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婚论嫁时,我发现了晏靳北十六岁时写的日记本。
【她那么胖,还喜欢我,挺恶心的。
【我找了女朋友,希望她能死心,别再这样看着我了。】
日记本的吐槽中断于 5 月 13 日。
那一天,我为救他断送了举重运动员的生涯。
我恍惚记起,大一那年,他问我:「要不要在一起?」
我答应时,他如释重负的神情。
我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
可原来。
是他纠结了几年,舍身完成的一场报恩。
我突然觉得没意思。
退了婚约,离开晏家。
几个月后的夜晚,他驱车等在我家楼下。
看着我身旁的男人红了眼。
「他是谁?
「你男朋友吗?」
1
盛夏的夜色带着一丝凉意。
晏靳北从踏进屋里就没有说话。
我有些拘谨地坐在一旁。
晏伯母握住我的手,示意我安心。
她对着晏靳北道:「你如果不想定下来,就趁早拉倒。这都第七年了,你到底还想不想结婚?
「也就卉辛脾气好,觉得不着急。
「但那是她爱你,不是你做的就是对的了!」
晏伯母气得脸颊通红:「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我拍了拍她的后背:「真不急。」
「怎么不急。」她转过头,「这小子害了你一辈子,他不想负责我饶不了他!」
「我真就搞不懂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打火机被人烦躁地打开合上。
晏靳北自始至终都是冷着脸,只是在晏母说完,嗤笑一声,抬起头:「那就结婚吧!」
他站起身:「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
他大步流星地上了楼,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心里一紧,低下头同晏母说了几句,赶忙追了上去。
房间浴室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晏靳北正在洗澡。
我坐在床上,有些失神地盯着地板。
「你是不是不想结婚?」
水声太大,他听不清我的声音。
关掉水源,他拉开门,下身只裹了件浴袍。
「你在说什么?」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身上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擦干净,水珠从他清癯的眉眼滚落到胸肌上。
我猛地红了脸颊。
一时结结巴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晏靳北换衣服时,我就闭着眼睛数羊。
直到他的大手搭在我的脑袋上,「穿好了,可以睁眼了。」
我才悠悠睁开眼。
他已经穿戴整齐,蹲下身,平视着我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不想结婚?」
「没有。」他撇开眼,起身,将换掉的脏衣服收拾起来:「你别想太多。」
可我知道,晏靳北在说谎。
他一点也不想结婚。
我想说要不,婚礼就推迟吧!或者说我不急,可是话堵在喉咙里,只剩下酸胀。
我不敢在房间里再待下去,匆匆想要离开。
「那我先去睡觉了?」
他拉住我的手,不满地拧着眉:「你想和我分房睡?」
他伸手抬起我的脸:「哭了?」
「没有。」
「都依ṭů⁶你了,你还想要我怎么做?」晏靳北顿感烦躁,他脸色冷下来,「你想闹你就闹吧!」
在一起七年,他很少对我讲这样重的话。
但此刻,或许是被催婚的烦恼占据了上风,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怔愣住,有一瞬间像是被扒光的小丑。
他没再看我,开门离去。
只有淡淡的沐浴香提醒着我今天发生的事。
这件事之后,我同晏靳北谁也没有提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也没有提推迟婚事的事。
只是他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即便是挑选婚纱,他也懒得上心。
他常常忙到半夜,我给他发消息,他半天才回道:【在忙。】
晏母的生日,他也没有回来。
大家笑嘻嘻打圆场,但是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是晏靳北对晏母的不满。
我忽略心里的异样,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打起精神练习微笑。
直到几个星期后的某一天,我醒来,发现他正对着手机发呆。
「怎么不睡?」
我想坐起来,他非常快速地收起手机。
「睡吧!」
但那一瞬间,我还是看清楚了他屏幕上的照片。
是十七岁晏靳北与十七岁夏芝的合照。
我背过身去,如坠冰窟。
脑海里想到的,是几年前,他发小一脸鄙夷的目光:「就算他跟你在一起又怎么样?你永远也比不过夏芝姐。」
他拖长尾音:「死肥猪。」
那时候,我是怎么想的呢?我想的是,只要我够坚持,晏靳北总有一天会对我心动。
ẗû⁴他总会爱我的。
而现在,赤裸的真相迎面对上。
心脏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般。
原来,他从来没有忘记夏芝。
这些日子伪装的坚强在顷刻之间卸了去。
我突然不想结婚了。
我想和晏靳北分开了。
2
做好这个决定后。
我纠结什么时间说出来。
从高中搬到晏家,晏伯母一直对我很好。
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爱我,也是真的把我当女儿。
正因为如此,我才纠结怎样降低伤害去告诉他们。
原本订好的试婚纱的时间,我以公司有事为由推迟了时间。
大学毕业后,我进入了一家传媒公司,负责明星的策划营销。
晏靳北不太满意我的这份工作,因为总是需要长时间加班,有时候两点还要爬起来开会。
因此我说忙,他没有半点怀疑。
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除了晏伯母,她以为我受了委屈,将晏靳北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我回去时,她刚打完电话,眼睛似乎还红了。
她抓起包,拉着我就要出去。
「没事的,小辛,伯母带你去抓他,让他给你个交代。
「什么人回国比给自己女朋友试婚纱还要重要!
