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结婚多年后,我忽然穿越回高中时代。
刚从卧室走出来,就跟十八岁的他迎面撞上。
我揉揉眼睛,穿着睡裙冲他撒娇:
「老公,好困,再陪我睡会儿嘛。」
可死对头冷着脸,盯着我脖子上的红痕,语气嘲讽:
「又叫错人了?」
「你这次的男朋友技术不行啊,跟条狗似的乱啃。」
我:?不是,哥,这明明是你昨晚弄的啊!
1.
闹钟声响了。
我睁开眼,酸疼感爬满全身。
这才终于慢慢回想起,昨天是我和陈易桉的结婚纪念日。
他喝醉了。
抱着我又哭又笑,还一直念叨着什么:
「好喜欢老婆,呜呜呜。」
「当年就是太死装了,处处跟老婆作对,不然早就把老婆娶到手了。」
陈易桉一喝多就大舌头,我根本就没听清他说什么,只知道他拉着我不放,说了一大串话。
总之,陈易桉最后越说越来劲,把我拎到浴室去,激烈地胡闹了一整个晚上。
我收回思绪,随口喊道:
「老公,我渴啦。」
陈易桉没有回应我。
我摸了摸身侧,早已空无一人,却察觉到某些怪异之处。
——天花板上,我亲手挑选的吊灯居然消失不见了。
整个房间的布置也非常陌生。
我傻眼了。
2.
外面突然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有人回来了。
我认得那脚步声,是陈易桉。
他好像在跟谁打电话。
「老师,宋可露不在家。」
「嗯,她最近旷课情况有点严重。您放心,我是班长,一定会对这件事负责到底。」
什么老师班长的。
大清早的,怎么还玩上角色扮演了?
我揉揉眼睛,拉开房门。
身形挺拔的陈易桉穿着深蓝色校服,发型是干净利落的板寸,他背对着我,正准备放下书包。
昔日的三中校草,果然名不虚传。
我内心感叹。
可惜。
昨天晚上吃得太饱了,此刻的我实在是无福消受。
我靠在门框上,冲陈易桉撒娇,刚睡醒的嗓音还有些绵软:
「老公,好困。」
「早上不想玩这个,再陪我睡会儿嘛……」
只见陈易桉浑身一震。
他转向我,双眸缓缓瞪大,充满震惊:
「宋可露?」
「你怎么会从我的卧室走出来?」
「还有,你刚刚喊我什么?」
3.
陈易桉冷笑,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
「宋可露,我警告你,别乱喊。」
「我们之间不熟,你也不要以为我跟你那群男朋友们是一路货色,只要你勾勾手指就会任你差遣……」
他忽然不说话了。
因为,陈易桉的视线顺着我的吊带睡裙一直往上,久久停留在颈间的红痕。
他一脸了然的表情,嘴角浮现嘲讽的笑:
「哦,又叫错人了?」
「你这次的男朋友技术不行啊,跟条狗似的乱啃。」
我:??
不是,哥,说啥呢?
这条狗不就是你本人吗?
谁昨天晚上对着我又亲又啃来着?
——正想反驳陈易桉,却忽然看见了墙上的日历。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
日历上,显示的时间居然是七年前。
那一年是我和陈易桉的十八岁。
也是我们关系最差的时候。
难道,我这是……穿越了?
4.
高中时期,我和陈易桉一直都是死对头。
虽然我们两个的爸爸关系很好,却并不影响我们两个彼此互看不顺眼。
爸妈离婚后,我们家房子被卖掉,我爸外出打工,总是留我一个人在家。
陈易桉的妈妈人美心善,每次家里做饭都会喊上我一起吃。
可哪怕是去他家蹭个饭的工夫,陈易桉都要嘴毒地杠上几句,处处跟我作对。
后来爸爸临终前将我托付给他们家,陈叔叔和陈阿姨也有撮合我们俩的意思。
综合考虑,陈易桉这个人,原生家庭幸福,职业体面,收入不错。
最主要的是,人长得帅,也比我优秀。
除了是我昔日死对头这一点之外,其他哪里都算是我赚了。
一来二去的,我跟陈易桉就走到了一起,顺理成章地结了婚。
虽然我们结婚后感情还算可以,但是仔细回想起来,陈易桉简直就是我整个青春里最讨厌的人。
他爸的!
穿越到什么时候不好,偏偏是这个时候呢?
