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那年,我只有十四。
阿爹问我想要什么及笄礼。
我说想要个会做各种糕点各种菜式的御厨。
于是我没等到及笄。
一纸圣旨,我成为太子侧妃。
阿爹没有骗我。
大婚日,太子就赐我两个御厨。
一个给我做菜,一个给我做点心。
1
我如获至宝。
太子板着脸对我放言:
「孤与太子妃情投意合。顾兰词,你安份做你的侧妃,别指望恩宠。」
我点头如捣蒜:「知道了。」
脑子正想明日要吃什么菜,还有什么糕点。
哪有空管他和太子妃是不是情投意合。
隔日,我就吃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狮子头。
下午太子妃带着一盘鲜红的荔枝来看我。
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荔枝。
感动极了。
「太子妃,你对我太好了,一定是我那异父异母的亲姐姐!
「真的,我有四个哥哥,一直想要个姐姐。」
太子妃十分温婉,说话细声细气,笑起来如桃花盛开。
「那以后我们就姐妹相称。
「顾妹妹,你在东宫有何不习惯,就与我说。」
我眼巴巴地看着太子妃。
「可以和姐姐一起吃饭吗?」
太子和太子妃的饭桌,会不会有更多好吃的?
我很好奇。
我猜得没错。
看到桌上的银鱼南瓜羹。
我也不用我的丫头布菜,自己动手先盛了一小碗。
太子估计是因为觉得我抢了他的菜。
整个晚膳都冷着脸。
我更觉得不能吃太少,又盛了一小碗。
谁知道太子下一顿还让不让我吃。
我好像误会了太子。
饭后太子妃留我吃西瓜。
太子直接一挥手,让我把整个西瓜带走。
太子原来是好人。
西瓜多难得。
现在还没到吃西瓜的时候,估计也就皇宫能吃到。
我带着西瓜回自己的院子。
一个穿着华贵的小公子拦住了我。
「你就是顾兰词?」
2
明明是个小孩儿,偏偏要做大人模样。
「噗嗤!」
我没忍住笑出来,掐了他的红脸蛋。
「小孩,你也想吃西瓜?我可以分你一半。」
小公子恼怒地看着我。
好看的眉眼皱在一起。
「谁要你的西瓜?我今天来是警告你的,不准跟我母妃抢我爹!」
然而半刻钟后。
我俩排排坐。
一起拿着银勺舀着西瓜吃。
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小公子名叫萧逸轩,是太子妃的儿子。
他成了我的吃饭搭子。
对此,太子倒是乐见其成。
遇到什么好吃的,太子妃会派人叫我去吃。
太子则更喜欢给我送院子里,让我和萧逸轩一起吃。
果然,太子一家三口都是好人。
天气渐热,我有些想家。
想阿娘做的荷花酥。
萧逸轩看我闷闷不乐。
「顾兰词,你要不要去摘莲蓬?」
有莲蓬吃!
我暂时忘记想家。
东宫有一个大池塘。
太子妃命人全种上荷。
只是东宫并没有船夫。
我说叫上侍卫。
萧逸轩却不想让侍卫看到自己贪玩的样子。
非得自己划船。
摘莲蓬时我们是真开心。
新鲜的莲子鲜甜。
待要返回,就傻眼了。
船浆有自己的想法。
我们越划,却离岸边越远。
好不容易有一女子路过。
我赶紧呼救。
萧逸轩却面色不悦。
「不能叫她,她是坏女人!」
我顿时横眉倒竖。
「天都要黑了,不叫她,到时掉荷塘里,不是闹着玩的。」
总算上了岸。
还没来得及道谢。
女子就掩面离开。
明显在害怕萧逸轩。
我偷偷去见了帮我们的女子,她叫洛巧荷。
洛巧荷住的地方有些偏。
看到我来,她受宠惊,捧出了一盘点心招待我。
「顾侧妃,奴婢闲瑕时做的,您尝尝看。」
我一眼认出点心是荷花酥。
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块。
太好吃了。
比阿娘做的还好吃。
离开的时候,我把整盘荷花酥都打包了。
拿与萧逸轩分享。
他吃到一半,我问。
「好吃吗?」
萧逸轩用力点头。
我抿嘴笑着,待吃完后,才告诉他荷花酥是洛巧荷做的。
他脸色僵住,手指向我,气极又无奈的模样。
好玩极了。
3
我找人打听洛巧荷。
东宫传闻,洛巧荷本是宫女。
太子与太子妃拌嘴喝醉了,被洛巧荷趁虚而入爬了床。
害得太子妃伤心好久。
太子本是要打杀了她。
是太子妃心慈,抬她为通房,留她一命。
此后,我偷偷去过几次。
洛巧荷让我少去。
她说怕我惹怒太子。
果然,我偷偷过去的事被太子知道了。
太子很不高兴。
「顾兰词,听说你与洛巧荷走得近?
「你别被她带坏了。」
我原本还嘴硬。
「洛姑娘挺好的,每次给我做荷花酥。」
太子对我怒目而视。
「你再去的话,我就把两个御厨收回。」
只吃荷花酥,还是每天可以想吃什么菜就能吃什么菜,想吃什么点心就吃什么点心。
傻子也知道算账。
我立即狗腿。
「不去了,再也不去了。太子你别把御厨带走。」
太子被我逗乐。
要离开的时候,下人来报。
「不好了,太子妃昏倒了。」
太子快步往外走,「请太医了没?快去叫太医。」
我也赶紧跟上。
太子妃是个好人。
昨天还派人给我送了香瓜。
我很担心她。
到了太子妃的院子,太子拉着太子妃的手轻唤。
「卿卿,卿卿,你醒醒。」
太子妃白着脸,躺在那里无知无觉。
太子厉声责问:「太子妃怎么会晕倒。」
太子妃的贴身宫女彩萍跪下磕头:「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太子妃想吃鱼羹,小厨房就做了来。太子妃只用了一小口,就开始呕吐昏迷。」
太子顿时横眉倒竖。
「来人,小厨房的人照顾太子妃不利,给孤把小厨房的人都看管起来,听侯发落。」
太子又让人把小厨房的管事刘婶叫来,细细询问太子妃一天内吃过些什么。
却没有头绪。
太子嫌弃太医来得太慢,又着人去催。
太医诊断出来,太子妃有三个月身孕。
4
太子大喜。
东宫的宫女太监们都赏了一个月的月钱。
对于小厨房的人,因为发现太子妃有身孕立了功,每人赏了三个月的月钱。
原本忐忑等侯发落的人,一脸感激地给太子磕头谢恩。
待到太子妃醒来。
太子更是握着她的手,轻声细语。
「卿卿,你有没有觉得舒服一点?
「我让人快马加鞭去庄子上捞点河虾?
「卿卿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我一并让人带回。」
太子妃只是摇头。
「并无胃口。」
眼看太子妃摇头,我急了。
「我要!我要吃河虾!」
太子显然不愿费心,「顾侧妃不是一直想要冰鉴?来人,去库房给顾侧妃取来。」
冰鉴!
我顿时忘了河虾。
我终于可以冰镇各种果子了。
看我兴高采烈。
太子叹气。
他嘱咐我:「顾侧妃,以后与洛巧荷有关的东西,不准你往太子妃面前带。」
我此刻看太子就像庙里有求必应的菩萨。
「我省得。」
太子仿佛学了变脸。
对着我不假言笑,转过头去对着太子妃,又是欢欢喜喜的样子。
「卿卿,你若是觉得无聊,叫岳母进宫陪你住段时间吧。」
太子妃的脸上有了笑容。
「好,正好我也想娘家了。」
太子立即派人去办。
萧逸轩从上书房回来,得知了太子妃怀孕的事。
也是喜气洋洋。
他喋喋不休。
「希望阿娘给我生个妹妹。
「小小的、软软的妹妹。
「我一定疼她、宠她。
「不过阿爹和阿娘可能更想弟弟。
「生了弟弟,皇祖父才会满意。
「我可以再等等,下次再要妹妹。」
我很不解。
「为什么太子和太子妃姐姐想要儿子?」
萧逸轩告诉我。
「因为三皇叔已经有两个嫡子,两个庶子。
「阿爹只有我一个。」
萧逸轩拧着眉,仿佛又变回了初见时小大人的模样。
5
萧逸轩的外祖母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她天天想方设法ţù₆给太子妃进补。
我就天天呆在太子妃的院子里。
这回我不是为了吃的。
只是想要多陪陪太子妃。
我绞尽脑子,说各种有趣的事儿,太子妃总算被我逗乐。
看在我有用的份上。
太子破天荒地没在吃饭的时候赶我离开。
可太子妃的娘只住了三天。
容家就出了事。
太子妃的弟弟赌钱,在外面借了债,没钱还,被人扣押住。
老太太哪里还有心情留在宫里。
太子妃着人好生地把她送回了家。
离开前,老太太送我一块极难得的寒玉。
叫我帮忙看顾着太子妃。
有了这块寒玉,我再也不怕夏日的燥热。
我对太子妃更加用心。
可是太子妃并不开心。
娘家的糟心事一件件传进宫。
继后更是把数次将太子妃叫过去,出言敲打,让她管好娘家。
我把自己喜欢的点头拿去给太子妃。
可她的贴身宫女不肯接。
「侧妃娘娘,太子有吩咐,不让娘娘吃您带过来的东西。」
我气愤地举起点头,当着她的面大口地吃。
「你看,没有毒!」
太子妃被我逗乐。
「兰词,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你。」
我不明白。
「太子妃你羡慕我什么?」
太子妃拉着我的手。
「羡慕你家世好,羡慕你不知愁。」
这话没过两个月。
太子妃再次昏倒。
据说是收到娘家的消息,气的。
不仅如此,太子妃还有出血的症状。
太医说,不能再动气,否则可能会流产。
东宫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重。
宫女们走路都轻手轻脚。
6
我很担心太子妃。
萧逸轩也很担心他的母妃。
可他还要去上书房。
我跟萧逸轩打包票,会帮他看顾着太子妃。
然而我被彩萍堵在太子妃的院门外。
「侧妃娘娘请留步。
「太子爷放话,怕侧妃娘娘您年纪小,不经事,无意间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带进太子妃的院子。
「您要探望太子妃,得等他在的时候才行。」
我:……
想要硬闯是不行的。
彩萍就如一尊门神,俏生生地立在门口。
我不得不等太子回来。
我在太子妃的门口等成了望夫石。
太子总算回来了。
我以为终于可以见到太子妃。
谁料太子斜睨了我一眼:「孤与太子妃有事相商,顾侧妃你明日再来吧。」
那一瞬,我有问侯太子他爹的冲动。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还肩负着帮萧逸轩看顾他母妃的担子。
「太子!夫君!您让我看看卿姐姐吧,我就进去呆一刻钟。
「不,半刻钟也行。」
太子抿着唇,不发一言。
朝他的贴身太监使了个眼色。
我立即被人架着肩膀送回自己的院子。
这个狗太子!