「他真的是糊涂了!」
从晏伯母的话中我明白了,原来是夏芝回来了。
难怪这段时间,他心不在焉,难怪听到我没时间试婚纱,他会松一口气。
难怪,难怪。
人无语到极致时,真的会笑。
晏伯母吓了一跳,抱着我:「小辛,伯母知道你受委屈了,你别怕,我给你做主。」
「伯母。」我推开她,轻声道,「你让我自己拿主意吧!」
「我会解决好的。」
我上楼,失神地站了一会儿,从包里想掏出手机,没拿稳,包里东西撒了一地。
我蹲在地上,捡起手机,干脆靠着床尾打他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
接通后,对面的声音很嘈杂,听不太真切。
「有事?」
「你在哪里?」
对面人沉默了一下,忽然冷笑:「怎么了,查岗?」
他换了个安静的地方:「杨卉辛,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吗?
「让我妈来骂我完不算,现在你又想来吗?
「我说了我会娶你,还不够吗?」
「你在哪里?」我重复道。
手指掐进肉里,需要努力克制才没能破功。
「xxxx,你要来就来吧!」他报了个地址,顿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道,「既然你要来,就把我书房里的文件袋给我带过来。」
电话传来嘟嘟挂断声,我仰头看着天花板好久,才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晏靳北的书房我很少进去,因为他不喜欢。
书房的陈设是典型的黑白调,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冷冷清清。
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夹我一眼就看到了,正打算拿走,我的目光却落在了一旁放置的日记本上。
人在某个时刻也许真的会有感应。
就像念书时,被老师点名前,总会提前知道自己要倒霉。
现在也是。
我知道我不该打开,可是我的目光就是被擒住了。
打开日记本的那一刻,我没忍住屏住了呼吸。
【2015 年,8 月 29 日。
【家里来了一个新人,爸妈说她是搞体育的,以后就住在我们家里。
【她身上总有一股汗味,很烦。】
我记得那是个炎热天,我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晏家。
我爸妈和晏伯母是很好的朋友。
那一年,我进入省队,为了让我训练更方便,他们替我办理了转学。
来到晏家,第一个给我开门的就是晏靳北。
他穿着干净的白 T,头发清爽干净,主动将我的东西提到了家,回过头,问我:「我叫晏靳北,你叫什么呢?」
「杨卉辛。」
他冲我笑了笑,将东西给我放进房间:「房间都给你布置好了,有什么需要你和我说,我让我妈给你安排。」
那时候的他,温柔有礼貌。
我局促不安地站在那,看着他,心里就像落下了一颗软绵绵的种子。
我从来没有想过他当时是这样想我的。
【2015 年 11 月 5 日。
【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目光有点奇怪,她不会真喜欢我了吧?居然还来给我送生日礼物,是个手织的毛绒玩具,祁琛问我要,我送给他了,感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2016 年 1 月 3 日。
【讨厌他们开我们的玩笑。】
【2016 年 3 月 7 日。
【她居然真的给我表白了,服了,真觉得自己是小说女主吗?她到底还要多久才搬出去。】
喉咙好像被一层黏膜糊住,我翻阅日记的手都有些颤抖。
刚来北城时,我没有什么朋友。
学校里也没有什么人跟我玩,除了练体育的,我们偶尔会讲些话。
大多时候我都是独来独往的。
晏靳北在学校里挺照顾我的,他会记得我生理期,会在我被人嘲笑时站出来,也会在我受伤时替我包扎。
喜欢晏靳北是件再正常再正常不过的事。
因此,即便我发现他不爱我,即便我打算要和他分开,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年少喜欢他的这件事。
少年时,身上钱不多,于是手工很差的我学着别人做起了手工。
那个毛绒玩具是我花了几个星期,反复拆解重做才完成的。
送给他的时候,聚会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
我有些尴尬,正要拿回去。
晏靳北已经接过,重新放在礼物盒里。
「谢谢,我很喜欢。」
我以为他是真的喜欢,因此,即便他朋友祁琛恶劣用口型骂我「肥猪」我也没有和他计较。
我从来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我妈妈说,心情是要留给对你好的人的。
晏靳北很喜欢。
我就很喜欢。
十七岁的我不会想到,那个礼物反手就被他送给了祁琛。
祁琛出了门口就丢进了垃圾桶。
我一直不知道祁琛对我的恶意哪里来,直到后面我才知道,仅仅是因为我不漂亮。
所以,他才会恶意针对。
可那时候的我不知道,以为晏靳北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我怀揣着少女的心事,和大多数一样,没有特别的暗恋。