我尴尬地摸了摸头。
不用说,陈易桉这会儿肯定也很讨厌我。
气氛变得很尴尬。
我赤脚踩在地板上,抱着手臂,大脑还处于发蒙的状态。
身上忽然落下一件校服。
是陈易桉的。
5.
陈易桉把自己的校服脱下来,罩在我身上,像是不想碰到我似的,又忍不住嫌弃地把拉链拉到最高。
「你这几天逃课去哪儿了?嗯?」
陈易桉有些严厉。
我低头看着大一圈的校服,上面带着陈易桉的体温,两只袖子甩起来长长的,像面条。
脑海里闪过昨天晚上陈易桉的模样。
我如实回答:
「和我老公在一起。」
陈易桉对此嗤之以鼻。
「还『老公』呢。」
「这次是谁?一班的赵灿,还是五班的楚子晏。」
「一个身高一米七七,长得跟个小手办似的,一个把你英文名纹身上,结果拼写错了,智商还没有我家噜噜高。」
噜噜是陈易桉养的鹦鹉。
「宋可露,你就不能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吗?」
换作是十八岁的我,听见陈易桉这么说,肯定又要生气了,觉得他是存心膈应我,见不得我好。
可如今,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陈易桉不会是从这个时候就开始喜欢我了吧?
难道说,以前那些小把戏,不过是他吸引我注意的手段?
「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歪着头,突然发问。
陈易桉嗤笑:
「宋可露,别自恋了。」
「我很挑的,也不像你,稍微有点好感就能谈恋爱,还随随便便叫人『老公』。」
我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虽然我认为自己确实很优秀,但听见这话从陈易桉嘴里说出来还是有点爽。
要是陈易桉知道自己将来娶的是我,是不是会气死?
「咚咚咚——」
门被人敲响了。
「易桉啊,是老师,你在家吗?」
6.
那似乎是班主任的声音。
陈易桉看了看衣衫不整的我,下定决心说:
「你先在卧室等我一下,别出来,也别出声。」
这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反而让我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想让我不出来也可以。」
「你想干什么?」
陈易桉警惕地皱起眉。
「你亲我一口,我就不出来。」
我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7.
陈易桉是出了名的好学生。
谁都知道他是学校的乖学生,也很在意老师对他的看法,我就是吃定了他这一点,才会放出这样的狠话。
我打定了看他笑话的心情,美滋滋地闭上眼。
心中想着,陈易桉肯定拿我没办法。
他只能乖乖就范。
可想象中的场面迟迟没有发生。
再睁眼,陈易桉正不紧不慢地拿起我身体两侧空荡荡的校服袖子,拽到我胸前,狠狠地打了个结,把两只袖管系到了一起。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操作。
可这还没完。
下一秒,陈易桉拉开衣柜门,将我整个人打横抱起来,放进去。
陈易桉捏了捏我的鼻子,威胁道:
「我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我是绝对不会如你所愿的。」
「如果你敢出来的话,我就当场告诉班主任你早恋的事。」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站在原地,好像很嫌弃似的补了一句:
「还想让我亲你,你也配?」
我就这样被他关在衣柜里,陷入一片黑暗中。
陈易桉尚未泯灭人性,留了一条透气的小缝。
我听着外面他跟班主任隐隐约约的对话传来,心中越想越气。
十八岁陈易桉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讨厌。
再说了。
我怎么不配了??
昨天晚上是谁搂着我亲个没完的?
8.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谈话声音已经消失了。
我试探性地喊道:「陈易桉?」
半天没人回应。
便一脚踹开衣柜门,直接走了出去。
这一次,周遭的景象居然变了回来,我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卧室中。
陈易桉拉开门,那张清俊的脸探头进来:
「老婆,做噩梦了?」
我大步走到他面前,用力扇了他一巴掌。
「手好疼,我没做梦……」
我喃喃自语。
而陈易桉捂着被我打过的地方,皱着一张帅脸,还有点发懵。
「是不是晚上把你弄疼了?我昨天晚上喝醉了,下次一定注意。」
清醒状态下的陈易桉没有喝醉了那么黏人,却也能感受得到语气有些温柔。
可我现在无暇顾及这种细节变化,而是开始追问他:
「我问你。」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9.