想要独占太子妃。
好在我聪明。
隔天我从阿黄专用的门进了太子妃的院子。
阿黄是太子妃养的狗。
看到突然出现的人类,阿黄「汪汪」着来追我。
「啊!」
我吓得大跳。
顿时引来了太子妃院子里的所有人。
彩萍对我横眉竖眼,「顾侧妃,你从哪里进来的,麻烦您出去!太子怪罪下来,奴婢可吃不了兜着走!」
有人来拉我。
我抱住了廊柱,「不,我不走,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太子妃。」
太子妃及时出现,她好笑的拿掉我头发上的杂草。
「兰词,正好我给你做的百褶裙做好了,你试试合不合身。」
彩萍还想说什么,太子妃摆手让她下去。
7
我接过百褶裙,在裙摆的边上,太子妃给我绣了许多个可爱的小点心。
我很是喜爱。
「卿姐姐,您帮我绣的裙子也太可爱了,可是你不是身子不舒服,还让你劳累绣裙子,太子知道更加不让我来看你了。」
太子妃笑得很温柔。
「太子不让我出门,正好闲着,做完你的裙子,我要给孩子做小衣服了。
「兰词你要不要帮我?」
我惴惴不安,手往后面缩。
「可是……我的针线,连我爹都嫌弃。」
太子妃忍俊不禁,笑得开怀。
「兰词,不用你动针线,你帮我打下手就行。」
我自然是乐意之至。
太子妃显然心情还不好。
我问她怎么了。
太子妃沉默了片刻,才告诉我。
「阿弟被人引入歧途,从家里偷了钱财,离家出走,现在还没找到人。阿娘天天以泪洗面。」
难怪太子妃心情不好。
我想为她分忧。
「卿姐姐,要不我给家里写一封信,让我阿爹和兄长们帮忙找?」
太子妃缓缓摇头。
「谢谢你,兰词,暂时不用侯府帮忙。太子已经派人去找了。」
我安慰她。
「卿姐姐你要相信太子,有他出面,一定很快就能找到。
「卿姐姐你高兴起来,你要是天天闷闷不乐,到时生出的小孩儿同萧逸轩一样喜欢板着脸就不好了。」
太子妃被我逗乐,总算不再愁眉苦脸。
更让我高兴的是,太子来的时候,想要赶我走,但是太子妃一开口,他就默许了我的存在。
可是太子妃的弟弟一直没消息。
就算太子把能用的人都派出去找。
我也写信请阿爹和哥哥们帮忙,但是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太子妃的爹娘给她写信,请她想办法。
时隔两个月,太子妃的弟弟才被找回。
只是断了一臂,一直不醒。
太子妃受到惊吓,提前生产。
偏偏遇到胎位不正,稳婆说怕是难产。
向来不信佛的太子,跪在佛前不愿起身,为求太子妃求平安,许愿吃素三年。
我和萧逸轩焦急地等在太子妃门口。
只听到稳婆的声音:「娘娘,用力,再用力。」
间或,听到太子妃压低的惨呼。
时间从来没有这么慢。
我们一直盯着大门,从鸡叫等到三更。
终于听到仿若猫叫的轻微哭声。
是太子妃终于生下了女儿。
听到母子平安的消息,一天粒米未进的太子终于体力不支晕过去。
我们还没来得及高兴。
又听到稳婆的声音:「不好了,太子妃大出血!」
8
幸好有太医院正坐镇。
太子妃被从鬼门关拉回来。
太子说到做到,太子妃生下孩子起,他就不沾荤腥。
太子妃缠绵病榻,他每日除了上朝就守着太子妃身侧。
轻言哄她吃药,为她束发更衣。
更是亲自去了京郊的佛寺,爬了九百九十九级台阶,为太子妃求平安。
又放出消息,重金求名医。
然而太子妃还是一天比一天虚弱。
终于还是没捱过这个春天。
临终前,太子妃跟我说:「人心易变,顾妹妹还是对人有点戒心为好。」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可我再也没有机会问了。
太子妃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那天的太阳很大。
我却觉有点冷。
太子坚持着办完了太子妃的丧事,一病不起,他拒绝请太医,大有要随太子妃一起去的架势。
直到东宫的属官,集体在东宫门外跪请太子振作。
我这才知道,太子执意为女儿求封公主,引得帝王不满。
本来太子妃病重,他亲力亲为照顾,忽略朝政,皇上已对他有了意见,此番作为,更让君王认定他儿女情长,不堪大用。
我爹写信给我,皇上甚至对大臣说:「太子有情有义,做储君却是差了点。」
皇上已经动了废太子的心思。
他让我劝着点太子。
我抱着小公主去找太子。
「太子殿下,斯人已逝。卿姐姐一定不想看到你如此自苦,就算是为了她拼死生下的女儿,您也该振作起来。」
太子脸色苍白。
「兰词,你卿姐姐最怕孤单,我正好去陪她……」
眼看他越说越不祥,我赶紧把小公主递给他。
「太子,您抱抱小小,她还这么小,已经没了阿娘,阿爹也不抱她……」
我把自己说哭了。
小小到了陌生的怀抱,哇哇大哭起来。
许是被小小的哭声惊醒,太子的眼神看向女儿,他抱过小小,贴在小小的脸蛋上。
「小小,阿娘离开了,阿爹护着你。」
太子终于肯宣太医。
病好后,他抱着小小去了太子妃的墓前。
「我以为我能让她幸福,能陪着她青丝成白雪,却怎么都没料到……
「都是我的错,我该禁止她娘家来烦她,哪怕背上骂名。」
那天下了雨,我给太子撑伞。
萧逸轩见到,红着眼指责我,说我害死他阿娘。
他还说我早就觊觎太子妃之位,接近太子妃和他也是别有用心。
原本太子妃临终前,恳求太子让我为太子妃,小公主亦交由我抚养。
萧逸轩却怎么也不肯。
说我会害死他的妹妹。
他甚至抱着妹妹找太子哭。
太子只好让洛巧荷抚养小小。
洛巧荷原本没名没份。
太子特意把她抬为良娣。
身份上来了,才有抚养公主的资格。
我一直把萧逸轩当成要好的朋友。
他却如此防备误解我。
难道真的像太子妃所说,人心易变?
太康十九年的这个春天特别寒冷,冷到我连最喜欢的狮子头和荷花酥也不想吃。
我很快瘦下来,褪去原本的婴儿肥,出落得明眸皓齿。
随着十六岁生辰到来,我于一夕之间长大了。
9
太子不肯再立正妃。
他说这个位子要给李卿卿留着。
我为太子的深情而感动着。
然而有一天,太子突然对我关心起来。
皇上赏赐的时鲜水果,他全部着人送来我的院子。
太子还问我,想不想抚育小公主。
小公主很听话,又得太子看重,我很心动。可想到萧逸轩通红的眼,我还是拒绝了。
可太子并不放弃。
时不时来我院子里坐坐。
某一天,太子同我一起用完晚膳,不肯走了。
我胆颤心惊。
好在太子并不强迫我,他说给我时间接受他。
那一晚,太子委委屈屈睡在窗边的榻上。
榻不大,他身材高大,睡得并不安稳。
房间里多了个成年男子,我本也不敢睡熟,整晚上就听到太子在翻身。
第二日,太子再留下。
我主动要睡榻。
「我身材娇小,睡塌也不至于伸展不开。」
他却说舍不得我吃苦。
我有些恍惚。
一方面,我见过他与太子妃恩爱的模样。
明明太子妃过世,他还那么伤心。
人可以这么快变心的吗?
难道真的如太子妃所说「人心易变」。
另一方面,我又有些向往。
我渐渐知事,不再是两年前那个刚进宫的小姑娘。
那时我把太子妃当姐姐,把太子当成哥哥。
我现在切切实实感受到,太子是我的夫君。
如果能与夫君举案齐眉,又有哪个女子愿意在这深宫孤独一世?
我想通了。
太子再次留宿时,我没有拒绝。
那一晚,鸳鸯帐里成双对。
鸳鸯无意扯坏芙蓉帐。
吃饱喝足的太子:「喜欢什么蚊帐,去我的库房随意挑。最好多拿两床。」
10
没多久,太子继位,立我为后。
皇上体贴,特意召我爹娘与四个哥哥回京,参加我的立后大典。
两年多没见,爹娘两鬓染了霜。
大哥已经有了可爱的女儿。
二哥向来最疼我,给我带回来整整两马车的东西。
大部分是我喜欢吃的。
四哥给我带来一匹小母马。
「小妹,你是没机会回大草原了,这匹小马,你骑着玩罢。」
皇上给了我一个盛大的立后大典。
整个后宫,除了我,就只有洛巧荷。
洛巧荷因为抚育小公主有功,抬为洛婕妤。
她守着小公主过日子。
皇上只要进后宫,就会来我的椒房殿。
圣眷如此之隆,朝堂中渐渐有了异样的声音。
朝臣们吵着要皇上选秀,绵延子嗣。
皇上想也不想就拒绝。
「朕更想要嫡子。等皇后有孕再说。」
被皇上独宠半年,椒房殿传出了好消息。
诊脉的刘太医一脸Ṱũ̂₈皱纹笑成了褶子。
「恭喜皇后娘娘,是滑脉。」
有自己的孩子了。
我迫不及待派人把好消息告诉皇上。
本以为皇上很快就会过来探望我。
可皇上只是派遣秉笔太监赵斯来宣旨,说我辛苦了,给我赏赐了一套头面。
头面用的是极其罕见的东珠。
其中的步摇工艺更是世间罕见。
可我却高兴不起来。
我问传旨的赵斯皇上在哪。
对方支支吾吾。
我再三追问,赵斯太说,皇上准备出宫。
三天后是仁贞皇后的祭日。
皇上要提前出宫,在那边陪她几天。
一转眼,卿姐姐已经过世一年。
小小已经会叫父皇和母后。
萧逸轩也一年没有理我。
我只能苦笑。
活着的人,怎么能跟死人比。
11
就算皇上并没有表现出很积极。
我仍是心情甚好。
我有自己的孩子了。
当初看卿姐姐为小小准备了许多小衣服小鞋子等,虽然卿姐姐已经不在了,可她留下的衣服,足够小小穿到长大。
我也想为我的小孩儿准备些东西。
只是我手笨。
大部分小孩子的衣物只能交给宫里的绣娘。
唯有小孩儿的红肚兜,我想亲手来绣。
阿娘进宫与我辞别时,我正在同五毒纹的绣样较劲。
阿爹早就带着四位兄长去追逆王余党。
阿娘舍不得我,才多留了几个月。
然而就算阿娘留在京城,隔着宫墙。
咫尺的距离,我与她也不能时常见面。
我把给小孩儿准备的小衣服、小鞋子、老虎帽拿给阿娘看。
阿娘的眼睛红红的。
「阿娘还记得十六七年前,生下你,转眼间,我的小兰词也要当娘了。」
我伏在阿娘的肩头落泪。
养儿方知父母恩。
我真舍不得阿娘。
阿娘问我皇上对我怎么样?
我眨了眨眼睛。
「皇上对我可好了。以前看他对卿姐姐那么好,我都没想到幸福会降临在我的身上。」
阿娘欲言又止。
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耐心地指点我怎么做肚兜。
阿娘离开前,给我一封信。
她嘱咐我,不论遇到什么事,都可以给爹娘写信,爹娘永远是我的靠山。
带着不舍,我把阿娘送出椒房殿门口。
送走阿娘,我拆开了信。
笑容僵在脸上。
信是阿爹写的。
信上说,进宫是太子的意思。
并不是真的因为我想要个御厨。
而是太子不放心阿爹手上的兵权。
担心阿爹会助三皇子。
信上还说,让我做皇后和有一个孩子,也是阿爹的意思。
这是他与太子的交易。
阿爹帮太子灭三皇子余党。
太子给我皇后尊荣和一个孩子。
皇上召他们回京,并不是为了参加立后大典,而是为了让阿爹对付逆王余党。
信的最末,阿爹让我小心皇上。
12
我如坠冰窟。
突然意识到,皇上祭拜完卿姐姐,回到皇宫已经两天。
可他一次也没来椒房殿。
难道是与我爹的交易达成,不愿意再敷衍我?
可笑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出落得好看了,吸引了皇上的目光。
我想起那些快乐的时光。
他对我嘘寒问暖的日子。
给我盛大的册封大典。
假的!
都是假的!
