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壑是个无趣的理工男。

萧壑是个无趣的理工男。



分手那天我忍无可忍地朝他吼:



「你还会点别的花样吗?」



他一言不发地离去。



半年后再重逢。



这人竟然把我堵在了酒吧。



1



闹腾的酒吧里,徐玮正在跟他带来的女生玩骰子。说是玩儿,其实不过是用来调情的幌子。



其他人则三三两两地要么窝在一起打游戏,要么去了舞池跳舞。



还有几个已经喝得背过去了,缩在沙发里打盹儿。



「欸?」徐玮往我这边挪两个位置,凑上来问,「季开,那不是你前夫哥吗?」



「什么玩意儿?」我没太听清,又喝了口酒。



「萧壑,你前夫啊。」



这下我是听清了。



「你喝多了吧。」



「啊?」



我轻笑了一声:「萧壑可不会来这种地方。」



他这个人最是无聊。每天按部就班,别说这种闹腾的酒吧,就算是清吧,都不去的。



「真的,」徐玮推推我,示意我朝着那边看看,「那要不是萧壑,我今晚吃屎。」



听他说得这么笃定,我半信半疑地跟着他的视线朝着吧台那边望去。



没想到这不经意的一眼,还真的看到了萧壑。



一个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萧壑。



虽然以前也见过他穿衬衣西裤,可此时的他,袖子被挽起一截,小臂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虽然只是一个侧身的背影,可也能看得出背影的主人身形高大,肩宽腰窄。



修长的腿正随意地微微岔开,显出几分慵懒随性。



他面前放了杯酒。我看着他时,他正端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



那只曾经我牵过无数次的手,骨节分明,线条流畅,微微蜷ťū́ₐ起时还能爆出几根青筋。



「他……」我震惊得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2



我跟萧壑曾经在一起过三年,是我追求的他。



他是我们学校的顶级物理天才ŧū́ₐ,又长了一副好皮囊。不管是男的女的,追在他身后的人能从宿舍楼排到校门口。



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仅仅只追了一个月,萧壑就点了头。



在一起后,他情绪稳定,对我细心,还包容顺从。



那三年我们从未吵过架。别说吵架了,就是连重话他都没有对我说过。



我们的第一次争吵发生在分手那天。



那晚我也不知道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就是觉得很烦。



看着从浴室出来的萧壑还中规中矩地穿着那套洗得有点发白的睡衣时,就更烦了。



「今天换点别的呗。」我懒洋洋地瘫在床上对他说。



「嗯?」萧壑一边关灯一边问。



「换点别的。哪怕换个地方都行。」



萧壑愣了一下,随后躺到我身边搂着我亲了亲。



「就在这吧。」



那时候我已经有点没耐心了,但还是忍着再次跟他商量。



「真的,换换吧。」



可他依旧没听进去,自顾自压了上来。



情绪大概是在那一刻爆发的。



「我说了不要!」



我记得当时重重地推开了他,接着便翻身下床,站在卧室中央向他控诉。



「萧壑,你真的无趣极了。」



他大概是没想到我反应会这么大,坐在那愣着半天都没出声。



「关灯,开台灯,躺上床,抱我,开始亲,然后拿油……每天晚上都是这个步骤。



「每天晚上都是!



「他妈的连时间每次都控制得差不多。



「我真的烦死了,烦透了!」



我后来还说了很多很多,把这三年所有的不爽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萧壑从始至终一语未发。



「分手吧。」最后我直接甩出一句。



到那一刻,他也还是一声不吭。



沉默半分钟后,他起身换了衣服,快速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



3



「后悔了吧。」徐玮上来贱兮兮地说,「你看,就这两分钟的工夫,已经有三个人上去搭讪了。」



「后悔个屁。」我白他一眼,「好马不吃回头草。」



「你就嘴硬吧。」徐玮说完又去跟他的小妹妹玩去了。



我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忍不住朝着萧壑瞟了一眼。就在此时,第四个搭讪者正在跟他说着什么。



