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看我加班晚,给我留了菜。
我到家后却一口没碰,直接全喂了垃圾桶。
这天之后,她逢人就哭:
「果然对儿媳再好她也不会把你当亲妈。」
「好好的饭菜她一口不吃就算了,还故意当着我的面倒掉。」
「我们做婆婆的可能连呼吸都是一种错……」
我成了亲戚们口中出了名的「恶媳妇」。
但我没有辩驳。
直接趁着一场家族聚会,把婆婆同款的菜通通端上桌。
望着面露土色的众人,我冷笑:
「吃啊,你们怎么不吃?!」
1
十一点。
我拖着一身疲惫,还有那洗不掉的班味儿,回到了家。
只想赶紧洗个澡,然后吃口热乎的。
胃里空得发慌。
客厅的灯居然还亮着。
婆婆刘玉珍端坐在沙发上,听见我开门的声音,她头都没回。
「回来了?」
「厨房给你留了饭菜,自己去热热吃吧。」
她依旧没看我,像是完成任务似的通知我。
留饭?
我心里有点意外。
他儿子都出差了,刘玉珍女士居然会主动给我留饭?
虽然心里犯嘀咕,但身体的疲惫和饥饿战胜了理智。
有口吃的总比没有强。
「知道了。」
我踢掉鞋子,光着脚,懒得去拿拖鞋,径直走向厨房。
厨房料理台上,果然放着几个盘子,上面还扣着防蝇罩。
掀开第一个。
鱼香肉丝。
盘子底下汪着一层油,几根孤零零的木耳丝和胡萝卜丝,在油里显得格外可怜。
我面无表情地盖上。
掀开第二个。
蒜末蛏子。
一股浓郁的蒜味扑鼻而来。
盘子里,除了一堆炒得有些发黑发干的蒜末之外,连个蛏子壳都找不到。
蛏子肉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这叫给我留的菜?
我嘴角抽了抽。
第三个。
紫菜蛋花汤。
一碗清汤寡水,上面飘着几片蔫头耷脑的紫菜,零星散着几点蛋花。
与其说是汤,不如说是刷锅水。
这就是她口中「留的饭」?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几盘剩菜,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累了一天,勾心斗角,处理各种烂摊子,回到家,连口正经饭都吃不上。
还要被这种东西糊弄!
我端起那几盘菜,走到垃圾桶旁边。
掀开盖子。
哗啦——
连油带菜,一点没剩,全倒了进去。
三个盘子叠在一起,放在水槽里。
我甚至懒得去冲洗。
拿出手机,划开屏幕,点开外卖 APP。
麻辣小龙虾,大份的。
再来点烧烤,羊肉串、烤鸡翅、烤韭菜……
最后加一扎冰啤酒。
下单,支付。
一气呵成。
这才叫人吃的夜宵!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心里的火气稍微顺了点。
2
刚准备转身离开厨房,就看到刘玉珍不知道什么时候,幽灵似的站在厨房门口。
她死死地盯着垃圾桶,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要喷出火来。
「唐琬!」
她尖叫起来,声音又高又细,刺得我耳膜疼。
「你干什么!你把菜都倒了?!」
我靠在料理台上,环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她。
「不然呢?留着过年?」
「那是我辛辛苦苦做的饭菜!是给你留的!」
刘玉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手都在哆嗦。
「你不吃就算了,你怎么能倒掉!你这是浪费粮食!要遭天谴的!」
「好好的饭菜?」
我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嘲讽。
「刘玉珍,你摸着良心告诉我,那盘子里除了几根胡萝卜丝还有啥?那盘子里除了蒜末还有啥?那碗汤跟水有什么区别?」
「你管那个叫『留菜』?」
「你打发叫花子呢?」
刘玉珍被我噎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那……那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她强词夺理。
「你下班回来就有现成的吃,多少人羡慕你都来不及!」
「别人家的儿媳妇,哪个不是下班回来还要伺候一大家子吃饭的?」
「你倒好,我给你留了饭,你还嫌三嫌四,直接给我倒了!」
「你有没有良心啊你!你这个白眼狼!」
她开始拍着大腿,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不识好歹?我浪费?」
我嗤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逼近她。
「刘玉珍,收起你那套吧。」
「别人家儿媳妇怎么样,关我屁事?」
「她们愿意当牛做马是她们的事,我唐琬不愿意。」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还有,别总拿你那点可怜的『心意』说事。」
「你那点心意,就是把吃剩下的残羹冷炙赏给我?」
刘玉珍被我的气势逼得后退了一步,但嘴里还在不服气地嘟囔:
「我儿子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
3
听到她提起刘友,我心里的火彻底压不住了。
「心疼人?」
我冷笑。
「你也配跟我提心疼人?」
「刘玉珍,我告诉你——」
「如果你儿子刘友,有本事一个月挣到我一半的工资。」
「如果他能多分担点家里的责任,别让我一个女人在外面累死累活地打拼,回家还要受你的气。」
「如果他能像个男人一样,在他妈和他老婆吵架的时候,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而不是永远只会说『你让让我妈』。」
「那我别说回家给你做饭了……」
我顿了顿,看着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
「我天天给你请个厨子做满汉全席都行!」
「但是现在?」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眼神轻蔑。
「就凭你儿子那点出息?就凭你给我留的这堆垃圾?」
「让我心疼你们母子,你们配吗?!」
她张着嘴,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脸色从红到白,再从白到青。
最后,她捂着胸口,靠在门框上。
「哎呦……哎呦……我的心口疼……」
她开始哼哼唧唧,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
老一套。
又来了。
我看着她表演,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行了,别装了。」
我淡淡地说:
「我懒得看你演戏。」
「你要是真不舒服,我现在就打 120 送你去医院。」
「要是装的,就赶紧让开,别耽误我等外卖。」
刘玉珍的呻吟声戛然而止。
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但终究没再说什么,捂着胸口,颤巍巍地挪回了客厅沙发。
厨房里,只剩下我和一堆等待清洗的、沾着残羹冷炙的盘子。
还有垃圾桶里,那堆被我亲手处理掉的,婆婆的「心意」。
手机震动了一下,外卖骑手已经取餐。
我的热乎饭,快到了。
4
外卖送到的时候,刘玉珍还坐在沙发上,眼睛时不时瞟向门口。
我拎着热气腾腾的小龙虾和烧烤,面无表情地从她Ţű⁵面前走过。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把头扭向电视,声音开得震天响。
我皱了皱眉头,转头对她说:
「要看电视回你的楼上,别在我这里看。」
眼看她又要发作,我比了一个「停」的手势。
「你要是不听,等你儿子出差回来我也每天这么放电视。」
她顿时不吭声了,慢腾腾地去关电视。
我慢条斯理地吃着,刷着手机。
电视的声音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刘玉珍打电话的声音。
「喂?老姐姐啊……」
「我没事,就是心里堵得慌……」
「你说我这当婆婆的,图啥呀……」
她开始哭哭啼啼,声音带着委屈和控诉。
「我那儿媳妇……唉,一言难尽啊!」
「我好心好意给她留饭,下班回来就能吃口热乎的,她倒好,嫌弃这个嫌弃那个!」
「说我给她的是剩菜,是垃圾!」
「当着我的面,哗啦一下全给我倒垃圾桶了!」
「你说说,有这么糟蹋粮食的吗?有这么不尊重长辈的吗?」
「我这心啊,哇凉哇凉的……」
「真是掏心掏肺对她,人家根本不领情!果然啊,对儿媳妇再好,她也不会把你当亲妈……」
我拿起一串烤金针菇,咬下去,treetree 的。
嗯,这家外卖不错,下次还点。
刘玉珍的表演还在继续。
「她还说我儿子没本事,说我儿子挣得没她多……你说有当媳妇的这么说自己老公的吗?」
「我儿子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一点不知道心疼人,还天天给我气受……」
「我现在啊,真是觉得,我们做婆婆的,可能连呼吸都是一种错……」
我没理她,吃完最后一口,心满意ƭṻₗ足地打了个嗝。
舒服。
5
之后几天,家族群里的消息变得频繁了起来。
各种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现在的小年轻啊,太自我了,一点亏都吃不得。】Ṫű̂ₔ
【就是,想当年我们当儿媳妇的时候,哪敢跟婆婆顶嘴?】
【人家玉珍就是太好性儿了,把儿媳妇惯得没边了。】
【可不是嘛,多少人想回家就吃上一口热乎饭啊,她有了还不知足,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好好的饭菜,一口不吃就算了,还故意当着婆婆的面倒掉,这心得多狠呐!】
刘玉珍偶尔会在群里冒泡,发几个流泪的表情,说几句【家和万事兴,我不跟孩子计较】,【是我做得不够好】之类的话。
引来更多亲戚的同情和对我的口诛笔伐。
刘友也给我打了几个电话,开头还是那句万年不变的:「唐琬,你就不能让让我妈吗?」
呵,现在不装死了?
