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胸大。
小姐怕姑爷把持不住,便将我许给在战场身受重伤的萧将军。
她一边送我出门,一边心虚地给我洗脑:「虽然萧勉不能人道,但你也少了生子之痛啊。」
「你不要担心,那方面不行的男人,或许在其他方面特别行。」
后来,我夜夜求饶。
真想问问小姐。
萧将军为何哪哪儿都行?
1
骁勇善战的少年将军萧勉在战场上身受重伤,被血淋淋地抬回来,人只剩下半口气。
他是萧家独子。
萧老夫人早年守寡,即将白发人送黑发人,便有人给她出主意,让她为自己的儿子配阴婚。
我家小姐林若昭上赶着要做媒人,将我引荐给萧老夫人。
我的身契在小姐手上,根本没法反抗。
小姐说,若是我不肯嫁,便将我送给告老还乡的老太监。
我知道她一直耿耿于怀,我与姑爷有过一段往事,便跪下来对天发誓我对姑爷绝无僭越之心。
小姐气得直戳我脑门。
「发誓抵几个用?你看看你自己的胸,不知道有多招人吗?」
我含着胸,泪水无声地垂下来。
「天天顶着两个大面馒头在男人面前晃悠,是谁看了不想尝尝咸淡?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男人。」
小姐敛起脸上的厉色,弯下腰来擦干我的泪水。
「萧家是多高的门第啊,要不是我母亲同萧老夫人是故友。这样顶顶好的婚事,还不知道被谁抢了去呢。」
我噙着泪水,声音酸涩道:「小姐,我不想给人配阴婚,大不了我去后厨待着绝对不……」
话还未说完,「啪啪」两耳光落在我脸上。
我的脸火辣辣的痛。
「玉簪,你莫不是给脸不要脸?若不是我为你作保,你这浪荡模样,萧老夫人还瞧不上呢。连给萧将军阴婚都不配!」
我刚想张口告诉小姐,我已经将胸裹到最小,平日里都穿得严严实实的,大夏天都捂出痱子了。求她网开一面。
可就在此刻,管事嬷嬷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小,小姐。将军府派人来说,萧将军醒了。」
2
小姐拉着我赶到将军府。
隔着屏风,男人孱弱的身躯若隐若现,时不时还传来几声轻咳。
萧老夫人老泪纵横,拉着小姐的手便道:「若昭,多谢你为阿勉的事四处奔走,如今他渡过难关,便无需再配阴婚了。这些日子Ṭű̂₈辛苦你了。」
小姐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桂姨,这婚事还得成。」
「为,为何?」
「许是玉簪八字硬,亲事刚定,萧将军便能醒过来。若是再成婚冲喜,将军必定身子康ṭũ̂⁻健,前程锦绣。」
老夫人有些迟疑,瞧了瞧站在一旁的我,正欲张口。
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位郎中。
他欲言又止:「夫人,将军他……」
「这里没有外人,太医,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将军虽然苏醒,但他大腿内侧中过一箭,恐怕日后不能……」
「不能什么?」小姐比萧老夫人还要紧张。
「不能行房事。」
宛如一道惊雷,萧老夫人双腿一软,我连忙扶住她,她才没有坠到在地。
她布满红丝的双眼,凄楚地看着我,「孩子,你,你可愿意嫁给这样的夫君?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你就当是嫁进来给我做女儿。」
小姐连忙应道:「愿意,愿意,她贱籍变良籍,有什么不愿意的。」
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原本我也是良籍。
3
我父亲是医官。我是妾室的女儿,自幼丧母,好在父亲待我宽厚仁爱。
可父亲去世以后,嫡母为霸占家产,欲将家中的几位庶女都发卖给了人牙子。
人牙子找上门的前一晚,我去求曾经日日送饭的清贫书生相助。
听说他已高中进士,却被他拒之门外。
他站在门内,连门缝都舍不得推开。
「叶姑娘,我已与太傅嫡女定亲。男女授受不亲,我不便开门,这里有一袋银子,当我偿还往日你赠饭的恩情,请回吧。」
矮矮的围墙里,抛出来一个钱袋子。
我心如同被针刺了一下,隐隐作痛。
后来,我在大街上同嫡母拉扯。
她威胁我,若是再反抗就将我卖去青楼。
幸好太傅夫人路过,买了我的身籍,让我入府做丫鬟。
不久,那位书生,成了我家小姐的夫婿。
我当从前不认识一般,兢兢业业地伺候小姐。
不曾想,还是被她知道了。
再反抗也无意义。