真是难为皇上,身为一国之君,还要陪我这个后宫妇人演戏。
我有冲到勤政殿,与他撕破脸的冲动。
要问他个子丑寅卯。
可我最终什么都没做。
管事姑姑流景匆匆进来。
「娘娘,宫里传出谣言,说是您害死了仁贞皇后。」
我一坐而起。
仁贞皇后,就是卿姐姐。
皇上继位后,追封她为仁贞皇后。
就算是我当上了皇后,可宫里人都知道,皇上最爱的,永远是仁贞皇后。
散播此等谣言,背后的人其心可诛。
我哪里还有时间自怨自艾。
「流景,派人去查,看谣言从哪传出来的。」
流景领命而去。
我却忍不住想,背后的人是谁?
是萧逸轩吗?
想起一年前,萧逸轩通红的眼。
还有他说的。
「顾兰词,你早就觊觎太子妃之位,接近我和阿娘也是别有用心!」
我冲门外喊:「朱粉何在?」
我的陪嫁宫女朱粉蹦蹦跳跳进来。
「娘娘,您找我?」
我问她:「我让你盯着萧逸轩,他最近在做什么?」
朱粉:「回娘娘,皇长子每日来往上书房和自己宫殿,并不曾去他处。」
我又问:「他有去看小小吗?」
朱粉:「不曾。」
她想了想,补弃道:「有两次皇长子到了洛婕妤宫外,又回转了。」
不是萧逸轩,那会是谁?
13
三天后,流景来回我。
「娘娘,传谣言的小宫女找到了,是坤宁宫的。」
坤宁宫,是皇上特意留给仁贞皇后的,说是不能让仁贞皇后没有家,里面放着仁贞皇后的遗物。
里面的宫女都是原来东宫太子妃院子里的老人。
宫女带上来。
竟是熟人。
彩萍,曾贴身照顾太子妃之人。
当初她的阿爹染疾,恰逢太子妃病重,她无法托人照看,急得在荷塘边哭,被我遇到,还是我寻娘家为她父亲寻医,救回一命。
她当时千恩万谢,说日后一定要报答。
不曾想竟是这般报答。
我冷笑。
「彩萍,是谁指使你的?」
彩萍嘴还挺硬。
「没有人指使奴婢。」
我吹着新弄的护甲。
「彩萍,本宫劝你趁还有机会时说实话。」
彩萍轻哼:「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我们娘娘把你当姐妹,你抢了她的皇后之位。你还惯会收买人心,用小恩小惠就想让我为你卖命。」
啧啧,我好意帮她。
反而成了收买人心。
果然是好人不做,我还不如拿这银子换个新护甲。
我面色不悦。
「既然不说,来人,把她拉下去,打二十板子,送去辛者库。」
流景:「是!」
下一刻,久不露面的皇上来了。
我差点折段自己的护甲。
「皇上真是希客呀。」
彩萍的眼里迸出喜意。
她扑到皇上面前,用力地磕头。
「皇上救救奴婢!是皇后娘娘害死我们娘娘,皇上为我们娘娘做主呀!」
我也不着急,看着皇上,看皇上怎么说。
皇上直接一脚踹上去。
「以下犯上的东西,皇后娘娘还怀着孕,把她气出问题,你担得起吗?
「赵斯,带人把她堵了嘴,拖下去杖毙,莫要惊着皇后娘娘。」
彩萍一脸惊恐。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皇后娘娘,求您……」
很快她被拖下去。
朱粉听到「杖毙」两字,吓得花容失色,向来投过求救的眼神。
她想我救彩萍。
可我给过彩萍机会,是她自己不珍惜。
朱粉还是心太软。
就像以前的我。
在这后宫,同情心是最没必要的存在。
等到彩萍被带走,我掩帕垂泪,佯作委屈,连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皇上,您今日如此狠绝,彩萍不过是传了几句谣言,你便将她杖杀。难不成在皇上心里,真的信了那些胡言乱语,觉得仁贞皇后的死与臣妾有关?」
皇上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世间因果报应,即便不是亲手所为,今日种种,你也并非无辜。」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原本是装委屈,此刻却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皇上,您怎能如此忖度臣妾?我把太子妃当姐姐,怎么可能害她?」
流景眼看气愤不对,适时地为皇上斟茶。
14
皇上接过茶,总算不复之前冷漠。
「兰词,我不想与你争吵,今日朕过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岳父大人与四位舅兄已经灭了逆王余部。」
我听闻皇上这话,心中先是一喜。
随即又涌起诸多复杂的情绪。
毕竟这宫中风云变幻。
功高有时候未必是好事。
想来皇上突然跑来椒房殿为我撑腰。
也是阿爹和兄长立功之故。
我心中百感交集,脸上却没有露出来,反而是福了一福,说道:
「臣妾恭喜皇上,逆王余孽一除,这天下也能越发安稳太平,阿爹和兄长此次能除尽逆王余党,全仗皇上洪福。」
皇上微微点头,似乎对我的态度还算满意。
他拍了拍我的手,说道:
「朕就知道兰词的父兄皆是忠义之人,你说说朕该赏赐些什么?」
我谨慎地回道:
「父兄一心为国,并不图什么赏赐,全凭皇上圣裁。」
皇上的目光透着些许欣慰。
「岳父和几位舅兄都是忠义之人,该赏的还是要赏。
「朕打算岳父的爵位升一升,升为国公。三舅兄立的功劳最大,再给他一个伯爵,另外三位舅兄也会有府邸良田、金银珠宝。也好让世人知道,朕是不会亏待功臣的。」
我连忙起身,盈盈下拜。
「臣妾代父兄谢皇上厚赏。」
皇上离开后,我摸着肚子,露出嘲讽的笑。
他自始至终都没提孩子。
我也没有提。
他不期待这个孩子,我自会护着。
15
流景担忧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问她有什么事。
流景:「娘娘,太后召您去景仁宫。」
我挤出一抹笑。
「走吧,看看太后有何吩咐。」
到了景仁宫,太后异常的亲热。
「皇后真是好福气,不过承宠半年,就为皇家开支散叶。
「若是能早些承宠,说不定孩子都能走了。」
我警惕起来。
太后并非皇上亲娘,而是逆王,也就是先帝时三皇子的亲娘。
皇上与逆王斗得你死我活。
皇上继位后,为了昭示宽容,将逆王贬为庶人。
太后对皇上恨得牙痒痒,却又不得不虚与委蛇。
她分明是想挑拨我和皇上,让我怨怼皇上,没有早些让我承宠。
我笑颜如花,仿佛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太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认命为好。」
我一语双关,不仅是说我认命,也是在劝她认命。
她的儿子已然败了,此生与帝位无缘。
皇上登基不久,还需要这孝悌的名声。
她跟皇上对着干,哪天皇上坐稳了龙椅,就该对付她了。
太后碰了个软钉子,笑容有些勉强。
「哀家听说有宫女造谣,还是皇上帮你处理的?皇后怀了孕,哪里还能为后宫操劳。」
我低眉顺目。
「皇上心疼臣妾,后宫主子少,并没有多少事。」
一次两次被我拂了脸面,太后面色渐冷。
「我也不与皇后兜圈子,哀家娘家有个侄女,叫春香。
「先帝在时,就提过要赐婚给皇帝。
「碍于仁贞皇后霸着皇上,这事就拖着,如今十六岁了,正好让她进宫,与你分忧。」
我苦笑。
「太后容禀,皇上说了暂不纳后妃,臣妾也没办法。」
我可不想帮皇上纳了后妃,回头还要被皇上埋怨。
太后冷哼。
「哀家就知道,皇后你就是那泥里的泥鳅。我已经派人去跟皇上说了。皇后当为天下表率,善妒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16
也就是这时,皇上身边的赵斯来传旨,令太后的侄女进宫。
不仅如此,连位份都定好了,是从三品的修仪,比洛婕妤还高了一级。
看来皇上与太后定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听到皇上的旨意,我还做什么坏人。
「既然如此,臣妾即刻命人把长信宫收拾出来,等待曹家妹妹入宫。」
长信宫离太后的景仁宫很近,去皇上的勤政殿也方便。ťü₆
太后很满意。
「辛苦你了。这块暖玉,皇后留着给孩子吧。」
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不愧是在这后宫浸淫了三十来年的太后。
回到椒房殿。
流景问我。
「娘娘,长信宫那边,是细细地收拾,务必做到一草一木,都让新进宫的小主满意,还是尽快收拾出来?」
收拾宫殿,也是门学问。
细细收拾,就是慢慢拖着。
从夏桃刚成熟拖到腊梅盛开,介时又可以说冬日太冷,不宜动工,就能顺利拖到明年。
我的孩子也生下来。
可以腾出手对付新进宫的小主。
尽快收拾,则很快就可以看到这位曹修仪。
我有些疲备地按了按眉心。
「尽快吧。
「太后迫不及待,皇上都应了。
「我们把戏台搭好,看戏就成。
「以后我椒房殿的饮食,流景你也多经心一些。」
流景福了一福:「是!」
17
流景办事很牢靠。
不出半月,长信宫就收拾出来,只待曹春香入住。
曹家却传出曹春香感染风寒的消息。
我着朱粉去打听。
朱粉性子活泼,擅长交际,打听消息最是拿手。
几天后,朱粉眉飞色舞前来汇报。
「果然有猫腻。
「娘娘,您猜怎么着?
「竟是那曹春香另有意中人,不愿进宫。
「那曹家派人一调查,是曹春香京郊踏青偶遇的一个书生。
「曹家有意将人捉了,逼曹春香就范。结果......
「竟然查无此人。那书生不管是姓名还是籍贯都是假的,找不到了。
「可怜曹春香一片痴情,到头来却是真心错付。」
话至此处,众人心中不免唏嘘。
元和二年秋,太后侄女曹春香进宫,是为曹修仪。
曹修仪张扬明媚,笑起来有个酒窝。
朱粉跑来告诉我。
「曹修仪跟娘娘刚进宫时一样,很爱笑。」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有多久没这般笑过?
是卿姐姐离世?
还是得知皇上对我只是虚情假意?
曹春香进宫当日,皇上就摆驾长信宫。
隔日是初一,是后宫所有妃嫔向太后请安的日子。
前一晚我就派人知会了曹修仪。
可是洛婕妤都来了半个时辰,也没见曹修仪的人影。
眼看时辰不早,我起身,「走吧,去太后宫里等吧。」
我们给太后请了安。
一盏茶喝完,宫女又续上茶。
曹修仪姗姗来迟。
她脸蛋红红的,一脸娇羞。
在太后问及皇上对她好不好时。
曹修仪的眼睛都亮了。
「姑姑,皇上对臣妾很好。
「皇上起身时,臣妾想侍侯。
「是皇上让我继续休息。
「皇上说,姑姑与皇后娘娘仁慈,定不会介意我来迟。
「皇上还给我赐了轿撵。」
按位份,修仪是没资格乘坐轿撵的。
太后勾唇浅笑似弥陀。
笑意却不达眼底。
「香香,你皇后姐姐向来雅量,定不会计较。」
我正奇怪明明曹春香不愿意进宫,怎么现在又改了主意,瞧她的样子,竟是对皇帝十满意。
听到太后提到我,我笑意盈盈。
「怎么会计较?辛苦妹妹侍侯皇上。为皇上开枝散叶才是正理。」
我把早就准备的见面礼有赐给曹修仪。
「贺妹妹得宠。这支玉如意玉色尚佳,给妹妹把玩吧。」
曹修仪接过玉如意,笑容更盛。
「谢谢姐姐赏赐。」
洛婕妤抱着小小,教她:「曹娘娘好。」
小小穿着一身红衣,被洛婕妤打扮得像个年画娃娃,奶声奶气地:
「曹娘娘好……美!」
一句话,把大伙都逗乐了。
太后招呼小小。
「小小,你喜不喜欢曹娘娘?想不想去长信宫,天天可以看到好美的曹娘娘。」
大殿立时安静下来。
18
小小才一岁多,哪里懂太后的用意。
只懵懂地看向洛婕妤。
洛婕妤捏紧了手上的帕子。
她扑通跪下。
「太后娘娘,臣妾离不开小小,求您不要……」
太后面色不悦。
「你不过一个小小婕妤,竟敢质疑哀家的决定?!」
曹修仪撇嘴。
「姑姑,您是什么意思?