我直接挂断,拉黑。
眼不见心不烦。
我在亲戚圈里彻底「臭名昭著」。
成了他们口中那个忤逆不孝、尖酸刻薄、浪费粮食、不知好歹的「恶媳妇」。
她说的那些话,亲戚们的那些评论,我一句都没辩驳。
任由那些污水泼在我身上。
因为,没必要。
跟一群拎不清的人解释,浪费口舌。
而且,马上就到刘玉珍的六十大寿了。
惊喜,当然是在人多的时候送出去才最好。
6
回想起来,我和刘友认识,还真是挺戏剧性的。
相亲。
对,就是那种老土的方式。
生活在小县城,不结婚实在是一种惊天动地的出名方式。
好在我并不排斥这种两个人一起吃饭睡觉聊天的生活方式。
介绍人把我们约在一家咖啡馆。
那天我刚下班,穿着职业装,妆容精致。
他倒是穿得挺休闲,一件格子衬衫,看着人模狗样的,挺干净。
介绍人把他夸得天花乱坠,什么工作稳定,孝顺父母,为人老实。
我当时月薪已经两万了。
在我们这个小县城,这绝对是高薪,妥妥的金字塔尖那一小撮。
他呢?
介绍人含糊地说:「小刘工资也挺好,不到一万吧。」
不到一万。
我心里盘算了一下。
行吧,虽然不算高,但在这个小地方,也还过得去。
关键是他后面那句话,戳中了我的某个点。
他说:「我爸走得早,我妈一个人不容易。我特意找了个离家近的工作,方便照顾她。」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挺诚恳的。
我当时怎么想的?
哦,我觉得这男的有责任心。
知道孝顺妈。
工作稳定,虽然挣得不多,但我挣得多啊!
我一个人累死累活往前冲,确实需要一个能顾家的、稳当点的伴侣。
不需要他赚多少钱,能把家里打理好,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就行。
而且,说实话,刘友长得确实不赖。
五官端正,个子也还行。
带出去,至少不丢人。
综合考虑下来,我觉得条件还行。
我图他稳定顾家,图他有责任心,图他离妈近方便照顾老人。
他呢?
估计是图我工资高,图我长得还行,图我看起来能干吧。
各取所需。
我们很快就确定了关系。
然后,结婚。
速度快得我自己都有些意外。
现在想想,真是脑子进了水。
结了婚,住到一起,我才发现,很多事情,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简直是离了大谱!
他所谓的工资不到一万,具体是多少呢?
三千,四千,偶尔能到五千。
这叫「不到一万」?
这他妈叫「只有几千」!
而他所谓的「方便照顾他妈」呢?
更搞笑了。
他妈刘玉珍,就住在我们楼上!
对,同一栋楼,我们住三楼,她住四楼。
怎么照顾?
是他每天上去嘘寒问暖?还是帮着干点家务?
都不是!
是刘玉珍每天准时准点下楼,给我们做饭!
尤其是给他做饭!
他下班回家,往沙发上一瘫,等着他妈把饭菜端上来。
吃完了,碗一推,继续瘫着。
他妈再吭哧吭哧收拾碗筷,上楼,或者在我们这儿洗干净。
这就是他口中的「照顾」?
我看分明是他妈在照顾他这个巨婴!
他所谓的「照顾」,就是他妈想儿子的时候,下个楼就能立刻看到。
随时随地满足他妈的情感需求。
至于他妈需要他做什么?
好像也没什么。
只要他人在那儿,刘玉珍就心满意足了。
我当时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居然觉得他「孝顺」、「有责任心」。
7
刚结婚那会儿,我也不是没想过沟通。
我说:「刘友,你妈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别让她天天下来做饭了,怪累的。我们自己做,或者叫外卖也行。」
他怎么说的?