隔太远听不清,但能见他面色温和,看不出来是拒绝还是接受。



我皱了皱眉,给旁边的人说了句去洗手间,就起身挤了出去。



4



来厕所放水的人不多。



我站在坑位前正百无聊赖地想萧壑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站了个人。



等我反应过来时,那人正色眯眯地朝着我的下方看。



「看你大爷,有病是不是。」我立马爆火,朝他骂了一句。



那人张了张嘴好似想说什么,但是被我抢先了一步。



「滚,再看一眼,今晚你会后悔来这儿!」



见我这样,那人最终没有再纠缠,悻悻离开了。



我憋着股气,慢悠悠地放完水,接着才不慌不忙地提了裤子。



转身打算去洗手,却没想到萧壑正站在身后。



他双手插兜,慵懒又随意地看着我。



操,我在心里暗骂一句。



「好久不见。」都正面撞上了,不打招呼也不合适,于是我努力扯出一个笑。



然而萧壑却没搭话,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这下我心里更不爽了,直接拉了脸打算离开。



可刚走到他身边,却忽然被一个用力拉住了胳膊。



接着,在还没反应过来时,我就被塞到了隔间里。



「干嘛!」我本能地想推开他。



但也不知道这半年他到底干什么去了,力气突然大得很,我根本推不动。



反而,他毫不费力地将我的手反剪在身后,接着就把我死死地按在了墙上。



「大庭广众之下,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我有点窝火。



萧壑依旧一声未出,只是双眼微沉。



「萧壑,咱俩是和平分手,我又没对你怎么样。」我一边挣扎一边说。



「这都半年了,你难道还想现在来寻仇?



「你……」



正跟他理论着,却突然感觉一只手卡住了我的腰。



那一瞬间,我震惊得瞪大了眼,后面半句话直接被噎在了嗓子里。



「萧壑,你要干嘛?



「这里是酒吧,你……」



他没有应我,直接忽视我的挣扎和理论。这让我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萧壑。



他强势又冷漠得不近人情,虽未开口,但是灼热的呼吸散在我的唇间,很快就钻进我的口腔。



「你……别……」我没了刚才的气势。



「亲一下我。」甚至还贴上去求他。



但此时的萧壑却只像个冷漠的刽子手,没了往日的温情。



几分钟后,他放开了我。



我乏力地靠在墙上,抬头看他,见他依旧一副冷冰冰又疏离的样子。



「你……」我想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但是这一次被他打断了。



「包着!」他冷声命令道。



这是今晚他说的第一句话。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打开隔间门就走了出去。



5



迷迷糊糊地回到家,我把自己关进了浴室。



换下来的衣服被扔在马桶盖上,我出神地望着,脑子里想的却是刚才萧壑站在我面前时的样子。



已经冲了好一阵儿水,可还是怎么都感觉不自在。



我有点丧气地撑在墙壁上,耳边总是响起萧壑的那句话。



这话真特么跟长了钩子似的。



手机就在洗浴台上,我情不自禁地时不时想望过去两眼。



萧壑的手机号我还没删,但是这半年来我们却是一点都没联系过。



也不知道他换号了没,又或者拉黑我没。要是打过去人家问我是谁,那不是尴尬了?



升起来的勇气又被掐灭。



但最终还是心里那股乱窜的火占了上风。



我去拿起手机,点开了萧壑的电话。



「萧壑?」电话接通,我试探着叫道。大概是有点心虚,声音要比平时小一些。



电话那边只有轻浅的呼吸Ťű̂ₛ,微弱到我甚至都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听。



我不敢再叫了,只能静静地厚脸皮等着。



可就这样等了好一阵儿,那边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厕所那一遭已经够丢人了,现在主动打了电话还没人理,饶是我再饥渴难耐,到这也该把脸捡起来了。



但就在打算挂电话时,那边却适时传来了一声清冷的回应。



「嗯。」



萧壑的声音本就很好听。时隔半年,那声音又比以前低沉有力了两三分。



透过无形的电话线,在这困寂的深夜,显得他像个翻云覆雨的斯文败类。



他应了,但我却不知道该讲什么。



总不能说我还心心念念前夫哥的手艺吧。



就在纠结之间,只听见那边又开口:



「你在洗澡?」



我愣了一下,随即如实回答:「嗯。」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



接着很快,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带着凌厉的诘问,钻进我的耳朵。



「经过我同意了吗?」



「什么?」我喃喃地问。



「季开。」电话那边的萧壑一字一句地,仿佛在透过电话盯紧我的眼睛,修长的手指正撩起我的下巴。



「你洗澡,经过我的同意吗?」



淦!



