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竹马闹得最凶那天。

他为了心爱的小姑娘给了我一巴掌。

而我也暴起打断了他的三根肋骨。

他叫嚣着要离婚,我却不同意。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耗到死。

可打脸来得太快。

三个月后,我热恋了一个单纯奶狗弟弟。

他追着我要名分。

于是,我只能从黑名单里拉出那个熟悉的号码。

再拨通时,对面传来那小姑娘俏皮的声音:

「苏意,来不及了哦,就算你现在像狗一样来求饶,阿栩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面对挑衅,我只是平静开口:「告诉周栩,我要离婚。」

下一刻,对面的手机似被人抢过去,响起一阵窸窣杂音,而后才是周栩那努力克制着颤抖的声音。

他说:「苏意,你敢。」

1

最恨周栩那年。

我打了他最爱的小姑娘,他反手回我一巴掌,跟我提离婚。

这些年来,他跟我提得最多的是要我学乖,让我像林甜甜一样,温柔小意一点。

这是他第一次提离婚。

我没同意,把他按在地上打断了他的三根肋骨,又在他要继续开口之前卡着他的脖子将他掐晕过去。

周栩翻白眼昏过去之前。

我给他留下最后的话是:「想要离婚,没门,你们要把我逼疯,就自己承担恶果,她林甜甜一辈子只能是小三,你们一辈子都只能活在我的阴影里。」

那时候我为自己列好了一肚子计划,准备好怎么和他们互相折磨纠缠到死。

Ťû₂我素来记仇,咬住猎物不松口。

三年的婚姻,周栩让我从当初满心欢喜与他携手步入婚姻殿堂,到现在活成了疯子。

这对狗男女害我不浅,我发誓哪怕把这辈子都耗上,也不会要他们好过。

为此,我还在外面准备好了房和地,以便长期作战。

只是,上天总是不让你知道人生的下一步该怎么安排。

我以为我会报复周栩一辈子。

却没想到才第三天。

我就在家门口捡到了饿昏过去的薛柯。

那时候我听说周栩在医院里醒了,对着一众探病的亲戚朋友大骂我是疯子。

我兴奋地化了妆,又挑了最艳丽的一件衣裳,准备去现场气他。

却没想到刚走出院门,就踢到了一个大块人形不明物体。

恍惚间,我给人翻过来,看到了一张正值青春的脸。

薛柯当时被人偷了行李,去超市当临时工卸货又被人骗着白干三天,整个人已经饿得神志不清了。

恍惚间,那只手掌拽住了我的裙摆。

我看见他嘴唇翕动,忍不住凑近了一点。

然后听见他气若游丝的声音:「妈妈……」

……

好一阵沉默后,我忍不住开口:「……打瓦?」

没人回应我,他已经饿昏过去了。

2

后来我才知道。

薛柯那天那声妈,纯属是饿出走马灯了。

小时候,他被生母遗弃在公园,最后一面时,对方就是穿了这样一条红裙子。

那天饿倒在我家门前,恍惚间看见我蹲下凑近,以为是亲妈来接他上天堂了。

他坦白这一段的时候,我忍不住仰头笑起来。

笑到一半没人附和,才忽然意识到这并不好笑。

薛柯就蹲在我跟前,一双湿漉漉的圆眼睛看着我神经质的脸,没有恼怒,没有羞赧,什么都没有,只有浓浓的担忧。

他生得很高大,站起来一米九的身高很有压迫感。

可他的行为又那么无害。

见我看他,他下意识紧张起来,将脑袋垫在沙发扶手上,整个人就这样水汪汪地看着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意识到我刚才对着这样一条纯真到近乎透明的灵魂做出来的恶意举动,我有些苦恼,可我不知道怎样低头。

三年不健康的婚姻关系,让我只学会了用进攻和叫嚣来掩盖自己的脆弱。

三年的时间我全用来和周栩纠缠,几乎要忘记在嫁给她之前,我曾是海城最骄傲的千金。

那个进退得宜、自信大方的人似乎被我遗忘在了回忆最深处。

而今的我对世界饱含不满,我曾以为自己会一直陷在恨里面。

可薛柯伸出手,像只狗狗一样扒拉着我的手。

直到我掌心摊开,被放入一枚吊坠。

是薛柯常年戴在身上那一枚。

那是他刚出生时他的父母送他的礼物。

那时候他还备受宠爱。

只是后来他父亲意外身亡,母亲改嫁后将他遗弃。

他能留下的只有这枚吊坠,那是这个世界赠予他仅有一点的美好回忆。

可现在,他将吊坠摘了,放在了我的掌心。

他说:「这个以前是我最重要的,而现在你对我来说最重要,我把它交给你,希望你能开心。」

说罢,他又推着我的手指让之蜷起,再轻轻吻了吻我握成拳的手。

彼时是薛柯住在我家的第三个月。

我抱着戏谑和玩弄的心态,想看他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站起身来围上围裙,去厨房里为我做新学的营养餐。

