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昼是个病娇,好消息,对象不是我。
坏消息,我是他身边那个替他出馊主意的小跟班。
1.
秦昼喜欢的人是他的青梅竹马宋欢,可惜的是,他的青梅竹马还有另一个青梅竹马。
三人行,人家两个相亲相爱的,他成了多余的那一个。
讲不好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态的,或许只是一个阳光昏黄的午后,他决定要强取豪夺。
我很想告诉他,小说里像他这样的都是反派,而反派一般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可惜的是,我不太敢,毕竟他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大学的学费生活费全靠他的定时打赏。
我的主要作用,是帮助她揣摩宋欢的心理,并且替他买些见不得人的器具。
每次给他出完馊主意后,我都会去附近山上的庙里上一柱香,忏悔自己的罪过。
每个星期五的晚上,是小团体的定点聚会。
作为团队唯一底层,我一般提前一个小时过去,替这帮少爷们打点好场地。
老实讲,这帮二代们算不上什么坏人,除了有些挑剔以外。
出手又大方,帮他们在牌桌上倒到差,一个周五的小费抵得上我一个月做家教的钱。
没过一会儿,人陆陆续续来了,我替大家安排好位置茶水,然后侍奉在一边。
今天江少有些不舒服,恹恹地躺在沙发上,我替他量了一下体温,有点低烧。
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打工人,我当然要兼顾每一个人的需求。
我一面关注牌桌,一面关注江少的一举一动。
他挥了挥手,嘴唇微动,我已经倒好热水端到他手边了。
只是他好像却是病得不轻,连起身都有些困难。
于是我只能半跪在地上,将水递到他唇边,一点点喂他。
他的手无力地搭在我的肩上,喂水喂到一半时,突然被一股大力给提溜了起来。
抬眼望见秦昼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平白无故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是我带来的人,谁让你去伺候别人的。」
我理解他这种心态,无非是他将我划为他的所有物,就像是你养了一条狗,只有你能欺负。
江少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禽兽,秦昼连头都没回,扯着我的领子就把我拽走了。
今天因为江少不舒服,牌局结束得格外早。
2.
众人都离去之后,秦昼倚在阳台的栏杆上,点了一根烟。
他不抽烟,只是偶尔烦躁的时候,点上一根烟,看着它静静地燃尽。
听说宋欢最近和沈安正在商量订婚的事情,也难怪他不爽。
一根烟燃尽之后,他径直往小房间走去,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小房间里面摆了一堆少儿不宜的器具,作为一个合格的狗腿,很多馊主意都是我替他出的。
今天我们要试验的是捆绑,我主要的作用是替宋欢提前感受一下这个力度,防止受伤。
我很顺从地将两只手腕伸了出去,沈安的目光落在手背的那颗红痣,然后缓缓地笑了。
笑得有些渗人,盛夏的天,我平白打了个寒颤。
「将你所有的感受,尽可能完全地告诉我。」
我谄媚地笑了一下:
「放心,我会的。」
静电胶带触碰到手腕时带来一丝丝寒意,月光透过地下室小窗,在他的手指上镀上一层冷釉。
骨节分明的指节突然扣住我的手腕,他的手比胶带更冷。
秦昼像是在实验室做什么精密的试验,慢条斯理的,一丝不苟的。
很快,我的两只手被束缚住了,我用力挣了挣,胶带纹丝不动。
「整体舒适程度还行,冬天的时候应该有些微凉,束缚力也很强,普通的力度应该挣扎不开。」
本着一个尽责的产品试验者的身份,我低头试图用嘴打开胶带。
胶带没有捆绑,靠嘴很容易就解开了,于是我继续说道:
「这个不牢固,她要是想跑的话,还是可以跑走的,最好是打个不容易解开的死结。」
秦昼一双黑眸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忽然又笑了,睫毛在眼下投出的蝶影轻颤:
「这么聪明啊。」
3、
我依旧陪着笑,极其狗腿地说道:
「那是,必须要保证万无一失。」
下一秒,我的双腕被他右手以一种特殊的角度给钳住,然后被迫举起,按在了墙上。
左手则慢条斯理地解开领带,领带缓缓围绕住我的手腕,最终被固定在栏杆上。
这种人身完全被束缚住的情况,让我很不安,我试着挣扎了一下,完全挣扎不动。
秦昼的眼中含着笑意,好整以暇地望着我:
「这样就挣不开了。」
他猛地向我走进一步,脸离我不到半寸远,就这样深深沉沉地望向我。
我总是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中,带着丝咬牙切齿的感觉,像是我欠了他什么似的。
明明我跟他无冤无仇,我又讨好地笑了笑。
他却不笑了,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整得人怪尴尬的。
下一秒他猛地向我俯身而来,带来他身上特有的实验室的气息。
我吓得闭上眼睛,听见他在我耳边嗤笑一声,然后手上的束缚一松:
「以为我要亲你?」
我慌乱摇头,他似笑非笑地望我,在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时,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不过我早就习惯了,秦昼的脾气总是这样阴晴不定的。
3.