仅仅是因为我不漂亮,就被贴上了「恶心」「受不了」的标签。
我表白时,结结巴巴,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他始终温和地笑着。
「谢谢你的喜Ṭū́ₜ欢,但是我目前不打算谈恋爱。」
那时候的他,是在想什么呢。
我感觉一阵反胃,想吐又吐不出来,只是干呕。
生理性的刺激让眼泪落了下来。
我握着日记本,强迫自己看。
【2016 年 4 月 9 日。
【我找了女朋友,希望她能死心,别再这样看着我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情感那样好笑,那样廉价,那样的不值一提。
可是他明明是可以告诉我的啊。
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只要他告诉我,我就不会靠近了。
为什么一面做着贴心的事,一面又写下这样的话。
日记的最后更新停留在 5 月 13 日。
那一天,晏靳北被地痞流氓要钱,他不给,起了争执,我为了救他,整个人挡在他身前。
最后被人用棍子硬生生打伤了手。
再也练不了举重。
也是从那之后,晏靳北和夏芝分了手。
后面没多久,夏芝出国留学,两人就彻底断了联系。
3
上了大学后,我开始注重打扮和身材管理。
我和晏靳北的关系就是那时候才真正开始改变的。
也许是记着我的恩情,也许是那晚的灯光太暧昧。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问:「你还喜欢我吗?」
我紧张到几乎不敢看他。
他握着我的脖颈,低头吻了下来。
那是我的初吻。
带着淡淡的薄荷香。
确定关系的第一天,晏靳北将我带到晏伯母面前。
「我们在一起了。」
那一刻,他好像前所未有的轻松,像是心里某块石头落下了。
如今回想起,我才明白,原来我以为的真心,不过是他自以为是的还恩情。
赶到地点时,晏靳北正在同祁琛打台球。
他面如寒霜,一声不吭。
祁琛在一旁如往常一样煽风点火:「夏芝回来了,你要不就和她分了呗!
「你不会还真舍不得吧?」
「喂,我可还记得第一次见她,她一身的肥肉,抱着毛绒玩具送给你的样……」
「你烦不烦!」晏靳北放下球杆,刚准备说什么,门被人从外打开。
屋里的人均是一愣。
晏靳北有片刻的慌乱,但看到我如往常,又淡定下来。
我将文件夹递给他:「你要的。」
「谢谢。」他愣了一下,想要解释什么ƭů₃,就看见我将日记本递了上来。
「好玩吗?」
还是没控制住眼泪,我哑着声音问:「好玩吗,晏靳北!」
日记本被我狠狠砸在他身上。
他一动没动,眼神再次带着慌乱,他似乎想握住我的肩。
祁琛上前用力推我一下:「你是不是有病啊!」
「啪。」我反手打在祁琛脸上,「我在和他说话你插什么嘴!」
「这些年,你见到我就没有好脸色,死肥猪、丑女,这些词汇你说没说厌?我听都听厌了!
「怎么,我是举重运动员,我为了我的职业增重是什么让人丢人的事吗?
「谁敢瞧不起我?我爸妈都没有说我的体重、品论我的长相,你凭什么!
「你就跟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喜欢我呢!才会像狗一样紧咬着不放。」
我怒不可遏,双眼通红。祁琛愣住,竟没有回嘴。
晏靳北抱住我:「小辛,你冷静一点。」
「我已经够冷静了!」我猛地推开他,将地上的日记本捡起来,然后拉着他翻开。
越看晏靳北的脸色越白,他喃喃自语:「你听我解释。」
「我们分手吧!」我笑了,恶狠狠看着他,「真的……一想到就恶心死了。」
我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晏靳北想追上来。又被我制止住。
「你追上来,难不成是想要娶我吗?」
他停在原地,没有再动。
眼睁睁看我一步步走远,最终彻底消失在他视线中。
4
和晏靳北摊牌后,之后的好几天,他在家里都会避开我。
家里所有人都感觉到不对劲,但没有人敢问。
我第一个告诉的是我妈,我妈听到了,没有意外。
她问我:「要不要回家?」
「我需要再想想。」我道,「我还没有和伯母说分手的事。」
无论我和晏靳北怎么样,晏伯母对我的好都是实打实的。
我不希望她伤心。
再加上,这里的工作不是一时半会儿能丢掉,从头开始总是需要勇气。
挂断电话后。
我看着镜子的我,恍惚许久。
大概是工作性质,周边都是帅哥美女,因此我越来越刻意维持外貌,逐渐地我也变成了别人嘴中的小美女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又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握杆、屈膝、下蹲。
日复一日地练习。
最后这个人越来越远,逐渐成了眼前这个妆容精致、每天准时上下班的女生。
我变得更好看了。
我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我更喜欢穿着运动服,不施粉黛的生活,而不是时时刻刻精神紧绷的都市女郎。
人生的抉择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晚上的时候,我做了一桌子的饭菜。