厨具的铲子是我当初买来准备在吵架的时候用来当武器砸周栩脑袋的。

捏在薛柯手里显得有点小巧不趁手,可他动作却很灵敏,半点不见笨拙。

少年唇边挂着笑。

阳光透过来,那双浅棕色的狗狗眼被映照得亮晶晶的。

鬼使神差地,我走上前去,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这么开心。

「因为我可以给你做饭。」

只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却可以有多重解读。

因为有人吃他做的饭,因为他拥有了一个可以让他慢悠悠做饭的安稳环境,还是只是因为喜欢给我做饭。

对着那双轻易就能看穿心思的眼睛,我一时间竟不愿意再去深究。

3

在我的庇佑下,薛柯已经顺利找到了一份工作。

且没有人敢再欺负这个无父无母、心肠还有些耿直善良的穷小子。

他今年十九岁,十八岁那年,他考上了不错的学校,却苦于没有学费就读。

于是他跑来城里找工作,想着大城市机会多些,只是没想到刚从火车站出来就被骗了。

好在开场虽然波折,现在倒也不错。

他办好了新的证件,穿着我给他买的衣服,每天动力满满地去上班。

ṱṻ⁼回来的时候总是提着几大袋菜。

他觉得我太瘦了,总是在捏着我纤细的手腕后力道都不知道往哪使,那张轮廓深邃的面容上露出浓浓的担忧来。

平心而论,我的身材并不娇小。

甚至为了能够一拳打爆周栩林甜甜那对狗男女,我还去学了拳击。

可无奈薛柯的个子太高,体格也大。

他以前勤工俭学去做的都是体力活。

这就导致了他吃得要比常人多得多。

所以在包被偷走之后,他也饿得格外快。

而现在,他能吃饱之后,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幸福笑容。

然而相较于他高大的个头,他其实有些社恐,心思也比较敏感,偶尔多和他说话,他会露出羞赧的神情。

据他的同事反馈,薛柯在工作时并不怎么和他人沟通。

可也不会有人觉得他难相处。

因为他一整天都在做事,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活,给他了,他就都干。

毫不意外的,薛柯是友善的、真诚的,内心充满阳光的。

和我完全不同。

现在的我有点太过阴暗,每天想得最多的就是怎么去折磨我出轨变心的老公和他的小情人。

当初因为害怕薛柯死在我门前而错过了去医院向周栩炫耀的机会,并不代表我放弃折磨周栩了。

放弃那个和我Ṫů⁴青梅竹马二十七年,曾用他整个炽烈的青春来追求我、守护我,又在结婚之后迅速厌倦了我,转头爱上一个样貌和我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小姑娘的男人。

4

我想起我们上一次相见,是在周栩的办公室。

我本来是要找他谈离婚的。

结婚三年,我和他的新鲜期也只存续了一年。

剩下的两年,我一直都在自疑和内耗。

到后来,我终于能好好面对这段婚姻,承认自己的失败,想和周栩好好谈一谈。

却没想到林甜甜就藏在他的办公桌下……

两人就这样当着我互动,交流着眼神。

若无其事地将我当做 play 的一环。

林甜甜甚至还觉得自己藏得很隐秘。

靠在周栩的腿上狡黠地笑着。

而我,在周栩一脸餍足地仰头滚动喉结发出闷哼的那一刻,直接大步走了上去,拽着人的头发将人从办公桌下面揪了出来。

林甜甜尖叫着挨了我一巴掌,白嫩的小脸立刻红肿起来。

而此刻身后传来周栩的声音。

他喊我:「苏意。」

我下意识回头,却被打得眼前一花,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他高高在上地看着我:「终于学会争宠了是吗?可惜你现在这样,只会越来越难看。」

刻薄的话一声接一声落下。

我的世界陷入风暴和混乱。

我想起周栩第一次向我表白的时候,他看着我,眼睛亮闪闪的,说:「你昂着头很骄傲的模样像一名公主,我想一直守护你。」

可之后却是:

「她比你更懂得做小伏低,她知道讨好我,你呢?你得拿出诚意来,向我证明你比她更爱我。」

林甜甜被他牵来重要的社交场合,怯生生地躲在他的身后。

在场的宾客看着站得泾渭分明的我们议论纷纷。

我依旧挺直后背昂着头颅,巨大的水晶吊灯像是孤独的王冠。

可当我摘下婚戒毫不留恋转身就走时,他又会追上来,在无人的角落里从身后拥住我。

「怎么真生气了?看来老婆大人心里是有我在意我的。」他的亲吻一下又一下落在我的颈间,语调暧昧缠绵,「我只是想让你吃醋,她怎么能跟你比,你是我亲手养了这么多年的玫瑰。」

他将头埋在我颈间低声笑:「乖乖不低头倔强着不肯退让的样子也好可爱。」

那时候我就觉得周栩是疯子。

想要抽身,却碍于两家利益纠缠已深,选择了一忍再忍。

到最后,被人得寸进尺。

等我再清醒过来时,我已经把周栩按在了地上,举着手上的烟灰缸,一下又一下往他身上砸,口中还在不断嘶吼:「我给你脸了是吧!你俩勾搭成奸在我面前不知道收敛,还敢跟老娘动手!」