从秦昼家回到宿舍时,已经九点,我又把我明天要上的家教课备了一下课,上床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
早上七点起床后,我匆匆忙忙往楼下赶。
周六的时候,宋欢有早上的舞蹈课,秦昼家的厨师会做好营养餐,然后由我转交给宋欢。
虽然其实我也并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直接交给她,可能是因为付了我工资,资本总是得让每一分工资物有所值吧。
我每天都会准时到舞蹈室,将饭送给宋欢,虽然她一次都没有收过。
想起来也很理所当然,宋家的大小姐,人家有男朋友有管家,缺你这口饭吃。
很多次我都想要告诉秦昼让他别送了,但是没办法,我真的缺这口饭吃。
就算宋欢从来没有收过饭,但是我还是每天坚持送到舞蹈室,然后拍个照片给秦昼。
打工人准则第一条,得让老板看到你确实干活了。
走个流程,刚开始宋欢会将饭直接扔到垃圾桶里,有一次她看到我将饭捡了回来以后。
便只是将饭放在台阶上,于是心照不宣地,她前脚扔,我后脚便坐在台阶上开始吃。
一周七天,早中晚三餐,直接解决了我的伙食费。
唯一让人有点受不了的是,每天都炖汤,换了法子地炖汤,连像我这样的运动量,还是短短半年胖了十斤。
有一天,我看到秦昼,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道:
「宋欢小姐吃的有些腻了,换些家常小炒,鲜香刮辣些的,她会更爱吃。」
秦昼似乎是被宋欢气笑了,咬牙切齿地道:
「呵,还挺挑剔。」
我瑟缩着笑了笑,又劝道:
「想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首先要抓住她的胃。」
秦昼若有所思地瞅了我大半天,像是将我的话听进去了。
车窗缓缓降下,加长版宾利扬长而去。
4
第二天,果然换了湖南菜,一路上拎着都让人忍不住开始咽口水。
本想是走个流程的,但是宋欢今天反常地接过了饭。
她打开饭盒,看得我一个劲地咽口水。
下午还有家教,终究再不舍,还是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晚上经过操场时,刚好看到秦昼在打球。
打工者第二条,做过的事情要留痕。
秦昼一面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汗,一面听着我绘声绘色地描述宋欢吃得有多香。
我一脸兴奋地等着他的夸奖,他却突然问道:
「你中午吃饭了么?」
我下意识地回答道:
「吃了。」
他又问:
「吃了什么?」
虽然一脸的疑惑,但是我还是老实答道:
「路上买了两个包子吃。」
本来是想要买三个的,但是包子真贵,竟然要三块钱一个,于是我只舍得买了两个。
其实食堂有特困窗口,五块钱可以有一荤一素,但是因为要家教,我赶不上。
肚子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响了一下,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秦昼眼神都没给我一个,起身拎起包就走。
「陪我吃个宵夜。」
我兴奋地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
那天晚上,秦昼带我去了一家人均一千的自助。
明明是他说要吃宵夜的,实际上却没怎么动。
我实在心疼,于是为了把他那一份也吃回本,那天晚上吃了好几颗健胃消食片。
第二天,管家给了我两个饭盒,说是让宋欢多一些选择。
下课了冲到宋欢面前时,沈安也在,一脸防备地望着我:
「我女朋友不缺你这顿饭,告诉秦昼不要再送了。」
宋欢冲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起那个特殊的房间,越发地无颜以对。
秦昼是小三,连带着作为小三下属的我,望见正宫都有些抬不起头。
我陪着笑,拎着饭盒灰溜溜地走了。
那天我一个人吃了两盒饭。
5.