陈易桉有些愣神。
不知道是不是陷入了某些回忆。
又很快回答道:「都结婚了,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不知道为什么。
结合昨天穿回去那一幕,我总觉得他这副态度有些古怪,遮遮掩掩的。
「你快说,别每次问到这个问题都蒙混过关,唔……」
陈易桉低头吻了下来。
他刚冲过澡。
那股好闻的淡淡香气充斥着鼻腔,不再留给我任何说话的空隙。
气喘吁吁分开之际,陈易桉抵着我的额头问:
「没有蒙混过关。」
「我只是觉得,不管以前的关系如何,我们都应该过好当下,珍惜眼前的幸福。」
「早餐想吃什么?」
我不死心。
还是想撬开他的嘴,趁机开口:「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
「我梦见自己穿越回了十八岁,你跟我表白了,还说你喜欢我。」
「啧啧,你以前是不是暗恋我啊?」
我密切观察他的态度。
可陈易桉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他一边系上围裙,一边慢条斯理地说:
「你有没有听说过,梦和现实都是反的。」
「你是不是忘了,十八岁那会儿,我的女朋友是校花徐颜星。」
10.
陈易桉这一句话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回忆。
那会儿我好像确实听说过,陈易桉有这么个绯闻女友。
以前同学们私下议论起谁是我们学校校花的时候,总是会在我和徐颜星中间难以抉择。
我自认为徐颜星没有我好看。
就是学习成绩好点,但是为人跟莲藕似的,八百个心眼子。
没人喜欢总是被当作对照组翻来覆去比较。
青春期里,谁都希望自己是最独一无二的小孩。
陈易桉不说还好,提起这桩往事,我就气ẗŭ̀ⁿ不打一处来。
尽管如此,嘴上却也不服输,倔强回击:
「那还真是巧了。」
「我十八岁的时候,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了。」
我摔上房门,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卷成小小的一团,独自郁闷。
11.
「宋可露,宋可露,醒醒。
「在衣柜里都能睡着,你真是猪。」
嘲讽的声音清晰入耳。
我在一个味道熟悉的怀抱里悠悠转醒。
入眼的是那一抹蓝色校服。
我再次穿越回了十八岁。
十八岁的陈易桉把我抱出衣柜,又解开我打结的校服袖子,将我放在床上。
那动作称不上温柔。
「老班刚刚被我哄走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别指望我帮你圆谎。」
「还有,我不管是谁把你脖子弄成这样的,在这么小的年纪做出这么荒唐的事,说明他只是追求刺激,并不是真心的。」
「这种不负责任的垃圾,你确定要跟他继续谈恋爱?」
陈易桉板起脸教育我,拎起一旁的书包。
「你去哪?」
「跟徐颜星一起值日。」
我不禁回想起他刚刚那一番绯闻女友的言论,叉着腰怒吼:
「不准去!」
怎么,刚刚还只是嘴上说说,现在居然还要当着我面勾勾搭搭了?
我不想让陈易桉跟徐颜星走得太近。
万一他俩真谈了,那我岂不是变成小丑了?
我才不是吃醋呢!
「……你带我一起去,我也要值日!」
我气鼓鼓地威胁。
陈易桉诧异地站在原地。
「宋可露,你都三年没值过日了。」
「今天这是吃错药了?」
12.
陈易桉还是妥协了。
他同意带我一起去学校。
我换上久违的校服,斗志昂扬地来到学校。
多年不见,徐颜星还是我记忆里的那副样子。
清纯、纤细。
浑身上下透着属于舞蹈生的那抹楚楚动人。
「易桉!」
隔着老远,徐颜星就兴奋地招手。
看见我,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了几分。
「宋可露也来啦?」
叫他「易桉」,叫我就连名带姓是吧?
我没给她好脸色。
偏偏徐颜星还是笑吟吟地说:
「我记得今天只有我跟易桉一起值日呀。」
「那你记错了。」
我抡起一旁的扫把,置若罔闻。
陈易桉皱着眉,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嘴上还在嫌弃:
「一边儿待着去。你不会干活,别跟着添乱。」
这话多了几分驱赶的意味,分明是嫌我碍事。
徐颜星笑得更开心了。
就这样,他们两个肩并肩走向角落,开始扫地。
一边干活,还一边有说有笑的。
看得我一肚子火。
毕竟,没有人愿意亲眼看着自己老公跟别的女人嬉皮笑脸的。
也是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以前我从来没有关注过陈易桉十八岁的恋爱史。
另一边,徐颜星正从地上捡起一片落叶,又惊又喜地摊开掌心,小心翼翼地向陈易桉展示自己的发现。
陈易桉那个臭不要脸的居然还接过去看!
我抱着手臂,心中忽然涌起一丝危机感。
按照这种剧情发展下去,二十五岁的我穿越回十八岁,还要亲眼看着自己未来的老公跟别的女人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校园恋爱?