周栩脸上血次呼啦的,看着有些吓人。

他的小姑娘就缩在一边墙角,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屁都不敢放。

「苏意,学不乖,就离婚。」到了现在,他依旧眼神死死锁定着我,口中威胁声不断。

从来都是他刺激我,而后再高高在上品味着我的崩溃。

而今看着他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我忽然释怀地笑了。

我说:「你知道吗,周栩,故意伤人会被判很重,可家暴只会被教育。」

「只要我们的关系还在,我就会一辈子折磨你。」

说罢,我咧嘴笑开,露出两排白牙。

我说:「离婚,做梦吧。」

我笑得一定很疯,所以才会在周栩眼中看见清晰的恐惧。手卡上周栩脖子的那刻,我承认有要和他同归于尽的想法。

可是值得吗?就这么便宜他,让他一死了之,我不愿意。

是了,支撑我活下去的,只是对他的恨意。

到如今,我不肯回头,也不愿意承认,我的人生已经完全被扭曲。

如今,我是疯子,是悍妇。

声名扫地,还要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纠缠。

手又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下一秒,一道温柔的触感贴在了我的掌心。

我回身,就看见薛柯趴在我的膝上。

他一点点掰开了我将自己掐得全是甲印的手,在试过按手心、递水都无效后,直接将自己的脸颊贴了过来,终于成功将我从情绪的风暴里拉回。

此刻,少年睁着圆圆的狗狗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低眸审视着那张脸,青涩、稚嫩,却又轮廓深邃,颇有点混血的味道。

薛柯无疑是好看的,只是一双眼睛太过干净,让人在注视他时,总是难起绮念。

他的脸颊和耳根有些发红,可神情中的关切覆盖过了羞赧。

见我在看他,似是终于鼓足勇气,深吸了一口气,请求似的开口:「不欺负自己了,好不好?」

说罢,他又轻轻捧起我的另一只手,将之珍而重之地放在自己头顶。

薛柯刚到家的时候,那头硬硬的像青茬的头发很好摸,那时候我曾经开玩笑,说让薛柯留下的条件就是以后要随摸随到。

而现在,我看着他笨拙带着傻气的讨好,看着少年眼底的清澈,终究还是克制不住问出了那句话:「薛柯,在我身边蛰伏这么久,你到底想要什么?」

5

从前,我也相信过,人与人之间存在着心灵知交。

譬如我和周栩。

在五岁时见我第一面,他就将自己手编的戒指套在了我的手指上,宣布我是要让他一生守护的公主。

在他高调爱我的那些年,他将我捧得很高。

学生时代,几乎没有异性能近我的身。

相应的,周栩也很自觉。

想要靠近他的女孩不少,可周栩只是不屑地笑,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我,再漫不经心开口:「有苏意在,我会看上你?」

后来,我为了追求梦想,远赴国外深造,周栩就这样等了我三年。

只要找到时间,就会飞去伦敦与我相聚。

初雪落下的时候,他从身后拥住了我,一字一句,真切又委屈地吐露着自己的思念。

后来,我回国和父亲的私生子们争斗家产,他也是全力支持。

甚至在我顺利拿到第一家公司时,他还开心地说:「我也是傍上女总裁的人了,以后可要努力别让人喊我软饭男。」

求婚成功那天,他让全城为我燃起烟花。

浪漫的光彩下,他捧起我的手,发誓说他会用自己的余生来珍惜我。

眼中的真诚从不似作伪。

只是我忽略了许多细节,比如他曾在抱着我撒娇时,似真似假提过,别人的妻子在婚后是如何地改了性子,体贴照顾丈夫。

「我能有这样的待遇吗?」他眼含期待地看着我。

被我用食指点在额头:「什么好事都让你捡着了是吧。」

那会周栩像是认命般叹息:「是是是,娶了个大女人,就要跟着她闯天下。」

可没过多久,他就有了今天。

从前追求我的手段,被他尽数给了林甜。

像是有意报复我一般,他将所有送过我的礼物,都给林甜买了一遍,甚至更多。

他说:「她这么乖巧,这些是她应得的奖赏。」

而面对我时,他叹了口气:「小意,我说过会一辈子守护公主,可童话故事也只是到王子公主结婚而已,你已经嫁给我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学会稳固维护我们之间的婚姻,而不是整天想着你那个破公司,在外抛头露面。」