这一刻,我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那个什么大病,因为我竟然很喜欢这样的萧壑。



一晚上的浮躁被抚平也被抚平了。



我们沉默着拿着手机好一阵儿。



「以后能听话吗?」随即他问,又用的那种疏离冰冷却不容置疑的语气。



我怔愣在原地片刻,随后鬼使神差般地回答:



「能。」



6



可说是这么说,后面半个月我跟我的前夫哥却是一次都没联系上。



我觉得有点气。



装成个变态似的问我听不听话,可临了却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又消失了。



我对着空气一顿拳打脚踢,在床上又打了好几个滚之后,决定把徐玮薅起来跟我聊天。



「季开,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徐玮一接起电话就朝着我一顿骂。



「特么你没有夜生活,我可是有的。



「你能不能有点边界感。」



「那我给你五分钟?」我很是体贴地问。



「你……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不用。」



徐玮:「……」



电话那边一阵响动,接着又安静了下来。



「说吧,我的祖宗啊,你又哪根筋没搭对?」



「就是……」我还在犹豫着到底该怎么说,没想到徐玮直接打断我。



「算了,你不说也知道,是为了前夫哥吧。」



「你怎么知道?」我有点惊讶。



「大哥,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你最近半个月脸上都长痘了。」



「我没有!」



徐玮:「……」



「说吧,到底怎么了?」



于是在徐玮的「反复」逼问下,我「勉为其难」地给他大概说了一下萧壑的事情。



当然省去了很多重要的环节。



听完后徐玮沉默了片刻,接着很是嫌弃地说:「既然你这么舍不得,那就去找他啊。」



「我这不是不好意思。」



徐玮:「……」



「那你就暗示呗。暗示总归好意思吧。」



「我暗示了呀。」



「怎么暗示的?」



「我每天一起来就去蚂蚁庄园偷他的鸡。」



「So?」徐玮蒙了一下,「这算哪门子的暗示?」



「这个……」



「哪个?」徐玮顿了顿,「大哥,你不会想说此鸡即……?」



「对啊。」



「神经病,滚啊。」



7



我花两天的时间把徐玮的话琢磨了一下,觉得他说得好像也没错。



于是专门等到周五,在下午的时候给萧壑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的语气依旧如以前那样冷冰冰的样子,听着又好像是在忙,回答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



扯了好大几圈,我才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到重点,问他要不要晚上一起去吃饭。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其实心里很忐忑,不过还好他没让我等多久。



「可以。」



我高兴极了,一股脑地问他要吃什么,又给出了好些个提议。



「都可以,你定。」他最后说。



8



这半年来,我从没想过我们会再遇见,更别说是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吃饭了。



因此在时隔半年再次跟他坐在同一张饭桌上的这一刻,我还是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以前我们在一起时,他虽然不算话多的那种,可也不算少,总归还是愿意找话跟我讲的。



可是现在,他却变得寡言少语起来,脸上大多数时候都没有什么情绪。



这顿饭吃得很沉默。



不过饭后,他主动说送我回家,我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回程的路上我开了窗。晚风吹进来,凉凉的很舒服,让我昏昏欲睡。



就在迷迷糊糊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萧壑的声音。



「想我吗?」



「什么?」我蒙眬地睁开眼,转头看着他问。



「你说呢?」



说这话时,萧壑神色未动,定眼看着前方,那样子仿佛在问我晚上的饭好不好吃这样平常的事情。



但我却被震清醒了。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瞪大了眼睛:「你……」



萧壑依旧没有看我,而是直接猛打了个方向,接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季开。」接着他微微俯身过来,抬手捏住我的下巴,「你主动来找我,不就是想我了吗?」



我承认他说得没错。



「你别乱说。」但我还是嘴硬道。



萧壑默了几秒,接着也不再跟我争,而是用在卫生间那种丝毫不容置疑的语气再次命令道:



「那就告诉我你有多想我。」



「什么?」我不懂。



「我说,你不是说想我吗,那就告诉我你有多想我。」



我怔了怔,随即就明白了。



「萧壑,你……」



「季开,」他凑近了一点,定定地看向我的眼睛,「不听话了吗?」



「我没有。」



「那就去做!」



9



分开的这半年,萧壑肯定去学了下蛊。



因为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下了蛊,中了邪,在惧怕和排斥中,奇异地产生了一种让我陌生的感觉。