我不想如晏靳北一样,当个拖泥带水的人。
我也知道,这个分手必须由我来提,否则晏伯母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吃饱喝足后,我开口:「我和晏靳北分手了。」
不等她的话,我又道:「我提的。」
晏伯母眼睛一下就红了。
我握着她的手,将头靠在她肩上:「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感情的事强求不来,我也确实不喜欢他了。
「我打算辞职了,今天已经递交了离职信,完成工作交接我就要回去了。」
「伯母。」我冲她笑,「你要是想我了,可以来看我。」
晏伯母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只是一个劲儿地流眼泪。
她将我抱在怀里,好久,才哽咽着说道:「是小北对不起你。
「我要是早知道会……
「对不起。」
我安慰了她许久,才让她接受了这个事实。
晏靳北听到我要离开的事,已是半个月后,我工作交接的最后一天。
我订了第二天十点的机票飞回老家。
他敲了敲我的房门,声音沙哑:「聊聊?」
时间真的能淡化许多东西,我的心情已经没有最初Ťũ̂₂的难受,而是变成了更深层的无感。
「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扯了扯嘴角,「你放心,我们是好聚好散。」
「伯母那儿我不会多说什么,她也不会再逼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打开房门。
晏靳北与我对视,一脸颓然。
他似乎这段时间都没有睡好,憔悴得很明显。
他问道:「你明天几点的飞机,我去送你?」
「随你。」
说完,我便关上门。
第二天,是晏靳北送我去的机场。我没有拒绝。
反正是最后一次了。
就算是看在晏伯母的面子上,我也不想闹得太难堪。
下车后,他将行李递给我。
我拿住时,他又不肯松手。
拉扯几下,我没有耐心,眼神冷冷。
他心虚落下眼,渐渐松开了行李箱。
「常联系。」
我嗤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上飞机前,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晏靳北拉入了黑名单。
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5
回到家后,我第一件事就是睡个三天三夜。
老家不比大都市,它的节奏总是很慢很慢。
婚礼取消后,老家的亲戚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没事的时候,就会叮嘱让我出去走走。
几个星期后,亲戚又开始张罗着相亲。
我妈哭笑不得,好说歹说,才让他们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些年,我攒下了不少的积蓄,满打满算下来,有三十多万。
我将这份钱大部分存了死期,小部分做了投资。
高中校友黎明明正打算搞自媒体。
听说我回来,缠着拉我入伙。
主要是做街头交友的节目。
「简单来说,我们随机采访一个陌生人,如果他想交朋友,可以在纸上写上自己的特征,然后由我们来传递给下一个。
「如果他们觉得合适,我们就安排见面。」
我本来就在考虑要做什么,听到黎明明的话,与她一拍即合。
并且转账了五万作为我们事业的启动资金。
黎明明抱着我,又亲又叫。
「我俩合作,肯定会火的。」
我有点儿无奈,又有点儿高兴。
大概是因为新生活就在眼前。
无论成功还是失败,现下的我都因人生另一条路的风景而觉得雀跃。
准备开干自媒体后,我们便开始研究起号、拍摄。
第一次的拍摄是在大学城,我们随机抓了几个路人。
不过后来反应平平。
于是,我们又将地点定在了小学。
这一次,我发挥得更顺利。
和年龄小的小孩相处,总是会少了一点紧绷感。
拍摄结束后,我们准备先去吃个饭。
黎明明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帅哥!」
不远处的林荫树下,站了一个黑色西装的男生。
倒三角身材,长相优越。
似乎看了我们许久。
他小步跑了过来,脸颊有点红。
「你这是交友平台?」
他将手机递过来,看着我:「我可以认识你吗?」
「叮!」手机收到两条短信。
是一个陌生号码。
发了一张晏靳北和夏芝牵手的照片。
配字:【他俩在一起了。】
不由想,我都知道这个人是谁。
反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我回复道:【犯贱?】
发送成功后,我将祁琛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黎明明感觉到我的不快,小声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遇到一傻逼。」
话音刚落,我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生,解释道:「不是说你。」
男生不介意,笑着勾起唇:「我知道。」
他将手机再次递过来,「可以加个微信吗?
