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后我才看到,陆宴每天都在表白墙上更新舔狗日志。
他拍下我每天送他的早餐。
配文:【舔狗的爱心饲料。】
他偷拍我写日记的场景。
配文:【看,舔狗在分泌爱情多巴胺。】
他哄骗我偷尝禁果,又拍下我的睡颜。
配文:【还没拿下白月光,舔狗牌厨具最好用了。】
我大脑嗡的炸开,浑身的血液冻住。
原来,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丑啊。
我没有哭闹,也没有去质问。
转身把他拉黑删除,用力掰断电话卡,平静地接受了家里安排的出国留学。
1
为了和陆宴考上同一所 top2。
直到高考后我才碰手机。
可眼前的一句句,让我颤得厉害。
【舔狗又在偷看我了,真恶心。】
【这表挺值钱,舔狗送的,半价出,谁要?】
【不知道等舔狗发现这个帖子时会是什么表情,还有点期待了呢。】
……
握着手机的手指节发白,胸口闷得就要喘不上气来。
操场器材室外传来几道的声音。
「宴哥,沈南栀送你的白衬衫质感还挺好的,能送我穿不?」
陆宴踢了一下石子,没好气道:
「舔狗送的廉价货和垃圾桶最配了,哪儿配得上我送人,你自己买去。」
又有人问:
「沈南栀学习好,也还算有点气质,她又对你那么好,宴哥你真没动过心?」
陆宴声音骤冷:
「她长得那么普,在床上还木的厉害,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那人又问:
「对了宴哥,今天班主任发还手机,沈南栀马上就能看到你那帖子了,你真不怕她跑啊?」
陆宴踹了那人一脚:
「我怕她?我还怕她不跑呢,舔狗天天都粘着我,烦死了。」
几人立时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我耳际轰的爆鸣Ťű₇,比屋外的蝉声还要尖锐。
盛夏的热风穿堂吹了进来。
明明热得发烫,我却觉得通体冰寒。
高考前,陆宴每日细心为我补习。
指骨划过稿纸上的每一个字。
我以为,那是他在为我们两个书写未来。
却原来,他只是在为舔狗日志积累素材。
送他衬衫那天,他清冷眉眼透出笑意。
春风吹过衣摆,吹过他凌厉的下颚线。
他说白衣恰少年,他很喜欢。
原来,都是他撒的谎。
所有美好的青春记忆轰然倒塌。
我的指尖越来越麻,耳鸣声轰轰隆隆。
屋外蝉鸣尖锐地撕开烈日。
青春。
骤然死亡。
2
顾不得擦干眼泪,我低头给家里发了消息。
【妈,我答应出国留学,高考志愿我不填了。】
没有去看我妈说了多少开心的话,只愣愣看着操场发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僵硬地回到家。
再打开帖子时,发现帖子已经被删了。
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是陆宴又想到别的办法来羞辱我了吗?