萧壑一直居高临下地看着。



「很好。」但最后离开的时候,他却轻柔地帮我擦干额头的汗,「很乖。」



10



回到家,我洗完澡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了好久的呆。



其实这个房子里,早已经没有了萧壑的气息。



可莫名其妙地,我却觉得这晚有什么不同了。



我摸出手机,上面没有任何来电或者消息。



犹豫着打开微信,一路划拉了好久,才把跌落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的萧壑的聊天框找到。



接着开始打字:



【你到家了吗?】(删掉)



【你明天上班吗?】(删掉)



【今天晚上的饭好吃吗?】(删掉)



……



来来回回好多回,我都觉得词不达意。斟酌了半个小时后,才终于按下发送键。



【我以后可以去找你吗?】



三分钟后萧壑回复:



【可以。】



11



我很高兴,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就给他道了早安。



他也在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回了我。



虽然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早字,但是已经足够让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聊上了。



我俩其实周中都挺忙的,特别是他。之前在一起时,他经常加班,出差也是一个月一个月地出。



因此闲扯了快一两个星期,我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去找他。



等到我稍微忙完一点那天,我在手机上问他:【你今天加班吗?】



他很快简短地回了个过来:【加。】



我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犹豫片刻后说:



【那我晚上去找你,给你送吃的,顺便给你带把伞,要下雨了。】



【好。】半个小时后他回复。



12



他工作的地方我之前只来过两三回,还是刚在一起的时候来的,这下过了一两年,已经变了样。



以至于我怎么都找不到路,不得已让他下来接我。



「不好意思,还得麻烦你下来。」上电梯的时候,我说。



萧壑淡淡地嗯了一声,接着说没事。



那个时候已经很晚了,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



他好像有点累,懒散地靠在旁边的扶手栏杆上,漫不经心地看我。



那种气氛很是微妙,还有点尴尬,我想找点什么话说。



正打算开口时,他却抬起手抚上了我的耳垂。



他用两指轻轻地捻着,动作随意得好像是在玩什么不相干的小玩意儿。



「今天身上很香,」随后他开口,「很好闻。」







13



就是这句话,让我在他的办公室坐立难安。



说是坐立难安可能有点夸张,但至少也总觉得不自在。



他吃过饭又开始忙了,没让我走,也没说什么让我留下的话,于是我便厚脸皮地坐在那扇超大落地窗前的椅子上玩手机。



也许确实也有点累,没玩一会儿我居然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萧壑正在我身后。



「萧壑。」我条件反射地想推他。



但他又故技重施,轻松地钳制住了我的手,还顺道转动了椅子,让我对着窗外。



「对面是个商场。」他在我耳边问,「你说现在会不会有人看到你在这?」



听到他这话,我急得赶忙想要往里躲,可萧壑的力气真的太大了,我连站都站不起来。



萧壑的强势冷漠在那一刻达到顶峰。



我求他,可他一点都不为所动。



他是个冷漠的刽子手,那双手便如屠刀。



最后我在崩溃中差点哭出来。



「没事了。」直到那时,他才将我拥入怀里,「好了,没事儿了。」



重逢这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抱我。



我用一种极度渴求避风港的心使劲儿往他怀里钻。



「萧壑。」我一迭声地喊他。



他一声一声地应着我,用以往我们在一起时那样温柔的语气安慰我,告诉我没事。



14



当晚,是他送我回去的。



「你不进来吗?」到了门口,我问他。



萧壑只朝里面看了一眼,随后就收回了眼神。



「不了吧。早点休息。」说完就转身要走,但是被我拉住了。



他转回来,挑眉问我怎么了。



我揪着他的衣服,内心有片刻的犹豫。



「嗯?」他又问了一声,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太明显的表情。



我小步走上去,试探着搂上他的腰。



「萧壑,我这段时间听话吗?」我仰着头,小声地问他。



萧壑微微低头看进我的眼睛,神色却未动。



「我这段时间有听话吗?」



我往前凑了一点,不敢亲到嘴唇,只能一下一下地吻他的喉结。



「我可以要奖励吗?」



15



那天我们穿的都是正装。



两条领带,一条系在了我的脸上,挡住了我的眼睛。



而另一条,则捆在了我被反剪在身后的双手上。



屋子里好像没有开灯,总归是黑得很,什么都看不到。