6

我站在原地,任由血液一寸寸凝固。他像是很欣赏我当时的表情,一点一点地品味,眼中有餍足。

伤人的话还在继续,他说:「如果时光倒回,我还是会义无反顾爱上当初的苏意,可惜现在的你身上已经没有吸引我的任何地方。」

从前他将我捧得有多高,后面就将我扔得有多远。

那之后,我再也不相信人心。

就像我不信现在的薛柯,不信这样风华正好的少年自愿跟在我身边,什么都不图。

我一直在等,等薛柯主动向我索要东西,资源或者金钱,他总会有所图的,只要他开口,露出丑态,露出他的弱点。

那我就抓住了他的把柄,这段关系将会彻底由我主导,留着他当个养眼小玩意或者用完就扔都可以。

至少他应该告诉我他要什么。

可薛柯只是静静看着我,那双浅棕色的眸子是那么的明亮坦荡。

他说:「我已经看好房子了,明天拿了工资就可以搬出去。」

原来早就计划着离开了,闻言我冷笑一声。

可能是我的神情太难看,接下来出口的话,他变得小心翼翼,他一边觑着我的神色,声音变得有些迟缓:「那之后……我还可以给你做饭吗?」

他越说越小声,到最后,那颗毛绒绒的头颅就这样深深地低下去,不敢看我的眼睛。

「薛柯。」我看着他,忽然平静地开口,「你想要吗?」

少年的身躯一抖,随即一道绯红从脸上直窜到耳朵根。

见他不说话,我忽然勾起唇角,笑意恶劣:「上次你在浴室,我听见你喊我名字了。」

「对不起,对不起…」少年眼底蕴着水色,羞愧得几乎快要哭出来,「你好心收留我,我却心思龌龊…」

我想起薛柯住进我家第二天,我就找人查清了他的过往经历,方方面面,了解透彻。

是以我知道,他至今仍是白纸。

那一瞬间,我忽然没了逗弄的心思,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直白开口:「抱住我。」

少年结实的臂膀将我环绕住时,我还有些恍惚。

我以为这个时候我会想起周栩,会想起他带着林甜甜从我面前招摇而过时的愤怒痛心,会有报复的快感。

可我什么都没有。

我的目光全被少年倾注满爱意和依恋的眼睛吸引了。

那双眼睛微微弯起,睫毛轻颤,那饱满的肌肉被轻轻绞住时,他的呼吸会发乱,带着轻轻的颤动,像小狗的气音。

我承认,这是我这三年来最轻松惬意的时刻。

不论薛柯的目的是什么,至少此刻,能用他转移注意力,将自己从负面情绪的泥沼中拔出。

况且他还干净健康活好,我不算吃亏。

我在心里想着。

紧咬着嘴唇被他的指腹拂开,少年的动作有些着急,眼底是浓浓的担忧与疼惜。

声音便再也控制不住,偏偏前夫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

这几个月来,我没空找周栩麻烦,他却不习惯,要贴到我眼前来。

7

「小意,当初三千万拍下的那条项链,需要你马上送过来,它很配甜甜今晚的礼服。钱我直接打到你的卡上,我答应了要送甜甜这样礼物。」

见我不回话,他的语气隐忍着笑意:「又生气了?别怪我,小意,你已经不适合这些了,毕竟这样的珠宝可以给她增添魅力,留在你身上却没用了,你已经吸引不到任何人了……」

下一刻,我忍不住轻哼出声。

电话那头的声音滞住,周栩像是瞬间被点炸,隔着电话大吼起来:「苏意,你在哪,你现在在做什么?」

「关你屁事。」沙哑的喉中拼凑出不成章的语调,我朝周栩骂道,「烦死了,我同意离了行不,下次别在老娘正爽的时候打骚扰电话来。」

电话那头的周栩明显还想说什么,可薛柯却俯下身来,将头埋在我的颈间撒娇:「姐姐,不跟他说话,他坏。」

带着粗茧的指腹顺着我的掌心一路抚上,直到摁断了通话。

电话彻底关机,三天之后,才重新打开。

彼时我正靠在薛柯怀中,他宽大的手掌正一点一点按揉着我的小腿。

我偶尔乱动捉弄他一下,他便会直接脸红到耳根,不敢抬头看我。

我本来想多逗逗他,又想起他在某方面生猛骇人的表现,最后收起了心思,安心处理起手机上的未读消息。

小部分来自公司代理人,他们如期向我汇报着这个季度的收益。

大部分的消息来自周栩。

关机的这三天,他疯了般地给我打电话。

我不接,他便换着号给我发短信。

一开始,他说:苏意,你什么意思,你真敢绿我?

到后来,短信的内容又变成了:小意,别逞强了,你离不开我,宁愿把自己变成疯子都要和我纠缠,别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什么叫不喜欢的事?见状我挑眉,手掌按上薛柯饱满的腹肌,我可太喜欢了好吧。

周栩的短信拉到底:认清现实吧,小意,你已经不是当初高高在上的白月光了,除了我没人愿意一直爱你。你想祈求我的爱,应该做得是学乖,只要你肯低头爱我,我一直都在你身后,

若是以前,我已经在这些话的刺激下不管不顾要对他们展开报复了。

可现在,我只觉得不痛不痒。

心不在他身上,周栩这些故意来刺激我的话,便显得幼稚得可笑。

尤其是在尝过十九岁年轻力壮的身体后,我忽然发现,就为了争周栩这么个过了二十五就不顶用的废物男人,我差点搭上自己的一生实在不划算。

我应该早点开窍的,人果然还是要多去经历,才能领悟。

当初还是输在太老实了。

思及此,我扬起有些疲惫的手指,按通了周栩的号码。

这一次,电话响了很久,似是要故意摆架子给我个下马威。

到我耐心耗尽,电话才被接通,林甜甜甜腻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苏意姐吗?阿栩刚洗完澡,没空听你的电话哦。」

小姑娘的语调飞扬,带着些难以言说的得意:「况且,你就算想道歉也来不及了,你这样折腾,阿栩已经更讨厌你了。」

「告诉周栩,我同意离婚。」简短一句话,打断了林甜甜接下来的施法。

「什么?」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轻易松口,林甜甜像是被莫大的惊喜砸中,声音都有些急促起来。