陆宴突然发来消息:
【高考结束那夜是我太粗鲁了,你休息得还好吗?】
一如既往的,少年老成,体贴入微。
我没回。
第二日一早陆宴又发来消息。
【是受伤了吗?我去看你。】
我心中复杂一片,不想见他,回道:
【昨晚睡着了,我很好。】
【你不是晚上还有兄弟聚会吗?你先忙。】
过了一会,陆宴回道:【好。】
我总是先为他考虑,生怕自己惹他厌烦。
在他眼里恐怕又是一桩舔狗笑料了吧。
胸中一口郁气升起。
我立刻起身,将所有有关他的东西收拾到一个箱子。
全部扔进屋外的垃圾桶里。
餐盒、日记、情书、照片、画像,还有各种他送的礼物。
每一样都写满了我的少女心事。
每一样都成了舔狗日志的嘲笑单品。
直刺得我眼睛发疼。
连带着心脏也好似被千万根针扎过。
尖锐地疼。
我终于忍不住扑在床上,出声爆哭。
哭得撕心裂肺。
哭得肝肠寸断。
原来,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啊。
3
我妈的动作很快,留学中介更快。
当晚就联系我让我到中介确认材料。
只是我没想到,会碰到聚会结束的陆宴。
几个少年嬉笑着从会所出来,簇拥着中间的陆宴和沈可清。
沈可清,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一袭白色棉麻裙,温柔可人。
她定住脚步,咬着唇角问道:
「陆宴,你不是不喜欢沈南栀吗?怎么把帖子删了,是怕伤害她吗?」
陆宴单手插兜,语气邪肆道:
「舔狗的感受我可不在乎。」
「本来发帖子也是为了给你出气,要是这么快被她识破,多没意思。」
「反正我手机里有很多她的床ƭű̂₂照,等毕业典礼那天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曝光,不更替你出气?」
沈可清抿了抿嘴:「你真的没喜欢上沈南栀吗?」
陆宴气笑了,不屑道:
「我就算喜欢一条狗也不会喜欢她。」
我的心脏好似被硬拳狠狠击中。
整个胸腔都疼了起来。
原来在他眼里,我还不如一条狗啊。
沈可清面色缓和,问道:
「陆宴,她那天想亲你没亲到是不是?」
陆宴不解地点点头。
会所前的灯光喷泉耀眼夺目,沈可清忽然踮起脚尖。
在陆宴的唇上用力一吻。
很久才分开。
她说:「我的吻技可比她好,你的初吻只能是我的。」
说完轻快地离开了。
陆宴愣在原地。
没有迎合,也没有拒绝。
「快看,宴哥激动得昏了头,连回吻都忘了,白白浪费一次和女神接吻的机会。」
我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被狠狠拧成一团。
让我根本喘不上气来。
十八岁生日那天,陆宴给我布置了九十九支蜡烛,摆成了心形模样。
他说最美好的祝福要送给最美好的十八岁,他希望以后我想起十八岁的生日第一个就想到他。
那天的夜晚天空晴朗,星光璀璨。
昏黄的烛光下,我忍不住踮脚亲他。
却被他躲开了。
他说要等高考以后。
我仔细回想高考后那晚的旖旎和疯狂。
想了很久很久。
唯独没有想到他吻我的记忆。
原来不是他忘记了。
原来不是要等高考以后。
原来他是要把吻留给别的女生啊。
我这才明白。
床是解决生理需求的,吻是要留给爱的人的。
原来床和吻也可以分得这么开。
心口疼得我几乎窒息。
疼得我几乎就要晕厥。
我捏紧了手中的留学手册,狠狠闭了闭眼。
漠然转头。
再没有往回看一眼。
4
我麻木地回到小区,走到楼下。
路灯昏黄。
我不期然撞进陆宴的眸子里。
他家在十几公里外的山庄里,独山独院独栋别墅,是陆家的特权。
我没想到他今晚还会来找我。
他不应该追上沈可清,继续陪着她吗?
沈可清可不住这个小区。
我下意识背过手,把留学手册藏在身后。
「陆宴,你怎么来了。」
他狠狠抱住我,几个呼吸后,单手托起我的下颚。
俯身吻下。
我瞳孔震颤,双目圆睁。
他这是要做什么?
又是什么戏耍我的新把戏吗?