正因为看不到,所以听觉和触觉的感官被无限地放大。



有点像升降机,永远到不了最高点,却也无法真正地落地。ţŭ⁼



外面的夜好像又黑了几分,因为我感觉全身的血液在寂静的长夜里疯窜。



「萧壑。」最后,我崩溃地喊他,「抱抱我。」



这些话,其实是神志已经开始不清楚时胡乱喊出来的。



但没想到这一次,萧壑却把我抱了一个满怀。



我全身僵住,所有因为无法掌控和无法看见的慌乱在那一刻被尽数消解,像久旱逢甘霖般被浇了个酣畅淋漓。



我拼命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地好闻。



又仰头想去亲他,只是尝试几次,都失败了。



我不能确定是他故意躲开了我,还是我没找对地方。



但那时已经无法想得太多,因为所有的理智被冲得七零八落。



ṱṻ⁺16



「可以亲我吗?」我躺在萧壑的怀里,一抽一抽地问。



萧壑没应声,只是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就跟我们在一起的那三年一样。



直到最后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回答我的那句话。



17



第二天,我破天荒地开始发烧。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被萧壑照顾得很好,因此生病什么的几乎没有过,甚至连因为那事儿发烧也是没有过的。



我请了假,手脚酸软地瘫在床上熬了大半天后,还是决定给萧壑打电话。



「你可以过来吗?」大概生病的人都是脆弱的,我越说越难过,最后都带着点哭腔。



「吃药了吗?」萧壑顿了顿问。



「没有。家里没有药,我也不想下去买。」



电话里的人没有马上说什么。



我在他沉默的当儿又问:「你会过来吗?」



差不多一分钟,萧壑终于回答:



「半个小时后到。」



18



「先吃药。」他一进门就对我说,「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去医院。」



我听他的话,吃了他带给我的药,又按照他的意思躺回了床上。



「你待会儿……走吗?」躺下后,我看着坐在床边的他问。



「不走。」他回答得很干脆,「但是我会下去买点菜,晚饭我给你做点清淡的。」



我说好,接着便很安心地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



「多少吃点。」萧壑在床边端着碗哄我,「不然不容易好。」



我实在没胃口,但是看到那是他辛辛苦苦做的,也只好尽量勉强吃一些。



吃完我去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又昏沉着睡了过去。



那一晚过得很不好。



大概是许久没有生病的原因,所以这一下便病来如山倒。



我难受得时不时地醒过来,嗓子也干。



每次醒来,坐在床边守着我的萧壑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他体贴地用杯子倒温水喂我,又拧毛巾给我降温。



中途偶尔几次,我难受得忍不住哼哼几句,他也像哄小孩一样一下一下地隔着被子拍我。



等终于好一点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迷迷糊糊睁眼,看到萧壑还守在床边。



「你上来睡吧。」我去拉他,「我好很多了。」



萧壑上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发现确实没那么烫了,才几不可察地舒了口气。



「再躺一会儿吧。」我继续拉他。



大概是真的太累了,他没有再拒绝,躺上来,很快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19



脑子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看天色,估计已经是上午了。



我动了动,翻了个身,看到萧壑正面对我侧躺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一夜过去,他好像都消瘦了一些。



正在琢磨着的时候,他也醒了过来。



就这样,我们在毫无防备中对上了彼此的眼睛。



「退烧了吗?」他先开口。



「应该退了。」



他伸手来摸了摸,确认确实好多了,才满意地把手收回去。



「萧壑。」我盯着他的眼睛叫他。



「嗯?」



「其实,我感觉现在……还是有点烫。」



他蹙眉:「那就再吃点药。」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并未马上表明,而是试探着朝他那边躺了些,然后才缓缓开口:



「我现在应该……挺烫的。」



话落的那一刻,萧壑的眼里微微沉了一下。



「我很乖对不对,」我讨好地贴上去,「也有听你的话。」



我把手伸到他的衣服里面,「我……」



这次,话没有来得及说完。萧壑猛地将我翻身按在床上。



我转头过去想亲他,可怎么都够不到。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我,又变回了那冷漠的样子。