他们之间会改变未来的结局吗?
——只能我绿他,不能他绿我,我绝不允许!
死对头只能是老公!
我要拆散他们!
13.
下定决心以后,我忽然坦荡起来。
故意磨磨蹭蹭地走到他们俩的身前,破坏掉此刻有些暧昧的气氛。
徐颜星轻咳一声:
「宋可露,你也喜欢植物学吗?」
这个「也」字,很微妙。
陈易桉喜欢小动物和植物。
看来,她是下了一番功课的。
见我摇摇头,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也对,你都不怎么来上课,想必平时校外活动应该很精彩,跟我们这些书呆子不一样。」
我:??
那咋了?
姐妹你不是舞蹈生吗?怎么又演上书呆子了?
——这就是我讨厌徐颜星的原因。
有话永远都不直说,只会暗戳戳地拉踩别人。
「你什么意思?」
我皱眉反问。
「我没什么意思呀,」徐颜星瞪大无辜的双眼,「你是不是误会我了?」
她说着,还下意识往陈易桉身边挪了一步。
从我的视角看起来,就好像陈易桉用半个身子护着她似的。
此时的气氛已经有剑拔弩张的趋势。
「宋可露,你别生气,」徐颜星怯怯地眨着眼睛,「你跟赵灿……在天台那些事,我也是听其他同学说的。」
声音渐渐弱下去,没说完的话,留给人无尽遐想。
即便是正在造我黄谣,徐颜星巴掌大的脸上依旧写满楚楚可怜。
然后,目光恰到好处地停留在我脖颈间。
陈易桉站在她身侧,未置一词,眼底情绪渐渐冷却。
我看不懂他此刻的情绪。
但他跟徐颜星这样站在一起,还不维护我,令我非常、非常不爽。
不爽到,想要立刻穿越回去跟他离婚的那种。
14.
十八岁那年,ṭŭₙ正如陈易桉有个绯闻女友徐颜星一样,我在学校也有个众人皆知的「男朋友」,赵灿。
学校里也一直都有些不好的流言。
以前听见那些离谱的传闻,我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出于某些隐秘的原因,从未解释过。
对外,我也一直默认赵灿是我男朋友,没有否认过。
后来他出国留学,还寄了新婚礼物给我。
当时陈易桉对那份贵重的心意颇有微词。
他对这个人印象并不好,充满敌意。
如今,重新穿回十八岁。
原以为自己会跟往常一样平常心,但徐颜星这种贴脸开大的行为还是激怒我了。
她又蠢又坏,脸上写满了「故意」两个字。
——陈易桉更讨厌!
眼中有水汽集聚,渐渐模糊了视线。
「对、对不起,宋可露,我就是说了几句,你怎么还哭了,都怪我……」
徐颜星带着哭腔,像是要过来给我擦眼泪。
我厌恶地退后一步。
正准备开口怼回去之际,另一道低沉好听的声线抢在了前面。
15.
「当然怪你。」
「宋可露跟赵灿在天台发生过什么,你亲眼看见了?」
我止住眼泪,讶异地看向陈易桉。
他好看的眉宇微微蹙起。
「还是说,有谁亲眼看见了?」
「上次你继父开豪车来接你的时候,学校里也有诸如此类的谣言。你是亲历者,怎么还不能共情别人?」
「不明白你有什么可哭的。」
徐颜星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精彩。
「易桉,我没有,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你听我解释……」
即便是她用力挤出几滴眼泪,陈易桉也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下去。
他将纸巾塞进我手里,一脸嫌弃地盯着我:
「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每次哭的时候都会先流鼻涕?」
「脏兮兮的,赶紧擦擦,我都快吐了。」
16.
尽管刚刚维护了我,但恢复常态的陈易桉还是一如既往地毒舌。
难道这就是属于死对头之间的「默契」?