我下意识将他推开,低声叫道:
「陆宴!这是我家!」
他却抱着我死死不放手,声音喑哑:
「栀栀。」
「你的唇,好吃。」
「今晚不回家了,好吗?」
眸色里闪着情动。
原来他是食髓知味了。
但不敢对女神冒犯,所以就来找我这个舔狗厨具泻火。
我抬眸怔怔看他。
睫毛纤长,被路灯投下长长的阴影像是流泪痕迹。
身上萦绕着薄荷香和打印店油墨纸张混合的味道。
清冷又书卷气。
一如既往是我喜欢的样子。
可现在。
我却觉得恶心透了。
胃部陡然痉挛,我险些忍不住吐了出来。
我随口说了个理由就要走。
他愣了愣,眸子里是我看不懂的晦暗不明。
「栀栀,你看到了吗?」
我皱眉,下意识问他:「看到什么?」
他暗自松了口气。
我这才意识到他说的什么,心头郁气加重,我转身就走。
他却生气了,拦住我。
「沈南栀,难得我主动找你,你生哪门子的气?」
我半点也不想跟他说话,没理他。
他气笑了,但声音却柔和了下来: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不该在你家楼下亲你。」
「要是你妈看到了你就直说咱俩在一起了,反正你妈也挺喜欢我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耐心解释:
「我不舒服,想回去睡了。」
他一副大慈大悲放过我的样子,放手让我上楼。
「好好好,你去吧,反正你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Ţü₈」
却在我转身的刹那。
他陡然抓住我的Ṫű̂⁸手腕,皱眉冷声道:
「栀栀,你手里拿的什么?」
「像是留学机构的宣传册?」
5
我死死抓紧手中的留学手册。
另一只手的手机突然弹出消息。
是校园网的通知信息。
我低头要看,却被陆宴猛地夺走。
他抬手要点开锁屏,又猛然停住。
「我忘了我已经……」
他顿住。
我凝眉,凉声问:「已经什么?」
陆宴不自然地笑了笑。
「没什么,我记错了事情。」
他以为我没有看到帖子,所以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我的胃更疼了。
他把手机递给我,轻拍了拍我的头,像每次送我回家和我分别时那般。
「是我不好,你快回去休息吧。」
语气轻柔,俨然一副好男友的模样。
我忍不住想大声问他——
陆宴你怎么这么能演啊?
可胃部痉挛使得我没有一丝力气跟他说话。
我没回他,转身上楼。
回到家,我整个人捂着肚子蜷缩在床上。
眼角止不住地湿润。
他怎么能为了沈可清如此玩弄我?
沈可清的妈妈引得我爸孕期出轨,最后和我妈离婚。
她反过头来却到处宣扬我妈是小三。
说我是小三的女儿。
沈可清也自小就针对我,经常联合其他人对我霸凌。
给我的书包里放粪便。
把我围在放学路上殴打一顿。
又或者到处宣扬我是站街少女。
最后我妈不得不给我转学。
我原以为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可以安心学习了。
却没想到,我唯一喜欢上的男生。
喜欢的却是沈可清。
还要为了给她出气。
骗我感情,骗我身体,把我挂在帖子上羞辱!
他怎么可以这样!
我把头埋在被子里,任由眼泪将被褥浸湿。
快点离开吧。
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再跟他纠缠。
幸好我妈在去年就已经开始准备留学工作。
现在我已经拿到了几所学校的 offer。
只差办理签证和申请宿舍,八月份就可以开学了。
还有五十天,我就可以彻底离开这座城市。
和陆宴再也不见。
6
连着很多天,陆宴每天都约我出门。
我都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拒绝了。
他没有任何怀疑。
他向来认定我非他不可,沈南栀怎么会舍得离开他呢。
直到毕业典礼那日,我不得不跟他碰面。
他穿着我送他的白衬衫,搭配黑色西装裤。
挺拔,修长。
因为要组织拍摄纪念照,身为班长的他没顾上找我。
拍完照,我在走廊等待毕业典礼入席。
却在不远处的媒体室里听到陆宴的声音。
有人问他:
「宴哥,你床照准备好了没?」
陆宴声音清冷:「妥。」
