嫁到了谢家。

但也就不会继承皇位了。

我只说了这一句话,太子已经僵住了好久。

「你初次见我,是在安南侯府。安南侯终身未娶,你以为我娘是他的姬妾,而我却不是安南侯的女儿。」

他看向我,呆呆道:「你娘容光不可直视,我以为你是她从前的女儿。」

「我娘是安南侯的妻主,而已。」

太子终于缓过来了。

「所以,你也会有很多男人,而我只能是其中一个?」

我从没想过这种事情。

至少这里面不包括他。

「不是这样的!你不愿意的话,我只要一夜,就可以了。」

他缓缓抬眸看我,双手紧紧握住交椅把手,指尖充血,指腹泛白。

「为什么?」他牙都要咬碎了。

「谢家女出生就绑定攻略任务,任务不完成,会按份额克扣寿命的。你也是其中一个。」

按一百岁来说,五个攻略任务,每个值二十年呢。

他瞳孔微缩,目光蓦地阴鸷,像是要杀了我。

「那什么,这一夜也算了,其实我也不用活那么久。」

少活二十年,和立刻就死,我还是会选的。

太子冷冷一笑,走到我面前,蹲了下来。

他从很低的角度,抬头看向我。

月光划入他的眼眸。

「谁说孤不愿意了?只要姐姐说出来,都有哪些人?」

他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面色温顺又诡异。

简直把「快告诉我,我要把他们都杀了」写在脸上了。

18

我不肯说。

他眯了眯眼,但不生气。

他单腿跪上椅面,倾身欺了过来,掐着我的脖子,迫我往后仰。

他吻了下来。

「姐姐,喜欢我吗?喜欢,我就让你攻略我。」

我放开喘口气,就听到他在问我。

我将手按在他的肩上借力,撑起身子,往太师椅里缩去,让他压在我身上的力度减弱。

太师椅本就宽厚,我只坐了三分之一,便空出了大半位置。

人总有失守的时候。

还没想好自己要怎么样,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你膝盖跪着不疼吗,要不然坐过来?」

我破天荒地在这种时候主动示好了一回。

他停下来,盯着我审视。

眉梢眼角均是笑意。

而在他的眼里,倒映出我紧张的模样。

在这个定格,时间都慢了下来。

直到那瞬间,他眸光流彩,声音也笃定:「姐姐,你也喜欢我。」

我不太清楚,我喜欢他吗?

如太子这般压迫感很强的人,其实还有一位,就是崔衍。

但我对他没有过好脸色。

想到这里,我脸色一僵,完全笑不出来了。

只有眼前人,笑得低下了头,像是吃到了最甜的糖。

「既然姐姐也喜欢我,那亲吻对我就不太够了。」

他复而抬眸。

只是一低头和一抬头,他的神采都变得亮了起来。

是夜,我兜兜转转,但没离开过椅子。

他到底也没坐下过。

只是途中,他贼心不死,想套我的攻略名单。

我晕了又醒,醒了又晕,但我声称自己死也不会说的。

他低头看我,笑得暧昧又微妙。

「你坚持不说,就是想找死,是吧?」

我笑得痴痴的,不知道是哪来的冲动,一把搂上他的脖子,覆上了双唇。

「殿下,你这样好可爱。」

他现在不像病娇太子,而是如同寻常的美少年。

有鲜活的灵魂,年轻炽热的爱。

后来,他就更失控了。

19

早朝出事的时候,我正在东宫睡懒觉。

因为昨夜折腾太晚了。

太子就睡了一个时辰,就义无反顾地爬起来,准备参加早朝去了。

我困得睁眼流泪。

纱幔浮动,人也不真切,只有唇上轻轻一触。

「姐姐,继续睡会吧,我会帮你请假的。」

我含糊地应了好。

直到中午,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才知道太子没帮我请假。

他甚至拿出名册,逐一点名。

其中我的名字,自然无人应答。

喊到第三遍的时候。

底下站出四个人为我请假。

崔衍、庆王、赵怀溪、和裴临川。

太子知道,我攻略的人,在朝为官。

我不肯说,他便要诈出来。

他对这四人,逐一看去,脸色阴沉。

这四人,裴临川搞不清状况,是真的出于好心。

其余三人,估计是真以为我在裴临川处。

不过,从太子的神色中,崔衍很快明白了过来。

崔衍望向太子,不言不语,却有几分倨傲。

太子没有立刻发作。

他下朝回来时,我正要从东宫逃走,被他当场撞见。

「姐姐,睡完了就想跑?」

他将我抱到榻上,当着我的面,下了旨意,不许我迈出东宫一步。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反复无常,喜怒不定。