我提起裙摆,毕恭毕敬地跪在萧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我愿意嫁给萧将军,为他冲喜,侍奉您终老。」
4
萧老夫人说到做到。
她为我置办了体面的嫁妆。
小姐特地挑了一个姑爷去外地处理公务的日子,送我出阁。
她将身契塞到我手里,很是心虚地说:「虽然萧勉不能人道,但你也少了生子之痛啊。
「你不要担心,那方面不行的男人,或许在其他方面特别行。」
我其实根本没有想这些,只当自己换了个东家。
花轿落地,媒婆背着我进将军府。
萧将军精神不济,我同他的佩剑拜了堂。
洞房花烛夜,别人都是坐在喜床上等待夫君来掀自己的红盖头。
而我推开门,我的夫君一身红袍,已经半躺在床上。
「将军。」我轻声唤他,生怕声音大一点,他便经不住。
他转过身来,一张俊美非常的脸,不带任何血色。
「我本无意娶妻,你若是不介意可以兄妹相称。」他指了指旁边的贵妃塌,「今晚洞房未免母亲操心,烦请你在那儿将就一晚。明日再搬去客房。」
「好。」
所有一切,他安排得面面俱到,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出嫁时,有嬷嬷偷偷提点过我:「其实呀,夫妻欢好不一定要用那里,别处也一样,只是不能怀孕。你学着点,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什么?」
她鬼鬼祟祟将一本小册子塞进我手里。
我打开一瞧,脸红心跳。
「你是热么?」萧勉一双清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心慌道:「许,许是婚袍太过繁复,有些热吧。」
「那你早些洗漱就寝吧,我先睡了。」
他扯了扯一旁的被子,倒下睡去。
约莫是累了,一会儿便听见他轻柔平缓的呼吸声。
我走到梳妆台前,摘下头上的凤冠,对着铜镜一件件褪去婚袍,最后只剩下轻纱小衣。
望着镜中的自己,胸脯鼓鼓,腰肢纤纤,红唇藕臂,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
小姐常说,女人生得这样是浪荡不堪,要我遮得严严实实。
倏然,我转身想走进屏风后面的净室。
对上一双噬人的眼睛。
萧勉的脸,比我方才更红,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下,喉结来回滚动。
我抓起掉在地上的外袍,挡住胸前的春光,心虚道:「将,将军,你不是睡了吗?」
半晌,他的声音隐忍而克制:「我也可以迟些再睡。」
5
我心尖一颤,有些怔愣。
他站起身来,颀长的身影将我笼罩。
我的心怦怦地乱跳,脑袋里全是那本小册子上的画面,呼吸莫名其妙地一滞。
须臾,萧勉转身走向门边。
夜晚的凉风灌入的一瞬,我回过神来。
他已经消失在黑幕里。
我在心里琢磨。
刚刚他看着我的时候,眸色中写满了震惊。
难道他被我的……吓到了吗?
临睡ţüₜ前,我决定明早得把束胸裹得再紧一点。
半梦半醒时,萧勉回来了。
他的发尾挂着水滴。
原来,他刚刚去沐浴。
第二日我起床时,他已经不在房里。
婢女夏竹进来为我梳妆,只闻门外男子一声又一声的喷嚏声。
嬷嬷关切道:「将军昨夜要想沐浴,为何不唤老奴去给你烧水?虽已入夏,但夜里还是凉得很。瞧你这冷水澡洗得,约莫是染了风寒。老奴这就去给你熬姜茶。」
我抬起眼眸,对夏竹说:「将军喜欢洗凉水澡么?」
「奴婢不知。」
我让她退下,将门锁上。
束胸勒了一圈又一圈。
如今女子都以纤弱为美,我却身段丰腴窈窕。
将军不喜,也属正常。
6
我去向萧老夫人请安。
萧勉已经坐在她身旁。
她见到我,笑得如沐春风,只在听见萧勉的咳声时变了脸色。
「阿勉,我同玉簪有几句体己话要说,你先去休息吧。」
萧勉闻言离开。
萧老夫人冲我挥了挥手,叫我坐到她跟前。
她握住我的手,双眼水汪汪地看着我:「好孩子,我们阿勉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他如今这种情况,嫁给他让你受委屈了。
萧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淡去,言语有些泛酸:「太医说,他伤了元气,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原本族中有人建议我给他过继个孩子,留个后。可我那样做岂不是耽误你一生?