只能忍受对方被自己欺负,但如果对方被其他人欺负,那就成了越过底线的事——
或许陈易桉就是这样ťůⁱ想的吧。
回去的一路上,我回味徐颜星那副吃瘪的表情,估计她和陈易桉应该也没什么可能了,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
可陈易桉在前面走得很快。
不管我怎么喊他,他都不说话。
这是陈易桉生气的信号。
「喂。」
我企图抓住他的衣角。
努力半天,才勉强停下他的步伐。
「走那么快干嘛,怎么不等等我?」
他面无表情,从我手中硬生生扯出自己的衣角。
「你生气了?」
陈易桉垂着眸子,整个人被低气压笼罩,却怎么也不肯开口。
——十八岁的陈易桉,还真是难搞。
算了。
看在他今天表现还可以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哄哄他吧。
「今天,谢谢你帮我说话。」
我软了声音,勾起嘴角看向他。
本以为陈易桉是想听我道谢。
可他冷淡地移开视线:
「没什么,造谣本来就是不对的,我是班长,不允许同学之间流传这样的谣言。」
「今天这事,换成是其他同学,我也一样会维护的。」
「那我都向你道谢了,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
陈易桉抿紧双唇,一副不想开口的样子。
我有些急了,张口就来:
「老公,你……」
我有些急了。
这一着急,平时的亲昵称呼也脱口而出。
赶紧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可已经来不及了。
那句清晰的「老公」,让陈易桉的眉眼更沉。
他似乎……更生气了。
17.
陈易桉的眼底的不悦几乎快要漫溢,声音也愈发冷酷。
「宋可露,我知道你喜欢赵灿,我也尊重你的选择。你喜欢谁,我管不着。」
「可你几次三番这样逗弄我,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我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人吗?眼睁睁地看着你和别人……」
陈易桉猛然收住话尾。
他深吸一口气:
「我是班长,你不应该当着我的面早恋。」
他攥紧书包带的手,骨节发白,话锋骤转:
「所以你和赵灿的事……是真的?」
听到这里,我有点明白了。
陈易桉是觉得自己班长的威信受到了挑衅。
「好,我以后一定会注意分寸的。」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至少在学校里我不会让你难做。」
见我没有否认,陈易桉的表情一点一点暗淡下来。
我以为我回答得很完美。
可陈易桉愈发紧抿着唇角,眉目布满寒意。
「好啊,说了这么多,你就这么舍不得和他分手是吧?你以为校园恋爱有几个好结果,你们是不可能结婚的。」
——我当然不会跟赵灿结婚了。
因为你才是我老公啊!
可我不能正面回答关于赵灿的问题。
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你放心,我换男朋友的速度你是知道的,我对他们不会付出任何真心,我跟赵灿也就是玩玩……」
「诶,陈易桉,你怎么又走了?!」
「你等等我啊!步子迈得那么大干吗!」
……
「宋可露,别跟着我,今晚我家没你的饭。」
18.
再次睡醒,我又回到了二十五岁的家中。
陈易桉已经亲自下厨,做好了一顿丰盛的早饭。
他的手艺向来很好。
眼前的陈易桉高挺的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挽起衬衫袖口,眉眼间早就褪去了十八岁的青涩,布菜的样子人夫感满满。
最重要的是,跟刚才那个嘴硬的陈易桉,简直判若两人。
十八岁的陈易桉跟我闹小脾气,不肯让我去他家蹭饭。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二十五岁的自己此时此刻正系着围裙给我忙前忙后,心甘情愿地包揽了每一顿早饭。
——我不断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
总觉得有很多细节跟我自己经历过的对不上。
难道,我并不是穿越回了曾经的十八岁,而是平行时空的十八岁?
正想得出神,陈易桉出声打断:
「看着我发呆干什么?」
「我们结婚那天,赵灿ẗů⁺送了条手工水钻长裙给我当新婚礼物,你还记得吗?」
我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实则观察他的反应。
陈易桉撩起眼皮,表现得很冷淡。
「唔,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我最近找不到那条裙子了,你能不能帮我找出来?」
他收回手,唇角一丝笑意,却未及眼底:
「那条裙子太长,不方便行走,更不衬你的身材,我建议你还是换一条。」
我愈发笃定,十八岁的他在嘴硬。
他并不是完全不在乎我和赵灿的关系,也绝非班长关心同学那样简单。
「如果我非要穿那条呢?」
我表现得异常执着于那条裙子。
陈易桉坐在我旁边,温和地笑着,却让人莫名觉得藏着一股冷意。
他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宣布着那条裙子的下落:
「那我就只能跟你实话实说了。」
「帮你整理旧物的时候,关于赵灿的东西我全都扔了,什么都没留。」
「恐怕,你以后不能光明正大地怀念那位前男友了。」
他眸中有显而易见的醋意翻涌。
陈易桉将亲手剥好的鸡蛋放进我碗里。
「我知道自己当年是小三上位,撬了赵灿的墙角,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们的感情要是真的坚固,能给我插足的机会吗?以我这么优秀的条件,你移情别恋也是应该的。别说是小三了,就算是小七、小八,也得给我让路。」
「所以,千万别对赵灿有什么愧疚和负罪感,好好爱我、抓住我就行了。」
「该吃鸡蛋了,宝贝老婆。」
他故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读音,像是在强调着自己的身份。
19.
