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林玉琅买来的粗使丫鬟,但我偷了她的认亲玉佩,提前跑到相府认亲。

我是林玉琅买来的粗使丫鬟,但我偷了她的认亲玉佩,提前跑到相府认亲。

相府众人待我极好,十分溺爱。

我还同世子纪誉安有了婚约。

我及笄那日,林玉琅高调登门,当着满座宾客的面戳穿了我的假身份。

1

及笄当日,我换好素色襦裙朝父母行跪拜礼时,外头一阵喧闹。

林玉琅手持金锁满面悲愤,她高声叫着:「我才是相府失散的女儿,她只是个偷了我身份的假货!」

宾客哗然,我咬牙看向林玉琅,双目沉沉,恨恨地想:她居然没死!

当年我把她拉下水,扯着她的头死死地按到水里,直到她没了动静,不曾想还是被救活了!

哈!命真大!

林玉琅道:「眼前的冒牌货,是我买的粗使丫头,名叫小玉,她背主求荣,偷了我的玉佩,鸠占鹊巢,还暗害于我!」

「父亲大人明鉴!我有牙人和契书为证,所幸信物不止玉佩一件,女儿还有金锁可以证明身份!」

林相同林夫人接过金锁辨认,也变了脸色,林夫人眉头紧锁,认道:「的确不假。」

林相上下打量着林玉琅,又霍然看向我。

我按下心中惊涛骇浪,不慌不忙反问道:「我的确曾是你的丫鬟,但你说的这些我都没做过,玉佩是我的东西,既然我们都有信物,凭什么说我是假?」

林玉琅气急道:「我有人证!」

我绽开冷冷的笑:「你的下人吗?生死都捏在你手里,自然是想让她们说什么她们就得说什么。」

我转身跪到林相和林夫人身前,头磕得邦邦响,委屈道:「请爹娘做主!」

我的便宜哥哥林羡心疼极了,拉着我起身。

「好妹妹,别拿自个儿身子开玩笑。」

他眼中的疼惜作不了假。

可惜了,我心底暗暗撇嘴,这份温情是给他亲妹妹的,我的确是个不知羞耻的冒牌货。

林玉琅气得说不出话,站在原地哭得梨花带雨,如一朵被骤雨击打到摇晃的白莲。

为避免事态扩大,相府疏散吃瓜的宾客亲朋,只道要处理家事,还请诸位海涵。

宾客出了相府仍按捺不住地小声议论:「这是什么鬼热闹!真是不虚此行!」

2

关起门来,林相问起林玉琅经历来处,她都一一作答,挑不出一丝毛病。

林夫人见我额头发红,吩咐彩云先找大夫为我上药。

她拉着我的手安抚:「好孩子,算是娘求你,别糟践自己身子。」她红了眼眶,不住抹泪。Ţù⁶

「娘只认你!」

我扑到林夫人馨香温暖的怀抱里,耸动肩膀。

林夫人僵住,有些手足无措,这是我认亲后第一次主动亲近她。

我想,我要是她真的女儿就好了。

林玉琅嫉妒地看向我们,我挑了单单只有她看得到的角度,朝她勾唇一笑,眼中闪出一丝杀意。

她怯了一瞬,又转而恨毒地看向我。

我拖着哭腔指着她对林夫人说:「娘,她瞪我,好可怕的眼神!」

林玉琅扭曲的嫉恨表情变得很快,泪说流就流:「我只是想好好看看母亲的样貌,母亲比梦里的还要温柔可亲……」

林羡啧啧两声,刚想说什么,被林相威严的声音打断。

「你们谁是真正的琬儿目前无法辨别,既然都有信物,便暂且都留下,待寻得证据再做定夺。」

林玉琅这次大闹相府是冲着揭穿我假身份来的,没想到却是这种结果,但她只能满脸不甘地退让。

我松了口气,垂下眼帘,思索着后路。

第二日,我的未婚夫纪誉安登门拜访。

我冷笑,这装货,一天都等不了。

准是同我退亲来了。

纪誉安原本就看不上我,经常嫌恶地骂我粗野的乡下丫头。

但我总对他笑脸相迎,还羞涩地告诉林夫人:「誉安哥哥很好,女儿很中意。」

谁让他有层金尊玉贵的身份,长得还风神俊朗。

他在我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劣,贬低我浅薄虚荣不要脸,只知道缠着他。

后面我听烦了,在他满嘴喷粪时给了他一巴掌。

我攀高枝是为了过得舒服,但纪誉安的话让我不舒服。

不愿意被我缠着,他退亲啊,不想被我缠着,自己不会跑吗?