「你能嫁进来为他冲喜,我已很感激。我不能再让你搭上后半生。我替你想过了,若是阿勉真有那一日,我会让他给你一封放妻书。我再给你一些田产和房产,可保你后半身顺遂。」
我替她抹干眼角的泪,心中酸涩翻涌。
「婆母,多谢你为我筹谋。」
我只当自己是来做丫鬟,未曾想她替我想得如此长远。
很自然地,我想到自己素未谋面的亲娘。
若是她在,我从小有亲娘的庇护,定不会落入从前的光景。
萧老夫人破涕而笑:「瞧我这把老骨头,怎么把你也弄哭了。玉簪,你不必这么见外。你随阿勉,叫我娘便成。」
「娘。」
「闺女,我还有一事相求。听若昭说,你会做药膳,以后阿勉的日常起居饮食便辛苦你打理。这是我的一点小私心,我希望他活得久一点。」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又开始发涩。
我点点头。
「辛苦你了,玉簪。」
7
我去厨房张罗食材。
上一次做药膳,Ṱúₘ还是几年前。
那时谢鹤轩还不是林若昭的夫君。
他父母双亡,独居在我家后巷的一处杂院。
为了存银子读书,他常常一天只吃一顿饭。
有一日昏倒在我家后门,是我将他救醒。
同情他寒窗苦读,翻遍父亲的医书,日日做药膳送去帮他调理肠胃。
这件事只有我与他知道。
想来是他告诉林若昭。
为了将我撵出去,他真是煞费苦心啊。
我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送到卧房。
萧勉正在吩咐下人收拾他的衣物。
「将军这是做甚?不是说好我搬去客房的么?」
他清俊的脸庞,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沉声道:「我东西少,应当我来搬才是。」
「那将军吃完再收拾吧。」
我将饭菜放在桌上,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在桌旁坐下:「以后这些事情,交ẗű₆给下人做就好。」
「我做也是一样。」
「不一样。」他的声音依旧冷淡:「以后让夏竹送。」
活落,他三两下喝完汤,对下人吩咐了几句,像风一样从我身侧越过。
那一刻我确认一个事实,萧将军可能不想看见我。
8
我依照他的吩咐,每日药膳都让夏竹送去他的书房。
晨起向萧老夫人问安时,她对我赞不绝口。
「来请平安脉的李太医都说阿勉脉象平稳许多,我看他气色很好。玉簪,都是你的功劳。」
她老人家一高兴,送了我一个金镯子。
回房后,我将它放进妆奁。
里面是入府以后,老夫人送我的各式各样的首饰。
夏竹说:「夫人,你素日不爱佩戴这些,收起来多可惜。」
「怎么会可惜,日后换成银子,都是我的傍身钱呀。」
「这些都是老夫人送夫人的,夫人都要卖吗?」
「暂时不会,若是日后和离,自然是要卖了换成银子傍身。」
夏竹一脸不解,转身时,低低地唤了一句:「将军。」
我扭头对上萧勉如墨的双眼。
萧老夫人定是老眼昏花。
萧勉的脸色比从前还要惨白。
他目光锐利,冷冷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慌,但表面不敢露半分:「将军,你有何事?」
「有些旧物落在这间房里,我来找找。」
「我帮将军一起找,是什么?」
夏竹不知何时不见身影。
萧勉说:「一本手札。」
「好,将军可曾记得放在何处?」
「不记得。」
我一边翻箱倒柜,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问他。
须臾,在书架最上层的里面,发现一本手札。
我踮起脚尖触到的一瞬,另一只手也覆了过来。
被他触碰的那一寸肌肤,变得燥热。
我第一次近距离凝视萧勉的脸。
他长得真好看,肤色白皙,剑眉星目,如山间深潭般幽深不见底。
我哽了哽喉,扭头去取那本手札,却因踮着脚没站稳,一下扑进他怀里。
倒下去的一霎,我的胸贴在他的胸膛上。
我仓皇地爬起来。
萧勉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满脸通红。
「将军,你的手札。我不送了。」
他接过去,没说一句话就走。
完了。
我给他的印象更差了。
9
那天以后,我尽可能避免与萧勉见面的机会。
免得惹他不快。