月末的时候刚好家教的小朋友有些事情,我索性又去了佛堂忏悔。
这些天在我的建议下,小房间又多了几个器具,弄得我实在是良心不安。
我跪在大殿,十分诚心地磕了好几个头,忏悔我的罪过:
「此事完结,信女此后一定诚心敬拜。」
「信女也是没有办法,若是有别的法子,绝不会干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
「有什么报应就找是秦昼,我是被迫的。」
人越是心虚就越是会遇到什么,起身时,望见秦昼大不敬地倚在香案上。
他歪着头冲我笑,笑得很渗人:
「什么报应?」
我不确定他到底听到了多少,我只知道现在要做的就是打死不能认:
「报应啊,就是我最近看了个新闻,把自己的老婆打的可惨了,要报应就应该报应这些人。」
「像你这么有善心的人,肯定得有大福报。」
「我今天还特地跟佛祖说了,让他保佑你跟宋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
秦昼一副看你还能怎么扯的态度,但是终究Ṭů₂没跟我计较。
下山的时候,秦昼让我走在前头,一段路走的人如芒刺在背。
明明是走过千百遍的路,今天差点连人带包地滚了出去,好在秦昼一把将我扯进了怀里。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秦昼的脸隐在阴影处,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是感知到他的身体僵硬地厉害,我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动,于是弱弱地说道;
「可以放开了。」
秦昼刷一下放开了,差点让我又摔了下去,还好我扶住了小路旁的一颗竹子。
余下的时光更加难挨,好在路不长。
秦昼的司机已经等在了路口,今天下山晚了,公交车已经停运了。
今天秦少爷大发慈悲,决定送我回家。
6
每周日我会回家一趟,替我爸准备好一周的口粮,防止他被饿死。
我妈死后,我爸就丧失了所有的求生欲,每天除了喝酒就是睡觉。
还被人设了局,欠了人家很多的钱。
其实对我来说,最好的选择是高三那年读个外地的大学,彻底摆脱他。
可是我还是报了家门口的大学,有时候,人总是这样,念着一些从前的好,然后一遍遍哄自己坚持下去。
往家走去时,我很警惕地看着四周。
我爸欠了人家钱,追债的人时不时就会找上门来。
只是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
那些人隐在暗处,看起来已经等了我很长的时间了。
望着这群面色不善的人,我陪着笑,然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
本来是想找个时机跑的,但是很不幸没跑掉,还被人狠狠一脚踹到了地上。
为首的带着大金链子,一脸苦口婆心地劝我,像是真的为我着想一样:
「妹子,就你爸欠的钱,实话告诉你吧,靠你那点兼职,你八辈子都还不清。」
「你还年轻,出去干几年,等钱赚到了,把钱还了,然后开始新生活。」
「哥见过不少你这样的女孩,后来的日子都过得很好。」
我吐出一口血沫,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当老鸨就说当老鸨,装什么知心哥哥。」
反正今天免不了一顿打,索性先出了口恶气,反正他还等着我赚钱,总不至于弄死我。
我蜷缩在地上,护住自己的头和脏器,准备迎接狂风骤雨。
只是一直没等到,睁眼看时,发现秦昼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了我面前。
可能是因为秦昼看起来实在是太有钱了,毕竟手上的一块表就抵得上一套房了。
金链哥看起来是个见多识广,暂时没敢轻举妄动。
秦昼取下了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悠悠地转着:
「我手上的这只百达翡丽不知道够不够陪你的了。」
金链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连连点头:
「够了够了。」
秦昼招了招手,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那你过来拿。」
下一秒,金链哥一过来,他给人一脚踹到了地上,然后踩着他的头笑:
「我的人也是你敢动的么?」
我看着远处那几个彪形大汉,怀着最后一点期望,在秦昼耳边偷偷问道:
「你报警了么?」
秦昼笑得极其无辜:
「没有。」