我悔不该昨夜对他那样的好。

他取出白瓷药罐,给我涂抹药膏,指尖打着圈,温柔仔细。

「应该我问姐姐,有没有想过今后怎么办?我接受姐姐,但是……」

握在伤处的指尖加重了力气。

我嘶了一声,抬眸对上他的目光。

「但是我不会由着你和他们往来。」

「你会杀了他们吗?我不想。」

「那我要是杀了他们,姐姐会替他们报仇吗?」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我。

其实我不会。

我和他不是同类,报仇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但我没有正面回答他。

因为他想问的,也不是字面问题。

我握住了他的手。

「我只是不想有那天。另外,裴临川是无辜的,你可以去查。」

他脸色骤沉,拂开了我,漠然转身离去。

我抱膝坐在榻上,手心攥着白瓷药罐。

望向窗外,怅然若失。

晚上,太子来找我。

我正伏在桌上写信,旁边已经放了两封信。

他扫了一眼:「姐姐,这是要让他们来救你?」

我握着笔,顿了顿:「殿下,能好好说话吗?我是告知他们,我已决定留在东宫,和他们断绝往来。」

他愣了愣,指尖触上信封,又退缩了回去。

他明明想看,又不好意思看。

我默默放下了笔,将每封信都重新拆开,信纸一一铺开。

「殿下,你想看便看,我可是在每个人的信里都交代了,我与殿下心意相通。」

他飞速掠了一眼:「那你写吧,写完我让人送出宫去。」

倒是也很好哄。

我在写信,他在旁剪烛,静静无话。

一会站着看我,一会坐着望我。

拉长的身影,时不时投在信纸上。

我又无语,又好笑。

「殿下,如此无聊,就去帮我暖个床吧。」

他应了声好。

等我去休息时,他早已躺在里侧,默默往外移动。

让我睡他暖好的位置。

睡意袭来,身后的手,绕到腰上来。

「不要,我疼。」我迷迷糊糊用手推他。

「我知道,只是抱下姐姐。」

我也就不推他了。

温热的气息缠在后颈。

「姐姐,你……和他们做过什么,我想知道。」

瞬间清醒。

睡意全无。

致命问题出现了。

我说实话,他肯定会生气。

「姐姐,你说实话,我不会生气的。」

他都说这话了。

那肯定不能说。

坚决不能说。

要稳住,接下来的操作,容不得半点失误。

我翻过身来,盯着他看,微微蹙眉,佯装思考。

「没什么吧,都是很寻常的事情。下下棋,作作画……实话说,我也不感兴趣,他们都是文人,行事刻板无趣,我都想不起来了。」

他目光沉思,将信将疑道:「真的?都很无趣?」

他不信。

那换一招,反咬一口。

「你问这个,是不是不信任我啊?我都没过问过你从前的事。」

枕边人幽幽地叹了口气。

「姐姐,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

要命,这反而提醒了他,开始追问我的第一次。

危!

那只有最后一招了。

「我困了,睡觉吧,困得不行了。」

「谢青青!」

「真的睡着了。不许吵我。我有起床气的。」

20

隔天醒来,我被太子的黑眼圈惊到了。

他一夜没睡,眼睛熬得通红,声音也哑了。

「孤想了一夜,到底是谁。」

「……」

不久之后,我主动辞官了。

我和太子的感情,以极其不稳定的状态,稳定运行着。

他动不动就破防,也动不动就被我哄好。

那些信被寄出以后,崔衍来找过我,庆王给我回过信,但都被太子拦住了。

赵怀溪没做什么,他早知我会回到太子身边。

早朝之上,每逢建策议政,庆王、崔衍和太子,势如水火,形同剑拔弩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久后,庆王、崔衍等人,以结党罪名,被陛下发落。

亲儿子必然胜过弟弟。

东宫,太子书房。

我被揽坐在那人腿上,汗湿的额发贴在脸颊,斜斜倚在他身上。

他指尖绕着头发,语气轻佻:「姐姐,以色侍人,是来求情的吗?」

「没有,我就来看看你。」我声音都哑了。

我是想来问问庆王的事情,但求情这种反向操作,我肯定不会做的。

只是眼前的人,不知道又在生什么气。

「姐姐,你在服用避子汤,你还不想定下来吗?」

原来是为了这事。

我支支吾吾道:「你还年轻,我不能再享受两年吗?」

他颇为无语,指尖掠过额头:「伤身。」

那好吧,不用就是了。

他将狐裘拢在我身上,遮住那些痕迹,才说起了正经事。

「孤预备提请父皇,将崔衍革职,请庆王就番,至于赵怀溪,让他外放做官,不会是差的去处。」

只是让这些人离开京城,他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后来,崔衍被革职,并未离开京城。