「我妈愿意,她就喜欢给我做饭,一天不做闲得慌。」
「再说了,她做的比外卖干净,比你做的好吃。」
我忍了。
我又说:「那你工资的事,怎么跟我说的是不到一万?」
他一脸无辜:「是不到一万啊,三五千难道不是不到一万吗?我又没骗你。」
我看着他那张脸,第一次觉得,不是那么顺眼了。
但我还是忍了。
我想着,算了,反正我挣得多,也不指望他养家。
他妈现在身体还行,愿意做就做吧,省得我下班回来还得忙活。
他们母子俩这种相处模式,虽然奇葩,但只要不影响到我就行。
现在看来,我当初的想法,真是天真得可笑。
怎么可能不影响?
这种畸形的母子关系,这种根深蒂固的依赖和索取,早晚会把我也拖下水。
8
果然,好日子没过几天。
我的这位好婆婆就开始了她的表演。
做完饭唉声叹气,说腰疼。
炒着菜,突然就捂着心口,说喘不上气。
再后来,干脆饭点儿前后,就瘫在楼上不下来了。
我下班回来,家里冷锅冷灶。
刘友坐在沙发上刷手机,见我回来,抬头说了句:「我妈今天不舒服,没做饭。」
我换鞋的手顿了一下,看向他。
「不舒服?怎么了?去看医生了吗?」
「没,就说不得劲儿。」刘友眼睛还盯着屏幕,「要不……你做点?」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起来了。
但我没立刻发作。
我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确实没什么现成的菜。
行,可以。
第一天,我忍了。
点了外卖。
第二天,刘玉珍又「不舒服」了。
刘友又是一句:「要不……你做点?」
第三天,依然如此。
这天我加班,回来已经快九点了。
推开门,刘友坐在沙发上,刘玉珍也在。
两个人正边看电视边嗑瓜子。
茶几上Ţü⁶瓜子皮堆了一小堆。
家里还是冷锅冷灶。
看到我,刘玉珍先开口了,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抱怨:
「哎呦,可算回来了。我都快饿死了。」
我站在玄关,看着他们娘俩,突然就笑了。
「饿了?」我慢条斯理地换鞋,「饿了怎么不做饭?」
刘玉珍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接上:
「我这几天身子不得劲儿,浑身都疼,哪有力气做饭啊。」
她说着,还捶了捶自己的腰。
「哦,」我点点头,「那刘友呢?他不是早就下班了吗?」
刘友立刻把头埋得更低了。
「刘友,」我叫他的名字,声音不轻不重,「你下班这么早,难道不会做饭吗?」
他抬起头,一脸的局促,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妈。
「我……我不太会。」他小声说。
「不太会?」我冷笑一声,「结婚多久了?连个饭都不会做?你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脑子?」
刘玉珍看儿子被怼,立刻不高兴了。
「哎呦,你这话说的!刘友从小到大就没怎么进过厨房,都是我这个当妈的照顾着。」
「再说,我这不是病了吗?指ţū́⁴望不上他,你这个做媳妇儿的,难道不应该搭把手?媳妇娶进门,不就是伺候老公和婆婆的吗?」
这话一出,我真是气得想笑。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沙发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您这话可就说得太有年代感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但其中的嘲讽怎么也掩饰不住。
「您儿子一个月挣多少钱,我一个月挣多少钱,您心里没数吗?」
我直接把最现实的问题摆出来。
「我工资是他四倍往上!四倍!还要我下班回来累死累活给你们洗衣做饭,伺候你们娘俩?」
「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您是觉得我人傻钱多,还是觉得您儿子长得像吴彦祖?」
9
刘玉珍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这么不留情面。
刘友这时候也坐不住了。
噌地一下站起来,跑到我身边,拉了拉我的胳膊。
「哎呀,你说什么呢!好好说话,别这么咄咄逼人!」
他压低声音,冲我使眼色。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看着他那张窝囊的脸,真是又可气又可怜。
「我咄咄逼人?」
我提高了嗓门,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怒火。
「我怎么咄咄逼人了?我说错了什么吗?但凡你有点用,有点担当,这话用得着我来说吗?用得着我回来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吗?」
我指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刘友,你也是个成年人了。既然你妈身体不舒服,家里的事,你就应该承担起来。」