当着长辈的面对我好,背后贬低我,他算什么好东西!

这一巴掌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纪誉安自此之后收敛许多,但仍然嘴贱。

我自觉同纪誉安着实没什么男女之情,拌起嘴来总能把他气得甩袖离开。

但下次他还是不长记性,又来惹我,一整个又菜又爱玩。

在林府看来,我们两人是打打闹闹,欢喜冤家,对此他们乐见其成。

可林玉琅这般知书达礼的千金出现,有了对比,我这不知礼数的野丫头还保得住婚约吗?

以我对纪誉安的了解,他会果断跟我退亲,选择林玉琅。

王府世子妃,需得是大家闺秀,内能替他操持王府,外能结交达官内眷,我这种半路千金,若不是有婚约捆绑,他绝不考虑。

这是他的原话。

3

「林玉琬!你也有今天!」他扇下遮掩的笑越发嚣张。

「我之前便看出你不似林家人,还不从实招来,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他眼带笑意,下巴朝天。

我同他散步到假山后,一个巴掌扇过去,警告道:「好好说话。」

他气极:「还怎么还敢打我!我告诉你,你现在不是我唯一的选择!」

我抬眉:「那你去选林玉琅啊!」

纪誉安见我仍不示弱,气道:「我这就去同林相说,我要换个婚约对象!你那么野蛮,才不是真正的林家女儿!」

我果然没有猜错。

没过几天,林玉琅便同纪誉安传出风声,两人把臂游湖,吟诗唱和,走得近极了。

游玩时我撞到他们一次,林玉琅柔弱无骨地依偎在纪誉安怀里,对我抛来挑衅的眼神。

纪誉安故意气我似的,见到我,将人抱得更紧。

他还给林玉琅送了许多名贵的珠宝玉钗,包括我前阵子看上的一套头面。

在他的偏向放纵下,我是假千金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只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伺候我的丫鬟小恒边为我梳发边气道:「准是那冒牌货勾引ťũₒ了世子!」

虽然我深恨林玉琅,但能被她勾引的纪誉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能说苍蝇找屎。

我恨恨地想:装货配贱货,天生的一对。

我想到了阿姐。

阿姐一直说我是天生的纯恨战士,红汤判官,这性子很好,脱离泥潭后总不会受欺负。

更想杀林玉琅了。

所以我让小恒附耳过来,吩咐她去买包砒霜。

她吓了一跳,小心提醒道:「小姐,杀人犯法啊。」

我继续嘱咐:「只是吓唬吓唬她,你买完后等到隔天,再把它卖到兴安药房。」

小恒松了口气,面上浮现一股要做坏事的欣喜。

过了一段日子,我给林玉琅送去加了泻药的甜汤,林玉琅收下,不过半个时辰,琉璃轩传出林玉琅中毒的消息。

小恒上蹿下跳,如兴奋的猹。

我说:「去请兴安药房老板。」

小恒高兴地应下,回来后却垂头丧气。

我顿感不妙。

「兴安药房老板摔断腿,告假回家了。」小恒说完递给我一封信。

「这是店里伙计托我转交给小姐的。」

我疑惑地拆开,里面是纪誉安的笔迹。

一目十行看完,我不禁勃然大怒。

纪誉安信中写道,兴安药店老板的意外是他所为,让我放干净手脚,这次只是给我一个教训。

4

这装货,就会坏我好事!