庆王接了就蕃旨意,却又迟迟不动身。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太子在宫外遭遇埋伏刺杀。

刺客当场伏诛,身上搜出了庆王府的令牌。

再三审查之后,幕后指使的人,不是庆王,而是崔衍。

太子重伤在床。

崔衍,于家中,畏罪自尽。

庆王连夜离开京城。

我坐在床边,心静不下来。

刺杀太子,如同谋反,必死无疑。

崔衍会这么做吗?

床上的人醒了。

他胸口箭伤很重,昏迷了两日,人都不能挪动。

「姐姐,别哭。」他声音虚弱,口唇惨白。

我怔了怔,拂净眼泪。

一切等他恢复好身体再说。

21

太子尚在病中。

他解了我在东宫的出入禁令。

「姐姐,你想去见崔衍,就去吧。」

我当然要去见崔衍。

他是服用过量五石散自尽的。

听府中下人说,他并无反常,临死之前,还在誊抄孤本。

崔衍的书房,清幽雅寂,布置简单。

书桌上,放着一架毛笔,几块砚台,中间是我曾见过的那本书。

「这是首辅最爱的孤本,有一日回来时,那书湿透了,大人很不开心,就开始誊抄。」

我让人都退下,在崔衍的书桌前,独自坐了一会。

他擅棋道,棋风强势,敢出险招,穷尽谋算。

他知道,我会来看他的。

他算准了,我会心中有愧。

我拿走了崔衍的孤本和誊抄本,在东宫帮他继续完成誊抄。

半月后,我去崔衍墓前祭祀。

秋雨新停,山路泥泞。

众人打着伞,前前后后,簇拥着太子殿下。

他脸色惨白,伤势未好,只能由人搀扶,站在不远处。

我跪在墓前,将誊抄本烧给了崔衍。

回宫的马车上,太子说庆王已顺利抵达属地,怀溪近日也启程去明州。

「姐姐,别再伤心了。」

冰凉的指尖被他握在掌心。

我迅速抽回了手。

他神色错愕。

「殿下,你的伤快要好了。我想,我也要离开了。」

「你不是说,你会留在东宫吗?」

他眉头微皱,坐得更加靠近,牵住我的手,放在自己身前。

「姐姐,难道就因为崔衍死了,就要离我而去吗?」

我抬眸注视他。

「殿下,刺杀你的人,和庆王、崔衍有无关系,你我心里有数。」

彼此沉默了好久。

太子扯了扯唇,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是他们不肯离京。孤杀崔衍,并没有错。且不说他觊觎东宫的人,他曾害孤被禁足,又屡屡挑唆庆王延迟就番。我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已经忍他很久了。就算为了维护皇权,孤也要杀他。」