下一刻,对面手机像是被人夺过去,发出一阵布料摩挲的杂音,而后是周栩压低着愤怒的声音:「小意,我说过想要我回心转意的话正确的方法是什么,别让我教你第二遍。」

我懒得和他费口舌。

直接开口:「补偿到位,一个月后你的小姑娘就可以转正。」

「不可能!」这一次,换周栩在对面坚定回绝。

可我没功夫和他在这里费口水:「快点把事情办下来,我的小男孩急着要名分呢,我没功夫和你在这说闲话。」

8

像是去消化我说的话了,电话挂断后,空气寂静了两秒。

而后,才是铺天盖地的来电提示。

我潇洒利落地拔了卡,然后用副机通知了助理,让他联系律师为我起草一份离婚协议。

做完这一切,我独自坐在空旷的房间中。

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透入,室内很亮,我却很冷。

我将自己整个人缩在沙发里,裹上空调被,可依然觉得冰冷。

后知后觉,我发现是自己的心在流泪。

我以为尊严被人放在地上践踏那么久,如今掰回一局,我会快意,会觉得胜利。

可眼下,我却只觉得自己乏力。

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老了,我的头发分明保养得很好,我的脸蛋分明如初。

可我只觉得所有的活力都在从四肢流失,血液停止流向心脏。

抽空一切之后,我仰头望着天花板。

回顾我的人生。

回顾我因为和烂人纠缠,将自己陷入泥泞中的三年。

分明三年前,我还不是这样。

父亲在外面四处留情,母亲只会哭泣,一堆私生子等着和我争夺家产。

外婆将我接过去教养到十岁。

她离世之后,我被接回去。

面对的,是父亲任由登堂入室的小三小ẗũ₌四小五小六,是只会红着眼委委屈屈拉着我哭诉,又在我稍微表现出嫌弃之后,跑去跟父亲告状:「女儿都看不下去你的行为了,你就不能改改吗?」的母亲。

当然,她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她说:「我还是心里念着你的,你回头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不行么?」

父亲不想好好过,他更听不得任何人质疑他的威严。

于是随着他的莺莺燕燕们一同进门的,还有我不知道多少个弟弟妹妹。

母亲从此哭得更厉害了。

她依旧拉着我哭诉,可我表现得再也没有任何破绽。

永远滴水不漏。

这些年来,哪怕是以不受宠爱的原配女儿身份,我也依旧在海市名门圈建立了自己的口碑。

我在生父和一群心怀鬼胎的弟弟妹妹们的算计中杀出重围。

从正值壮年的父亲手中生生扣走三家公司,并将之经营得蒸蒸日上。

在那段悲哀婚姻开始之前,我是所有人都称赞的完美千金。

那段婚姻让我成为了一个笑话。

放在从前,我或许早就利落了断,及时止损。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会陷进去?

我手掌抵着额头,冥思苦想。

想到的却是十岁那年,我刚从外婆家被接回来。

面对着陌生的家门,和一群等着看我笑话的成年人。

周栩突然从身后出现,他看向我的眼神那么热烈真诚,他说:「是你,小公主,我一直在等你。」

他还说:「我妈妈说了,你家里这一屋子都不是好东西,他们想要伤害你。」

「可是你不要怕,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原来是在年纪太小的时候,将最轻的诺言当了真。

那时候递出的软肋,在日后成了刺我最深的刀。

我闭上眼睛,任由眼角沁出一滴泪。

其实,这些年来,保护我的人一直都是我自己。

我却将自己养得这样差。

不值得啊,真是不值得的。

9

温热的触感抚上我的眼睑,睫毛颤动,我轻轻睁开眼。

对上一双干净的眼睛。

薛柯就站在我面前,一脸的担忧。

他手里还端着一份餐盘。

「我刚才去做饭了。」ťũₚ他说,「抱歉,我不该留下你一个人。」

少年动作轻柔地将手中的餐食放下,随即坐到了我的身边,他的声音很小:「我可以抱抱你吗?」

我点头。

随即,他用那双粗壮的手臂笨拙地将我环住。

薛柯整个人小心翼翼的,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绷紧,像是怕我破碎在他怀中一般。

这是一个不带任何侵略性的拥抱,他将自己化作我的靠枕。

当脑袋依偎上那个坚实的胸膛后,隔着皮肉,我听见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指尖开始逐渐有了暖意。

他握着我的手腕,心疼地将之揣在心口。

「不要再欺负自己啦。」他说。

这是他第二次对我说这样的话。

「你可以利用我,只要能让你开心,怎么都可以。」

我看着那张写满真诚的年轻的脸,他眼睛依旧干净。

盛着炽热的爱意。

爱意这东西,是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

但它也可以用来短期疗伤不是吗?