「您不会是想让我抚养小小公Ṭū́⁴主吧?
「姑姑,我才十六岁,可不愿给人带娃。」
被亲侄女下了脸面,太后眸中划过不满,下一刻,竟又堆起笑来,满脸慈爱之色。
「香香,你多虑了。
「哀家怎么可能让你抚养小小,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哀家不过是顺嘴一说。
「你这孩子,就爱瞎想,洛婕妤把小小照顾得很好。」
曹春香拍了拍胸脯。
「还好,还好,吓死我了。」
洛婕妤看着小小满是慈爱。
「小小公主很乖,深宫寂寥,有了小小,臣妾这日子才算是有盼头。」
太后又赏了洛婕妤一个镯子,夸她照顾公主有功。
曹修仪不干了,拉着太后,让给她也赏赐点什么。
我与洛婕妤适时告辞出来,留机会给她们姑侄叙旧。
回到椒房殿,流景问我:「是曹修仪瞎想么?奴婢怎么觉得,太后的意思就是想让曹修仪抚养小小公主。」
我乐了。
「太后确实是,无奈曹修仪不接茬。也对,曹修仪正值盛宠,她又年轻,完全可以有自己的孩子,怎么会愿意养育他人的孩子。」
流景有些担忧。
「娘娘,太后那么精明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天真的侄女?曹修仪是不是在藏拙。」
我摇头。
「我看未必。
「皇上那个人,只要他愿意付诸行动,就能让人相信,你是他的命定之人。」
卿姐姐如是。
我亦是。
如今,轮到了曹修仪。
我想,我知道皇上为何答应让曹修仪进宫了。
19
几天后,流景告诉我:
「娘娘,安排在太后身边的人回报,她听到曹修仪与太后的密谈。」
原来,曹修仪心心念念的书生,正是微服私访的皇上。
曹修仪进宫那日,皇上看到她,直呼有缘分。
皇上还说,自己对曹春香也有意,只是知道她已经有了婚约只能作罢。
没想到她的婚约就是自己。
高高在上的帝王开怀大笑,就像个毛头小子。
他甚至还模仿民间成婚的方式,与曹修仪喝了交杯酒。
他说:「虽然我没法娶你为正妻,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妻。」
曹修仪不过十六岁。
哪里经得起帝王一拨又一拨的攻势。
曹修仪还感谢太后,让她有机会嫁给皇上。
流景捂嘴笑,「据说曹修仪离开后,修养良好的太后,气得把一个茶杯摔得粉碎。」
我摸着自己的肚子。
「太后让曹修仪入宫,是想让她帮自己对付皇上,却没想到咱们这位曹修仪脑子里只有情爱,轻易就被皇上笼络了去。」
太后这步棋,算是走空了。
肚子突然有了动静。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胎动。
我太高兴了。
我的孩儿,你也迫不及待想要感受阿娘,对不对?
流朱在帘子处探头。
「娘娘,洛婕妤带着公主来请安,见还是不见?」
洛婕妤差点失去小小公主。
看来是坐不住了。
我:「请她们进来吧。」
20
小小扎了两个小辫子,像模像样的福了一福:「母后,孩儿给您请安。」
我拉着小小:「小小真是懂事,小厨房做了糕糕,让朱粉姐姐带你去吃吧。」
朱粉带着小小离开。
洛婕妤一脸羡慕:「当初皇上是真疼娘娘,一次就给娘娘赐两个御厨。」
我笑着。
「本宫进宫那会儿,是比较重口腹之欲。」
洛婕妤的笑容淡了点:「臣妾听说,曹修仪也被皇上赐了御厨,还是专门从御膳房精挑细选,最会烹制滋补汤羹的那位呢。」
来了。
我装作没听出洛婕妤的弦外之音。
「曹修仪是太后侄女,皇上向来孝顺,多照顾她一些,也是应当。」
洛婕妤欲言又止。
我只当没看见,绣着小孩儿的红肚兜。
洛婕妤默默垂泪,渐渐有了哽咽声。
我没法再装作不见,只得放下绣绷子,问:「洛婕妤怎么了?」
洛婕妤用手帕拭着眼角。
「那日曹修仪给太后请安,娘娘也是在的。臣妾瞧太后那意思,是不是要把小小公主送与她教养?」
我面色不悦:「太后不是说了,并无此意,洛婕妤可别自己吓自己。」
洛婕妤的眼泪却似断线的珍珠。
她生得美丽,美人垂泪,别有一番风味。
我挺无奈的。
「哭什么,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洛婕妤:「娘娘有所不知。当初皇上还在东宫时,怪我不该在他酒后成就好事。为了让仁贞皇后,当时的太子妃消气,皇上他……他着人给我灌了绝子药。
「我知道,很多宫女羡慕我。觉得同样出身卑微,我被太子宠幸是一步登天,可是这登天之路,哪是那么好走的!
「帝王的恩宠不过几日,后来皇上嫌弃我粗鄙,再不曾承宠。」
「我被遗忘在僻角,过得连奴仆都不如ẗŭ̀³。」
洛婕妤的声音很是悲伤。
「娘娘,臣妾已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决不能再失去小小。」
我恍然大悟。
难怪明明皇上和大皇子都不喜欢洛婕妤,却放心把小小公主交给她。
一个无子无宠的低位嫔妃,怎么会加害自己向上爬的唯一支柱呢。
有小小公主,皇上才会偶尔去她的宫中。
我本想安慰她两句。
张开嘴却是连着干呕。
椒房殿顿时失荒马乱。
流景拿痰盂,朱粉给我倒水。
洛婕妤被挤到一边。
等到我重新坐下,洛婕妤黑眸幽深。
「臣妾真是羡慕娘娘,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21
此后,洛婕妤变了性子。
她不再安心带着小小,不问世事。
而是有事没事就往我的椒房殿跑。
洛婕妤拼命巴结我。
她本许久不下厨,却为了讨好我,再次做起了荷花酥。
我亦是很久没吃过荷花酥。
洛婕妤做的荷花酥仍是记忆中的味道,薄如蝉翼的酥皮瞬间在齿间裂开,簌簌地散落着,那酥脆的口感,美妙又让人愉悦。
只是那个陪我一起吃荷花酥的少年却已经与我反目。
洛婕妤帮我做着小孩儿的虎头帽。
「娘娘,臣妾听说皇上给曹修仪的赏赐多得长信宫都快放不下了。
「还有啊,皇上要让曹修仪负责中秋宴。
「今年可是皇上继位以来第一次中秋宴,怎么能让她一个才进宫三个月的新人负责?」
我好笑地看着洛婕妤。
「洛婕妤你放心,曹修仪可是太后娘娘的侄女,有太后在,定不会教曹修仪犯错。」
洛婕妤愤愤不平。
「说句不好听的话,曹修仪连宫规都还没学明白。皇上也太宠她了!娘娘,你不生气吗?」
我摸着自己的肚子。
「那我也没办法。我还怀着孕呢!」
可是洛婕妤并没有就此罢休。
时不时来与我说些曹修仪的动静。
今天曹修仪又侍寝了。
明天曹修仪又得了什么赏赐。
曹修仪的吃穿用度有些都赶上我这个皇后娘娘,甚至宫里有传言,说皇上欲废后,让曹修仪取而代之。
说起时,洛婕妤总是一脸羡慕。
我还怀着孕呢。
本不想在意,心情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
流景和朱粉都为我着急。
毕竟有仁贞皇后孕期心情不好,难产在先。她们免不得会担心我。
流景:「娘娘,我们先诞下小皇子,其它的事,可以等往后再计较。」
我也知道不该再放任负面情绪蔓延。
于是找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去了原来的东宫。
我在东宫凉亭里赏荷。
流景和朱粉坐着侍卫划的小船,采摘新鲜莲子。
回去的时候,路过卿姐姐曾经的院子。
大皇子萧逸轩从里面出来。
我已经许久没见过萧逸轩。
他身着月白色的常服,眉目疏朗,看上去比我还高了半个头。
和他突然遇上。
一时间,相顾无言。
萧逸轩很快反应过来,嘲讽道:
「听说曹修仪得了宠,父皇冷落了娘娘。我是不是该说,娘娘的报应来了,合该吃我母后吃过的苦?」
我反讽:「仁贞皇上贤良淑德,皇上对她念念不往。大皇子把我跟仁贞皇上相比,是我的荣幸。」
萧逸轩拂袖而去。
回到椒房殿,流景很是疑惑。
「大皇子是何意?奴婢怎么觉得他话里有话。」
朱粉翻了个白眼。
「还能是何意。别想了,大皇子对我们娘娘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好笑地看着朱粉。
「我倒赞成流景的意思。」
萧逸轩是卿姐姐的孩子,就算对我有意见,也不至于恶毒地咒我。
我反复思量萧逸轩的话。
他是什么意思?
「流景,这事交给你,自今日将椒房殿严密看管,不能让任何不利于我的人和物进来。」
流景福了福身:「是!」
22
很快我就没有时间思索萧逸轩的意思。
不是初一、十五必须陪皇后的日子,皇上居然来了椒房殿。
看到皇上出现,我大概就猜到,定是阿爹的事有着落了。
不出所料,几天后,阿爹带着三哥回京谢恩。
皇上龙颜大悦,宴请阿爹和三哥。
我亦被召了去,一起款待阿爹和三哥。
宴席上,皇上对我很是体贴。
「兰词,这是我特意令人准备的人参乌鸡汤,还有葡萄,太医说对胎儿的健康有益。」
他亲自帮我盛了一碗乌鸡汤。
我不想让阿爹和三哥担心,不得不配合他作戏。
皇上着赵厮宣旨。
赵厮:「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运,御极天下。国之兴盛,赖忠臣良将之辅佐。今有侯爷顾鸿武,屡立战功,忠君爱国,平逆王余党有功,特晋升为国公,食邑万户,以示朕恩宠。
「顾氏四子,英勇善战,屡立战功。尤以三子为最,忠勇可嘉,特册封其为伯爵,享禄千石。另三位舅兄,亦有功劳,赏赐府邸良田、金银珠宝若干,以彰其勋。钦此。」
阿爹带着三哥谢恩。
宴席进行到一半。
阿爹缓缓出列,跪地行礼道:「皇上,老臣有一事相求。」
皇上握着酒杯的手骤然发紧。
「岳父有何事,起来说吧。今日是家宴,不必讲那些虚礼。」
阿爹却坚持跪着。
「老臣年少时投身军旅,一生征战无数。如今老臣已年老力衰,再无当年之勇,恳请皇上允许老臣卸甲归田。」
皇上挽留。
见阿爹不答应,又让我劝。
我反过来劝皇上。
「皇上,臣妾被封后那日,见到了大哥的孩儿,跟小小一般年岁。阿爹征战多年,也该让他与家人多团圆。您有驱遣,可以叫三哥去。」
皇上勉强答应,又赐了个大宅子。
「待岳父您养好伤,朝廷还等着您再效力。」
在场的都知道,没有那天了。
三哥离开前,当着皇上的面,给我一个卷轴。
「你二哥画的。他画了两份,家里也留了一份。」
二哥善丹青。
我打开一看,是一幅全家福。
有爹娘,四位哥哥,大嫂和孩子,还有我。
我握着卷轴心绪翻涌,片刻间泪盈于睫。
三哥说:「大哥的孩子已会走路,会叫姑姑了。」
我的眼泪终是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皇上的手扶着我的肩,让我靠在他的身上。
「既然这样,等兰词生下孩子,岳母他们也回了京城,安顿下来,我跟兰词回家省亲。」
我看向皇上,他给我一个安慰的笑容。
因为这个消息,爹和三哥是带着满意离宫的。
为此,朱粉一脸喜意。
「娘娘,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不管是先帝期间,还是皇上在位期间,您可是全后宫唯一一个皇上陪着省亲的后妃。」
我的笑容有些勉强。
这算怎么回事。
冷落我之后的补偿?