「我叫程野。」
7
加完联系方式后,回到家,在我妈欲言又止的话中我才知晓。
和程野的相遇并不是偶然。
我们算是初中的校友。
我从箱子里翻出了毕业合照,找寻了几次,才将相片里拐角处瘦小的男生与今天的人对上号。
我对他实在没有什么印象。
我妈说:「说不定是暗恋者,经年后,两人相遇,天雷勾动地火……」
我失笑:「你这是吃了多少本言情小说?」
在晏靳北身上自作多情一次就算了,我并不会再自作多情第二次。
我点开今天新加的好友头像。
【原来我们是初中同学。】
那边一直在输入,删除,最后回道:
【你不会介意吧?】
【我有什么介意的?】
【那以后常出来见面。】
紧接着一条。
【我在这边没有什么朋友。】
之后的一段时间,程野总冷不丁地冒出来,后来干脆给我们打下手。
他性格很好,活泼、善良、好动。
同八十几岁老太太也能侃侃而谈。
我妈就更不用说了,有一次遇见,硬是想拉着人回家吃饭。
我小声道:「你现在和第一次不太一样?」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知道我是说他从西装男爆改青春男大,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因为我觉得第一印象比较重要。」
「现在不重要了?」
他弯腰凑过来,眼神很亮:「现在第二印象比较重要。」
我并不喜欢西装精英男。
我也不想谈恋爱。
发觉程野的心思后,我直截了当地说了这件事。
那天,他直接驱车来到我家楼下。
「看窗外。」
程野手握着气球,逐渐放飞。
我伸手抓住,看到了贴在气球上的字。
「那就做我临城第一个朋友,好不好。」
我们手握气球的一端。
万籁俱寂,月光孤零零照在楼下男人的身上。
他大概很紧张。
好像我迟疑的每一分每一秒,是在宣告他的死刑。
我将气球固定在窗户上。
发微信给他。
【你好啊,新朋友。】
程野笑了。
8
收到晏靳北的消息是在两个月后。他换了新手机给我发消息。
我拉黑了就继续换,有一次无意间接通,对面也不说话。
我的耐心告罄。
「晏靳北,你能不能别来烦我了。」
他哑着声音:「妈妈很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她?」
一提到晏伯母,我就心软了一截。
这段时间,她偶尔会给我转钱,大概是担心我失业没有保障。
见我不收,又开始给我转一些养生健康的食谱。
记得刚来晏家时,她也是如此,换着法地给我做吃的。
我生病了,彻夜不眠照顾我的也是她。
我没有办法对她做得狠心,因此,连带着讨厌晏靳北,都无法做到决绝。
见我态度有软化,他乘胜追击:「或者我过去接你?」
「你和夏芝不是复合了吗?」我打断他。
电话那端静默了一瞬。
我冷笑:「你对你每任女朋友都是这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晏靳北。」我深呼一口气,「你不觉得你很贱吗?」
这晚之后,晏靳北安静了好久。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事就到此为止了,却想到会见到祁琛,在这个四线的小城市里。
我和程野刚从大学城出来。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我们面前。
那张脸露出来时,我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你这是交了新男朋友?」
他嗤笑:「喂!兄弟,你知道她以前长什么……」
话未说完,一旁的程野挥拳而去。
我吓了一跳。
祁琛不甘示弱回了过去。
周围有人报了警。
因为是互殴,最后双人签了和解协议便出来了。
祁琛一边摸着脸上的伤,一边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我走到他面前,拽住他的衣领。
「你有病?」
他玩味地看着我,突然就笑了:「就是有病,怎么了。」
他伸手想碰我的手。
我连忙松开。
他转而拍了拍衣领:「靳北和夏芝分手了,他还是忘不掉你。
「我怕短信传达不到位,特地过来通知你。」
「谁知你啊!」他弯下腰,嘴角扯了一个大大的弧度,「不识好人心。」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他自觉无趣。
我抓住程野的手,他微微呆住,反应过来,握得更紧了。
我只想赶紧离开这儿,没有注意到身旁红了耳朵的程野,还有一旁脸色骤冷的祁琛。
「喂。」祁琛再次叫住我,目光复杂幽ŧúₘ深,「你和靳北复合呗!我保证不再骂你了。」
「有病!」
事隔几个月,头一次给晏靳北发消息。
【能不能管好你家的狗?】
9
许是太过于生气。
晚上我竟难得梦到了高中时期的事。
壮实有力的身躯,走到哪里,似乎都能成为别人议论的焦点。
少年的恶意有时候来得莫名其妙。
他们推搡着:「你敢跟她接吻吗?」
「我去,你找抽是不是。」
「去跟她比比,你的大还是她的大。」
有一次,我上完洗手间回来。
一个女生的鞋带散了,班里捣蛋的男生就用揶揄的目光看着她衣领处露出的风光。
我至今都记得那种目光,恶心到头皮发麻。
我走过去时,狠狠踩了那人一脚。
他生气打我,拳头被晏靳北挡住。
晏靳北握住那人的手,反手将他押在墙壁上,单手扣着他的脸。
他冷冷地道:「道歉。」
那天的阳光似乎都带着淡淡的青草香。
心动来得那样毫无预兆。
醒来时,枕头已经被眼泪浸湿。
才凌晨两点。
我起床倒了一杯水,忽然听到门外有动静。
打开门,就看见了晏靳北。
他的脸色略显疲惫,靠着车门,地上是撒落的烟头。
冷风吹得他脸苍白,他看起来像是瘦了一圈。
见到我,他原本失焦的眼神逐渐清明。
下一秒,门再次合上。
我躺回床上,手机收到新的消息。
「祁琛的事抱歉,我跟他闹掰了,他不会再来找你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了道:「我和夏芝分手了。」