他是病人,要保持心情舒畅。
只是我多了一件烦心事。
谢鹤轩三番五次地派人给我递字条,他想约我相见。
我看都没看,装进小木匣子。
今日,夏竹将字条塞进我手里,悄悄说:「夫人,这次可不止字条,还有人。他在侧门,他说见不着你他不会走。」
我攥紧手心,怒气冲冲地跑出去,隐隐约约看见院子里一道身影也跟了过来。
可我没有在意,打开门,谢鹤轩立在门外。
「玉簪,你终于舍得见我了。」
「林家姑爷,你应当称我为萧夫人。」
他顿了顿,声音放低:「萧夫人。」
「你知不知道,三番五次私下约见,这样会陷我于不义。」
「我知道,我只想告诉你,我很快会高升,那时便不用再倚仗岳丈。玉簪,我会买一座宅邸,你跟着我,总比跟着那个病秧子好。」
他说到激动处,竟想探手过来抱我。
我后退一步,冷嗤道:「你要我做你的外室?」
谢鹤轩认真地点点头。
我噗嗤笑出了声:「我为什么名正言顺地将军夫人不做,要做你的外室?」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萧勉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他活不了多久。况且,他根本不是真正的男人。」
他的眸光挪到我的胸上,「岂不是委屈了你。」
我的胸腔顿时涌入一股恶心。
「谢鹤轩,我知道你想什么。我曾经于你有恩。可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拒绝了我。你为了填补内心的那一丝愧疚,便要葬送我的后半生吗?」
他更急了,「你给我些时日,我会说服若昭,容你进门做妾。」
「我不会给人做妾,更不会做外室。请你莫要再来骚扰我。我的夫君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若是被他知道了,你还会有前程吗?」
打蛇打七寸。
他最在意自己的前程。
我话一说完,他的脸已变得惨白。
「你情愿选一个废人也不选我?」
10
我瞪着他:「我夫君保家卫国,那些伤疤是他的荣耀。你身为受益者,根本无权在背后讲他是非。他在我心里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不像你,身子健全,心却很脏。」
说完,我「嘭」地一声将门合上。
转身萧勉一身青色长袍,长身玉立在距我不足半尺的地方。
「将,将军。」我心虚地唤他。
他眉眼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凌厉,「刚刚不是一口一个夫君吗?为何现在又这般疏离?」
「将军不要误会。只要我待在将军府一日,我便会恪守妇道,绝不会有二心。时辰不早了,我要去为将军准备晚上的药膳……」
我垂下头,一边走一边说,想快点离开此处。
同他并肩时,他的大手拽住了我的胳膊。
没站稳。
我一下栽进了他怀里,对上萧勉深幽的眸光。
只需微微倾身,我们的唇就能贴在一起。
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我的心不受控地乱跳,脸上热意滚烫。
萧勉咽了咽喉,一字一顿道:「什么叫待在将军府一日?难道你数着日子想要离开?」
我总不能回答他,「等你死了我就走」这种话。
只好矢口否认:「没,没那个意思,将军,你捏疼我了。」
「刚刚你讲的话,都是真的?」
我眨眨眼,问他:「哪一句?」
他轻叹一口气,松开手。
我像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小孩,飞快逃走。
方才我第一次在萧勉脸上看见了血色。
他的脸也很红。
这一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萧勉唇擦过我的脸颊。
他的手勾着我的小衣,低声诱惑:「夫人,想不想要?」
我如受蛊惑般点点头。
吻凶狠又浓烈地碾上我的唇。
遣倦缠绵的细语中,我惊慌失措地醒来。
心突突地跳。
夏竹ẗû₅敲门进来,我让她打来一盆凉水。
她盯着我汗湿的头发,自言自语道:「这天,确实越来越热。」
我捧起一把凉水拍在脸上,猛然想起新婚夜那天萧勉去洗冷水澡。
莫非,他也?