晚上迷迷糊糊睡着前,我终于能够确定,陈易桉就是喜欢我。
可出于某些原因,他不敢承认。
原来,陈易桉这么在乎赵灿。
他甚至以为,我当年和他谈恋爱,是他插足了我跟赵灿的感情。
可陈易桉不知道,我跟赵灿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样,更不是学校里流言传的那样。
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天台那件事。
因为,那是赵灿的秘密。
也是我答应过,会永远帮他保守的秘密。
20.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学校的课堂上。
我这次好像是在书桌上睡着了。
同桌惊险地拍拍胸脯。
「露露,吓死我了,刚才怎么喊你你都不醒,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她指了指教室外面。
「刚刚赵灿来过,他说他在老地方等你。」
我听见这话,赶紧往教室外面飞奔而去。
就连陈易桉书桌上的牛奶被我不小心撞倒在地上,我都浑然未觉。
21.
我不知道的是,当我离开教室后,身后那张俊朗的面容渐渐蕴起怒意。
陈易桉看着被撞翻在地的草莓牛奶,周身戾气在这一刻快要聚集到顶峰。
那是他特意买给宋可露的。
即便是冷战了,陈易桉发现自己也会习惯性地买上她最喜欢的草莓牛奶,送给她当早餐。
他自己都觉得贱得慌。
可是,宋可露根本不稀罕。
他再怎么优秀,在她眼中也只是跟这个草莓牛奶一样。
而她眼中,装得满满的,全是另一个人。
刚刚那个赵灿又来找她,他看见了。
陈易桉故意坐在座位上假装复习功课,其实是想偷偷观察一下,看宋可露会不会出去找赵灿。
万一昨天晚上聊的那些让她改变想法了呢?
但是并没有。
那就要这么一直注视下去吗?
还是跟她表白,直接向她表露心迹?
恐怕,自己到时候就会和那些「前男友们」一样,没有多久的保质期就会被换掉。
如果是这样的结局,那还不如继续做什么狗屁「死对头」,继续这么拧巴下去——
至少这样的关系,在宋可露心里是特别的,也会维持得很长久。
这就是陈易桉的真实想法。
谁他妈想跟她作对啊?
每次看见她跟别人谈恋爱的时候,那种言笑晏晏的模样,陈易桉嫉妒得快疯了。
他想亲她,抱她。
给她买最喜欢的草莓牛奶,每天都带她回家一起吃妈妈做的饭。
然后,听她用那种甜甜的嗓音喊「老公」。
……也想她穿着睡裙睡在他的床上。
鬼知道陈易桉第一次见到她那模样是什么反应。
那副撒娇着喊「老公」的模样,雪白肌肤上留下的刺眼吻痕,衬着蕾丝边的睡裙,简直跟他做过的那种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陈易桉差点没出息地硬了。
只能赶紧移开视线,告诉自己别把人给吓着了。
算了。
陈易桉下定决心。
他猛地起身,拉开椅子,大步走向教室外,搜寻宋可露所在的位置,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死对头又怎样?
宋可露谈过很多男朋友又怎样。
她这么可爱,只要稍微了解她的人,根本就没法不喜欢她。
陈易桉在这一刻,居然对着那些情敌们产生了如此扭曲又能彼此共情的想法。
如果不能阻止她喜欢别人,那他就去撬墙脚,去使尽浑身解数勾引她。
因为最后的那个人,只能是他。
22.
「露露这里!」
赵灿对我拼命招手。
他手上还拿着给我带的早餐,定睛一看,还有我最爱的草莓牛奶。
我冲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怎么这么客气啊,灿子哥。」
然后,我假装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
周围时不时有同学往这边瞟过来。
走到没有人的角落,我才放开手,接过早餐。
「那天的事……谢谢你。」
赵灿向我道谢。
我根据他的话推断出,现在应该是那件事发生之后的时间点。
赶忙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不用谢。」
「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是个花心的人,总是换男朋友,没事的。」
「下次千万不要这么破费给我买草莓牛奶啦。」
我顿了顿。
忽然想起,以前都是陈易桉帮我带这些的。
我似乎很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却总是能理所当然地接受陈易桉的付出。
——毕竟是死对头嘛,当然要继续狠狠压榨他!哼哼!