至少目前的薛柯会是个好的情绪寄托,我想。

我能感受到,现在的我,正在一点点从情绪的困境中走出,那总在我脑海中叫嚣报复的疯狂声音逐渐归于理智。

这三年,我让自己身上长满尖刺,是为了和别人两败俱伤。

而现在,我只想让自己过得更好。

因为有人希望我过得更好。

再度靠着薛柯胸膛失神那刻。

我陷入了一片雪白的世界里。

那一瞬间的世界,没有了周栩、林甜甜,甚至没有了薛柯。

只有我站在雨幕里,看着自己。

以后不要再辜负自己了。

我伸出手,和自己做下约定。

10

约定签离婚协议那天。

周栩没有来。

我让助理查了他的位置。

然后杀到了他常去的酒吧里。

周栩在包厢中,怀抱着林甜甜。

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喝得半醉。

见我到场,眉眼微挑,却故意赌气不看我,而是对着怀里的林甜甜亲了亲。

状似呓语般开口:「你比她好,她的心肝都是石头做的。」

我径直快步走过去,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然后将离婚协议朝他兜头甩下。

「苏意!」刚才还装醉的他此刻脸上有Ŧũ̂₄了清晰的怒意。

「醒了吗?醒了就把字签了。」我低头看着他,语气冰冷地开口。

「我不签。」这一次换他死活不松口,「你真不懂我的意思吗?我不过是要你温柔点,乖顺点,你就要把事情闹到这个份上。明明当初追你的时候,我做小伏低那么久,你为什么不能低头一次。」

他越说越是激动,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想和我理论,我又是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

我看着他,冷笑着开口:「那是因为当初你贱,我没你这么贱,做不到把嘴脸伪装起来,又在装不下去后硬要别人改变。」

周栩闻言,眼神定定地看着我,像是失望极了。

最后,才叹息着开口:「苏意,难怪你爸妈都不喜欢你。」

他素来是懂得如何扎我心的。

可惜这话已经伤不到我了。

在我举起手要扇第三下的时候,林甜甜挡在了他跟前。

「姐姐,都是我的错,你怪我吧,别欺负阿栩了。」

周栩在她的身后,面上的嘲弄刚起,便见一只宽厚的手掌抚住了我。

薛柯握着我的手掌,轻轻吹了吹:「疼不疼?」

晦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周栩的脸色沉了下来:「小意,给我个解释。」

我不理他,只是捏了捏薛柯脸颊:「等一会弄完离婚的事,我带你去兜风。」

「苏意!」一度被忽视,周栩有些不满,大声喊我的名字。

「签字吧,我时间很紧。」我转过身,冷漠看他。

周栩仔细打量着我的脸色,整个人惊疑不定,直到确认了我是认真的,他有些生气:「你就为了这么个货色,他哪里好?」

「他年轻啊,还懂得做小伏低讨我欢心,你知道的,骑士也是有年龄门槛的。」我笑着开口,将他当初点评我的话还了回去,「当初你因为林甜甜想和我离婚,我也是同样的原因,反正没有感情了,何必耽误彼此的时间。」

「你明知道我不是……」他嘴唇颤抖,在触及我面上的讥讽时,忽然抓起桌面上的离婚协议,几下撕成粉碎。

「我不签,苏意,你和我要纠缠到死的!」

他说着,眼含期待地等我回应。

可我没有再分给他目光,我拉着薛柯往外走,语气随意:「那下次再说吧,我家小男孩饿了,我要带他去吃东西了。」

脚步刚踏出包间门口,身后便传来乒哩乓啷一阵东西倒地的声音。

出门的时候,才发现薛柯的脸颊已经变得通红。

他看着我,无辜地眨了眨眼。

「姐姐,我不是小男孩了,我可以证明。」

他像是真的不解,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

小狗的尾巴几乎要翘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我抬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而后转移了话题,「你明天还要上班,还是不要太辛苦。」

主要我不想自己太辛苦。

可他很主动,顺着我的手掌吻上我的指尖,他就这样半蹲在我的身前,湿漉漉的目光黏上来,声音也有几分委屈:「不辛苦的,我还有卖力空间。」

我心念一动,勾了勾他的领带,他整个人就顺势往前倾:「到车里去。」

我声音微哑,下一刻便被他腾空抱起。

11

周栩不同意离婚,我没有再去找他。

只是很快恢复了我的社交,

那种名流们相聚的晚宴上,我带着薛柯招摇出席。

像周栩曾经做的那样。

他的兄弟们看见了,脸色讪讪,问嫂子这是什么情况。

我想起他们管林甜甜喊小嫂子,于是坦然一笑,介绍道这是你们小哥。

不出半天,海城上层圈子里都知道,我把周栩绿了。

周栩怒气冲冲找上门的时候,我正好眼前一亮:「先前送你那块表拿来,我出原价买,我要送小柯礼物。你知道的,那块表是青春活力款,你已经是个老葱,不适合戴了。」

周栩的表情一怔,随即回想起了这块表的出处。

他表情有些怪诞,最终服了软:「一定要跟我闹得这么难看吗?小意,现在整个海城都在看我们笑话。」

「我无所谓啊。」我耸耸肩,又不是第一天被看笑话了,只是因为别人看的是我一个人的笑话,现在是两个人的。

周栩还想说什么,薛柯突然出现,他身上还围着猫咪围裙。

看见周栩,他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我衣角:「姐姐,前夫哥脸色好难看,要不要多做他的饭?」

周栩闻言,脸色更难看了。

「我今天没带林甜甜来,已经表明我的诚意了,小意,让他走。」他的声音沙哑,隐忍着怒火。

突然被 cue 到的薛柯不可置信地举着锅勺指了指自己,随即也生气了,可他还是忍着怒火讲理:「没带小三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你不用一直提。」