而这时,林夫人身边的徐妈妈请我去前厅。

林玉琅哭哭啼啼地指控我下毒谋害她。

她白着脸,扑到林夫人怀里,虚弱地垂泪:「姐姐容不下我,誉安哥哥只是对我好一些,她便要毒死我!」

「她想将我灭口,好取而代之,爹娘救我!」

她说的确实是我真实想法,但我属实没做成。Ŧŭ̀ₗ

所以我忍不住爆了粗口:「你放屁!」

「我的丫鬟亲眼看到小恒去药店买了砒霜,不是你指使,她哪有这个胆子?」林玉琅哭诉。

厨房的吴妈妈也作证:「甜汤没有经过其他人的手,是玉琬小姐亲手所做。」

诊治的徐大夫捋着山羊胡子,「林小姐中的确是砒霜之毒,所幸食用较少,尚且留下一条性命,这下毒者是奔着害命投的毒哇!」

我分明没有真正下毒,可人证物证俱存,全是指向我。

我惊慌的目光投向林夫人,希望她不要信,却对上她失望的眼神,这眼神几乎要将我灼伤。

她板着脸失望地说:「琬儿,你怎的如此狠毒!」

林玉琅掩面哭泣,我却见她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来。

我真后悔!没有真的给林玉琅下毒,抑或是直接拿刀捅了她。

我只是不想揭下这层温良的皮,舍不得这几个骗来的家人。

但纪誉安毁了我的证据,我现在百口莫辩,硬生生玩火自焚,烧着了自己。

小恒也被我牵连,我俩被关了禁闭,林相还不准下人给我们送饭。

我心中鬼火暗烧,咬碎一口银牙。

被关期间,我满脑子都是怎么把林玉琅这个贱人杀掉跑路。

既然在林家人眼里,我已经是不择手段下毒害人的蛇蝎女,再继续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我脑中的杀人计划逐渐完善,笑容越发阴森,小恒在我身边摸着胳膊直喊冷。

林羡压低的声音此时却从屋顶传来。

「琬妹,我在上面。」

我抬头,只见他掀开几片瓦,朝我灿烂地笑。

接着用绳子把一个食盒吊下来。

「趁热吃,是醉香楼的招牌菜。」他献宝道。

我冷酷的杀人计划一下子被打断,滋味复杂。

这傻子是真心拿我当妹妹,我却满脑子都是杀掉他的亲妹。

我刚来相府那会儿,林羡见我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珠宝铺子就送了我三间,每天琬妹长琬妹短,十足妹控。

即便是林玉琅入住相府,林羡也坚决站在我这边,明目张胆的偏心,对林玉琅极其疏远。

林玉琅指ṱū́³控我时林羡不在现场,若是他在,定会为我求情。

后面我才知道,林羡回来后的确为我说话了,他说:「林玉琅只是差点死了,我们琬妹失去的可是自由啊!」

差点被林相家法伺候。

他可真好啊,是我梦里想要的那种哥哥。

温柔良善的林夫人,威严清正的林相,他们也很好。

我又恨起老天不公。

凭什么那么好的家人,是林玉琅的。

她要是死掉多好,她早该死了!

我恶狠狠地撕扯着温热的烧鸡,想象自己拆的是林玉琅的骨肉。

被关了三天禁闭,我终于被放出来。

原来是林玉琅寻来了证明我假身份的证人。

我的亲生父母。

那对神态拘谨的中年男女,饱经风霜的脸上挂着胆怯和讨好。

5

我心一冷。

我当年「杀死」林玉琅后,他们听到风声怕被我牵连,急急搬走。

我也未曾寻找他们,早在阿姐死于林玉琅之手,他们收了钱不愿为阿姐讨回公道时,我便同他们再无瓜葛。

他们本就对我不好,只当两脚的牲畜使唤,家里只有阿姐会将我当亲人对待。

林玉琅找来他们,我的真实身份再也瞒不住了。



中年女人指着我破口大骂:「你这个贱皮子怎么敢占凤凰窝!打小就不安分,没想到居然还敢冒充贵人!」

男人讨好地对林相说:「大人,我们对这小坏种做的坏事可什么都不知道,这坏种无可救药,您要打要杀,我们绝无二话!」

这对男女满脸谄媚讨好,一边将我贬到泥里,一边夸林玉琅:「贵人就是贵人,这通身气派,这贱皮子装也装不出一分!」

我沉默不语,只立在原地攥紧拳头,咬得下唇出血。

我真想问他们,为何同样是父母,他们却将子女性命看作草芥,让人随意打杀也不敢争个对错!

我入府后,只是有丫鬟取笑我一句,林夫人都会将人压来道歉,罚过她们后还要补偿我,拉着我安慰半天。

我真恨啊,恨自己贪图富贵,留恋林府温情,想着徐徐图之,没有和林玉琅鱼死网破。

以至于失了报复她的机会,被如此羞辱!