我又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
「那有援兵么?」
他继续笑:
「没有。」
我面如死灰地捡起了一旁的棍子,变态就是变态,变态是不讲逻辑的。
7。
大金链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堆人像丧尸一样朝我们冲来。
我拿着棍子挡在面前,秦昼一把将我拽到了身后:
「别碍我事。」
将手上的手表扔给了我,然后掰下一节人家放在角落的铁甲架子,俯冲过去。
我承认秦昼确实挺能打的,而且打起架来透着股不要命的劲头。
一打几,竟然都没落下风,我蹲在后面,战战兢兢地想要报警。
一个小混混看到了,狞笑着向我走来。
我闭着眼睛,抱住头,准备接下这一棍。
木棍没有像预想的落下去,我听见他的后背传来类似击打沙袋的闷响。
「操。」
秦昼低声咒骂了一声,啐了口带血的拖米,然后领着铁架子又冲了过去。
他的身影在人群中游走,下一秒他微笑着用利刃抵住了大金链的喉咙:
「我们谈谈?」
说是谈谈,但是很显然,秦昼没有给人拒绝的余地。
大金链子咽了一口口水,说道:
「怎么谈?」
「她欠你们多少钱?」
「一百万。」
秦昼漫不经心地甩动了几下手上的小刀,吓得金链子出了一头冷汗。
下一秒秦昼收回了小刀,面无表情:
「她欠你们的钱我替她还了,从此之后你们不准再打扰她的生活。」
他伸手向我要手表,我却迟疑了。
这是他母亲十八岁时送他的成年礼物,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承担他这样大的恩情。
秦昼皱了皱眉毛,下一秒冰凉的手指掠过我的手心,拿走了那块表。
「不要耍什么花招。」
大金链子对着路灯仔细看了看表,然后小心地收进了口袋里,又从口袋中掏出了抵押单。
三下两下撕了个全碎,扬手一洒,满天的纸片飞舞:
「账销了。」
8
我将秦昼带回了家,说是家,如今不过是埋人的坟墓。
屋子里黑得厉害,灯打开的瞬间,角落里传来几声呻吟。
家里的地上都是酒瓶,我爸躺在角落里人事不省。
我绕过地上的垃圾,拿出了医药箱。
秦昼坐在沙发上,他并没有对眼前的一切露出异样的神色。
我拿着酒精替他擦拭脸上的伤口,他也不动,只是任凭我在他脸上动作。
屋子里一时静的厉害,房间里的灯并不很亮,暖黄色的灯光莫名地有些暧昧。
不知怎么回事,我和秦昼都有些莫名地尴尬。秦昼的耳朵不知为何红的不行。
我刚想替他看看怎么回事,手刚触碰到他的耳朵,他触了电似的站了起来:
「今天就到这里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债主了。」
走的时候连他的外套都忘记拿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那天之后,秦昼成了我最大的债主。
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是宋欢和沈安快要订婚了。
这意味着秦昼的囚禁计划要提前了,这些天小房间的东西已经一点点都添置的差不多了。
甚至床单也选了宋欢喜欢的花色,准确来说是我凭借自己的喜好认为宋欢会喜欢的床单。
于是我望着宋欢的神情越发愧疚起来。
9
没了债主的逼迫,我的日子终于开始像个普通的女大学生了。
更加努力地参加社团活动,拿奖学金,兼更多的职,想尽各种办法赚钱。
在一个很寻常的午后,我收到了警察的电话。
我爸死了,骑车去买酒的路上,一头撞上了杆子。
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一个早已经存了死志的人,死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我一直在等那么一天,我以一种极其冷静与淡漠的态度处理好了我爸的后事。
以至于所有的亲戚都在指责我是个冷情冷心的人,下葬的时候,所有人哭作一团。
只是这里面有多少真情就不知道了,我奶死死地掐我,想让我哭出来,可是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哭。
那天后来下了很大的雨,所有人陆续离开以后,我一个人站在墓碑前站了很久。
后知后觉地,我忽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我是个孤儿了,我忽然感觉有点难过。
我妈死得很突然,来学校接我的路上。
从此我爸失去了他的妻子,而我失去了我的母亲,并且在失去母亲的同时也失去了父亲。
我爸在我妈去世之前其实是挺好的一个爸爸,小时候他常将我顶在他的肩膀上.