「从明天开始,你下班早就回来,把饭做了。我加班回来就吃现成的。」
我看向刘玉珍,语气缓了下来,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您要是真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别操心这些。饭有您儿子做。」
刘友被我说得哑口无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妈,最后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点了点头。
「行……行吧。」
他含糊地答应了。
刘玉珍见儿子妥协,立刻又换了一副表情。
她一脸「心疼」地看着刘友,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
「哎呀,我怎么能看着我儿子受这个罪!他从来没做过饭,油烟那么大,多伤身体啊!」
「还是我来做吧,我做惯了,忍忍就过去了。」
我看着她这变脸的速度,心里只剩下冷漠。
「随您便。」我淡淡地说,「您愿意做就做,不愿意做您儿子做。反正我下班回来,是要吃饭的。谁做,无所谓。」
说完,我没再看他们母子俩,径直去了卧室。
日子就在这种暗流涌动中一天天过去。
直到今天,我和刘玉珍算是彻底在明面上撕破脸了。
10
从那天起,我们家进入了冷战模式。
刘玉珍不下楼,我也不上楼。
回家没有饭吃,我就自己点外卖,或者买点简单的回来做。
刘友每天在电话里问我家里怎么样,问他妈怎么样。
我只说挺好的,一切正常。
刘玉珍大概也不想让儿子担心,或者想等他回来告状,所以在电话里也没说什么。
一个星期后,刘友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感觉到家里气氛不对。
刘玉珍很快就下来了,一看到儿子,眼泪就下来了。
开始告状,说我怎么对她不好,怎么把她留的菜倒了,怎么几天都不理她。
刘友听得一愣一愣的,转头看我。
我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娘俩的表演。
等刘玉珍说完了,刘友小心翼翼地开口:
「老婆,这……这是怎么回Ṱû³事啊?你怎么能把妈留的菜倒了呢?妈也是一片心意。」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责怪。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一片心意?」我冷笑一声,「你管那叫一片心意?那是她吃剩下的菜!是她儿子不在家,故意给我难堪!」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特别疲惫。
跟这样的人讲道理,简直是天方夜谭。
「行,」我深吸一口气,决定摊牌了,「既然你觉得我不对,觉得我咄咄逼人,觉得我连你妈吃剩的菜都不能吃。」
我走到茶几旁,拿起我的包。
「那以后,咱们俩的工资分开用。」
刘友和刘玉珍都愣住了。
「你挣的钱,你自己花。我挣的钱,我自己花。」
我语气平静,但扔出来的话像炸弹一样。
「家里的开销,物业费,水电煤气,房贷,都算清楚,一人一半。」
我看着刘友,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
「至于吃饭……反正回家了连口饭都吃不上,或者只能吃别人剩下的。这钱也没必要再一起用了。」
我指了指刘玉珍:「你妈那边,你孝顺是你的事,花你的钱。跟我没关系。」
刘友的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玉珍的脸色也变了,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来这一手。
我没给他们回答的机会,直接回了房间。
11
分账这招真是杀手锏。
短短一个月,刘友就蔫了。
结婚后,他大手大脚惯了,根本没概念。
现在一人一半,他才发现自己那点工资,交完房贷水电物业,再点点外卖,基本月光。
别说存钱了,月底还得捉襟见肘。
他开始对我示好。
先是小心翼翼地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我没理他。
没两天,他开始主动下厨了。
那手艺,一言难尽。
但态度是真好,洗菜切菜,笨手笨脚的,厨房弄得一塌糊涂,但总算是有个男人样了。
最重要的是,他管住了他妈。
刘玉珍真的没再下楼找我麻烦。
估计是刘友给她吹了什么风,或者我那天的阵仗吓到她了。
家里难得清静了一个星期。
等我愿意跟他正常说话了,他才小心翼翼地跟我提:
「老婆,那个……妈的六十大寿快到了。」
他看着我的脸色,顿了顿,又说:
「她知道自己上次做得不对,她说,到时候想跟你道个歉。你看,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多好。」
我没直接回答。
我只是笑笑,那种意味不明的笑。
心里想着,好戏才刚刚开始。
我也在等这一天呢!