怎么可能,他受了伤,应当清心寡欲才是。
11
正午,萧母的贴身嬷嬷进来传话。
「夫人,老夫人说今晚要在花园用膳,请你务必到。」
这些天,为了躲避萧勉,我借口没有去正厅吃饭。
萧母特地来嘱咐,我也不好不去。
步入花园,院中一树石榴开得正盛。一阵风吹过,吹得那一树繁花烈烈如焚,几瓣殷红如血的花瓣随风飘落在凉亭的石桌上。
那上面摆满了素日我爱吃的菜。
萧母邀我坐下,「阿勉说,今日是你的生辰。这些菜也是他让厨房特地准备的。」
我抬眸,对上一双炽热的眼,脸烫起来。
萧勉不动声色地将栗子糕摆在我面前。
我问他:「将军怎么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
连我自己都忘记了。
我亲娘难产而亡,从来没人为我过生辰。
他垂着眼眸没有看我,淡声道:「我们的婚书上,有你的生辰八字。」
我的心莫名悸动了一下。
「玉簪,这坛桃花酿是我的珍藏。今日开了为你庆贺。你们二人可不要贪杯哦。」
她说完站起来,说夏夜多风,她不陪我们浅酌。
萧母离席,一霎间,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未免尴尬,我只好闷头一杯接一杯。
桃花酿甜腻,也很醉人。
喝着喝着我便有些神志不清。
手去探空空如也的菜碟,又仰起头问萧勉:「最后一块栗子糕呢?」
他的嘴动了动,轻声说:「我吃了。」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我靠近他的脸,很不高兴道:「谁让你吃的,给我吐出来」
萧勉顿时啊地张了嘴:「你自己来找。」
12
我低头往他嘴里看。
萧勉笑道:「你这样找不到的。」
我又仰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问:「那要怎么找?」
他双颊泛着浅浅的红晕,一本正经地说:「你试试用嘴。」
我的目光挪向他微微泛红的唇,吞了吞口水,毫不犹豫地吻上去。
萧勉蓦地一僵,呼吸有些急促,很快主动权移交。
他扣着我的后脑勺,加深加重了这个吻。
一直到花坛后面传来脚步声,我们才彻底分开。
「将军,夜里风凉,老夫人让我给你们送披风。」
不知她看到了多少。
我猛地站起来,下一瞬,头晕目眩地倒下去。
待我头痛欲裂地醒来,已是次日清晨。
我想起昨天答应萧母要陪她去慈云寺烧香。
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
「夫人别急,方才我见车夫还在套马车呢。」
「夏竹,昨晚是你搀我回来的么?」
「不是,是将军抱夫人回来的。」
我扭头盯着她确认。
她认真地点点头。
「我,我没胡说什么吧?」
「有啊,将军把夫人放在床上,夫人抓着将军的衣袖不让他走,一口一个夫君叫得将军满脸通红。」
「夏竹,不许胡说。」
她捂着嘴笑着跑出去。
我去前门同萧母汇合。
13
慈云寺在京郊的狮子山上。
我坐在马车里魂不守舍地想着昨天强吻萧勉的事。
萧母可能会错我的意。
她说:「玉簪,你是不是有心仪的男子?这几日我看你都避着阿勉。你千万不要怪我昨天撮合你们同桌吃饭。我想你们做不成夫妻,可以是朋友。若你觉得不妥,或是想走,你尽管开口,我让他与你和离,绝不耽误你。」
「娘,不是。我在想别的事。」
「何事?」
我刚想着如何开口,马车开始剧烈地晃动。
一阵刺耳的马鸣声。
马车加速,朝着旁边的丛林狂奔。
我探头出去,马夫早已被甩下车。
马疯魔一般在山间乱窜。
我们的身体跟着马车一起上下左右地晃动。
痛得快要散架了。
萧母吓得哭出声:「玉簪,玉簪,怎么办啊?」
我努力坐稳,头从车窗探了出去。
糟糕,前面就是悬崖。
「娘,你莫怕,你抱紧我,我保护你,我们一起跳车。」
「跳车不行,那样会受伤的。」
「娘,前面就是悬崖,不跳车我们会死的。」
我护着她,在马蹄踏空的一瞬间跳车,滚下悬崖。
幸好,我一只手抓住了长在悬崖壁上的树枝,另外一只手拽着萧母。
她的身下,是万丈深渊。
14
「娘,你不要往下看,抓紧我。夏竹他们的马车就在我们后面,她们很快回来救我们的。」
树枝发出松动的声音。