10
晏靳北在临城短暂定居了。
我每次下楼,他都是等在外面,晚上回去时,他也是站在那里。
我没有理他。
我妈也没有理他。ťũ⁸
「人要自尊自爱,但拦不住狗想看家护院。」
末了,她补充道:「还不是他的家。」
这段时间,我做得自媒体终于小有成色,可以渐渐接到一些小广告了。
我和黎明明干得更起劲了。
一天的时间几乎掰来两天用。
我风风火火地跑来跑去,绞尽脑汁想题材。
乐极生悲,没看清路,被自行车不小心刮到了腿。
黎明明扶着我:「没事吧?」
身旁的程野已经像风一样跑走了。
他提着大包小包的药,回来时,遭黎明明好一番打趣。
他呼吸还未平复,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我:「可以吗?」
「什么?」
「替你上药。」
我到底还是没有让程野帮忙,就近找了个椅子,自己处理了。
拍摄提前结束,程野坚持要送我回去。
车慢得像乌龟在爬,他紧张地左看右看。
我没有揭穿他。
平日半个小时的路程,他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家。
下车后,他连忙下车替我打开了车门,手自然而然扶住我的手。
「谢谢。」
转身时,脚步一顿。
晏靳北靠在墙上,目光直直地看过来。
他的脸色苍白,嘴巴翕动。
脚步逼近。
程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低下头问:「是讨厌的人吗?」
「嗯。」
我无视般走过去,晏靳北拽住了我的衣角。
我如死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瞬间清醒过来,松开了手。
他低头看向我的脚:「上药了吗?」
得到的是无声的沉默。
门在他面前再次合上,像之前的无数次那样。
没有任何回应。
关上门后,厨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炒菜声,我妈见到程野眼睛都亮了:「小野啊!留下来吃饭吧!」
他犹豫地看向我。
我点头:「也不缺你这副碗筷。」
他很开心地笑了,嘴角还有隐隐的酒窝。
我问他:「你不好奇他是谁吗?」
「猜到了。」他一边换鞋一边道,「但不重要。」
他贴近我:「你说讨厌,那现在就是不重要的人。」
吃完饭,已经是九点。
月上枝头。
我妈让我送他下楼。
一打开门,我妈脸上的笑容就收敛了。
「这大晚上站在这里吓人呢!」
程野目光落在晏靳北身上,意味不明地笑了:「伯母再见。」
送他上车,我叮嘱他路上小心。
手忽然被人拉住。
程野将我搂在了怀里,很轻很轻。
他在我耳边说道:「普通朋友的拥抱,可以吗?」
「你已经先斩后奏了。」
「对不起。」
程野被人用力拽开,晏靳北拽着他的衣领,拳头抬起。
像一只发狂的野兽。
「晏靳北。」
他身体僵住,眼睛红了。
我实在看不懂他的表情。
想要分开的是他,如今做出这副样子的也是他。
程野笑得恣意又不屑,问我:「要报警吗?」
晏靳北仍不死心:「他是谁?」
「你男朋友吗?」
「晏靳北,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知道。」他变得无措,眼泪就那么一颗颗落下来,模糊又凌乱地吐出几个音节,「但我……后悔了,后悔了……小辛。」
「可是我不后悔。」我直截了当拒绝他,「我不后悔和你分开,也不会后悔离开北城,所以我也不可能会回头。」
「我有没有男朋友,是他还是别人,以后同谁结婚,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那个人不会是你。」
达摩克利斯之剑彻底落下,他眼神中的希冀彻底没有了。
那一晚,晏靳北没有再待在楼下。
很久很久后的某天夜里,我收到晏靳北的短信。
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可以见上一面吗?
【就当最后道个别。
】
这一次,我回复了他:【可以。
】
窗外下起了小雪,银装素裹。
不知不觉。
这一年,好像也要迎来了尾声。
是结束,亦是开始。
11
同晏靳北约在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地上下了厚厚的积雪,环卫工人早起上工,我出来时马路上只留下车辙印。
人行道处的积雪还没有铲干净,表层结成了冰。
我上前踢了一脚,看起来坚硬的雪很快就散了,我扑哧一笑。
笑容又很快凝固,晏靳北站在不远处,目光深深地看向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像是回到了高中时期。
冬日下雪,我最喜欢的就是堆雪球,然后一脚踹飞。
晏靳北打开窗户喊道:「妈让你上来吃饭。」
「好嘞!」我笑着回过头,然后转身跑回了屋子。
我走过去时,晏靳北在我耳边轻叹:「我还以为真回到了从前。」
他苦涩弯起唇:「不过这次是为了分别。」
我们坐在两端,我点了一杯咖啡,看了一眼时间:「我只有一个小时。」
「日记本的事,很抱歉。」他坐了下来,「对不起。」
「我并不在意那件事。」
「如果。」他手紧张地摩挲着,「如果没有日记本那件事,我们……」
「没有如果。」我打断他,「没有日记本,我们也不可能了。」
「我一直都有个疑问。」
他不解,面露困惑:「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你为什么连个机会都不给我呢?」
「那我问你。」我压下心里的烦躁,「你当初和我在一起的原因是为了什么?」
他没有说话。
「为了报恩。」
我总结了这个荒诞的事情。
「你凭什么?」我缓缓地露出一个微笑,「你凭什么觉得你的喜欢对我是一种恩赐呢?」
「就因为我喜欢你吗?