有人讥笑起来:「这下沈南栀可坐实站街女的名声了,可清姐,你就等着看她社死吧。」
啪。
陆宴突然朝那人砸了个东西。
「废话那么多,还不赶紧把校长的 PPT 准备好。」
沈可清突然开口,声音委屈:
「陆宴,你不会后悔了吧?」
「这样做的确有点过分,要不咱们就算了。」
透过窗户的剪影,我看到陆宴揽住沈可清,额头相抵,声音温柔:
「可清,你还是太心善了,她都霸凌你这么多年了,你还为她着想。」
「你要记住,一条狗是不需要被当作人看的,这是她该受的惩罚。」
我的肺腔好似长满了冰泡。
每一次呼吸都好似淬了冰锥一样。
刺得我好疼。
陆宴真是用心啊,还特地把不是本校的沈可清带了进来。
只是为了让她见证我被他们戏耍的场景。
沈可清抬头吻他。
几日不见,他们俩感情发展迅速。
这次,他没有迟疑。
他迅速回吻,吻得深情,吻得拉丝,难舍难分。
我的胸腔被冰锥刺满了伤口。
鲜血淋漓。
连呼吸都带了铁锈味。
疼极了。
7
毕业典礼上,我紧握典礼大堂多媒体遥控开关。
但凡发现不对劲,我立马按关机键。
可是直到毕业典礼结束,曝光照片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就好像,陆宴后悔了一样。
但我知道一定不是。
媒体室里,有人问陆宴:
「怎么回事啊宴哥,我明明拷贝好了,怎么没放出来。」
「宴哥,你不会真对沈南栀动心了,把东西撤回了吧?」
陆宴狠狠踹了那人一脚,声音冰凉:
「瞎猜什么,肯定是电脑哪里出问题了,我怎么可能对舔狗动心。」
另一个人问:
「会不会是沈南栀看到了帖子,对宴哥有了防备,她自己把东西撤回了?你们别忘了,她是组织委员,有媒体室的钥匙。」
陆宴当即否认:「不可能,我已经确认过了,她根本没看到帖子。」
他摸了摸沈可清的头,柔声安抚:
「这次出了意外,等以后,我一定找机会好Ţųₐ好羞辱沈南栀,替你出气。」
沈可清声音清甜:
「没关系,宴哥哥最厉害了。」
我的胃又开始痉挛,恶心得想吐。
我冲进厕所,大口大口作呕。
因为早餐没吃东西,胃里空空。
只吐出来酸水和胆汁。
涩极了。
苦极了。
8
陆宴送走沈可清后,找到了我。
他轻舒了口气,语气讨饶:
「终于忙完了,我可算有时间找你了。」
他像每一次见面时那般,轻轻捏了捏我的鼻子,语气亲昵:
「小栀栀,你说咱们都几天没见了。」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心中好似被一口气瞬间堵住。
上不去。
下不来。
堵得我鼻腔发酸,难受极了。
他揽住我,声音轻快:
「一会我们去游乐场吧,你不是早就想去玩了吗,今天我好好陪你。」
曾经很多次我求他陪我去游乐场,他都说太幼稚,次次都拒绝。
如今他主动提起,却是在这个时候。
我真的很不明白他。
这是又打算在游乐场里戏耍我么?
为了霸凌我的女生,就如此费尽心机的玩弄于我么?
我的心脏好似有无数利爪在撕扯。
疼得我浑身发颤。
陆宴眉眼盈盈,低头看我,邀功似的说:
「怎么样,是不是激动坏了!该不该奖励我一个亲亲?」
他的唇上还残留着沈可清的口红痕迹。
带着独有的香水味。
我忍不住想起他们拥吻的画面。
心脏好似被利爪穿透,溅了满胸腔的血。
我突然不想冷处理了。
陆宴笑得明朗,继续问我:
「害羞了?别嘛,大胆亲。」
我抬眸直直看他,嗓音平静:
「陆宴,那个帖子,我看到了。」
「媒体室里的对话,我听到了。」
9
陆宴浑身震住。
明明盛夏的风燥热至极,他却好似突然掉入寒潭之中。
浑身僵住。
他眸色漆黑,嗓音干涩:
「栀栀,你说,什么?」
我其实很不想再去跟他纠缠的。
我连见他一面都嫌恶心。
可是现在,我满腔怒火,忍不住一字一句地问:
「你发的舔狗日志帖子,还有你在媒体室谋划的曝光床照,这么快就忘记了?」
「陆宴,把我的真心当笑料一样戏弄,好玩么?」
声声如利刃。
好似要将陆宴径直劈成两半。
陆宴定定看着我,眸色晦暗不明。
时间犹如凝滞的河流,他抬手挡住鼻梁和眼睛,在脸上洒下一片阴影。
阳光下的手指白皙晶莹,线条优雅。
指尖却颤得厉害。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道俏丽的声音。
沈可清小跑到陆宴身侧,兴奋道:
「陆宴,我改主意了,我不要你再为了我戏弄沈南栀的感情了。」