「你就不是小三了?」周栩闻言,反唇相讥。

可薛柯也很坚定:「我不一样,我对姐姐是真爱,姐姐喜欢我的肉体,我能留住她,我有本事。」

周栩简直快要气疯了,他问我:「苏意,是不是没得谈?」

我看着他,淡淡开口:「如果你不想被更多的人看笑话,就最好快点签了。」

那天的谈话依旧不了了之。

后来薛柯因为被说小三回去沉思了很久。

我没理他。

事到如今,我不打算再踏入婚姻关系,要名分不过是我要求离婚的说辞。

薛柯想走随时都可以,我不留他。

可薛柯晚上的时候把自己哄好了。

「我当时又不知道,我不是小三。」

「就算是,他们可以打我,挨完打我继续当,嘿嘿……」

就这样,我继续带着薛柯招摇。

要么为他买下游轮放烟花。

要么在两家共同注资的公司里给他高调挂了闲职,和林甜甜一个份额。

私下里,薛柯都将收到的资产所属权转回了我的名字。

明面上,他越来越沉浸在耀武扬威男小三这个角色里。

一见到周栩,就横眉竖眼,做作至极。

我看着想笑,但孩子难得能开心,便任由着他闹。

最先忍不下去的,是周栩母亲。

她找了时间约我见面,话里话外都是对我的指责。

曾经,我是她精心挑选的优秀儿媳,如今,她觉得我让她丢脸。

闻言,我笑了笑:「我不过是做了周栩对我做过的事,怎么他做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正常,换成我做却都受不了了。」

周母闻言整个人一愣,旋即冷下脸来:「都说你现在离经叛道荒唐得很,没想到竟是真的。」

「怎么算是离经叛道?」我闻言,朝着背后的沙发一仰,「周栩有资产,我也不差,周栩是总裁,我也是,那周栩养小姑娘我养小男孩有什么不对?」

周母还想说什么,被我截断了话头:「从我和周栩结婚第一天起,你就给我立规矩,每个人都要我向周栩低头,凭什么,他哪一点比我高贵?还是你以为这样,以后我就会把家产乖乖给你那一无是处的儿子吸血。」

「你!」周母气急,端起茶杯想往我脸上泼,被我握住了手腕。

我朝她逼近几分,压低了声音:「你不知道吧,我可是天天打你儿子,不放尊重点,我连你一起打。」

「苏意,你别太过分!」周栩黑沉着脸从茶话室的屏风后现身。

「不是要离婚吗?现在就离,你不要欺负我妈。」他一咬牙,将泪眼婆娑的周母护在身后。

坚持了这么久,周栩终于松了口。

可财产分割方面,他要跟我单独谈。

12

再度和周栩坐在谈判桌上,我先检查了屋内的摄像头。

他看着我,一脸苦笑:「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我不Ţü⁻回答,冷笑以对。

从年少时走到现在,一地鸡毛,我们已经无话可谈。

可他却说:「如果我现在挽留你,你会回头吗?」

我掀起眼皮看他:「不了。」

「其实我当初并不是想要走到这一步的。」周栩看着我,目光真诚,「我只是希望你能多关注我一点,多爱我一点,小意,我不想失去你。」

「是不想失去我,还是不想失去我身后的苏氏?」我问他。

「不想失去你。」这一次,周栩答得近乎斩钉截铁,他说,「苏意,你是我从少年时就梦想娶回家的人。」

娶回家,然后羞辱,磋磨?

「那你真是贱得可以。」我说,然后将离婚协议往前一推,「决定好了,就签字吧。」

却不想,他将东西全部推到了地面。

我撑起桌子站起来,看着他,眼神痴迷:「小意,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变得和过去一样光彩四射,果然再看一百遍,我还是会为你着迷。」

说罢,他忽然转身拉开了窗户,整个人爬了上去回头看我:「我说了,苏意,你是我从年少时就想娶到的人,我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他的眸底蓄积着风暴:「如果你要离开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办公室在四楼,楼下有绿化带,周栩大概率摔不死,最多在医院躺几个月。

我想起先前从朋友那探听到的,周栩打算玩苦肉计,骗我放弃离婚。

看穿了他的把戏,我神色淡淡地开口:「周栩,放手吧,真的没意思。」

「你喜欢在外面光芒四射的我,又希望我能收敛光芒只给你一人绽放,这本来就是矛盾的。」

「没事的,我可以改!」周栩的声音颤抖,带着祈求的意味,「我不要你改了,我改,我以后只有你,我还像以前一样呵护你,你也不用再见我妈了,你回来,以后想怎么样都行,好不好?」

见我不回答,他有些着急:「难道你真的爱上别人了?能够眼睁睁看我死在你面前?那个小白脸难道比我重要吗!他……」

他话还没说完,我的手机响起了来电提示。

是薛柯,应该是问我今天想吃什么。

「别接……」周栩的目光死死落在我的手机上,他哀求着开口:「别接他的电话,你留下,小意,我们好好谈好不好?」

「周栩,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人一旦不爱了,就算死在面前也没用。」我没看他,唇角轻勾回了薛柯的消息,随即收起手机,径直转过身,只冷冷丢下一句:「闹够了就下来,你那些把戏像什么话。」