我着急得不行,一次次地求他。可他丝毫不为所动。



在那冷漠到绝情的沉默中,我终于再次崩溃。



「老公,亲我。」我哭喊了出来。



话落的那一刻,一个滚烫的吻落了下来。



就像是缺了水的鱼,萧壑力图从我口中汲走最后一丝呼吸。



「叫我什么?」他狠狠地捏着我的下巴问。



「老公。」



萧壑顿了顿,又接着问:「知道自己错哪里了吗?」



这话让我全身一怔。



「嗯?」他手上的力又重了几分,下巴处传来一股生疼。



「不该随便提分手。」我被掐出了哭腔。



萧壑听到我的话,愣是好一阵儿一动不动,接着就毫不留恋地放开了我。



「你还是不懂。」说完,他起身就离开了。



20



萧壑已经好多天不理我了。



我给他打了电话,发了消息,他都没有理。



我把我们重逢这么多天以来的事情拿出来想了一遍又一遍,可还是想不明白



而这段时间陡然对他生出的那种疯狂到可怕的着魔由何而起,我也理不出任何头绪。



21



我们再次见到时,又是在那个酒吧。



不过这一次,我是自己一个人去的。而他,则是跟一群人一起。



我远远地望着坐在人群里的他,从那张淡漠的脸上,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落寞。



「你说,」我给徐玮打电话,「我是不是很不是人。」



「哥,又偷鸡去了呢?」徐玮揶揄我一句。



「滚吧你。」我说着就要挂电话。



徐玮赶紧叫住我:「说真的,萧壑对得起你了。」



挂完电话,这句话一直在我耳边徘徊。



过了好一阵儿,看着独自去洗手间的那个背影,我深吸一口气,还是跟了上去。



这一次洗手间的人很多,我们没有任何单独说话的机会。



我挑了个空的隔间进去,锁上门后,坐在了马桶盖上。



外面的动静时大时小。



可我却不管,只顾拿着手机拍着,然后打开微信,给手机里的那个人发过去。



做完这些,我仰头看着天花板想着,如果今晚萧壑不来,我们应该再没有机会了吧。



等待的过程很漫长,但是好歹,我最终还是听到了敲门声。



22



萧Ŧű̂⁾壑走进来落上锁,接着就一语不发地看着我。



我起身去拉着他坐下,然后在他冷淡的注视中,在他面前跪了下去。



「我错在,」最后,我脱力地趴在他的腿上,仰着头对他说,「什么也不给你说。」



说完这句话后的半分钟,小隔间里始终静得落针可闻。



随后,我被一把拉起,接着就落入了一个阔别已久的怀抱。



萧壑紧紧地拥着我,狠狠地掐着我的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控诉:



「季开,我从答应你那天起,就没想过跟你分开。



「可你却一句话就判了我死刑。」



我大概是在那一刻泪如泉涌。



23



虽然不合时宜,可我们确实是在那个幽暗的隔间里说了很多很多话。



萧壑一直抱着我,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安抚我的情绪。



等我终于平静下来一点后,他才轻声在我耳边说:



「我可以接受你觉得我无趣,可以接受你开始对我厌烦。



「但是我无法接受你连机会都不给我。



「季开,你连一个改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我觉得很心酸,埋在他的颈窝里问他:



「那你为什么还回来?」



搂着我的人良久没有说话,接着浅浅地叹了口气。



「我要是不回来,你自己怎么办?



「就这样任你自生自灭吗?」



我怔愣了一下,接着起身看向他。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萧壑为我擦干泪,而后才告诉我:



「大概分开三个月后。



「我从头到尾地想,终于想明白了。



「你想要的,不过是一些生命依旧鲜活的证据。



「你想要我掌控你,只是希望至少我对你来说,是确定的。」



24



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年末,从小跟我相依为命的外公骤然离世。



半年后,我开始时不时地问萧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吧。」



身为理工男的萧壑,可能天生少了点浪漫细胞。



面对我的问题,他总是温柔地揉揉我的头,然后叫我不要瞎问这种根本不算问题的问题。



其实我那个时候没有觉得他的回答有什么不妥,因为我自己也觉得这问题挺矫情的。



只是渐渐地,我对什么都感到厌烦,就连晚上萧壑跟我温存,我都觉得像是完成任务一样。



我跟他说想换换,有的时候又会开玩笑说希望他对我不要那么温柔。



我生出了一股迫切想被人掌控的期望。



后来萧壑告诉我,我当时这样只是因为生病了。



唯一的亲人离世,让我觉得自己像是无根的浮萍,茫然不知所措。



25



「是我的错,当时没关注到你的状态不对。」萧壑一下一下地顺着我的背。



我又趴回他的肩上,隐忍着抽泣了几声。



「我应该一遍一遍地告诉你我多爱你。



「你问我的时候,我应该坚定地回答你我们不会分开。



「是我做得不对。」



我止不住地摇头,又因为他的话湿了眼眶。



他扶着我起来,为我擦干脸上的泪,再次安慰道:「好了,没事儿了。



「我们回家去,我带着你回家。」



26



我们经历了一个久违的平静的夜晚。



跟以前一样,可我觉得很舒服,也很满足。



但萧壑还是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他会夸我,说一些好听的只有我们自己才能听的情话。