那些个坐在我爸肩头,迎着风的傍晚,如今想想已经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站不起来,于是扶着墓碑缓缓坐了下来。
雨越下越大,像是替我弥补葬礼上我欠的泪水。
后来秦昼来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可能是看我可怜吧。
就像他每周都会去福利院一趟,我和那些孩子如今也没什么区别。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默无声地矗立,替我撑一把伞。
我也什么话都没说,主要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过了好久,我失去的力量终于慢慢回来,于是起身,缓缓走出了墓园。
那天秦昼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替我下了一碗面,然后告诉我生活还得继续。
面的味道出乎意料的很棒,他说得很对,生活还得继续。
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离去而停止转动,后ťų₌面的人生我要自己过。
10
我爸去世之后,我活得比以前更加努力了。
因为宋欢要订婚的缘故,秦昼派我去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并且要求我随叫随到。
他的工资给得很高,于是我只能辞掉兼职,专心当起了他的狗腿子。
每天无所事事地跟在宋欢的身后,高薪拿得我都有些心虚。
然而事实证明,资本家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有价值的。
那天面包车里下来了几个人,迎头便向我们走来。
我对危机的感觉一向是很准的,宋欢还在发愣的时候,我已经抓起她的手就跑。
最后我将宋欢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自己往反方向跑去。
他们的目标不是我,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万一真的对我怎么样……
我欠秦昼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完,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也只能说是命了。
事实是这两个绑匪是傻子,直接把我当成了宋欢,无论我怎么解释都不相信。
直到打电话敲诈赎金的时候,两人才面面相觑。
于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他,想着要拿我这个大麻烦怎么办?
更麻烦的是,他们连带的蒙面都是盗版的,中途还掉了。
我想要闭眼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他们长什么样子。
当下我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要被灭口了。
好在他们又接了一个电话,暂时没有了将我灭口的念头。
我不知道那是ƭŭ̀₍谁的电话,我只知道没有人会赎我,我只能自救。
一直到晚上,终于让我找到个空子,于是拔腿就往外跑。
跑了不知道多久,身后有人追我,我只能继续往灯光的地方跑。
直到看到一辆车,于是张慌地招手,绑匪见状并不敢上来。
幸运的是,我遇到了一个好人,她不仅让我上了车,还替我报了警。
我在警局录口供的时候,秦昼赶到了ƭŭ¹。
老实说除了那次打架我很少看到秦昼这样落魄的样子,我很开心地冲他邀功:
「宋小姐没事吧,还好我反应快,要不然后果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秦昼的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我,盯得我都有些害怕。
该不是他们还有同伙,在我之后又把宋欢逮去了吧,我惴惴不安地想着。
直到宋欢匆匆赶来,一把将我抱住:
「还好你没事,你要有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警察录完口供之后,我被秦昼一把逮到了车上。
宋欢想要拉我,却又害怕秦昼,我只能冲她笑笑,安慰道:
「没事的,我跟他有些话说。」
就秦昼这样的,八辈子只怕也追不上姑娘。
11
今天秦昼的车开得格外快,车内气压很低。
正当我坐立不安的时候,秦昼笑了一下,我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怎么逃出来的?」
我一五一十,外加一些渲染夸张,将绑架的情形描述了一下。
主要是通过危机四伏的情形来描述一下自己的英勇机智。
打工人准则第三条,要善于不动声色地夸大自己的功劳。
我一直说一直说,说到兴奋时,巴不得即兴表演一下。
直到我发现秦昼不说话了,垮着张脸,像是谁欠了他八百万。