林玉琅笃定又轻蔑地看着我,满脸嘲讽:「能被亲生父母指认的坏东西,根子便是烂的!」

她认定我再也无法翻身。

林夫人震惊地捂住胸口,眼眶泛红,「怎会……」

林相面色阴沉,周身散发压抑的威严之势,他呵斥道:「够了!住口!」

林羡仍接受不了现实,试图为我狡辩,「这两人定是林玉琅花钱雇来的!」

我眼底发烫,这傻子,证据明摆着,却还要为我说话。

我自知无可辩驳,除了他们,整个青溪村的人都能当作人证。

我毕竟在那里生活了十二年。

想要扫清痕迹,着实太难。

林玉琅占据上风,却换上一副委屈至极的表情,「如今水落石出,女儿死也无憾,只求父亲母亲秉公处置,还女儿一个公道。」

她盈盈拜下,楚楚可怜。

我杵在一旁,满身防备。

林相发话,要将我送官。

林夫人连忙阻止,「毕竟有过三载母女情分,我实在不忍,这孩子只是鬼迷心窍,并无大恶。」

最后我被发配到乡下庄子囚禁起来,小恒也随我一起。

我被送上马车的时候,林羡担忧地看向我,我实在没脸见他,转头躲避。

马车上,小恒偷偷告诉我:「少爷塞给我一个挺沉的包袱。」

打开一看,全是碎银。

最适合上下打点。

6

庄子生活条件着实不算太差,比起相府当然算天上地下,但比起我来相府之前却是好了太多。

加上有碎银打点,除了不能出去,过得还算自在。

可我还是不甘。

这不甘在纪誉安来探望时达到顶峰。

纪誉安来时,我正和小恒晾晒衣物,脸上没擦脂粉,又被日头晒了半天,穿的又是最简单的素衣,实在是不好看。

惹得纪誉安笑我:「小麻雀,怎么许久不见灰头土脸的。」

他打扮得特别骚包,活像是刚从宴席中离开。

我白了他一眼,不理他。

纪誉安快步走近,拉住我:「给谁甩脸子呢,还当自己是娇贵的相府千金?」

我挣开,冷声问:「你来做什么?」

他拈起我鬓边的碎发,十足登徒子的姿态,「当然是来给你个再攀高枝的机会。」

他轻慢道:「虽然你丢了身份,但我们相识一场,你长得也算合我眼缘,只要你愿意当我外室,待我成婚后定想办法把你接进王府……」

我笑了,他这是没吃够巴掌。

我熟练地扇过去,顺便送他俩字:「做梦!」

他被打懵了,捂着脸惊怒道:「你竟然还敢打我!」

Ťų⁶我大步走开,哼道:「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我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本事他就杀了我。

纪誉安气得在原地打转,他想不通我都落到这副田地,还敢拒绝他,还敢激怒他。

「我纳你当我贵妾总行了吧?有我护着,林玉琅不敢拿你怎样。」他作出极大让步的模样,长眉微皱,略带急切地挽留。

「你让林玉琅当妾,我当妻,我还能考虑考虑。」说完,我砰地关上房门。

纪誉安急了:「林玉琬!你不识好歹!别仗着我喜欢你就得寸进尺!」

说完这话他自己先吓了一跳,耳尖泛红,赶紧呸呸了两声。

「说错了,最多只有一点喜欢,也就脸长得还算合我胃口。」他找补道。

「你该对我感恩戴德,错过我你还能找到比我还好的吗?」

我充耳不闻,骂道:「少在外面狗叫!」

他恨恨地踹了两下庭院里的枣树,负气离开。

真可笑,我身份都没了,去给他当妾不得被磋磨死,靠他的宠爱?那更是屁都不是的东西。

他喜欢我又如何,他的喜欢是多珍贵的东西吗?他不一样也喜欢林玉琅,都要跟她成婚了还有脸来找我呢。

7

纪誉安走后的当晚,庄子里来了不速之客。

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袭击了庄子。

混乱中我听到有个领头的说:「小姐有令,杀死那个冒认的小娘们!别在其他人身上浪费功夫!」

护卫不敌,趁乱让我们快跑。

我和小恒疯跑一路,我实在跑不动了,小恒气都没大喘。

紧急关头我没怀疑过,小恒一个只会与我玩闹的贴身小丫鬟,怎么能有那么好的体力。

杀手紧追不舍,小恒皱眉把我塞到一处隐蔽之地。

「小姐别出去,我去引开他们,一定要活着。」随即她将我打昏,换了我的衣裳。

醒来后已经是第三天,我推开遮掩的枯枝,急切地四处找寻小恒和庄子里的人,却只见到被烧到乌黑的焦土,还有浸透了血的我的衣服碎片。

素白的袖口绣着一枝粉嫩的桃花,被利刃斩下,沾满乌黑的血。

我心中一痛,小恒,遇难了。

庄子里的人也不知幸存多少。

是谁要来赶尽杀绝!

我脑中冒出林玉琅的名字。

小姐,林小姐!除了她没有别人!

可我没有任何证据,我想去相府告状,可能倚仗什么身份呢,一个曾经的假千金?

谁又会信我。

报官?保准会被以诬告关起来。

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赌一把林家人的人品。

杀我便罢了,左右我和林玉琅有仇,我也想她死,她报复我是应该的。

但她不该牵连他人,小恒和庄子里的人是无辜的。

林玉琅的狠毒一如当年,林家人能否大义灭亲?