「喜欢吗?」他还会问。



我总是点头。



他便笑,又温柔地跟我接吻,直到深夜才搂着我安静地跟我说话。



「如果有必要,我们就去看医生,好不好?」



我默了一下,最终应了。



「那……」接着我又吞吞吐吐道,「以后我们还可以……」



「可以什么?」



「可以……跟以前一样吗?」



萧壑看着我,宠溺地笑了笑。



「当然可以。」



我被他看得红了脸,别开脸盯着天花板。



「那……总得有个什么信号吧。」



「什么意思?」



「就是,比如什么时候想要尝试一点新的,那你总得知道才行呀。」



「你告诉我就可以了啊。」



「那好没意思。」我瘪瘪嘴,「太直接就没什么趣儿了。」



萧壑默了默, 随后说:「你不是之前每天来偷我的鸡。」



我一个激灵撑起来。



「你居然看到了?」



「不然呢?」他有点无辜。



「你……」



他拉着我又躺下来。



「宝贝, 你居然让一个公益项目染上了颜色。」



我被说得不好意思, 气得直接扯起被子就蒙住Ṭṻ₇他的头,打算杀人灭口。



但萧壑毫不费力地翻身按住我, 然后把我裹成一个粽子。



因为使力, 他手臂上的肌肉微微凸起, 让人忍不住又开始春心荡漾。



「喂不饱的你。」他揪了揪我的脸, 接着又亲了下来。



27



虽然说是要去看医生, 但其实我知道已经不用了。



唯一的解药我已经找到了。



就是萧壑, 也只能是萧壑。



他又搬回了我们之前的小房子。霎时间, 这个清冷凌乱没有任何生气的地方,又变得温暖了起来。



萧壑为我做了很多, 这些我都知道, 所以有的时候回想起分手时我如此决绝,总觉得心里很难受。



他大概是看出来了, 所以总是宽我的心。



「早早把问题暴露出来, 早早地解决掉, 难道不必以后想解决也解决不了好吗?」



我觉得他说得也没错,渐渐地也安心了下来。



28



时间过得Ŧṻₑ很快,一转眼, 我们就和好快半年了。



这半年,我们的生活很和谐, 不管哪方面都是。



眼看即将元旦。他最近都在加班, 说是单位要赶进度。



连着一两周, 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吃饭。



过了两天, 就到了元旦前夕。



当天下午下班的时候,我问了萧壑要不要一起走, 他又回答说要加班,于是我只能自己先回来。



吃完饭洗漱完, 我躺在沙发上看无聊的晚会等他。



正昏昏欲睡时,突然电话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你回来了吗?」看到来电是萧壑, 我便问。



「宝贝, 」电话里萧壑的声音比以往沉了一些,「你去卧室帮我找个东西。」



「哦,好的。」我迷糊着朝着卧室走去。



「床头柜上有个袋子是不是?」



「是的。」



「你去拿过来, 然后打开。」



我听着他的话打开了袋子, 却没想到一下子就清醒了。



那些东西我从没见过。



「你……」我赶紧把它们扔得老远,「你买他们干嘛呀。」



萧壑顿了顿,然后才说:「宝贝,我还有十分钟到家。你现在去戴上, 然后等我回来,好不好?」



「我不……」



「你乖。」



「我……」



「宝贝,听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 电话那边换上了一副冷冽的声音, 就像半年前我在那个洗手间里听到的一样。



它总是让我忍不住听他的话。



「好。」我小声地回答,去墙边拿起了东西。



萧壑好像满意地轻笑了一声。



我咬着嘴角,去洗手间戴上那些复杂的东西,然后回来坐在床边, 听着那个熟悉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地靠近。



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来一样。



今晚,终究不眠。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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