「但实际上,在和你告白没多久,我就已经走出来了。
「当时会救你,更多的原因是我们相识的情分,换作是任何一个人我都会救。
「如果不是你后来给我希望,我会很快调整好自己,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我对你好,是因为我觉得你值得,所以才对你好。」
我低下头搅拌着咖啡,没忍住笑了。
「晏靳北,爱情也许很美好。但是它还没有大到毁了一个人人生的地步。
「就算没有你,我也依旧是好好生活的人。
「我在意的是,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告诉我,你不爱我,但是你却选择了最错误的方式,将我们捆绑在了一起。
「你浪费了你自己七年。
「你也浪费了我的。」
晏靳北猛地站起身,他的眼神带着慌乱,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闭上眼,眼角湿润:「不是的,是我自己……」
「你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
见他点头。
我笑得更厉害了。
「从小到大,我妈就告诉我,不要允许讨厌的人惹怒你,你只需要在意值得的人,就可以了。
「所以祁琛那样,我也没有和你闹过ṭŭₙ。一是我不在意他的评价,他的看法,二是我不想你不开心,这是喜欢。
「喜欢是很明显很清晰的事,在我心里是这样。
「我喜欢你,所以我想对你好。
「但你的喜欢呢?」
我反问。
晏靳北没有说话。
「如果我没发现那本日记,我们结婚了,婚后你也会觉得不满,你会觉得自己是被道德绑架过来的,我们的婚姻依旧是不幸福的。
「你好像至今没有意识到。」
就算过去这么久,内心还是无法做到完全毫无波澜。
「我们分开不是因为日记本,也不是因为祁琛。是你自以为的包容实际却傲慢的态度。
「你在轻视我。
「但我并不全然无错。」
在他紧张局促的目光中,我淡声道:「我错在没有及时止损。
「在你放任你朋友对我的态度时,我就应该明白,我和你该结束了。
「今天是我和你最后一次见面,看在伯母的面子上。」
我拿起包,他连忙站了起来。
「以后不要再见了,晏靳北。」
没再看他,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推开门,手机铃声适时响起,黎明明催促道:「结束了吗?聚餐等着你来呢!再不来某人要追过去了。」
我弯了弯唇:「马上。」
12
3 月份,我接到一个小女孩的委托。
乍暖还寒的时节,她穿着单薄的校服,领口系了一个红领巾。
左眼的眼睛有点奇怪,像是失明了。
大马路上,她拦住我们:「姐姐,你这里可以交朋友吗?
「我想交朋友。」
小女孩名叫向暖,父母在她小时候车祸去世了,她由奶奶一手拉扯长大。
她奶奶经常骂她是丧门星,不管她,将她的左眼视为不祥。
同学们也都欺负她。
「没有人喜欢我。」她声音低落下来。
因为这个委托,我们开始在各个小学寻找。
最终在临一小学找到一个女生。
女生笑容甜美,像个小太阳。
带她过去时,她一路又蹦又跳。
身旁跟着她的父母无奈地笑:「这孩子从小野惯了。」
说完,像是怕我们误解什么,她补充了一句:「不过也没有什么不好。」
是啊,没什么不好。
无论是活泼的,安静的,不都是她吗?
两个小女孩会面,没一刻钟,两个人就打成了一片。
女孩低下头,认真地道:「你的眼睛一点也不丑,是他们没有眼光。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朋友了。」
我同样开口:「我也是。」
黎明明:「我也是。」
女孩的妈妈蹲下身,摸了摸女孩的头:「我的家离你这也不远,你要是想曼曼了,你就过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临走时,我对小女孩说道:「不要太在意不喜欢的人对你说什么,那些都不够重要。
「重要的是,你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我曾在索菲坦纳书中看到一句话。
【我愿做自己亲密的爱人,忠诚的战友。
【自尊,自爱,自信,一生如是,至死不渝。】
女孩懵懵懂懂,我笑着将她搂进怀里。
「小暖,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这期题材我没有立马发出来,我和黎明明说,我还有彩蛋没有录。
晚上在家剪视频时,门口听到一声车响,程野打开电话:「杨卉辛,下楼。」
我们已经差不多一个星期没见了。这段时间,他入职了一家新公司,有业务需要飞到国外,他忙到脚不沾地。
我下楼时,他正打开后备箱。
见到我,招了招手。
后备箱里,是他从国外收集的各种零食。
他塞了几盒放在我身上,绝大多数都抱在自己怀里。
语气自然:「嗯,送给普通朋友的。」
我哭笑不得。
他扬了扬下巴:「朋友,带路吧!」
我们的关系始终没有更进一步,他也丝毫不在意。
又一次,我没忍住问:「难不成你以前就喜欢我?」