我再回盛京时,满身狼狈,凌乱的发遮不住坚毅冰冷的眉眼。

我走过酒楼门口,便听大堂里几个人聚在一起说近来的新鲜事。

「纪世子和相府千金大婚那日,我还去凑热闹呢,谁想到会搞成这样……」

「当众悔婚,真不是个汉子能干出来的事儿!」

「小声点儿!」

「听说是为了相府之前那个假千金,不是被打发到庄子里了吗,死啦!」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我表哥在王府当差,那消息一传来,纪世子当场就疯了,牵了马就直奔林府,又转头出了城。」

我耳朵一直很灵,将几人压低声八卦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停住脚步。

8

说实话,我不太信。

纪誉安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就他?

但如果是真的,林玉琅丢了那么大的脸,我着实是痛快。

巧得很了,此时官道上一匹骏马载着人飞驰而来,我定睛一看,是林羡!

我跑过去拦住他,马蹄距离我的脸不到三寸,被林羡硬生生拽得侧过去,自己也差点滚下马背。

他正要破口大骂,我忙凑近了叫道:「哥!是我!」

林羡一下卡住,认出我后惊怒转为大喜,随即表情一变,扯了我上马,将我带到一处别院。

「琬妹!你没事实在太好了!」林羡将我从头到脚检查一遍,喜不自禁。

我欣喜于他对我毫无芥蒂,仍是赤诚待我,也忧心于为何他不将我带回相府。

我对林羡说林玉琅派了杀手杀我,小恒将人引开,不幸遇难,庄子也被这群人付之一炬。

我想请林相做主,查明真相,林玉琅纵凶杀人,定不能让她逍遥法外。

但林羡却面露难色,他说:「我自是信你,但尚且不到时候,你再等待些许时日,琬妹,你一定要信我,这段日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露面,我们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似有难言之隐,我却只觉心沉到冰窖,什么叫不到时候,若一拖再拖,让林玉琅扫清首尾,还能查出什么证据。

我怔怔地抽出被他紧握的手,把头低了下去,掩去表情。

最后咬牙挤出一声:「好。」

林羡将我安顿到这处僻静的院子,请了一批护院护我安全,名为保护,实是限制。

我不懂他到底瞒了我什么,只逐渐焦躁。

终于,一道炸雷响彻在盛京上空。

林相通敌叛国,相府之女林玉琅大义灭亲,敲了登闻鼓,林家人已被锦衣卫抓入诏狱。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玉琅再坏再蠢,毕竟是相府千金,自毁根基,她图什么?

退一万步讲,以我对林玉琅的了解,即便相府真的通敌卖国,她也绝不会有勇气揭发。

除非……

她不是林家父母的女儿!

我当年能偷她的玉佩认亲,她又何尝不能拿了真千金的玉佩冒认?

9

我陷入久远的回忆。

当年镇里来了一户特别富有的人家,买下最豪华漂亮的院子。

没过多久,阿姐与父母不知为何吵得很厉害,临出门前她抱了我一下,跟我保证一定会拿回来。

我问她要拿回什么?

她说:「是很重要的东西,拿回来你就知道了。」

结果一去不复返,爹娘只带回阿姐冰凉的尸体。

我扑到被草席胡乱裹着的阿姐身上,扒开一看,她浑身湿淋淋的,露出的皮肤青白无比。

是溺亡。

她只是去那漂亮的院子要回一样东西,怎么就死了?

我哭得很厉害,闹着要去讨个公道,爹娘打了我两巴掌,骂我就知道胡闹,让我记着阿姐是自己失足落入荷花池,人家老爷心善,还给了她们十两银子当补偿。

他们说阿姐命薄,惹恼贵人,有这种下场也是她该。

我听得浑身发抖。

他们本就对我和阿姐不好,未曾想,连一丁点的骨肉亲情都没有,丢掉性命只换来他们轻飘飘的一句命薄。

那晚,我学会伪装,哭了一场后第二天绝口不提,继续任劳任怨当牛做马。

待那边买粗使丫鬟的时候,我告诉爹娘,宝哥儿快到读书的年纪,要花不少钱,我愿意为爹娘分忧,于是如愿被买了进去。

我见到了被众星捧月的林玉琅,跟我和阿姐差不多的年纪,极爱打骂下人,稍有不顺便便肆意折磨。

而我也确定林玉琅便是杀害我阿姐的凶手,是我无意间听到的。

她和所谓的「老爷」交谈中无意说出:「多亏她自投罗网,如今信物在手,人又死了,正适合认亲。」

她嘻嘻笑道:「淹死真算便宜了她。」

那位「老爷」捋着短髯,「再等等,相府那边的人……」

我当时没听清,只拼凑起林玉琅要带玉佩去相府认亲这件事。

我恨毒了她,趁她没有防备将她推进荷花池,按着她的头不让她起,护院李三说,我阿姐就是被她这么淹死的。

看她没了动静,我才扯了她的玉佩,钻狗洞跑了。

往事历历在目,我悚然而惊。

当年要了阿姐命的东西,莫不就是那块认亲玉佩!