萧母带着哭腔道:「玉簪,你放手,我们两个太重,那根树枝会断。我一把年纪了,活不长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我心中酸意泛滥,我怎么可以放手。
在我心里,她早就是我的亲娘了。
「娘,我情愿跟你一起死,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的。你一定要抓紧,他们很快就会来救我们。」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
我的身体好像马上要分裂成两半,痛到麻木窒息。
绝望间,我出现了幻听。
是萧勉的声音。
「沈玉簪,不要动,我下来救你。」
他第一次叫我名字。
蓦然一只有力的手臂拖住我。
他将身上的麻绳系在我腰间。
又下去为萧母系上了绳子。
上面的人齐声使劲。
我们得救了。
不是我的幻觉,是萧勉救了我。
萧勉抱着我,凝眉道:「为何这么多血?」
萧母说:「玉簪为了保护我,跳车时将我护在怀里,我毫发无损,她受了伤。」
她捂住脸哭起来。
我只觉眼皮犹如千斤压顶。
「沈玉簪,不要睡,我带你去找郎中。」
他将我抱上马车,我圈在他怀里。
萧勉的额头,尽是细细密密的汗。
他一边挥舞着长鞭,一边同我说话:「沈玉簪,你不要睡。」
「我给你买栗子糕。」
「我送你好多好多金银珠宝给你傍身,好不好?」
「你不用等我死,我立马给你写和离书,你随时可以离开。」
……
我心脏一阵一阵地紧缩。
不知哪儿来的水滴砸在我脸上。
我艰难地抬起眼眸,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明明没有下雨啊。
下一瞬,眼前一片黝黑。
15
我睁开眼,浑身像散架了一般。
「夫人,太医嘱咐你不能乱动。」
身体的疼痛提醒我,我没有死。
夏竹端起药碗,一勺一勺地喂我:「夫人,幸好你没摔到筋骨,不过你身上太多擦伤了,为了不留疤,你还是好好躺着吧。你的手也脱臼了……」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我的眼神和意识已经飘向门外。
喝完药,我问她:「将军呢?」
「将军去调查马匹失控一事。」
「是人为?」
「对,马粮里发现有五石散。」
一种致人兴奋的药。
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对将军府动手?
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我都没有见到萧勉。
萧母因受惊,也日日房门紧闭。
府中的人个个神色肃冷,好似出了什么事。
我问夏竹,她说没有。
今日我终于可以下床,打开房门,撞上一个清冷的身影。
萧勉一身藏青长袍,衬得他眉眼更加锋利俊挺。
他递给我一个木匣,我不解,打开一看里面有地契、房契和一封和离书。
我的身体突然僵硬,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无法动弹。
「将军,你要赶我走?」
萧勉望向我时,眼眸中一片冰寒。
「我知你盼这些已经很久了。你处处躲着我、避着我,不就是不想同我有牵扯?待我大限之日,你能顺利离府么?我只是提前成全你而已。沈玉簪,你走吧,以后你和将军府再也没有瓜葛。」」
一股酸意在我胸腔泛滥,我的嘴张张合合,许久,艰难开口:「原来在将军心里,我是这样的人。」
他背对着我,没有回头:「马上就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萧勉的身影转瞬消失在院子里。
我几乎是被将军府的家丁撵出门的。
将走之时,夏竹跟我一同登上了马车。
「将军说,夫人,啊不对,小姐用惯了我,让我跟着你。」
我如鲠在喉,搬进小院。
第二日,官府便张贴了皇榜。
一年前萧勉战败,是因Ŧũ̂₁为他通番卖国,将军营的布防图偷偷送给了敌军。
陛下判他死罪,羁押天牢。
整个将军府被封了起来,里面的人听候发落。
16
萧勉为人正直不阿,怎么可能通番卖国。
他急于将我赶走,为的就是这个么?