我不再看他,转脸望向窗外。

「殿下,你无错,我有错。崔衍所作所为,都是因我而起。我不让你杀他们,并非是我有情于他人,而是是是非非,因我而起。」

手腕被用力扼住。

他将我拉了回来,逼迫我直视他。

「姐姐,他是自杀。我原本也没有真要杀他,顶多也就是充军、流放罢了。」

他说得很着急,动作过于用力,胸口的伤在渗血,也根本顾不上。

但崔衍不愿退场。

他要借此机会,决绝赴死。

「殿下,放我离开吧。我只要见到你,就会想起崔衍是因我而死。」

他钳制我的下巴,俯身亲了过来。

他仗着身上有伤,知道我不敢推他。

我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他才终于肯放开了我。

他唇上沾了我的口脂,黏腻又殷红。

我看了一会,偏过头去,捂嘴干呕。

他冷眼旁观,将帕子丢给了我,用拇指拭去唇上颜色。

「姐姐,你喜欢的人是我,我不会放你走的。来日方长,崔衍,你总会忘了。」

他不肯和我好聚好散。

我三番两次想要下车,都被他用力拽了回来。

马车很快就要到城门口了。

我只能如此了。

「殿下,是崔衍。」我静静开口。

「什么?」

我一字一句道:「你不是想知道吗?那个人,是崔衍。」

我从未见过,太子脸色如此难看。

「殿下,若是不信,还可以问庆王,反正他还没死。」

他愣怔了好久。

车厢里传来重重的响声。

他气得砸了所有东西。

「殿下,放我下车。不然我会说更多你不想听的。」

我坐在马车门口,往外张望。

他攥紧拳头,一言不发,将嘴唇咬出了血。

「殿下,我在庆王府……」

「够了。别说了。」他终于开口了。

他攥紧拳头,闭上眼,虚弱地叹出了一口气,胸口压不住颤抖。

「你走吧!孤再也不想看见你。」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我听见他说:「停车!」

22

我本打算离开京城。

但我没走上多远,就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见到了裴临川。

他在城外捡到了我。

而且,我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他问我因何辞官,又问我孩子是谁的。

我没告诉他。

他也不再追问。

我就暂居裴临川府上。

但我不想攻略了。

少活二十年而已。

我给我娘写信,说清楚我的状况,让她派人接我回家。

我娘回信好慢。

她说攻略不成也没关系,可以作为债务,留给我女儿继承。

而她和我爹正在异国旅行,她会安排别的叔叔来接我。

于是,我在裴家等着。

裴临川抚养了两个儿子。

哥哥约莫周岁,弟弟尚在襁褓,都长得颇为可爱。

我偶尔忍不住摸两把小脸,惹得两人大哭,闹到裴临川面前,我好不尴尬。

没过半个月,这两小孩转了性了,给摸给抱给亲亲。

某日,我偶然听见,裴临川在背后骗他俩。

他说我是他们的娘亲,让他们不许在我面前发脾气。

裴临川刚一转身,就对上了我探究的视线。

「柳姑娘,我看你心情不好,想让他们乖巧,别惹你孕中烦忧。」

「裴临川,我心里有人了。」我转身就走。

裴临川追了上来。

「柳姑娘,如果你的心上人,是孩子的生父,那他为何会把你扔在城外?」

「说来话长,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柳姑娘当初故意接近我,应是有所图谋。但如今你在我府上,反而没有当初的亲近,说明你已经变了。我曾见过许多痴情女子,我敢说善堂里的婴儿,都是痴情女子生下来的。她们不会后悔,但是孩子呢?」

「裴临川,你不知道,我家特别有钱,我养得起,不至于流落街头。」

「那孩子不需要父母吗?还是你打算一辈子守活寡?」

我怔住了。

我倒是没想过一辈子守活寡。

我就想暂时生下来,伤春悲秋两三年,再开始寻找终身幸福。

裴临川道:「既然还要再找,就不能优先考虑我吗?」

裴临川是难得的好人。

他端方正直,心地善良,兼济穷苦。

即便他知道我骗他,也没有过多苛责。

裴临川让我不必急于答复。

他给我时间慢慢考虑。

23

我在裴府的日子,过得很欢快。

裴临川再忙,也会抽空带孩子,种花,雕刻,放孔明灯。

他每次出门,会给两个小孩带礼物,也会给我带一份。

不得不说,裴临川是极好的父亲。

三个月后,裴临川过不了多久,就要回西南军中了。

他犹豫了两三天,拜托他那刚会说话的长子,来问我要不要跟他走。

我捏着小孩的脸:「让你爹爹自己来说。」

裴临川才过来了。

「裴将军,我愿意去西南转转,但还不是答应嫁给你的意思。」

裴临川开心地抱住了我。

这是个温情的拥抱。

但我感受到的是,胸肌,腹肌,宽肩,窄腰。

「柳姑娘!柳姑娘!你的手!」

他脸色绯红,微弱挣扎着,把我推开了。

我盯着脚尖,抿紧嘴唇:「孕妇,我控制不了我的手。」

裴临川挑眉,迟疑道:「你以前好像也喜欢抱我。」

「我没有,不是我,你胡说。」

他怔了怔,沉思半晌,让我把手给他。

他将我的手按上了他的腹肌。

那一刻,我快把嘴唇咬破了,也没压住我上扬的嘴角。

他看了看我:「看来,是的,你喜欢我的身材。」

他怎么能说出来呢?

我已经够丢脸了,也快要抓狂了。

我马上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恼羞成怒。

「我才不喜欢,你脱了衣服,我都不会看的。」

腰间突然猛地腾空。

我一抬眸,裴临川的眉眼拉近,他抿唇轻笑:「那要试试看了。」

裴临川刚解开上衣。

我慌乱地偏过头去。

这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将军,太子在宫中遇刺,形势危急!」

24

我即刻去见了太子。

他昏迷不醒,毫无血色。

心口是匕首刺入的伤,正在艰难止血。

数月不见,他消瘦至此,苍白如纸。

那处伤口,若是偏离几寸,足以要了他的命。

裴临川看向伤口,侧目看我,使了眼色。

那伤口角度不对。

「青青,这种伤口,只会是殿下自己刺的。」

裴临川将我拉到廊下。

我何尝不知道?