真是个阴晴不定,莫名其妙的人。
他将我带到了每周五聚会的地方,也就是他的小房间所在地。
拽着我的手腕,走得贼快,我得小跑才能跟上。
到了别墅,他将我往沙发上一扔,气冲冲地看着我,来来回回焦躁地走路。
我躺在沙发上,刚才极度紧张的神经如今松弛下来,竟有些迷迷糊糊的困意。
虽然秦昼真是个变态,但是在他面前我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好像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似的。
秦昼还在那里来来回回地走动,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了客房里,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了。
我拉开窗户,玫瑰粉的天空映入了眼帘。
我想:
世界真美好啊,还好我还活着。
下楼的时候,竟然碰到秦昼在做饭,陶瓷锅里传来海鲜粥的鲜甜味。
我忽然想到那些进了我肚子里的汤,该不会都是他亲手煲的吧,莫名有些愧疚。
本来我是想要走的,秦昼喊住了我,言语中颇带了一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睡的不错么?」
我谦虚地回答:
「还行吧。」
秦昼突然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然后替我盛了一碗粥:
「赶紧吃,等会儿替我测试一下我新买的鞭子。」
看见我如坐针毡的表情,他的表情似乎终于愉悦了一点。
12
钱难挣,屎难吃。
无论我再磨磨蹭蹭,还是走进了那个算是我一手布置的小屋子。
这次他似乎想要玩些花招,绑上了我的眼睛。
当视线消失的时候,其他的感觉就会格外清晰。
冰冷的皮革自我的脖颈处缓缓移动,我抖了一下,然后哆哆嗦嗦,尽职尽责地说道:
「有点凉,有点痒,还有点害怕。」
我听见秦昼极愉悦地笑了一声,声音在我的上方游走:
「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不是胆子大的很,连绑匪都敢引走吗?现在知道怕了。」
下一秒小臂处传来酥麻的一阵痛感,很奇怪的感觉,我想了好久然后说道:
「不是很痛,只是有点麻麻的感觉。」
然后他又抽了一下,这次明显加了一点力度,但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这种黑暗给人带来的不确定感,加深了这种痛感。
「知道错了么?」
虽然不知道,但还是极认怂地说道:
「知道了。」
那天我们试验了力度从一到能接受的最大程度,手臂上的红痕从浅至深依次排列。
黑布落下时,再见到秦昼时,很显然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抽我这件事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愉悦感,我敢怒不敢言地瞪了他一眼。
13
宋欢订婚的那天还是来了,无论我想与不想。
其实宋欢人真挺好的,虽然我几乎已经算得上天天骚扰她了,但是她还是给了我一张订婚请帖。
照片上,两个人笑得很甜。
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只要是人都知道他们很幸福。
可惜秦昼不做人,他偏要横插一脚。
宋欢订婚那天,秦昼带我去了婚纱店,让人替我从头到尾地捯饬了一番。
人家秋雅结婚,你搁这又跳又唱的。
最后服装师拿出了一件白色的公主裙,很像是小朋友穿的那种。
我试图提出反抗的意见,但是被秦昼毫不留情地按下了:
「一万。」
于是我穿上了那件公主裙,化妆师又替我戴上了皇冠。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显得有些许的恍惚。
我小时候一直想要一件公主裙,但是怎么都得不到。
一件公主裙,一百多块钱,可以是我家好几天的伙食费,可以是我妈的药钱,可以是电费煤气费。
好像每一样东西都比公主裙更为有用,所以最终我也没有得到一件公主裙。
脑海里好像有人承诺要送我一件公主裙来着,只是我有点记不清是谁了。
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秦昼没有说话,就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我。
一双黑眸,亮得近乎有些渗人。
14
他挽着我的手,大摇大摆地出席了宋欢的订婚宴。
到了才知道,这是一个以 cos 为主题的订婚宴,我这样的已经算是正常的了。
如果不是ŧü⁷秦昼让我把新娘拐走的话,我想着这可能会是个挺有趣的宴会。
可能是懒得看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幸福美满吧,秦昼倒是很早就走了,留我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在这儿,想着怎么把婚礼的新娘给人弄走。