还是做戏给我爹娘看?
本来已经对皇上失望透顶。
他又给了我一颗甜枣。
23
流景来禀告。
「娘娘,奴婢把椒房殿排查了一遍,并无异常。反而是……」
我看向她。
流景:「奴婢看到洛婕妤偷偷去见了皇上。」
洛婕妤?
她早就无宠,这是后宫都知道的秘密。
皇上看在小小公主的份上,有时会去她的宫里坐坐,但从不过夜。
她去找皇上是想做什么?
而且还是偷偷去。
我突然想到。
洛婕妤这段时间来椒房殿很勤。
而且每次一来,就会要提到皇上又如何宠信曹修仪。
原本曹修仪进宫。
就是太后着人分走恩宠的手段。
受宠得赏都在预料之中。
可洛婕妤一次又一次说她逾制。
我也跟着心情不好。
朱粉探头:「娘娘,洛婕妤来了。」
我笑了,正要找她呢。
「请洛婕妤进来。」
洛婕妤拿着给小孩儿做的虎头帽来了。
我接过虎头帽,不得不说,洛婕妤的针线活比我好了很多,看得出确实用了心。
洛婕妤喝着流景斟的茶。
「臣妾听说皇上放话,答应陪娘娘一起省亲,恭喜娘娘。」
我与她打着太极。
「是皇上仁慈。不知洛婕妤家里还有什么人,我也好求皇上恩典,让他们来宫里探望你。」
洛婕妤黯然。
「臣妾老家远在江南,家里兄弟姐妹多,臣妾是最不受看重的那个,爹娘怎会为我跋山涉水来京城。倒是曹修仪,进宫才多久,皇上就允了她娘家来探望。」
我把虎头帽交给流景。
「拿下去烧了吧,还有以往洛婕妤帮忙做的那些,一起烧了。」
洛婕妤以为自己听错了。
「娘娘,您……是说要烧了?」
我把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
「洛婕妤,你不断提曹修仪受宠,安的什么心。」
洛婕妤吓得跪在地上。
「娘娘明鉴,臣妾是为娘娘鸣不平。」
我冷笑。
「是鸣不平?还是受人指使,故意想让本宫心情不好?
「本宫就奇怪了,明明本宫怀孕,宫务都交由曹修仪管理。洛婕妤不去巴结曹修仪,不去巴结皇上,偏偏要来巴结本宫?
「现在才知道,洛婕妤分明是巴结上了更大的靠山,来本宫这里诛心来了。」
洛婕妤脸色惨白。
「娘娘饶命,臣妾也是不得己,只是想留住小小公主。」
她哭得可怜兮兮。
我却只觉得厌恶。
「流景,洛婕妤心术不正,不能抚养小小公主,先把小小公主抱到椒房殿,待本宫安排合适的人选。」
洛婕妤这才慌了,「娘娘,您不能夺走小小公主!您不能……」
我好笑的看着她。
「本宫是六宫之主,小小公主也要唤本宫一声母后,她的归处,自然是本宫说了算!」
洛婕妤又要来抱我的腿。
我退后两步,看向流景。
她立即招了人,把洛婕妤丢了出去。
24
洛婕妤被丢出去,并不放弃。
小小被带到椒房殿,我把她交给朱粉,万不能短了小小的吃用。
流景很担心。
「娘娘把小小公主带过来,大皇子会不会来闹?娘娘您现在处境艰难,万不能再竖敌了。」
我摇头。
「你放心,不会的。」
我想起了传谣言的彩萍。
皇上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我现在怀疑,太子妃之死,确实是另有隐情。
还有萧逸轩的态度,他不是恨我么,就算他是君子,不落井下石,也不应该提醒我。
或许,萧逸轩与我绝裂,是做给某些人看的。
才惩罚了洛婕妤。
曹修仪又来惹我。
曹修仪为了争宠,故意在十五那日,把皇上拉去了她的长信宫。
我都气笑了。
每月三十日,洛婕妤无宠,我占初一和十五,剩下的二十八日,就算皇上有时前朝太忙没进后宫,她也有半个月侍候皇上,还嫌不够!
我不惯她,罚她禁足一个月。
禁足,是要撤去绿头牌的。
本就是洛婕妤有错在先,皇上也不能拿我怎么办。
曹修仪只得求到太后那边。
太后招了我去,为曹修仪求情。
我直接跪下:「太后,您也曾是皇后。曹修仪违背宫规在先,您不让我罚她,那您教教臣妾,该怎么处理?」
我还怀着孕呢。
太后也不能对我怎样。
「李嬷嬷,快扶我们皇后起来吧。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哀家磋磨孕妇呢。」
李嬷嬷要扶,我不肯。
「太后,您是觉得臣妾有理?」
「这……」
太后差点保持不住一贯的笑容。
「理是这么个理儿。不过……曹修仪还年轻,进宫时日尚短,不懂事也是正常。」
我笑盈盈地:「曹修仪也就比臣妾小一个月而已。臣妾还把宫务交给她管着呢,她自身不正,如何服人?」
太后拿我没法。
只得从皇上处着手。
皇上却站在我这一边。
「母后,后宫的规矩不能乱。」
太后直嚷嚷头疼。
我也懒得与他们纠缠,「太后,皇上,臣妾有些累了,先回椒房殿休息。」
皇上显然也不想与太后纠缠。
「那朕送兰词回椒房殿吧,再叫太医来看看。」
太后冷哼。
「皇上请留步,哀家还有话要与皇上细聊。」
最后不知道太后让了什么。
皇上答应让曹修仪去秋猎。
秋猎就在半个月之后,等于是提前解了曹修仪的禁足。
25
朱粉慌慌忙忙跑进来。
「娘娘,奴婢刚去支取椒房殿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回来时有人拿这个纸团砸奴婢。」
流景:「你可见到砸你的人?」
朱粉摇头:「没有,那人躲在树后,我去看时已经没有人了。」
我接过纸条。
「先看看写的什么吧。」
纸条上只有五个字:小心张太医。
朱粉气的叉腰怒斥。
「张太医与国公爷是过命的交情,怎么可能会害娘娘。这人怕不是在恶作剧吧。」
我久久地看着纸条。
流景:「娘娘,张太医来了。」
自从我怀了孕,张太医每五日来为我请一次平安脉。
往常张太医看完,嘱咐两句饮食,就会离开。
这一次,张太医神色不豫。
「娘娘最近吃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吗?」
我收回了手,冷漠地看着张太医。
「张太医是不是想说本宫有滑胎迹象,需要开药调理?」
张太医微张着嘴。
我嗤笑。
「怎么,张太医被本宫抢了说辞,无话可说?」
张太医还不想承认。
「微臣惶恐。自娘娘怀孕以来,微臣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松懈。娘娘若是不信微臣,大可以去请别的太医。」
我呵呵。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太医院共用一条舌头。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请前任太医院正。」
张太医才有点慌了。
我趁热打铁。
「本宫已经知道,张太医请的平安脉并不平安。先是说本宫有滑胎迹象,再趁机在开的药里加入滑胎的药。」
我的声音加大:「到时只说是没保住,是也不是?张太医,是谁派你来的?」
重压之下,张太医认下罪名。
却不肯说出是受何人指派。
他宁愿一死。
被拖出去前,他痛哭流涕。
「是微臣对不起鸿武兄的信任,当初进太医院还是鸿武兄帮微臣举荐的!」
鸿武,是阿爹的名字。
26
我病倒了。
装的。
有些人却开始蹦跶。
秋猎前夕,曹修仪被放出来。
她假惺惺地来探病。
「娘娘,您禁足臣妾一个月又如何!
「皇上还是心疼臣妾的。怕臣妾去不了秋猎,急着把臣妾放出来。」
我轻笑,不以为意:「是么?」
曹修仪更加得意。
「明日臣妾就要陪皇上去秋猎,臣妾可是后宫唯一陪皇上去秋猎的。听说娘娘病了,也不知道孩子能不能保住,真是可怜。」
我还以为她被关了半个月,至少会长点脑子,没想到还是如此蠢笨。
我也不跟她废话。
「流景,掌嘴。」
流景给了她十个巴掌。
隔日,朱粉带着小小公主去送皇上。
回来给我们讲了个笑话。
「娘娘,您没看到,曹修仪轻纱覆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下都知道她挑衅娘娘,被教训了。」
流景轻易不笑的,也被逗乐。
「真看不出来,身为是太后的亲侄女,曹修仪竟如此蠢笨。也就娘娘心善,不与她计较。」
我:「早晚有她哭的时候。」
这话不出十天。
曹修仪哭着回宫。
还把房里的东西都砸了。
朱粉原本还幸灾乐祸。
流景暗暗扯她袖子。
我问怎么回事。
原来是皇上带回一个女子。
长得与仁贞皇后有七分像。
皇上一直思念仁贞皇后,在宫里是公开的秘密。
此女入宫,必在皇城掀起诸多风波。
27
被皇上带回的女子名叫李如容。
阿爹只是巡防营一个七品小吏。
原本是没有秋猎的资格。
正好她阿爹所在的巡防营负责秋猎的安全。
李如容偷偷跟着阿爹过去。
也是她的造化来了,正好被皇上瞧见。
李如容进宫当日就承了宠。
敬事房的管事找到椒房殿。
「娘娘,不是奴才想叨扰娘娘。奴才去找过曹修仪,曹修仪不想管。」
我:「何事。」
管事点头哈腰:「是皇上带回来的李如容姑娘,绿头牌还没挂上去,昨夜就承了宠。
「奴才想问敬事房的档案上该如何写?