「我喜欢你,我要你和我在一起。」
说完,她一边看我一边扬了扬眉。
她是故意的。
故意当着陆宴的面告诉我——
陆宴是为了她才跟我在一起的。
陆宴是专程为了她来戏弄我的。
陆宴喜欢的人,是她。
不是我。
明明我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可现在,我的心脏还是忍不住狠狠一悸。
揪心的疼。
疼的刺骨。
陆宴微微一怔,将手放下,露出一双让人看不清神情的眼睛。
他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缓缓牵起沈可清的手。
声音寒凉似水:
「是,这些都是我做的。」
「但你对可清做过什么你自己知道,做错了事就该受点教训,你没资格怪我。」
「给你三天时间,你给可清道个歉,我对你既往不咎,我们还可以报考同一所大学。」
说完转身,亲昵的拉着沈可清离开。
我愣愣看着他们的背影。
突然自嘲地笑出了声。
直笑得鼻腔酸涩,泪花四溅。
果然啊,陆宴对我不会有一丝丝愧疚之心。
在他眼里,我就是他拿出来讨好喜欢的人的工具。
从头到尾,我什么都不是。
手机亮起,我低头,眼泪啪嗒一声滴落。
晕花了整个屏幕。
许久,我擦干眼泪,看到留学中介发来祝贺:
【恭喜沈南栀同学成功申请宿舍,祝留学快乐。】
夏风吹起,我回头拜别母校。
然后大步大步走出校门,再没回头。
未来没有陆宴,我一定会快乐的。
10
回到家后,我开始做旅游攻略。
午夜梦回时,我还是会想到陆宴,心口止不住的泛疼。
我不能再待在熟悉的地方,我需要到完全陌生的城市,看完全崭新的风景。
做攻略的这两日陆宴一直没有联系我。
直到第三天早晨,他冷冷甩给我一条信息:
【今天是最后期限,别忘了给可清道歉。】
我不想理,把手机扔到一边。
可想到被人冤枉又被人戏弄指责,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拿起手机,一阵输出:
【首先,我从没有霸凌过沈可清。】
【其次,反倒是沈可清处处霸凌我导致我不转校不行。】
【最后,我们分手,以后别联系了。】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很久,却迟迟没有发来消息。
我以为陆宴终于放弃。
他却在晚上突然发给我一条视频。
视频中,他当面问沈可清我说的是否属实。
沈可清看着镜头,信誓旦旦道:
「沈南栀到是会颠倒黑白,宴哥哥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我们学校的任何人,明明就是沈南栀霸凌我。」
「她不肯跟我道歉,还想哄骗宴哥哥凶我,她怎么可以这么坏!」
是了,沈可清有个手眼通天的妈妈,她早就为沈可清遮掩好了一切。
即使现在去问,也根本没有任何人会替我作证。
他们甚至还会帮着沈可清传播是我霸凌同学的谣言。
旁边的兄弟团紧跟着搭腔:
「就是,我们也去打听过了,可清姐句句属实,当初沈南栀把可清姐欺负的可惨了。」
「宴哥,我有个哥们就在可清姐的学校,他说沈南栀转学就是因为霸凌同学被发现,被学校强制退学的,你可别被沈南栀骗了。」
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胸腔剧烈起伏,脸色也开始发白。
我却浑然不知,只愣愣看着屏幕。
镜头里的包厢逐渐安静了下来。
众人看着拿着手机的陆宴,神情紧张。
有人大着胆子问:「宴哥,你脸色好差,是不是我们哪儿说错了?」
沈可清脸色有些难看:
「宴哥哥,你是不是不愿意听我们这么说沈南栀,是不是心疼她了?」
一声冷呵从镜头外传出,陆宴凉凉道:
「我怎么会心疼一个霸凌者,一个心思恶毒的女生。」
我胸口狠狠一刺。
镜头陡然一转,露出陆宴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他眸色漆黑,声音不屑又嘲讽:
「沈南栀你居然骗我,你现在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限你一天时间赶紧过来跟可清道歉,否则,你就别想我跟你报考一个学校了。」