夏竹急得团团转,她自幼在将军府长大,自然不希望他们出事。
「小姐,有没有什么办法呀?」
我冷静下来,细细回想。
父亲在世时,曾经救过一名身染肺痨的病人,那人就是在刑部做官。
他还专门来家中感谢父亲,被我撞见了,还夸过我几句。
我记得他姓李。
几经打探,我在下朝路上拦住了李大人的官轿。
「李大人可记得我?我是沈适的女儿。」
他捋了捋胡须,笑道:「你长这么大了。」
「大人实不相瞒,今日是有事相求才冲撞了大人。我夫君现在被关在刑部天牢,求大人让我见他一面。」
李大人凝眉:「你夫君是谁?」
「萧勉。」
他面露难色。
我继续哀求,他终是同意了。
带我入天牢的狱卒一再叮嘱:「萧将军是重犯,你最多只能逗留半个时辰。」
门锁打开,萧勉站起来,脸上露出一丝惊色。
「你怎么来这儿?」
我心中酸楚泛滥,隔着雾气看向他。
「将军就是为了这个,才赶我出府的对吗?你是被冤枉的对吗?你仔细想想可有什么证明你清白的证据,我帮你去查去找。我一定救你出去。」
萧勉看我的眼神渐渐加深。
蓦然,他长臂一探,将我揽入怀中。
「玉簪。」
我的心怦怦地乱跳。
可时间紧迫,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啊。
我双手撑了撑,没推开他。
萧勉将我抱得更紧,声音很轻,像羽毛似的刮过我的耳廓。
「玉簪,你出去什么事也不用做。隔墙有耳我不便多说,我保证七天以后,同你一起看日出,好吗?」
17
萧勉的眼神很坚定,不像是在哄我。
我点点头,走出刑部大牢,恰好碰见来处理公务的谢鹤轩。
他拦住我的去路,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玉簪,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做我的外室,比孤苦无依遭人非议要好。」
我扬起手,扇了他一巴掌:「混蛋。」
他欲走进来抓我,被我一个健步躲过。
「若你再纠缠,我定会把你前段日子写给我的那些字条,送到太傅府上,看太傅和夫人会不会放过你。从前你没少在小姐面前扇耳旁风吧。你想她把我赶出去,你觉得这样我无路可走,便会委身于你。可你万万没想到,小姐将我嫁给了萧将军,一个你惹不起的男人。」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我趁他不注意大步跑远。
这种烂人,离得越远越好。
虽然萧勉一再保证他不会食言,可我还是辗转反侧了五六天。
第六天下午,我和夏竹在官府门口看到了皇榜。
原来通番卖国的是二皇子和丞相一党。
二皇子觊觎太子之位,萧勉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他安插奸细在萧勉军中,窃取了布防图,顺便想致萧勉于死地。
所以这段时间,萧勉都是在装病?
装病为什么要说自己不行?
我想着这些事情,一整晚都没睡。
天空泛起白边,院子里传来敲门声。
我不管不顾跑去开门,一下扑进了萧勉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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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勉好似被什么震慑住了,僵直着身子没回抱我。
我顺着他的目光向下。
遭了。
急急忙忙跑出来,我没有裹束胸。
我扭头想走,被他又拽了回去。
「跑什么?」
「我,你不喜欢……」我羞赧地埋下头,指了指异常丰满的胸部。
「谁说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我仰头看他。
萧勉弯腰,脸贴过来,唇挨得很近。
「玉簪,你的所有我都很喜欢。」
我们的目光纠缠在一起,眼神中的热度仿佛能融化一切。
蓦然,他打横抱着我向卧房走去。
我捶他的胸:「不是说要一起看日出么?」
「先看你。」
我们一起倒在床上,萧勉解开我胸前的细带,我捂住他的眼睛。
「不要看,好丑。」
他拿开我的手,呼吸变得急促,声音很轻很温柔:「不,很漂亮。」
萧勉的眼睛亮光闪闪,我的心跳如小鹿乱撞,手贴向他紧实的胸肌。
「太医怎么说你不行?」