「裴临川,我腹中的孩子,是太子殿下的。」

他怔了怔:「原来是这样,所以他是为了……」

太子能将时间掐得这么准。

他应该是早知道我在裴府。

「裴临川,我恐怕不能跟你走了。」

25

太子醒了。

他让所有人退下,从枕头下拿出匕首,交到了我手上。

他仍握着我的手,指尖不止地轻颤。

「姐姐,我错了。我不该杀崔衍,你别生我气了。我给他翻案,给他立祠,你想要我跪着磕头,怎么样都可以。你若要为他报仇,那你杀我吧。」

他的身体虚弱至极,连这句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我将匕首扔到地上。

「你明知道我不会。」

他似乎怔怔的,目光只跟着匕首,缓缓投向不远处。

匕首一落地。

他往前倾身,呕出口血。

再抬头看我时,下巴沾满鲜血。

「姐姐,你会。你知道我听不了什么,你非要说。你知道我受不了什么,你非要做。你看到了,我也会死的,我死了,你不会难过吗?」

我喉间酸涩。

视线逐渐迷糊。

冰冷的液体落在手背上。

他将指尖覆上我的脸颊。

「姐姐,你说过,我也很可爱的。」

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我将脸抵在他的手腕上,冰凉的湿意,彻底弥漫开来。

我放弃抵抗了,逐渐哭出了声。

在这无奈的低声哭泣中,太子弯了弯唇,露出惨白的笑意。

他赢了。

我知道。

……

我迈步从门口进来时,太子和裴临川刚说完话。

裴临川看向我,目光不作停留,加快了脚步。

「殿下,这是和裴将军说什么了?」

「我谢谢他替我照顾姐姐。」

他笑得眉眼弯弯,温顺地接过我手里的药碗。

我不信。

半个月后,裴临川返回西南。

我去送他。

总算知道太子那日对他说了什么。

「就算将军解衣在侧,孤也有法子,让姐姐立刻来见我。」

太子早不自杀,晚不自杀,非要借此机会羞辱他。

我颇为愧疚。

「对不起啊,裴临川。是我连累你了,太子殿下他……」

「可你还是爱他?」他问我。

我无话可说。

裴临川笑得云淡风轻。

「你未必爱他,是他逼着你,不得不爱他。」

他翻身上马,握着缰绳,注视着我。

「柳青青,我输给他,是因为我从不勉强。而你,偏偏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太子能遇见你,也合该他走运。」

裴临川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26

但他的话,时常萦绕在我心头。

甚至我半夜开始,自言自语:

「我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吗?」

太子及时否认了:

「当然不是啊。姐姐,我想抱着你睡。」

「不行。」

太子已经抱过来了。

那算了吧。

「不对,我真的是个逆来顺受的人!」我惊得坐起。

太子一不留神被我推了出去,额头磕在床架上,留下通红的印子。

眼神幽怨无比。

「裴临川怎么走了,还能打扰到我们啊?」

我替他揉着额头,闷闷不乐道:「可他说我不爱你,我只是逆来顺受。」

太子顿了顿,不悦道:「那是他的阴谋诡计。明知姐姐怀着身孕,容易胡思乱想。」

太子拉着我,躺了回去。

这回,我俩望着床顶,都彻底睡不着了。

「姐姐,是不是怀孕过五个月了?」

「嗯。」

「那是不是可以……」

「不可以。」

「太医说可以……你是不是真的不爱我?」

「那好吧。可是,我这样不就是逆来顺受吗?」

良久的沉默。

太子先受不了了。

「姐姐,你再这样,孤要把裴临川叫回来了!」

「好吧,那我不说了。可是……」

「……我真是服了,早知道我不和他说那句话了。」

27

次年,太子登基为帝。

数月后,我顺利生产了。

双胞胎,都是女儿。

大女儿叫谢鸳,长得像我。

小女儿叫谢鸯,长得像生父。

他问我,为什么都是跟我姓。

「我们家就是这样的。」

他思忖片刻:「可是朕有皇位要传。」

我灵光一闪,扭头望向他。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件事。我把裴临川传给她了!」

「什,什么?!」他不理解我。

「裴临川啊,你不记得了吗?我的攻略任务,我没搞定他,但我又不想短命,我就传给你的女儿了。」

「哪个?」皇帝震惊。

我激动地去捶他胳膊:「就是长得很好看,身材特别好的那个,裴将军啊!」

眼前人脸色迅速黑了。

完了,说错话了。

我笑了笑,放开了龙袍,贴心地为他抚平了褶皱。

他垂眸看我,抿紧嘴唇,冷笑道:「我是问你,哪个女儿?姐姐,现在还记得,裴临川身材很好,是吗?」

我只是客观描述。

这都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别生气了,我早就不记得了。呃,是小女儿,就长得像你的那个。」

他听罢,略一挑眉:「那还行,恶心恶心他。」

过了一会,他又开始不安。

「裴临川,不会对着朕这张脸,也能做下去吧?毕竟我长得很好看。」

我快要被他笑疯了。

「陛下,你不用担心。因为裴临川……」

他迫不及待打断了我:

「你是不是想说,他不是这种人?他是正人君子,对不对?」

我摇了摇头:

「不是。我想说,他身材真的很好,你女儿说不定很喜欢。」

偌大的御花园里,皇帝暴怒的声音响起,连带着地面都震了震:

「谢青青,你太过分了!」

28

皇帝已经三天不和我说话了。

我以为他把自己关起来,是和我生闷气。

没想到,他在准备立后。

我很生气。

「我不当皇后,本来该你嫁给我的,我已经退步了。」

他抬眸看我,叹了口气。

「不行,姐姐。朕需要皇后,也需要名分。而且庆王、赵怀溪和裴临川,都还活着, 朕要绝了他们的幻想。」

我敲了敲桌面:「我说了好多次不想当了, 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是个逆来顺受的人?」

他叹了口气, 重重搁下了笔,双指揉着眉心,语气颇为无奈:

「天呐,怎么又回到了这个话题?我以为你是嫌怀孕, 穿凤袍不好看, 才耽误到了今日。」

他牵过我的手, 反手一捞,让我抱到了他腿上。

他将下巴抵在我的颈窝,双臂慢慢拢紧了我。

「而且,就算姐姐有那么一点点逆来顺受, 我也只会感谢上天, 让你刚好没那么反感我,而我生来便性情偏执。」

而我陷入了沉思。

我只以为他性格缺陷, 原来我的性格也有缺陷。

虽说刚好互补, 但我好像是吃亏的那方。

趁着皇帝亲力亲为,筹备立后大典,我带着两个女儿果断跑路了。

我要回家继承家业去。

小皇帝想得还挺美。

我给他留了信――

我不再做逆来顺受之人。

你也不要做性情偏执之人。

有缘再会。

【完】

后记

自那之后, 我游山玩水, 浪迹天涯。

皇帝经常派人打探我的行踪。

但他每次只是来看看我, 求我回去当皇后。

我不同意,他就流连数日,再自己回去。

就这样, 持续了十几年。

我其实有点后悔了。

真的是想想都悔恨。

狗皇帝微服私访来找我,都自觉避开了我的月事,会不会太过分了啊。

我恨得咬牙切齿。

他侧着身子, 手撑下巴,望着我笑, 顾盼生辉。

「姐姐, 已经没有夫君了,我怎么还能让姐姐守活寡呢?」

他这几年, 越长越好看, 看在脸的份上, 我不同他计较了。

而且皇帝的性格, 的确也好多了。

很快,小女儿谢鸯的攻略事业开始了。

她的攻略任务,刚好是当年裴临川抚养的那对兄弟, 以及我留给她的裴临川本人。

比起我曾经应对的局面,她这个有点过于简单了。

但她莫名其妙地就搞砸了。

我娘对此进行总结, 一代不如一代。

总之, 后来, 兜兜转转。

小女儿谢鸯留在了裴临川身边。

我回宫做了他的皇后。

大女儿谢鸳成了皇太女。

当然, 我到底也没忘了崔衍。

每年带着陛下扫墓,把抄好的古籍,再烧给他。

一年去两次, 每次气三天。

但他年年还是耐着性子去了。

谢鸳问,崔衍是谁。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

皇帝抢先告起了状:

「是你娘的第一个男人,被你父皇我逼死了, 她就每年逼我来执妾礼。」

我:「……」

谢鸳沉默良久,对我敬佩不已。

「我本以为我已经天下无敌,没想到我娘比我还勇猛。」

皇帝告状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