「还有,李如容姑娘的绿头牌,是挂还是不挂?」
我头也没抬。
「问过皇上了吗?」
管事:「皇上与几位大臣一直在议事,不让打扰。」
我:「那你先回去吧,本宫估摸着,不出半日,皇上就会有示下。」
管事:「谢谢娘娘提点。」
不出半日,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赵厮来了椒房殿。
皇上派他来知会我一声。
李如容被封了美人。
美人,是从五品。
虽然比洛婕妤还低,可按李如容的家世,给她个从六品的宝林都是抬举。
封美人,可以看出皇上实在对她满意。
流景给赵厮塞了个钱袋。
「赵公公,太后向来重规矩,怎会同意给一个七品小吏的女儿,定了从五品的位份?」
赵厮啧啧:「皇上铁了心,太后反对也没用。」
28
流景来报,张太医在狱中自缢。
我的心一沉。
张太医宁愿自己丢命,也不敢透露身后之人。
意味着,背后的人,比我的地位还高。
在宫里,只有两个人符合。
张太医大概怎么也想不到。
他的死,反而暴露了身后之人。
李如容很快又连升两级,成为贵嫔。
皇上还提出,让李如容养小小公主。
李如容与曹春香不同,她没有曹春香的身世,她也知道审时度势。
皇上让她养小小公主,她表现得很积极。
不顾天色已晚,亲自带着人来接小小。
洛婕妤立刻慌了。
原本我有自己的孩子,小小公主在椒房殿的时候,她一直期盼着我把小小公主再还给她。
现在小小公主去了李如容那里。
她觉得看不到希望了。
她是宫女出身,在东宫时就无名无份。
后来养了小小公主,日子才好过一些,没了小小公主,她在宫里什么都不是。
我不愿见洛婕妤。
她就在我殿外长跪。
连续三天,她每天过来,天黑再离开。
到了第四天,朱粉告诉我:「娘娘,洛婕妤说有机密要事,要见您的面亲自说。」
我摸了摸肚子。
「让她进来吧。」
洛婕妤一进来,扑通跪地。
「娘娘,您帮帮臣妾吧,臣妾不能没有小小公主。」
我没有看她。
「既然没有别的事……」
「不不不!」
洛婕妤惊恐地摇头。
「娘娘,臣妾想说的是,当初不是臣妾爬床,而是皇上酒后起意。
「臣妾六岁起进皇子府,当是皇上还不是太子,臣妾签了十年的契约,只等十年到期回老家嫁人。
「发生那件事的时候,离十年之期只剩七天。」
我冷淡:「洛婕妤的遭遇值得同情,可是这关本宫什么事?」
深宫中,同情心是最不需要的。
流景看我端起了茶,「洛婕妤走吧,奴婢送您出去。」
洛婕妤急了:「还有件事,臣妾只能告诉娘娘一个人。」
我点头,流景离开。
29
之前皇上是不肯纳妃。
现在看到皇上主动纳了李如容。
朝臣又一个个活络起来。
朝臣先是请立太子。
皇上龙颜大怒。
「朕还年轻,还能生大把的皇儿。还是说......
「你们都是大皇子的党羽,想要逼宫来着。」
他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朝臣诚惶诚恐。
大皇子还年轻,手上又没什么权力,眼前的情形,皇上已经表明对大皇子的不喜,谁也不愿现在被打成大皇子一党。
不提立太子的事,朝臣们转而又请皇上选秀。
可皇上并没有放过大皇子。
据说皇上临时起意,Ťû¹去了上书房。
遇到大皇子答错了太傅的一个问题。
皇上就勃然大怒,骂他不思进取,令人打了大皇子一顿板子。
流景:「娘娘,皇上是不是觉得,大皇子坐不住了,所以鼓动朝臣立他为太子,想要取而代之。」
朱粉:「也是奇怪。说皇上思念仁贞皇后吧,同样都是仁贞皇后的孩子,皇上对小小公主就极尽宠爱之能事。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有小小公主一份。据说皇上给小小公主的嫁妆,已经堆满了九个库房。公主才一岁多呢。等到公主出嫁,嫁妆不得富可敌国......」
我冷笑。
「还能是什么。
「小小是女儿,再怎么受宠,不过多费些钱财。大皇子可不同。」
没想到大皇子的伤养好之后,在朝堂上当着朝臣的面,说要出京城历练。
大皇子:「儿臣觉得父皇教训得是。儿臣久居宫中,虽衣食无忧,备受庇佑,却难真切体验民生百态、世间诸多艰辛。儿臣想游历山川,在市井街巷中历练一番,也好磨砺己身,增长见识。」
皇上当场落泪。
「逸轩啊,你从来没离开过朕,朕舍不得。你是不是怪朕不该在上书房责骂你,不该于人前落了你的面子。朕也是......
「爱之深,责之切啊。朕让你读书上进,是害你吗?是爱你呀!你母后去得早,你又与皇后不和,朕是担心你以后......」
据说朝堂之上,父子抱头痛哭。
群臣一个个感动得落泪。
最后,皇上终于准了大皇子所请,不过皇上也说了,他只给大皇子一年的时间,等他回来,就要委以重任。
大皇子萧逸轩出宫那日,小小去送了他。
我借小小之手,送了一块平安符给萧逸轩,算是回报他的提醒。
30
大皇子一走。
更加没有人提立太子之事。
朝臣们都是人精,他们看出皇上无意立太子,大皇子自己也无意。
之后,皇上又象征性地纳了两个后妃。
一个出自丞相家,一个出自世家。
分别被封陈美人和王美人。
这两个美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都长相与仁贞皇后有几分相似。
看来皇上钟情仁贞皇后,才会宠信李如容的事,不管是后宫,还是前朝,都已经人尽皆知。
陈美人性格冷清,不争不抢,与世无争,倒是有几分仁贞皇后的品格。
王美人却是想尽办法争宠。
不管怎么样,宫里受宠的,仍是李如容。
因着李如容抚养小小,皇上又找到了给她升位份的借口,一口气又给她升了两级。
李如容被封修容,直接与曹修仪平起平坐。
宫务之事,皇上也发了话,让李如容与曹修仪一起打理。
不仅如此。
皇上费力巴拉从有兵权的高官中找出一个李将军,让李如容认为义父。
皇上找的这个李将军巧得很,正好与我阿爹不对付。
两人吵了几十年,从先帝时吵到现在。
阿爹在边关立了大功,我又成为皇后,才暂进压了李将军一头。
因着李将军的缘故,李如容原本与我井水不犯河水,也变得与我不对付起来。
我还怀着身孕,冬日里她就敢减我的碳。
我派流景去找皇上。
李如容垂泪辩解:「皇上,臣妾也是心疼皇上,南方大旱,皇上节衣缩食的。臣妾看在眼里,自己宫中亦在缩减开支,可是臣妾位卑,力量有限,才想拉上皇后娘娘共做后宫的表率。」
皇上乐得看李如容与我打擂台。
不过最焦急的并不是我。
皇上抬举李如容。
原本受宠的曹春香渐渐失宠。
李如容生日,皇上让大办。
朱粉讽笑:「皇上和李修容克扣娘娘的时候,就要节俭开支,现下李如容生日,就不用节俭开支了。娘娘是皇后,生日都没大办,她一个从三品的修容,凭什么?」
朱粉只是在椒房殿抱怨。
曹春香的怨气却是怎么也压不住。
李如容生日,她给送了一块屏风。
送屏风原本没什么,可屏风上绣的,是昙花。
曹春香还生怕李如容看不出昙花之意,宴席上,恭贺李如容:「祝李修容如昙花绚烂,便是一瞬,亦能艳绝世间。」
31
李如容气得牙痒痒,可是皇上还在呢。
她只能委委屈屈,「皇上,您看看曹修仪,臣妾生日呢,曹修仪说得什么话。」
美人落泪,又是皇上放在心坎上的李如容,皇上龙颜大怒。
「李修容生日,是朕要大办,曹修仪,你是对朕有意见?」
曹春香眨巴眨巴眼睛。
「臣妾不敢。臣妾没读过书,只是觉得李修容喜穿白衣,如昙花一般,人人都说昙花美丽,我祝她如昙花实是一片好心。」
我起身,「皇上,曹修仪年经小,不懂事,今日是李修容的好日子,皇上就别生曹修仪的气了罢。」
皇上余怒未消。
「既如此,朕就再送李修容一份礼物。
「传旨,李修容贤良淑德,深得朕意,晋为贤妃。」
这下,不仅是曹修仪,在座的泰半都变了脸色。
李如容短短几个月,不仅晋了妃位,偏偏还给了贤妃的封号,位居四妃之首。
若是李如容家世显赫,立了大功也便罢了。
偏偏世人都知道,李如容的娘家只是七品小官,家族之中没有可堪重用之人,皇上就是想抬举也抬举不了。
就是李如容认的义父,李将军的官说小不小,说大也不是特别大,京里比他官高的大有人在。
不仅如此,皇上还让曹修仪交出管理宫务之权,又传旨礼部,让礼部择吉日,为李如容举办隆重的册封礼,授金册。
皇上这样,打的是曹修仪的脸。
却也是把太后的脸踩在脚底下。
我疑惑地看着皇上,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曹修仪只是嫉恨地看着李如容,像是恨不得在她身上瞪一个窟隆出来。
太后拿在手上的杯子,突然砸在地上。
声响在寂静的大殿里如同惊雷炸开,吓得两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纷纷下跪,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不好意思,哀家手滑了。
「皇帝,你可真是越发荒唐了。
「这皇宫是什么地方,是能随意让你将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门小户之女领进来,就要封妃的吗?」
32
太后气病了。
半个月也没好。
太后嚷着自己要死了,临死之前,就想见见自己的亲儿子。
皇上隔三差五就会去探望,表现得极为孝顺。
他知道太后不待见李如容,就不让李如容出现在景仁宫。
可是对于太后要见逆王,皇上的态度却是很坚硬。
「逆王罪无可恕,朕能让他活着已经是仁慈,不可能再让他出来。」
太后消停了,病却总是不见好。
太医说太后的病症棘手,宫中的药材难以起到显著疗效。
皇上又立刻下旨,大张旗鼓广寻天下名医与珍稀药材。
然而没多久,太后又被皇上软禁。
据说曹修仪举报,太后曾加害皇上的生母德懿太后,而且皇上刚继位那位,还曾给皇上下药。
所以皇上才子嗣艰难。
曹修仪甚至拿出了人证和物证。
太后在大雨中痛哭。
「哀家最后悔的事,就是让你曹春香进宫。哀家是你的亲姑母呀,为了个男人,你就背叛哀家。如果不是哀家,你能进宫吗?」
为此,曹春香也有话说。
「姑母,您别忘了,我本不想进宫的,是你们拿『书生』的性命威胁我。
「天意让我在宫中与『书生』重逢。他明明高高在上,却对我那么好,为我挑鱼刺,教我处理宫务。
「皇上说了,他是喜欢我的,如果不是姑母横亘在我们中间,他一定对我更好。」
曹修仪笑得有些疯狂。
「姑母,我也没冤枉你,那些事确实是你做过的。」
太后:「你可对得起曹家的列祖列宗?到时你死了,怎么见他们。」
曹修仪:「我哪里顾得上死后的事。我只在乎现在,现在皇上因为你,不肯理我了。」
太后看向皇上,眼中满是恨毒。
「你是故意的。难怪我的皇儿斗不过你,他没有你会玩弄人心。」
皇上:「太后您过奖。朕也不明白,自问待太后您不薄,予你太后之尊,皇后嫔妃亦对你恭敬贤孝。你害我母后,还可以说是为了权力,你究竟还有何事不顺心,要害我子嗣。」
太后只说出了四个字:「子亡母悲。」
皇上的脸色立即大变。
「朕以为你不知道。」
太后看着皇上,语气凌厉慑人。
「皇上真当哀家不知,你已经害死了我的儿子。你打着宽厚的旗子,其实幽居的那位,根本不是哀家的儿子。哀家的儿子早就被你害死了!」
太后笑得惨然:「哀家不在乎什么尊崇地位。哀家只想拉你下地狱,为我儿子陪葬。」
太后的病更重了。
高高在上的太后,肉眼可见地枯瘦下来。
自生病起,不足一月,太后就归了天。
33
太后死后第三天,曹家老小拿着太后留下的血书,跪在宫门外敲响了登闻鼓。
求给太后一个公道。
说太后是被皇帝逼死的。
皇帝直接将责任推到曹修仪身上。
曹修仪拿出来指认太后的证据居然是假的。
皇上在太后灵前悔恨痛哭,说他也是被曹修仪蒙蔽了双眼。
曹修仪也被软禁了。
曹修仪还做着复宠的美梦,她都帮皇上除掉了自己的姑母,皇上肯定更喜欢她。
可是皇上并没有去她的长信宫。
曹修仪安慰自己,太后刚死,皇上要守孝。
可曹修仪没等来皇上,却等来赵厮宣旨。
「曹修仪薄情寡恩,陷害太后,罪不容诛,念曹家于社稷有功,赏全尸,赐白绫。」
短短十个字,是皇上对曹修仪的「报答」。
可笑曹修仪死前犹不悔,吵着、闹着要见皇上最后一面。
彼时皇上正忙着为李如容堆雪人,正在和李如容争吵着雪人的鼻子该用胡萝卜还是涂了颜料的树枝。
哪有空管曹修仪。
皇上只回了两个字:「没空!」
就连朱粉,都为曹修仪不值。
「曹修仪之前还在娘娘面前耀武扬威,可看她下场,又觉得她可怜。」
流景冷哼。
「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你看看她对太后,还是亲姑母呢。」
我叹气:「曹修仪是除了仁贞皇后,唯一一个真心喜欢皇上的。既然皇上不肯见,本宫去看看吧。」
流景担心我。
我淡笑:「无碍。我只是觉得,她不应该带着欺骗离去。」
34
我到的时候,曹修仪一脸失望。
「怎么是你,皇上呢?皇上是不是还在忙朝务,没关系,我等她。」
我没瞒着:「皇上要陪贤妃,没空过来。」
曹修仪不肯相信。
「他怎么可以最后一面都不来见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分明说喜欢我,可惜我已经有婚约。
「进宫第一晚,我看到皇上就是我的『书生』时,那么高兴,他比我还高兴,直说我们是缘份天定。」
她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回忆中,许久仿佛才意识到我还在。
她警惕地看着我。
「皇后,你来干什么?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看我如今有多么落魄?那你现在满意了吧?