那个「老爷」是林玉琅的什么人?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该怎么揭发林玉琅的假身份?

我来回踱步,心急如焚。

只知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便故技重施,趁夜深人静时钻了狗洞。

10

我刚钻出个头,就见狗洞外站了个熟悉的人,是林羡雇来的护院之一。

对方闷声直笑,「我当你多能忍,还是忍不住啦?」

他平日沉默寡言,面貌也普通得很,扔在人堆里也发现不了,可此时眼睛却活泛极了,眼波流转,闪着灵光。

绝不是普通护院!

我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对方见我警惕防备,连忙大呼冤枉:「喂喂喂,你什么眼神啊,我可是好人,是林家人托我保护你,要不小爷我还在山上逍遥自在呢!」

他这咋呼模样让我卸下几分防备。

我没问他太多,只问他,敢不敢带我去诏狱找林相。

我要把我的猜测告诉他们。

对方哈哈一笑:「这有何难!」

他打晕守卫将我带到狱中的时候,我简直回不过神,这人一身本事也太过厉害。

但顾不得探究,我焦急地寻人,终于找到关押林相和林羡的牢房,林夫人则被关在不远处的另一间。

他们的牢房并没有想象中可怖,反倒干净整洁,人也没有被用刑。

我心头升起一丝疑惑。

他们见了我,极为惊讶。

林羡气得指着我身边的神秘护院责备:「这里多危险,你怎么能由着琬妹胡闹!」

林夫人见了我就哭:「怎的又瘦了……」

林相又气又急:「你来这里做什么,简直目无王法!」

我眼眶一热,为他们对我的担忧。

我说:「到底亲人一场,我相信林家是无辜的,我来是为了告知您林玉琅的真实身份。」

我把知道的所有事坦然相告,并指出林玉琅的身份同样存疑。

「若林大人您能借这条线索洗清冤屈,我便在外为您奔走,若不能,我便劫狱!」

神秘护院滋儿哇乱叫:「我只答应带你来,没答应干杀头的事啊!你怎么和女魔Ŧṻₘ头一个性子!」

而这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林相愤怒地瞪着林羡,对他进行死亡凝视。

林羡也委屈地看向林相,欲哭无泪。

林相磨着牙:「你没跟你琬妹说?」

林羡说:「我以为娘已经跟琬妹说过了啊。」

林夫人则怒视林相:「我以为你已经告诉琬儿了!」

林相心虚低头,转头看林羡便气不打一处来,举起蒲扇大的手就要扇林羡,「那么重要的事你忘了跟你琬妹说,你说该不该打!」

林羡上蹿下跳。

「我以为琬妹纯粹演技好啊——哎呦我错了我错了——」

我懵了,不懂他们到底在演哪一出。

他们要对我说什么啊?

为什么只有我不知道……

11

林夫人红着眼眶让我近前。

她抚摸着我的脸,说道:「琬儿,你是爹娘的亲生孩子,你就是真的,爹娘一开始就知道。」

我第一反应是否认,「不可能!我的认亲玉佩都是偷来的,怎么可能是您的孩子?」

林夫人提起这个,美目含怒,「傻孩子,那本就是你的东西!上天垂怜,让你拿到了它,也把你送回我们身边。」

我不断摇头,眼中涌上泪,「我不晓得这些,那么名贵的玉佩,怎么会是我的东西?除了信物,还有何证据证明我是您女儿?」

林夫人忙解释道:「即便没有信物,我们一见你就知道你是我们的女儿,因你和瑛儿长相一般无二!」

「谁是瑛儿?」

林羡插嘴:「是你双生姐姐,林玉瑛,你俩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当年举着玉佩来的时候,把我们吓了一跳,还以为瑛妹回来了。」

我被这难以置信的真相砸得呆住。

「那……我怎么没见过姐姐,府里的人也从来没有提过她?」这不正常吧?