……
六十大寿,刘玉珍非要回老家办。
说是老家的亲戚朋友多,要热闹热闹。
说白了,就是想回去炫耀她儿子在城里买了房,把她接过去享福了。
顺便,也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因为这一个月,我知道她没少继续跟老家的亲戚打电话,添油加醋地说了我一堆「丰功伟绩」。怎么不孝顺,怎么把她留的菜倒了,怎么跟她儿子闹分家。
回到老家,果然,饭桌上,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
一个个眼神在我身上扫来扫去,带着审视,带着打量,带着一种「我早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的优越感。
「哎呀,小唐啊——」
一个远房姑姑开口了,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让一屋子人都听见。
「你婆婆可是个好人呐,心疼儿子,也疼儿媳妇。有时候说话直了点,但那都是为你好。」
旁边一个大娘立刻接茬。
「就是就是!儿媳妇嘛,就是要孝顺老人。老人吃剩下的,那是福气!你婆婆把好东西留给你,你咋能倒了呢?」
另一个亲戚也跟着附和:
「听你婆婆说,你们还分着钱用?这怎么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日子要一起过。」
「年轻人别太计较,要有个儿媳妇的样子。」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刘玉珍之前告的那些状。
语气里全是居高临下的指责和教育。
仿佛我不是来参加寿宴的,是来接受批斗大会的。
我呢?
我坐在那里,脸上挂着微笑。
他们每说一句,我就点一下头。
「是,姑姑说得对。」
「大娘教训得是。」
「我记住了,一定改正。」
我表现得乖巧得不像话。
任由他们轮番对我进行「思想教育」。
他们看我这样,反而有点意外。
大概以为我会甩脸子,或者反驳。
结果我这么「听话」,让他们反而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
最后,那个远房姑姑转头对刘玉珍说:「哎呀,你看,孩子还是听话的嘛!就是要多说道说道,多教教。年轻人嘛,总会犯错。」
刘玉珍坐在主位上,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点了点头,没说话。
仿佛在说——
「看吧,我说的没错,她就是需要我管教。」
我看着她那副嘴脸,心里的冷笑更深了。
听话?当然听话。
不过,听不听得懂,就是另一回事了。
好戏,这才刚拉开帷幕呢。
12
刘玉珍为了在亲戚面前显摆她多会「调教」儿媳妇,大手一挥,寿宴的十几道菜,全让我一个人做。
她自己呢?
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嗑着瓜子,跟那群七大姑八大姨吹牛,连厨房的门都没踏进一步。
行啊。
你让我做,我就做。
我系上围裙,进了那个烟熏火燎的农村土灶厨房。
锅碗瓢盆倒是挺全。
但我压根就没打算碰。
我掏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
县上新开了家不错的私房菜馆,离村子挺远,但我加了钱。
我一口气点了十几个硬菜,备注:【加急,多加辣。】
然后,我溜达到厨房后门。
那里对着一条小路,方便得很。
算着时间差不多,我抄着小路走到村口。
外卖小哥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谢了啊兄弟!」
我接过几个沉甸甸的大袋子。
回到我的车旁边,拉开车门。
我早有准备,后座放了个折叠小桌板。
麻利地把外卖盒子一个个打开,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车厢。
红烧肉、辣子鸡、水煮鱼、蒜蓉粉丝虾……
我拿出藏好的可乐,拉开拉环,「呲」的一声,爽!
我一个人在车里,吹着空调,对着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吃得那叫一个美滋滋。
管他外面唾沫横飞,管他刘玉珍怎么编排我。
老娘先吃饱了再说。
吃得差不多了,我看着剩下的菜。
嗯,量还挺足。
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打包盒和塑料袋。
把红烧肉里的瘦肉挑出来吃了,剩下几块肥油和汤汁。
辣子鸡里的鸡丁吃光,剩下满盘的干辣椒和花椒。
水煮鱼,鱼肉捞干净,剩下个巨大的鱼头和一盆红油。
蒜蓉粉丝虾,虾没了,粉丝也没了,就剩点蒜蓉和空壳。
青椒肉丝,肉丝挑走,剩下一堆青椒皮和蔫蒜瓣。
花菜炒肉,肉吃了,花菜也吃了,就剩几根老梗……
我手脚麻利地把这些「精华」分门别类打包好。
拎着大包小包,溜达回厨房。
找了家里最大的那几个盘子和盆子。
把肥油红烧肉倒进去。
干辣椒倒进去。
大鱼头摆中间。
蒜蓉空壳堆一盘。
青椒皮蒜瓣一盘。
花菜梗一盘……
为了逼真,我还特意把汤汁淋上去,制造出刚出锅的热闹假象。
齐活!