「我告诉你,皇上就算不喜欢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他喜欢的,分明是仁贞皇后,以后宫里也会有无数个李如容。你也别妄想得到他的爱。」
真是个痴女子。
我大笑。
「曹春香,你真可怜。要死了,还在期盼皇上回心转意。你以为皇上爱过你?
「不,从你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阴谋。」
我丢给她一份密报。
上面是她与「书生」偶遇那段时间的行程。
某年某月某日,曹春香于古佛寺拜佛。
某年某月某日,曹春香将去踏青。
Ťū́⁾......
我居高临下,看着曹春香。
「曹春香,你以为的偶遇,不过是皇上的处心积虑。」
证据摆在面前,曹春香犹不信。
「怎么可能,踏青是我临时起意的,皇上怎么可能知道我会去。」
我冷笑:「你再仔细想想,真的是你自己突然想去的吗?」
曹春香回忆,渐渐慌了神。
「并不是。
「那几天,总有人跟我说,京郊的桃花开了,景色很美,适合出游。
「甚至在我出游的那天,也是婢女说,难得的大好晴天,适合去京郊踏青。
「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我转身离开。
听到身后太监的声音。
「曹修仪娘娘殡天了!」
曹春香之死,甚至没能在皇上心上泛起一丝涟漪。
这后宫,从不缺美人。
35
没了太后管着,皇上更加抬举李如容。
李如容的义父李将军在京城抓了几个毛贼。
皇上就在朝堂之上夸了又夸,赞他劳苦功高,将其擢升至正一品。
阿爹戎马一生,身上各种致命伤无数,交出兵权前,不过也就一品。
阿爹交出兵权后,四位兄长在边关多年,刀枪剑戟,醉卧沙场,手上的兵权尚不足李将军的一半。
三哥取下敌军将领首级,保了西南三年安宁,整个天楚百姓都奉他为战神,也不过是从二品。
后来更是因为打了一次败仗,皇上就派监军斥责,降了他的职。
李将军升到正一品后,皇上更是对我连面子情也不顾了。
春日宴,宴席开始前,皇上就问李如容:「给仁贞皇后娘家的赏赐发下去没?」
李如容:「臣妾不敢忘,已经派人送去了,按您的意思,比皇后娘娘的娘家厚了两成。」
宴席开始,原本该是皇后娘家的位子,李如容让仁贞皇后的娘家坐。
我不过说了句:「贤妃娘娘果然不是世家出身,半点规矩也不讲。」
李如容毫无怯色,嚣张回应「皇后娘娘,可不关臣妾的事,都是皇上安排的。臣妾是皇上封的贤妃,娘娘是对皇上不满吗?」
说话间,她露出手腕上的东珠佛珠。
我讽笑:「东珠佛珠,皇后才能佩戴,凭你也配?」
皇上却护着她,「是朕赏的,皇后不会连朕也要训斥吧。」
眼看皇上也护着,李如容更加嚣张。
在场的命妇们,也一个个巴结她,夸她的东珠佛珠戴着显气质。
我气到肚子疼。
是我的孩儿迫不及待想要与我见面了。
皇上也慌了:「小皇子要出生了,来人,宣太医。」
阿爹已经奔上前,用斗篷盖着我,抱起我来送我回椒房殿。
冬日宴因我突然发动只能作罢。
爹娘请求皇上允许他们留在宫里,等我的孩儿出生。
在爹娘守在门外,我安心了很多。
我腹痛难忍,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浸湿了鬓发。
临时布置的产房内,稳婆们一个个围在榻前,个个神色紧张。
钻心的疼痛一波又一波。
身体像是不属于自己的,被斧子劈开了一般。
一天一夜,九死一生,我拼命生下小孩儿。
是个男孩。
皇上屈尊降贵来了椒房殿:「兰词,你辛苦了。」
爹娘看到我生下孩子,总算放了心。
纵然有万分不舍,碍于宫规,不得不离开。
还是皇上发了话。
特许阿娘留在宫里陪伴我坐月子。
爹娘感恩戴德。
原本阿爹逼着皇上,要求处置李如容对我的不敬之罪。
眼下皇上开恩,阿爹也不好再提。
36
我的身子生产时损伤太多。
阿娘说她要回家拿密方,帮我补补。
再进宫里,她带回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婢女。
是萧逸轩。
原来萧逸轩并没有去游历。
而是去了边关。
他改名换姓,从一个小兵做起,靠着真刀真枪拼到了五品。
边关有我的四位兄长在,三哥见过萧逸轩,他把萧逸轩认了出来。
三哥怕担责,本是想要写奏章告诉皇上。
萧逸轩拿出我给的平安符,三哥才作罢。
萧逸轩原本没准备这么早回宫。
他是得知我难产赶回来的。
萧逸轩:「顾兰词,我不是警示过,你为什么会难产?你查一查稳婆和太医。」
看萧逸轩的样子,我的怀疑有了验证。
「萧逸轩,卿姐姐其实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为之,对不对?」
萧逸轩没想到我这么敏锐。
「你是知道什么吗?」
我确实知道一点,是洛婕妤提的。
萧逸轩给我说了一个故事。
一个权贵,爱上了小门户的女子。
女子对他死心踏地。
可是男子却只是拿她当挡箭牌,迷惑自己的兄弟,以表示自己无意争权。
他甚至为权势,亲自设计了女子的难产和死亡。
可恨的是,女子死了,男子还要假装深情。
还要娶与女子面容相似的女子。
我久久的沉默。
「所以,你与我决裂,是发现皇上并不如表面上那般深情。」
萧逸轩说:「是。阿娘死后,父皇跟我说,是顾家逼死的阿娘,他说,他一定会为阿娘报仇。」
萧逸轩的声音很是悲伤。
「事实呢?是他,都是他。
「他先是对舅舅出手。舅舅虽然没有大出息,但是对家人还是很好的,他却派人引诱舅舅去赌坊。
「最后,为了让阿娘更痛苦,更是派人掳走舅舅,折磨他。
「什么舅舅离家出走,都是假的。可怜的阿娘还相信他,请他帮忙找舅舅。」
我想起冬日宴。
皇上又是问给仁贞皇后的节礼送了没,还特意交待要比送顾国公府的多两成。
又是让李如容把仁贞皇后娘家人的位置安排在尊位。
不知情的人都以为皇上对仁贞皇后多深情,就算她亡故了,皇上还一直照顾着她的娘家。
萧逸轩的眼都红了。
「更畜生的是,阿娘生小小的时候,本是没有难产的,是他收买了稳婆,说是脚先出来,硬生生又把小小推进去......」
我也没忍住骂了句:「畜生!」
难怪卿姐姐死前会说「人心易变」,原来她已经发现皇上并不如表现的那般对她深情。
阿娘赶紧让流景去门口看了看,怕隔墙有人。
37
我给萧逸轩递了个帕子。
「纸条是你递的吧,你用左手写的字,我认识。」
他背过脸去擦泪。
声音里有了哽咽。
「是,没想到合适的机会,只好用这个法子。我没想到,你还是中了他的招。
「是我的错,应该早些跟你说清楚。」
萧逸轩的眼中满是担忧和自责。
我不再继续躺在床上,而是下了床。
「萧逸轩,你看。我没有难产,是装的。皇上搭好了戏台,我怎么好不陪他唱完这出戏。
「稳婆确实被他敲打过,让她在生产时做坏事。
「可是他自大,骨子里看不起女人。或者他觉得他已经在高位,稳婆不敢违抗他的命令。给了我可趁之机。」
萧逸轩看我确实没事,才放心离宫。
我一直卧床到月子结束。
不知道什么原因,皇上倒是对我好了些,至少表面上是。
他时不时来探望,嘱咐我安心养身子,后宫的事,自有李如容打理。
我抬眼看他,不知道他是想安慰我,还是故意要气我。
他明明知道,我与李如容不对付。
我笑意盈盈,「李贤妃把宫务打理得很好,我这个做皇后的省了很多心,不过李贤妃又要打理宫务,又要带小小公主,辛苦她了。我看洛婕妤闲得很,不如还是让洛婕妤抚养小小公主吧。」
皇上探究地看着我。
他有些好笑。
「朕拿你和李贤妃真没办法。既然你提出,就听你的吧,毕竟你才是后宫之主。」
终于又能抚养小小公主。
洛婕妤喜极,疯了一般向我磕头。
流景俏生生地站在边上。
「洛婕妤,娘娘可是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为你要回了小小公主,你以后可得对我们娘娘忠心。万万不可再生谋害之心。」
洛婕妤又笑又哭着答应。
「娘娘以后但凡有用到臣妾的,臣妾拼着性命也要为娘娘效力。」
38
皇上打着看孩子的名义,又开始隔几天就来椒房殿。
但是我还是感觉到与以前的不同。
我宫里的吃食,他从不肯吃。
他说自己用香起疹子,但凡他来了椒房殿,就一定要把窗户全打开,且不准点香。
他在我面前,还是会时不时提到仁贞皇后。
皇上:「卿卿就是生小小时难产,落下了病。兰词你可得好好的。」
他看着我的眼神那么认真。
可是并不妨碍他想害我的决心。
没多久,三哥追敌时失踪,来自边关的奏章上,「凶多吉少」四个字刺痛了我的双眼。
据说三哥本来已经打了胜仗,却为了追击敌方的大将军深入敌营,不见了人影。
几个哥哥中,三哥是最优秀的,他凭自己的能力封了伯爵,也与我最亲。
阿爹听到消息,连夜赶往边关。
我让阿娘赶紧出宫。
阿娘却是摇头。
「阿娘也担心你三哥,可是男人打战的事我也管不了,还是照顾好你,不让他们担心为好。」
看到阿娘没有离开,皇上很是意外。
皇上:「岳母您放心,朕已经派了援军,务必寻到三舅兄。」
他又拉着我的手,「兰词,你务必放宽心,千万别多想,当初卿卿就是担心兄弟,后来兄弟寻到了,她反而......。
「三舅兄一定会没事的。」
我看着皇上笑意盈盈。
「皇上也这么觉得。臣妾也觉得三哥一定会没事的。」
皇上微皱着眉。
似乎有些疑惑。
他大概不明白。
阿娘怎么没有匆匆离宫。
也不明白,我怎么不担心三哥,以泪洗脸。
39
二皇子的满月礼很隆重。
皇上身边的赵厮却频频往外ṭů⁴看。
我笑道:「赵公公,你是在等什么人吗?」
赵厮对我行礼,「回娘娘,奴才只是看上菜的来了没。」
他起身的时候,我却看到他腰间的香囊,上面绣的荷花都褪色了。
宴席正热闹的时候,有急报。
阿爹寻三哥未果,自己也失踪了。
我情急之下晕倒。
太医把我的脉把了又把。
「娘娘忧思过度,命不久矣。」
太医开了很多药,太苦了,苦得我都不想喝。
皇上过来的时候,朱粉找他告状。
「皇上,您管管娘娘,她又不肯喝药。」
皇上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朱粉,你把药再热一下,朕亲自看着你家娘娘喝下去。」
朱粉答应着离开。
我气哼哼地。
「皇上,朱粉是你的宫女,还是我的,怎么只听你的话。」
皇上好笑。
「兰词,你好好吃药,太医一定能把你治好的。朕让洛婕妤做了你喜欢吃的荷花酥,喝了药就能吃。」
我不依:「不,这荷花酥一点也不像洛婕妤做的,皇上别不是在哄骗臣妾,随便找人做的吧。说不定很难吃。」
皇上拿起一块,尝了尝,「那里难吃,味道挺好的。」
我接过药,把勺子递到嘴边又放下,意味深长地笑了。
「皇上很想臣妾把药喝下去?」
皇上一愣:「自然,你喝了药好得快。」
我端着药碗:「皇上还是一如既往的装傻充愣,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皇上营营役役那么久,不就是等着今天吗?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臣妾生孩子伤了身体。知道因为阿爹和三哥的事伤心,命不久矣。
「臣妾现在死了,决不会有人想到是喝的药的问题。就连我的家人,也只会伤心难过。」
我嫣然笑道:「皇上,你说是不是?」
我的表现,让皇上很疑惑,他的脸色变得难看。
「兰词你在开什么玩笑。朕怎么会害你呢,你才给朕诞下麟儿,朕还想封他为太子。等他以后当了皇上,你还要做太后的。」
我笑得更是灿烂。
「是吗?臣妾真的能等到那天?那皇上您呢,您有没有觉得呼吸困难?」
40
「毒妇,你要害朕?赵厮,快把朕送到贤妃那里去。」
皇上怕死得很。
到了李如容的宫里,他立即宣了太医。
听到皇上抱恙,洛婕妤也来了,还带来了小小公主。
太医院来了大半。
他们细细地给皇上诊了脉,得出的结论是:皇上太劳累了,需要多休息。
我给皇上送上百年老参。
「皇上,您用这百年老参补补身体。可别下次再累着,又骂臣妾毒妇。
「怎么,皇上以为臣妾对您下毒?