他俯身下来亲吻我的耳垂,「夫人,我行不行你一试便知。」
一霎间,我眼前所有的事物都好像动起来了。
我隔着朦胧的水意去看它们。
下一瞬又被萧勉漂亮的脸挡住,他在我耳边轻声细语:「玉簪,我以前做过一个梦。」
「什么梦?」
他用低哑的声音,向我复述那个荒唐的梦。
和我的如出一辙。
我说不出话来,思绪乱七八糟,彻底变成一锅沸水。
合眼之前,我暗暗地骂那位替萧勉把脉的太医是庸医。
他真是昧着良心说话。
萧勉他真得很行。
19
将军府解封之后,萧勉带我进宫见了太子。
太子细细打量了我几分,戏谑道:「今日终于见到真人了。玉簪魅力非凡啊,能融化萧勉这座冰山。」
「太子过奖。」
「你夫君帮朝廷铲除奸佞,你也应当受到嘉许,回头我便向父皇请旨,赐你诰命。」
「多谢殿下。」
「萧夫人莫要责怪你夫君。原本我们的谋划中就有装病这一环,太多人想谋害萧勉,只有说他命不久矣才能降低危险。但说他不能人道,是我吩咐太医这么做的。
「我同他一起长大,他身边不曾有过任何女子,他清心寡欲,我便想这样治治他。」
太子脸上露出一丝玩世不恭的笑。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朋友间的戏耍。
「上回我们坠马,也是二皇子他们……」
「对。」太子幽幽道:「他们想布局成意外,却没想到误伤了萧夫人。夫人莫怕,这次釜底抽薪,已经彻底铲除了这群害虫。你夫君很安全。」
我深吸一口气, 想起来还是后怕。
朝堂之事, 波谲云诡。
从宫里回来,我们刚跨入门槛便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夏竹说:「夫人快去瞧瞧吧,林小姐一进门便哭, 哭得老夫人都头痛了。」
我对萧勉说:「你去书房吧, 我来处理她。」
他点点头。
前几日便听说, 谢鹤轩也是二皇子的党羽。
因为太傅毫不知情,皇帝豁免追责。
林若昭与谢鹤轩已经和离。
不知她来我府上哭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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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到她身旁, 她还是止不住哭声, 憔悴的脸上挂满了泪痕,眼眶红红的, 一点也没有往日的戾气。
「还要哭我就只有叫人把你抬出去。」
林若昭马上闭嘴了,可身子还是一抽一抽的。
「我看走了眼,以为招个门第比较低的赘婿便能事事迁就我。没想到他是个奸诈的。」
「早就提醒过你他不是好人。」我翻了个白眼,现在我们的身份不是丫鬟和小姐,说话也不用那么拘着。
「你提醒得不够明显。」她扭头, 泪盈盈地看着我:「从前我那般对你, 你可有气我?」
「没有,小姐你心直口快, 不是什么坏人。我在心里已经骂过了,我不记仇的。」
「什么?你在心里骂过我?」
我摊了摊手,「是啊, 你要罚我吗?」
林若昭睨了我一眼, 破涕为笑:「对不起, 为了逼你嫁人, 我还打了你一耳光, 疼吗?」
「早就忘了。」
「那你扇我一巴掌吧, 我们扯平了。」她闭上双眼, 咬着下唇。
我的手轻轻一挥,抚过她的脸。
她瞪大双眼震惊地看着我。
「小姐,那一巴掌我已经还给谢鹤轩了。」
「那, 你不要叫我小姐了, 叫我若昭,以后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不了吧,我不喜欢爱哭的朋友。」
……
我被林若昭缠了好久, 直到天黑才脱身。
准备回房时, 萧勉的书房里烛火还亮着。
我兀自推开门进去。
从身后窜出来一个人, 环住我的腰。
「大胆狂徒, 将军夫人在此也敢造次!」
「小的垂涎夫人已久, 今晚就在此一亲芳泽。」
萧勉演得认真, 唇贴了上来。
案桌上, 笔墨纸砚哗啦啦掉了一地。
我开始慌了,双手抵在他胸前:「真的要在这里?」
「嗯,就在这里。」
我嘴上在反抗, 身体却在接纳。
手不自觉地去摸他的腹肌。
他在我耳边低喃:「玉簪,你都不知道,在这个书房里,我ẗú⁵肖想你, 肖想了好多次。」
我想骂他,可在颠簸中,根本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