周栩闻言,愣在当场。

整个人似乎不敢相信,他尖叫起来:「苏意,你敢不爱我!你不是死也要拉着我下地狱吗?」

可我向外的脚步没停。

身后的周栩语调变得阴狠:「你以为你能退出吗?苏意,得不到你我也要毁掉你。」

我闻言,脚步顿住,抬头看了看上方的摄像头。

周栩却哈哈大笑:「摄像头已经被做过手脚了,我今天要是出事,你就是杀人未遂。苏意,你这些天做的事可比我高调,到时候你的名声连带着苏氏的名声都会烂掉,你守不住你的小公司,下半辈子还是只能被我困住。」

他说罢,松开手,甚至朝后一仰,直线摔了下去。

我闻言,叹息一声,从一旁的花丛里取出自己装的摄像头。

事到如今,我怎么会再信他。

肯定是自己有所准备了。

楼下传来尖叫声,我走到屋外,看见周栩倒在地上,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后脑勺中浸出,旁边的路人已经吓得软倒在地。

我见状,好心拨了电话,帮他叫了急救。

13

周栩瘫了。

摔坏了中枢神经。

一辈子只能躺在病床上。

我被巨大的惊喜砸中,赶忙画了个精致妆容去探病。

我到的时候,林甜甜正坐在病床旁嘤嘤哭泣。

她被我抽巴掌抽怕了,见我来,她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嗫喏着朝边上站去。

我倒是没理会他,坐在周栩床边就开哭:「糊涂啊老公,都说找小三家破人亡,你看你现在是不是半亡了。」

薛柯也在旁边帮腔:「糊涂啊哥哥,好好的家让你折腾散了,现在人还瘫了。」

周栩在病床上瞪大了眼睛,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母在这个时候冲了过来:「你不是要和我儿子离婚吗,带着这个野男人快滚,谁准你出现在我儿子的病房!」

闻言我吹了吹指甲,漫不经心开口:「说什么呢婆婆,我和周栩感情好得很,现在他出事了,我更不能离开他,毕竟他和他的公司都需要我照顾呢。」

周母闻言,瞪大了眼睛,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至于林甜甜,我看着她:「周栩没有治愈的可能了,我过几天就把他转去普通病房。在这之前,我要看到他曾经花给你的都被送回来。」

林甜甜显然不服,可我只是抬了抬手,她就立刻眼泪汪汪地点头了。

至于周栩,我重新坐回床边替他掖了掖被角。

随即拿出那份没人签名的离婚协议,在他面前晃了晃:「想要这个吗?」

他使劲瞪着眼睛,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音。

我见状会意,当着他的面刷刷撕碎了离婚协议。

我说:「我懂得,老公,不离婚,你之前一直说的,不离。」

说罢,我轻笑着俯身到他的耳边,我说:「老公, 你要好好活着, 好歹活过了你妈再说,这样你死了你的钱才是我一个人的,不用分给别人。」

那一瞬间,周栩的眼中沁出了泪。

我也哭了。

感动的泪, 感恩上天, 也感谢自己。

共友那么多,我怎么会不知道周栩准备弄上一出苦肉计来拿捏我。

他很心疼自己,专门给自己准备下落的那块铺了厚厚的草, 里面还有软垫。

我只是很好心地把那几块软垫换成了硬石块。

本来,这个草坪上也是是不是有这些的,只是周栩把楼下那块都清除了罢了。

他要我身败名裂, 我要他身残体缺。

左右是他做初一我做十五的事。

主要没想到老天奶对我这么好,放石块的地方他刚好头着地。

为了奖励周栩的贴心, 我笑盈盈地开口:「之后就让最乖巧最讨你欢心的甜甜来照顾你好不好?她这么爱你,一定不会嫌你生活不能自理,也一定不会放任你身上长疮。」

周栩眼睛睁大, 我就当他同意了。

14

半个月, 我用雷霆手段整合了周栩的资产。

薛柯来跟我告别的时候, 我问他想好了吗。

他点点头:「之前总是很担心你,现在你过得很好, 我就没有牵挂了。」

他想出去闯一闯,十九岁的年纪, 总当小三不是个事。

我闻言还是心软, 让秘书往他卡里打了七百万。

在我沉溺恨海无法自拔时,他像上天赐下的礼物一般,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靠着他的慰藉走出低谷,而他也真心待我,理应得到回报。

「遇到难处可以回来找我。」少年点头笑笑, 但我知道,按照他的自尊, 应该不会有那天了。

是了, 就目前来看, 保持和周栩的婚姻关系才能让我所获得的利益最大化。

而薛柯的年纪也还小, 未来也很长。

我不会给他一个名分硬要让他留在我身边。

他也知道,现在的我,已经从往日的阴霾中走出来,有更重要的东西存在。

他离开的时候, 还在叮嘱我记得好好吃饭。

我坐在高层Ṫũ̂²办公室里, 看着外面的江景。

我想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白月光了。

给秘书去了个电话:「老头子想要跟我谈合作,让他先把自己的风流债清干净再说。」

从前高高在上的父亲,如今对我也卑微起来。

我想, 这就是霸总的标配:

财富,孤独, 和一个远走的白月光。

之后说不定还会有一场浪漫狗血的重逢。

万幸的是, 如今的我没得胃病,还懂得运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好好对待自己。

不贪恋温情,也不再被困于仇恨, 现在这样,就很好。

文/知乎梦南霜。

其余平台所见皆为盗版搬运,支持正版从你我做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