「臣妾也想知道。皇上缘何要对臣妾忽冷忽热的。」
皇上绷着脸,看着我的样子极是恨毒。
「都怪你,顾兰词!是你逼死了仁贞皇后。仁贞皇后把你当亲妹妹,孕期不适的时候,还给你做繁复的百褶裙,她没有半分对不起你,你为何要逼死她?」
我讽笑:「卿姐姐没有对不起我。所以害她的并不是我。」
皇上:「就算不是你,那也是你爹,你爹逼的。」
我朝外:「你进来吧。」
萧逸轩进来。
「父皇,好久不见。」
皇上眼睛放大:「逸轩你不是在江南,怎么突然回了京,朕都没收到消息。」
萧逸轩的唇角扬起:「父皇,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去江南的就是儿臣的替身?」
皇上警惕地看着他:「那你回来干什么?」
萧逸轩:「啧啧,父皇,儿臣听说您思念母后,怕您会想孩儿。」
皇上:「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萧逸轩摇头:「父皇,您别急,今日来,儿臣是想与您谈谈母后之死的。
「父皇您大概不知道,母后死前,已经发现稳婆有问题。
「母后死后,儿臣查稳婆,只找到稳婆的尸体。直到有一次,父皇思念阿娘醉了酒,儿臣听到父皇叫阿娘的闺名,说会让害她的顾家不得好死。
「不瞒父皇,起初,儿臣也怀疑过顾家。可经过儿臣暗中调查,却发现顾家从来没提过要求让我母后死,也从未对母后下过手。
「后来,是母后的宫女说了一件事:在母后怀了小小后,有次父皇一脸愁苦地与母后说,顾家愿意助他,只是想要皇后之位,并且让兰词有个孩子。」
萧逸轩的表情变得冷漠。
「父皇是想母后主动提出不做皇后对不对?可惜母后没听出您的弦外之音,以为您是真的遇到难处,她还安慰你,表示要与您同甘其苦。」
萧逸轩讽笑。
「母后是您当初拼着地位不保亲自跟皇祖父求来的正妃。她对父皇死心塌地,从没怀疑过父皇的真心。更是没听出来,父皇想让她主动让出正妻之位。」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皇上。
「所以您是觉得卿姐姐不体谅你,贪图皇后之位,动了杀心?」
皇上别过脸去。
「朕也不想的,都是顾家逼朕的!」
「我爹可从来没让你杀过卿姐姐!」
我据理力争。
「皇上不仅害死卿姐姐,还想再用同样的方法害臣妾。彩萍散播谣言,也是皇上指使的吧。皇上还许诺,帮你做事,就会宠幸她,让她如洛婕妤一般做主子,啧啧。」
41
皇上盛怒。
「赵厮传旨。皇后顾兰词违抗圣意,打入冷宫。」
然而没人应他。
他要起身。
却已经起不来。
「贤妃,快扶朕起来。」
李如容没有动。
我笑得开心。
「皇上,您确实是中了毒,不过不是臣妾。而是洛婕妤与李贤妃合起来下的。
「洛婕妤做了一辈子的荷花酥,从东宫开始就做荷花酥,没人会怀疑她。
「还有李贤妃,听说李贤妃喜欢旧事不檀的香料,里面就有檀香。李贤妃还亲手给你做了香包,就加了这旧事不檀。
「洛婕妤的荷花酥,还是您为了劝我喝下中药主动吃下去的,配合檀香有毒,您不知道吧。」
皇上惊怒。
「太医不是说朕只是劳累。」
我笑得讽刺。
「您放心,等您殡天,太医院的档案上,您也一定是劳累过度。
「皇上不知道太医们为什么背叛您?
「那就要从张太医说起,您逼张太医害我,他被拆穿后自缢,您却不放过他的家人。臣妾顺势救下了他的几个家人,让他们联系其它太医。
「做太医的,本是把脑袋拴在腰带上,您让张太医死也就罢了,还要诛他九族,试问哪位太医敢对您忠心?」」
洛婕妤上前,「皇上,您大概没想过我对您的恨意!」
「臣妾是宫女出身,进府前签的十年契约。宫外还有臣妾的牛哥等臣妾,我们定了十年之约。
「可是你见色起意,毁了臣妾。可笑你还要装深情,把责任都推到臣妾身上,责我攀高枝,灌了我绝子药。
「臣妾恨你毁了我又不珍惜。之后你更是为了讨好李贤妃,抢走了小小公主。小小公主是臣妾在这深宫中唯一的慰藉。
「臣妾不该恨吗?」
皇上又看向李如容。
「那你呢?朕的贤妃。朕自认向来待你不错。你为何要帮着皇后对付朕?
「最开始,朕确实是把你当仁贞皇后的替身,可后来朕是动了真心的。
「朕甚至早就拟好了圣旨,废掉顾兰词皇后之位,让你李如容来做皇后。就等着合适的机会颁旨了。」
他拿出一份圣旨,丢在李如容的脚前。
李如容并没有管圣旨,她平静地走上前。
「皇上从未想过,我为何与仁贞皇后如此相似吗?
「因为她是我的亲姐姐。
「我被卖多年,只记得姐姐, 一直盼着与姐姐团圆,没想到永远等不到了。是你害死了姐姐。」
李如容踩上封她为后的圣旨。
「皇上,你以为我稀罕做你的皇后?」
「我自入宫, 唯一的念想,就是取你性命!
皇上苦笑。
「哈哈, 没想到朕也有真心错付的一天。」
我告诉他:「除了卿姐姐, 大概只有曹春香对你是真爱。可她们两个都死在你的手上。曹春香死前,你都不愿见一面。
「对了, 关于给您下毒的法子,还是曹春香帮忙出的。
「你自大, 骨子里看不起女人。从太后、卿姐姐、曹春香、还有洛婕妤, 最后却注定死在女人手里。」
42
皇上笑得诡异。
「罗统领何在?」
应声而入的, 是我不曾见过的生面孔。
「臣在。」
皇上食指指着我:「皇后弑君,就地诛杀!」
到了这个时候,皇上想的竟不是自救, 而是杀我。
不难看出, 他对李如容是真爱啊, 被李如容害了也舍不得杀她。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
但是罗统领的刀太快了。
我以为我要死了。
却被一股大力拉开。
是萧逸轩拉开了我。
在我的身后, 站着的正是抱着小小的洛婕妤。
眼看刀对着小小冲过来。
萧逸轩想救,显然已经来不及。
关键时刻,洛婕妤抱着小小转过了身。
她竟要用自己的背为小小挡刀。
洛婕妤的命即将不保, 我闭上眼睛。
有人为洛婕妤挡了刀。
鲜血染红了他褪色的荷花香囊。
是赵厮。
与此同时,萧逸轩的剑也抹了罗统领的脖子。
洛婕妤放下小小,扑到赵厮的身上。
「牛哥!你怎么样?太医,快叫太医。」
可是赵厮被刺中胸口,太医根本来不及。
「荷花, 好好活下去。」
说完这几个字,赵厮就断了气。
我们这才知道, 赵厮就是洛婕妤那位青梅竹马。
难怪当初萧逸轩不让我养小小公主。
是他提起东宫还有位不受宠的通房。
因为他知道皇上看中小小公主,洛婕妤抚养了公主,在宫中的日子会好过点。
他在尽自己所能帮助自己心爱的人。
皇上眼见大势已去。
气急攻心。
临死前, 他提出, 想与仁贞皇后合葬。
萧逸轩抹着脸上的血迹,「你做梦。」
我冷笑:「你不配!」
李如容:「姐姐不会想的。」
43
元和三年初, 昭帝薨, 其二子继位。
哀家做了太后,抱着孩子垂帘听政。
萧逸轩被封摄政王,佐内政。
李将军和我爹辅外政。
李将军和我爹其实是少年时期的好友,后来都掌了兵权, 怕被皇帝猜忌, 才表面上交了恶。
李如容本就是我找进宫的。
也是多亏了李将军, 李如容才能混进猎场, 让我的计划顺利实施。
可笑先帝想让李将军与我爹抗衡。
打错了算盘。
先帝在三哥身边安插了奸细。
幸好我提前写了信警示。
阿爹和三哥也都没事,他们只是暂时躲了起来,让先帝误以为中了他的圈套。
洛婕妤假死, 换身份嫁给已经死掉的赵厮, 说要帮他照顾老娘。
李如容留了下来。
她娘家那些人只想吸她的血,她宁愿做个万事不发愁的太妃。
继续抚养小公主。
随着新帝年岁渐长,摄政王看向哀家的目光越发幽深难测。
那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老臣求到我这个太后面前。
让我劝劝摄政王娶妻。
我刚开口, 萧逸轩就生气。
他拿出一个有磨边的平安符。
「臣心里有一个女子,不知太后愿不愿意让我娶她?」
我:......
哀家的好大儿大逆不道,哀家头疼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