赵灿声音突然有些哽咽。
「宋可露,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如果不是你,那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许会被羞辱一顿,然后成为大家眼里那个异类吧。」
「谢谢你的善良,谢谢你这么勇敢……保护了我。」
23.
高三那一年,某个寻常的下午,准备更换扫除用具的我刚好走上天台。
却恰好撞见赵灿被高年级的几个学长围堵在这里。
本来以为他们只是在聊天。
直到听见那句——
「你以为你转学到这里,就没人知道你是同性恋了吗?」
一米七几的赵灿跟他们的身形一比,显得有些娇小,他沉默地站在墙角。
赵灿上衣校服扣子已经被人扯开一半。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学长的杰作。
「我们什么都听说了,你想怎么堵住我们的嘴?是用钱,还是……」
那笑声越来越邪恶。
我听见一群猥琐地哄笑,还有人在调侃:
「把你那玩意露出来给哥哥们看看,是不是和我们这些正常人的不一样啊?」
我和赵灿是学生会同组的组员。
在我的记忆中,他一直都是个特别温柔的男孩子,在班上人缘也很好。
我当即站出来制止他们。
却遭到更猛烈的嘲讽:
「这不是高二年级的那个宋可露吗?」
「你帮他说话干吗,你喜欢他?」
在那种情形下,我脑子里也有些发懵,因为我不知道赵灿是不是喜欢男生。
可他沉默得有些怯懦的样子,却那么刺眼。
我决定保护他。
于是下意识回答:「对,赵灿是我男朋友。」
那时候我很清楚地知道,相比于指责他们不该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或许更好的办法是帮赵灿掩盖。
虽然笨拙,但一定有效。
学长们有些震惊。
「卧槽,难道是我们搞错人了?」
我狠下心,在他们狐疑的目光中,踮起脚,飞快地亲了亲赵灿的脸。
像是要以此证明给他们看,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们果然相信了。
很快,如我所料,学校里流传着我和赵灿谈恋爱的事,没人谈论赵灿的性取向。
这种结果正中我下怀,所以我没有否认。
可很快,我跟赵灿在天台「热吻」的夸张版本也在学校内快速蔓延。
甚至愈演愈烈,传成各种版本的都有。
不是没有想过解ṱű̂ₑ释。
赵灿说,我们并没有在天台上做什么过分的事,可是声音却被淹没了。
我无视那些流言,没有理会过,而是继续自己的生活。
因为我深知,一旦别人认定你做了某些事,掉入自证陷阱只会让自己更内耗。
这种莫须有的绯闻,远远没有拯救了一颗敏感的自尊心更有意义。
后来,临近高考,这件事也渐渐淡出了大家视野。
毕业后,移居国外的赵灿告诉我,他的确喜欢男孩子,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青春期的他,因为在意人的眼光,陷入长久的迷茫,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性取向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正是我挺身而出,让他意识到,用勇气去对抗和面对,或许会有一些不一样。
这,就是赵灿的秘密。
拎着早餐往回走的时候,我哼着歌,心情大好,忽然在楼梯口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袋子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牛奶骨碌碌地滚了出来,转了好几个圈,停在一双熟悉的鞋旁边。
24.
陈易桉揉了揉我被他撞疼的狗头。
他很快就注意到地上的草莓牛奶。
「赵灿给你买的?」
陈易桉深呼吸,突然冒出一句很不合时宜的话:
「你以前都只喝我买给你的草莓牛奶。」
我敷衍地「嗯」了一声,正准备弯腰去捡,身旁的人语气染了些焦急:
「能不能别喝赵灿买的。」
「为什么?」
我微微眯起眼,审视着陈易桉。
心中却因为亲眼看见他这副吃瘪的样子很想笑。
这个嘴硬又骄傲的少年,好像要装不下去了。
陈易桉好看的眉眼紧绷着。
昔日处处跟我作对的他好像消失不见。
陈易桉不言不语,红透的耳尖却已经胜过千万句告白。
「因为我喜欢你。」
「我一直很害怕把心意先说出口,就会被你看扁,然后你会像丢弃那些前男友们一样,很快抛弃我。」
「我平时嘲讽你眼光不好,不过是气不过自己,怎么就入不了你的眼。」
「喜欢跟你斗嘴、吵架,也是因为我希望自己在你心里是特殊的,哪怕是……更讨厌我一点。」
陈易桉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你一定觉得我这种想法很幼稚对吧?可这都是真心话,我也不想再瞒下去了。」
「如果你实在是喜欢赵灿的话……也没关系。」
「你想不想试试,同时拥有两个男朋友是什么感觉?什么关系我都接受的。」
我惊讶地瞪大双眼。
是我起猛了,还是陈易桉疯了?!