等院子里那群「人生导师」们终于聊完了,簇拥着老寿星刘玉珍坐到桌前时,一个个都傻眼了。
桌上摆着的,哪里是想象中的丰盛寿宴?
分明就是一桌残羹剩饭!
油腻的肥肉,满盘的辣椒壳子,孤零零的鱼头,还有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菜梗和皮……
空气安静了几秒。
然后,炸了。
13
「这……这是啥啊?」
那个远房姑姑最先叫起来,指着桌子,手都在抖,「小唐!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啊!这能吃吗?!」大娘也瞪圆了眼睛,「你是不是故意的?」
「太过分了!怎么能拿这些东西糊弄我们?」
「刘大妹子过寿,你就这样?」
他们七嘴八舌地质问我,脸上全是愤怒和不可思议。
我站在桌边,慢悠悠地擦了擦手。
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乖巧」的微笑。
「各位姑姑大娘,叔叔伯伯,」我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你们刚才不是还在教我吗?」
「说要听婆婆的话。」
「说婆婆留下的都是福气。」
我指了指桌上的「菜」。
「喏,这些,就是我婆婆平时给我留的『福气』。」
「她说吃不完的,下一顿热热接着吃。」
「她说好东西不能浪费。」
「今天菜多,我怕浪费,就提前把『福气』给大家留出来了。」
「怎么?」我歪了歪头,笑容更深了,「你们不喜欢吗?」
「这可是我婆婆亲传的待人之道啊。」
这话一出,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 都齐刷刷地看向了主位上的刘玉珍。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精彩极了。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表情, 现在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
「你……你胡说八道!」
刘玉珍猛地站起来, 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什么时候这样对你了?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故意造谣!故意在今天给我难堪!」
她说着, 眼眶就红了, 又要开始她那套一哭二闹的把戏。
「够了!」
一直沉默的刘友终于忍不住了, 他站起来, 冲我吼道:
「唐琬!你闹够了没有!今天是妈的大寿!你怎么能这么让她丢脸!」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你也给我闭嘴。」
「花着我的钱, 住着我的房, 还想让我伺候你们娘俩?」
「刚才没骂你, 是因为还没轮到你!」
刘友被我怼得哑口无言, 脸涨成了猪肝色。
周围的亲戚们, 看我们母子俩的眼神,充满了看戏的意味。
指指点点, 窃窃私语。
刘玉珍和刘友,彻底成了全村的笑话。
我看着他们俩, 觉得真是可悲又可笑。
我转向刘友, 语气平静,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刘友, 等回城里,我们把离婚手续办一下。」
「这日子,我不过了。」
然后, 我从包里拿出我的车钥匙, 在手里抛了抛。
「还有, 我的车, 我自己开走。」
「你们母子俩, 要是想回去,就自己想ṱú₊办法吧。」
「可以走到县城, 再去搭长途大巴。」
说完, 我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
转身, 在一片或震惊、或愤怒、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身后,是刘玉珍气急败坏的哭喊和咒骂。
还有刘友徒劳的叫喊。
我头也没回。
走到我的车旁,拉开车门, 坐进去。
发动引擎,绝尘而去。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听说后来刘友又想再婚。
但每个人都对他家的事有所耳闻, 纷纷表示:
「不了不了,我这人挑嘴,不爱吃剩菜。」
刘玉珍还要追出去解释:「那是留的菜, 不是剩菜!」
只换来更大的嘲笑声。
自己的生活受了影响, 刘友终于也忍不下去了,不再「让」着他妈Ťųⁱ。
开始变本加厉地使唤他妈。
「你赶跑了我媳妇,就等着伺候我一辈子吧!」
没几个月, 刘玉珍就真的犯了腰疼,住进了医院。
她这一病几乎掏光了刘成的存款。
母子俩吵得更凶了。
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今天川菜馆,明天卤味店……
不用吃剩饭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