我Ŧŭ⁻本来是想要找个借口来着,结果宋欢自己凑了过来。
大家都散得差不多了,她拉着我说要好好感谢一下我,旁边那个大傻子新郎喝得醉醺醺的就知道笑。
抬头的时候望见秦昼正在冲我笑,朝我打了个手势。
我心下一凉,本来是想要浑水摸鱼过去,如今被他看到,便不好找借口了。
宋欢很信任地跟我走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等着我送她的订婚礼物。
其实就只是一瞬间,秦昼答应我这单做好了,所有的欠债就此终结。
等到毕业了,我就可以换个城市,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是鬼使神差的我还是放了她,毕竟这个世界有我一个不幸的人就足够了。
15
那天我悄悄从后门逃走了,躲了好几天,直到有一天在家门口看见秦昼。
他手上点燃了一根烟,青烟缭绕,黄昏中我望不清他的神情。
我没动,他也没动,直到一根烟燃尽,他向我走来:
「你可让我好找啊,准备承受代价了么?」
「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主动跟我走,一个是被迫跟我走。」
当然我没有那么不识时务,所以我主动跟他走了。
目的地又是那个我一手打造的邪恶小房间,这世间果然是一报还一报。
「手伸出来,你向来狡猾,估计已经开始想怎么脱身了吧。」
我无奈,今日怕无法善终了,纠结中,手腕传来冰冷的触感。
咔嚓一声,我被铐在了铜床边,彻底断了我想跑的心思。
秦昼就坐在一旁的啥发生,好整以暇地望着我:
「想你错在哪了?」
我立马从善如流地细数了自己的罪过,包括吃里扒外,心软糊涂,恩将仇报等等。
只是无论我怎么说,秦昼都只是不咸不淡地冲我摇头:
「继续想,望着我这张脸,仔细想想。」
16
我还真就抬头仔仔细细地望了望他那张脸,别说,还真让我瞧出些什么。
他长得有点像我儿时的一个玩伴,只是当时的玩伴是坐在轮椅上的,也就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
「你答应过的,说会永远陪着我,你失约了。」
秦昼望着我的眼睛泛着血丝,记忆深处浮现出另一双同样布满血丝的眼睛。
我忽然都想起来了,小时候我妈在一个庄园当帮佣。
而我因为年纪与这个庄园的小少爷相当,于是成为了他的玩伴。
小时候因为坐在轮椅上,秦昼小朋友是一个很阴郁的小朋友,不喜欢笑,也不说话,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个聋哑人。
而我小时候是个小话痨,自恋地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喜欢自己。
我妈嫌我烦,刚好有秦昼这样一个聋哑人,于是我有了一个良好的倾诉对象。
每天一睁眼就是找秦昼说话,将我各种秘密都告诉了他。
直到有一天他被我实在烦得受不了了,于是说了他的第一句话:
「闭嘴。」
那天我大受鼓舞,继续跟秦昼说话。
我经常推着他的轮椅带他偷偷地出去玩,无视他的警告。
晒太阳,抓小鸟,爬树,又或是种种种种。
小时候心大,也没把他当做残疾人或与自己有什么不同。
有时候自己干什么坏事,就把秦昼的轮椅推到不远处,让他替我望风。
有一次偷果子被人抓,害得他被果农给扣住了,等我去找他时。
他正手足无措地坐在一群热情的大妈之间,碗里的菜都被堆满了。
我有些心虚地去接他,果农却给了我们满满一袋的水果。
就这样我们形成了坚定的革命友谊,虽然秦昼不说,但是我知道他喜欢我。
有一天他问我:
「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那时候年纪太小,根本不知道永远有多远,于是漫不经心地答道:
「当然会了。」
他却似乎不满足,非让我举着手对天发誓,于是我一字一句地发誓:
「我唐念发誓,会永远陪着秦昼。」
那个时候他还跟爸爸姓。
直到后来我妈生病了,于是我的世界轰然倒塌,因为治病我们家换了很多个城市。
后来有一天我们回到过这里,我还试着去寻找过秦昼,只是一切都物是人非。
17
从记忆中醒来时,抬眼望见秦昼悠悠地望着我:
「想起来了,你生日那天我给你准备了公主裙,可是你没有来。」
我有点心虚地点点头,试图辩解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秦昼慢慢走到我的面前,轻轻说道:
「你不来,那我只能把你抓起来。」
「关起来,然后永远永远在一起。」
「这个屋子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从那天起,我就被囚禁在这所房子里,每天秦昼都会过来,做完饭,然后和我一起吃。
偶尔天气好的时候,他会带我出去逛逛。
Ṫü₋前提是,我必须戴着那个防丢手环,实在丢人。
我不知道他要将我关多久,断网的这段空闲时间刚好很适合读书。
第二天我将我需要的书籍都给了秦昼,下午的时候他就替我买好了所有的东西。
于是我每天就是学习,顺便陪秦昼吃顿晚饭。
但是谁都知道他不可能永远将我关在这里。