林相叹气:「瑛儿十一岁那年,就是你回家的前一年,生了场大病,几乎要撒手人寰,被一位游方女道长救下,说她命格特殊,需斩断尘缘才能活过成年。」

林羡又捂着脸插嘴:「瑛妹跟着道长出家去了,道长还说就当她已经死了,不要再提,这样能蒙混天机,待她学成,还有机会回来探望我们。」

林夫人笑中带泪:「老天保佑,隔年就把你送了回来,娘欢喜得快要疯了。」

我不知作何表情,想哭又想笑。

原来我真的是林家人,我贪恋的亲情,原以为是偷来的,竟然本就是自己的。

我突然觉得很委屈。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早告诉我啊?」

当小偷的感觉很不好,尝到甜头也会忐忑,感受到温暖也会怀疑,时常觉得自己不配。

我总想着,他们真的是我的亲人该多好啊。

可当我的妄想变成现实的时候,我却哭得那么狼狈。

见我哭成这样,林夫人吓坏了,胡乱擦着我的眼泪,隔着牢门想要拥抱我。

我终于能心安理得地凑近她,不再在心里叫她林夫人,而是——娘。

我没哭太久,因为神秘护院不解风情地扒拉我两下,提醒道:「被打晕的守卫再过半个时辰就要醒了。」

说完还稀奇地看了我两眼,「原来这张脸哭起来是这种模样哇,丑丑的。」

「真好玩,我回去后可要好好和师兄弟们说道说道。」

林羡护短:「顾昭,你少欺负琬妹,瑛妹回来小心我向她告状!」

我擦干泪,问他们,既然早知道林玉琅是假,怎么会放任她诬告。

突然我福至心灵。

「将计就计?」

林相赞许地点头:「不错,林玉琅带了你的金锁认亲,背后定有他人指使,这几年也察觉到相府内被安排了细作,便借此机会诱敌深入,抓出幕后黑手!」

「此事我早已禀明圣上,圣上已派遣锦衣卫顺藤摸瓜,很快就能真相大白。」

「庄子的事是我思虑不周,想着有小恒在你身边,定能护你周全,想不到还是出了意外。」他愧疚道。

提起小恒,我心中一痛。

顾昭歪头看我难过,不解道:「你怎么一脸死了人的表情,我下山时正巧把她救下来啦,她好凶,杀了三个杀手,被抓的时候我救她,她杀红了眼差点伤到我。」

「只不过受伤不轻,被我扔到医馆养病去了。」

顾昭这人虽然贱兮兮的,但还真越看越顺眼。

12

五日后,我带着锦衣卫交给我的证据,同林玉琅当初一样,敲响了登闻鼓。

走个流程嘛,林相借此专门为我讨了个封赏,走完这套替父伸冤的程序,圣上直接赐「忠义娘子」表彰。

我敲鼓那天,天清气朗,我看着林玉琅惊恐扭曲的面庞,心中畅快无比。

盛京近来发生了几件大事。

一是纪世子逃婚,退亲相府千金。

二是相府认回的真千金林玉琅举报相府通敌。

三是传闻已死的假千金林玉琬为父鸣冤,揭穿林玉琅真实身份,竟是敌国卧底!

这一出真变假假变真的大戏,情节之离奇,结局之反转,极大满足了盛京百姓的精神需求。

相比后者,纪世子的逃婚都显得不值一提。

我亲ṱů⁰眼见证了林玉琅和她幕后同伙的落网,被押送到午门斩首时,林玉琅抖若筛糠,面无人色。

雪白的大刀落下,身首异处。

我提了她的脑袋,用来祭奠阿姐。

13

尘埃落定后,纪誉安来找过我,我不愿见他,他被爹娘挡了回去。

他是不清楚林玉琅真实身份的,当初选择林玉琅,或许也存了赌气的成分,想要我吃醋。

可他不知道,那时我的处境,不是在儿女情长中争夺宠爱那么简单。

爹爹不满,认为他没通过小小考验,不够真心。

林羡更是冷声嘲道:「见异思迁的东西,还想娶我林家的女儿,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我娘说:「他选错了人,你们也是没缘分,都怪娘当初看走了眼。」

我摇头:「不怪娘,也不怪他。」

我是真的不怪纪誉安,我都在真假千金的迷雾中看不分明,他又怎会为一个假千金赌上前途?

堂堂世子,皇亲国戚,娶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还是个骗子,谁听了不觉得他疯了?

但他在庄子同我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很贱!