十八岁的他还是那个高岭之花,怎么会有这么扭曲的想法?
「停,打住!这种关系是不对的!」
我企图制止他。
可场面一度失控。
比我高出一个头的陈易桉逼近我,强势地将我困在台阶和扶ŧŭ̀ₓ手之间。
陈易桉垂下头,阳光跳跃在他眉眼。
「只要是跟你在一起,那就是对的。」
Ṱûₑ「宋可露,你不跟我试试,怎么知道我不好?」
那表情明晃晃地写着——
今天这个小三我当定了。
25.
看来,虽然时空改变,但人的性格却是不会变的。
二十五岁的陈易桉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为爱做三」,撬了赵灿的墙角,十八岁的他也走了同样的弯路,不惜把自己脸皮踩在脚下。
「扑哧——」
我没忍住,笑出声。
陈易桉拧着眉。
「你快别笑了,赶紧答应我。你别看我装得挺酷的,其实我紧张得都快吐了……」
——原来,十八岁的陈怡安不死装的时候这么可爱啊。
可爱到让我忍不住想要亲亲他。
我不再犹豫,拉下陈易桉的衣领,在他还处于一脸蒙逼的时候,亲了亲他的嘴唇。
陈易桉的脸红得快要滴血。
「好啊,那你就先当小三,接受一下组织的考验吧。」
我故意逗他,没有解释我和赵灿的关系,也没有说清楚缘由。
因为我知道。
即使是属于不同时空,这里的陈易桉认真又热烈,宋可露也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相处,慢慢解开所有误会,还会比我和另一个陈易桉更早地相爱。
然后, 不再分开。
26.
一阵天旋地转。
眼前的场景迅速崩塌,我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从沙发上撑起胳膊, 我这才发现, 陈易桉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我盖了条薄毯子。
他一直以为我喜欢的另有其人,又怕被我随手丢弃,才努力藏匿自己的爱意, 怕被我发现真心。
殊不知,爱和咳嗽一样,都是难以掩饰的。
听见我这边传来动静, 陈易桉从书桌上抬头,温柔地看向我。
「醒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困, 睡着好几次了。」
「这次又做了什么梦?」
原来往返平行时空几次, 也不过是半天的时间。
「这次没做梦, 反倒是想起来,赵灿前几天给我写邮件了。」
陈易桉脸上的笑容一僵。
我自顾自地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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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在国外遇见了自己喜欢的男孩子, 已经准备结婚了。」
「……什么?」
陈易桉很是吃惊。
距离那场风波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赵灿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性取向, 这也没什么不能告诉陈易桉的。
「赵灿从来就不是我男朋友,当时我是亲了他的脸一下, 可那也是做戏给那些学长看的, 我怕他会被霸凌。」
陈易桉终于明白,这么多年他的心结一直都是个误会。
我想,还有一件事, 必须跟他说清楚。
起身缓缓走到书桌前,我坐到陈易桉怀里,勾住他的脖子。
咫尺间,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
「我从小就没什么安全感。所以, 我谈了很多男朋友, 想得到很多很多的爱,觉得他们不会像爸爸妈妈一样离开我。」
「可我后来才发现, 那些都不对, 也不是我想要的那种爱。」
「我想要的爱人,他会拼尽全力抓住我,不想错过我。」
「而我……也想努力回应他。」
陈易桉怔怔地看着我, 眸光动容。
可我知道, 他一定明白我想说什么。
「陈易桉, 我现在很幸福。」
我仰起头亲吻他的嘴角。
又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聆听那令人踏实的心跳声。
「谢谢你啊,陈易桉。和你结婚以后,我真的很有安全感, 也很幸福。」
心脏某个角落不再空落落的。
我也摆脱了那个没有烟火气的家。
这个属于我的家里,因为有陈易桉在,永远会有一盏为我而亮的灯。
「陈易桉, 我爱你, 也只爱你。」
被我用情话哄得晕头转向的男人已然上头。
陈易桉宽大的手掌垫住我的后腰, 将我整个人抵在书桌边缘,炽热的吻也随之落下。
然后,是他靠近耳边的温热气息。
轻颤却又如此靠近——
「露露, 我还以为自己等不到这句话了。」
「其实我心里早就有你了。」
笨蛋。
我当然知道。
因为,十八岁的陈易桉,已经悄悄告诉过我这个秘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