那天秦昼的妈妈来到了这座别墅,望着我大吃一惊。
她将我放走了,很愧疚地告诉我:
「是我没教育好孩子,如果你想要出国的话,我可以负担你的学费。」
「我以为这两年他应该有所改善,但是没想到他只是藏得更好了。」
她跟我说了很多秦昼从前的事情:
「我和他父亲关系破裂,我怕自己狠不下心,于是走的时候天都还没亮。」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好好地告别要比逃避更好,从那个时候起,他变得很没有安全感。」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他的父亲在我走后一直虐待他。」
记忆中那个少年身上时不时出现的痕迹得到了解释,原先我只以为是因为行动不便而不小心伤到的,如今想来都是虐待的证据。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带他出去,不小心害得他头上磕了好大的一个裂缝,血止不住地流。
我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他满脸是血,却来安慰我:
「没事的,我不会说是你的。」
后来他果然没有供出我,后面好好几天,他身上总有新的伤痕。
我心里酸酸胀胀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或许是心疼吧。
秦昼妈妈离开时,给了我一个电话,让我想好了随时打这个电话。
18
那天之后,秦昼一直没有到这里。
说不上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别墅的景色太好看,又或是日子太舒服,我一直没走。
每天两眼一睁就是读书,没日没夜的。
晚上出门散步的时候顺便报名了今年的研究生考试, 然后回到断网的别墅继续学。
考研的那几天我定了几天考试点附近的酒店, 才暂时离开了别墅。
那天考完试以后, 已经是黄昏了, 考试点又打不到车, 回到别墅时, 天已经很黑了。
我回到别墅,发现别墅亮了一盏昏黄的灯。
秦昼坐在地上,靠着沙发, 手里点了一支烟, 星星点点的, 地上全是烟灰。
屋子被烟呛得几乎不可闻, 我咳嗽了好几声, 他都没听到。
可能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不可自拔吧,直到我上前一把夺去他手上的烟,然后狠狠碾灭:
「有没有公德心,你自己吸二手烟就算了,还让别人吸你的二手烟么?」
他一点一点地转过头,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过了很久,他轻轻地触碰了我一下。
我直接握住了他的手,很坚定地告诉他:
「我是真的,我就在这里,这次我不会不告而别了。」
他需要安ṱú⁾全感, 那我便给足他。
我俯身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他抬眼湿漉漉地望着我,像只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家的流浪小狗。
心突然就软得一塌糊涂, 心疼一个人是沦陷的开始。
我想我有点完蛋, 竟然喜欢上自己的债主。
其实这喜欢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
我极其迫切地想要把欠秦昼的钱还掉,这种迫切伸甚至超过了从前。
我一直在想我这样的心理是什么,明明都是欠着债,为什么我不想要欠秦昼的债呢。
我想了很久这个问题,今天我似乎终于想明白了。
因为我有点喜欢秦昼, 因为喜欢所以我不想欠他什么东西,想要以平等的姿态与他相处。
我坦然接受了自己喜欢秦昼的现实, 毕竟喜欢一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不会走的, 我还欠你那么多钱呢。」
秦昼笑了一下, 然后抱着我的腿, 将头埋在我的腿弯。
「你是个骗子。」
我想哄小孩似的说道:
「对不起,那时候我太小,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原谅我好不好。」
秦昼很久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身边传来闷闷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好了,原谅你了。」
我心里一乐,然后又有点难受。
他明明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执念了那么多年, 却只是要了一个对不起。
我和秦昼约法三章, 并且关掉了那间邪恶的小房间。
我教他如何正确地爱人,互相给足彼此安全感,让彼此变得更好。
重要的是, 强取豪夺是完全不可取的。
当然有的时候他表现得好时,偶尔小房间也会重启,让秦昼小病娇过一把强取豪夺的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