最后他能退婚,没被林玉琅沾上,算他悬崖勒马。

他或许喜欢我,但谁规定了喜欢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我现在有了爱我的亲人,给阿姐报了仇,并不太需要情爱作为Ṱū́₄锦上添花的点缀。

阿姐教过我,如果另一半不能尊重你,爱护你,坚定地选择你,证明他根本不爱你。

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我相信,阿姐说的一向是对的。

后面纪誉安在我出门游玩时堵住了我,他憔悴很多,眼神贪婪地描绘着我的轮廓。

骄傲如他,第一次低头向我道歉。

我接受了他的道歉,礼貌告别,他急切地拉住我的手,「我都道歉了,你也原谅我了,我们难道不能重新开始吗?我也没有做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吧!」

他的声音夹杂着几分委屈。

如果是以前,我会一个耳光打过去,骂他少在这里放屁纠缠。

但现在,我只是轻轻挣开,「我只是觉得现在过得很好,什么都有了,没必要给自己添堵。」

「以前我想嫁给你,是因为我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可现在不一样,爹娘和哥哥对我说,会养我一辈子。」我眯眼笑着说。

「世子爷,恨海情天别处演,恕不奉陪了。」小恒替我拦住他,我对他竖起中指,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

14

顾昭完成委托任务后要回去汇报。

他带着相府为他准备的大包小包,还有给我的双生姐姐带的礼物,足足拉了三大马车,开心地跟我们告别。

半路上他发现了和小恒一起躲在箱子里的我,气得又滋儿哇乱叫,说师姐一定会收拾他。

我掏出一块上好的玄铁贿赂,他闭上了嘴。

我也想任性一次嘛。

我还没见过我的双生姐姐呢。

【正文完】

阿姐番外

我是个倒霉的穿越女,穿成一户穷人家的招弟,小姑娘还有个年岁相差无几的妹妹,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

我见她玉雪可爱,给她起了个小名叫小玉。

小玉长得和这一家子一点也不像,我怀疑她是被我这具身体的爹娘偷来的孩子。

爹娘对她也不好,吃得最差,干活最多,小小的孩子手上布满了茧子。

当然,这对夫妻对我也好不到哪里去,重男轻女到了极致。

我看着小玉越长越好看,越发觉得如果这里是一本书,她极有可能是女主。

为此我有意和她打好关系,同她相依为命。

可相处越久,我越心疼她。

我们在寒冬腊月有洗不完的衣物, 以此为生。

我灵魂是成年人,到底挨得了, 但小玉却是货真价实的小孩, 每天那么劳作, 手脚生满冻疮。

晚上我们蜷缩在一起互相取暖, 她会小声问我:「阿姐, 你冷不冷啊?」

我把她的脚贴在我肚子上,冻得直打哆嗦, 嘴硬地说:「不冷。」

半梦半醒间, 小玉问我:「阿姐, 你说的暖宝宝是什么?」

原来我冻得说梦话, 被她听去了。

我抱紧她, 说:「是能发热的东西,贴在身上像抱着暖炉一样, 热烘烘的。」

我摸摸她的头,「睡吧,梦里有。」

偶然的一次机会,我得知爹娘卖掉了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娘说漏了嘴,我知晓了小玉并非他们亲生的真相。

连起来了,完全连起来了!

玉佩+捡的孩子=认亲!

这套公式我可太熟悉了。

我看着一无所知的小玉穿着补丁衣裳,努力敲打着衣物, 心中冒出一团火来。

凭什么让她吃这种苦!她本不该经历这些!

因此我鼓足了勇气, 跑去那户买了玉佩的人家,天真的希望对方能还回来,我还和他们商量以工抵债。

我真的很需要那块玉佩, 我的小玉真的很需要它,它能改变小玉的一生。

对方听了我的话, 夸张地大笑起来, 笑得我生气。

「还给我!是我爹娘卖过来的,我不卖了!」

有个跟我同龄的小姑娘听了,咯咯笑出声, 同她身边的中年男人说:「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主找上门来了。」

我还在疑惑,她却变了脸色,让人将我推下荷花池。

我呛了口水, 奋力游向岸边, 却被等在岸边的女孩儿抓住头发。

她笑得是那样残忍, 她抓着我的头发, 死死地将我的脸按到水池里。

我不断挣扎,逐渐失了力气。

意识消散之前, 我意识到,他们好像是认错了人。

对不起啊小玉,没能帮你把玉佩拿回来……

死掉后我穿回现代。

有天, 我看到一本小说, 我这才发现, 原来我的小玉真的是女主。

在我死后,她为我复仇,阴差阳错拿到了玉佩认亲。

虽然前十二年她历经坎坷, 但后面有亲人爱她,朋友陪她,她度过了很好的一生。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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