「我那时候都还没开窍呢!」他往我这挪了挪,「我那时候特别想和你做朋友。不过你没多久就转学走了,我好伤心。」
曾经程野瘦小自卑,走路永远低着头。
而杨卉辛永远高傲着脑袋,回击那些她本不该承担的恶意。
十几岁的程野想:「真想和杨卉辛做朋友。」
可那几年间,他始终没有踏进一步。
得知她转学那天,程野躲在家里哭了。
程野没有告诉杨卉辛,二十三岁那年,他和她因为公司的业务有过短暂的照面。
不过她没有认出他。
他却认出了她。
后来,他与公司老板理念发生冲突,回了老家,得知杨卉辛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主动出击。
他太想和杨卉辛做朋友了。
和杨卉辛真正相处后,从前那些雾面的东西揭开,他看到一个更真实勇敢的杨卉辛。
他对她不是一见钟情,更像是日久生情。
初中埋了一粒种子,经年后,生根发芽。
杨卉辛听到有些震惊:「我没想到,那时候居然有人这么想和我做朋友。」
程野支起下巴看向她:「你自发光,同频的人总会被你吸引。」
感谢命运兜兜转转,让他和杨卉辛重新相遇。
杨卉辛说慢慢来。
他觉得挺好。
因为他也不喜欢快节奏的爱情。
番外:
同杨卉卉在咖啡馆分开后,晏靳北就再也没有给她发过信息。
多年的感情变成如今这样,他只要想起,就觉得心脏抽痛。
可是,造成这一切的也是他。
祁琛在她那闹完事后,他和他大吵一架。
他不懂祁琛对她的恶意为什么这么大,要像只狗一样死死咬着她不放。
直到他一直重复:「那你就把她追回来啊!
「临城到底有什么好,她要留在那里?」
他才在他扭曲的话语中,感受到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他微眯起眼:「你喜欢她?」
祁琛身体僵住,习惯性地冷笑:「我会喜欢那个肥……」
「你喜欢她。」这次是肯定。
祁琛不装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是!那又怎么样,所以她为什么每次看我都像是看着垃圾一样无视。她哪怕对我说一句软话,我都不会欺负她!」
听到这句话,晏靳北觉得难以置信,更多的是懊悔。
他竟然放任这样一条毒蛇撕咬杨卉辛多年。
「可是她恶心你。」
「难道她不恶心你吗?」祁琛反问。
「我和你不一样。」他眼神骤冷,逼近他,「我和她有感情。」
「但对于杨卉辛来说, 都一样。」
他没在意他这句话。
去了杨卉辛的家乡,病态一般等在她家楼下。
他想告诉杨卉辛,他是喜欢她的。
他和夏芝已经分手了,他一点都不爱她。
他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可杨卉辛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正应了,祁琛那句,杨卉辛同样恶心他。
杨卉辛离开后,他在咖啡店里坐了很久, 出门时, 有一瞬间茫然无措。
不知道去向何方。
他和杨卉辛没有家了。
哪个方向都不能通往他和杨卉辛的家。
他自欺欺人般逼着自己不再关注她, 拼命工作,却因过于劳累进了医院。
病房里,他打开了杨卉辛的账号。
里面有她最新发布的视频。
其中一条视频, 有段彩蛋。
是杨卉辛说的——
致亲爱的女孩:
哈喽,现在的你正在做什么呢?是埋在题海里,还是奔波在车水马龙的城市呢?
是学生、大人、还是妈妈呢?
你过得好不好,幸不幸福呢?
无论是何种身份, 我还是想对今天的你说一句,你真的很棒。
我以前是练举重的,有着健壮的身躯,世人眼里不够好看的外貌, 我听过别人议论我、贬低我,但这都不能构成我。
少年时的我总是想将背挺得笔直。
我在想, 他们懂什么?
我可以为了训练、增重,日复一日练习,我当然要为这样的自己感到骄傲。
同样的,我也希望, 屏幕前的你为自己感到骄傲。
大学毕业后,我进了大厂, 做过几年的营销。
在辞职时,我有过一段时间的心理斗争,但还是选择了放弃。
我回到了家乡,决定先躺平。
我是幸运的。
也是在这时候,我突然发现, 人生的容错率远比想象的要大。
当发现走错路时,回头就好了。
比起一头走到黑,重新做选择,更为重要。
当然, 不回头也没有事, 因为说不定下一刻就是柳暗花明。
亲爱的女孩, 希望你为自己感到骄傲。
希望你们喜欢自己。
就像我一样。
我很满意我自己。
晏靳北如同自虐般一遍又一遍观看着。
心里的痛感愈发清醒, 他想起那天少女冷冰冰的目光。
「你在轻视我。」
她从不软弱,软弱的从来是拿感情逃避问题的他。
那天,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下雪天, 女生堆完雪球一头扎进他怀里。
「小辛。」他嗫嚅。
少女抬起头,眼里明亮又温暖。
「再见了。」
在梦里,他最后一次向她道别。
梦里, 是人间最美好时节。
梦外,已是物是人非很多年。
原来。
早在很多很多年前,他就应该体面地说再见。
他明白得太晚。
辜负了一个女孩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