我整个人僵住,连呼吸都好像被堵塞住,堵得我喘不上气来。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又是沈可清带头往我身上泼脏水,她的跟班不遗余力的配合,所有的围观者问也不问就信了,跟着他们一起造谣我霸凌我。
连陆宴也是这样。
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从来不去亲自查证。
他堂而皇之地站在霸凌者阵营,跟着他们一起质问我错没错。
我好像回到了过去被人围着骂小三女儿、骂站街女的时候。
整个身躯的氧气都好似被抽尽,我不可抑制的大口大口呼气。
陆宴抬手摸了摸沈可清的头,语气温柔:
「清清受委屈了,我一定会让她认错道歉,替你讨回公道。」
镜头开始下滑,看不到任何人,可沈可清开心甜腻的声音依旧清晰。
「宴哥哥,你果然最在乎我了。」
就连沈可清亲吻陆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我的呼吸好像忽然停住,胸腔犹如瞬间塞满了沙包,又涨又沉。
沉的我几乎闭气过去。
视频结束,屏幕一黑。
连带着我的世界也骤然一黑。
我彻底晕了过去。
11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妈妈叫醒:
「怎么这么早就睡了?还出了一头的汗。」
我缓缓睁开眼,看到手机亮了起来。
点开,是一封匿名邮件。
【沈南栀对不起,当初你被霸凌却没有一个人帮你作证,没有人替你说一句公道话,身为其中之一的我一直很自责,到现在都过不了心里这关,所以跟你道个歉,希望你能原谅我的懦弱。】
是原先学校的一个同学,不知道是谁。
我立马回复:【你现在可以帮我作证么?】
对面陷入了沉默,再没了消息。
提起来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还是如此啊。
我的鼻腔骤然酸涩,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妈妈声音关心:「出什么事了么?」
鼻腔的酸涩陡然冲顶,我不可抑制的掉落眼泪,扑到妈妈怀里大哭起来。
妈妈就默默陪着我,直到我哭到再没有眼泪,便拉起我去餐厅吃饭。
妈妈做的饭一如既往的卖相诱人,可我却食不知味。
叮咚一声,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
我麻木的点开。
又是陆宴。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没理会,平静的将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吃饭。
过了一会,又连着两声叮咚响起。
陆宴再次发来消息。
【只要你肯认错道歉,你就还是我的女朋友。】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还会跟你报考同一所大学。】
我突然想起刚上高三的时候。
那时陆宴是年级第一,而我却在一百名开外,远不如他。
彼时我已经默默给他带了半年的早餐,他终于开始主动跟我说话。
清冷的眉眼,终于不再让我有疏离感。
后来他对我的态度越来越Ṭűⁿ和煦,还主动帮我补习功课。
为此我窃喜了很久,以为自己的暗恋终于要有一个好的发展方向。
快高考的时候,他说:
「沈南栀,你要是考到七百分,无论你去哪țű̂⁵所学校我都跟着你。」
那天我激动的一夜没睡,以为这就是他的表白,以为他也满心满眼都是我。
直到我看到舔狗日志,我一一翻到对应的时间节点。
主动跟我说话那天,他在贴子里说:
【舔狗果然是只好狗,只要主动理她一下,她的眼睛都亮了。】
提出要给我补习功课那天,他偷拍下我写日记的场景,配文:
【不过是单独相处了一会,舔狗就分泌爱情多巴胺了,真廉价。】
承诺要报考同一所大学那天,他说:
【说要跟她上一所大学,舔狗还真信了,真蠢,恶心蠢人。】
而每一条日志下方,都有沈可清的点赞。
我就好像一只被人调教的狗一样,专供沈可清玩赏。
我定定看着手机里的信息。
握着筷子的手止不住的发抖,大脑嗡嗡作响。
假的!都是假的!
陆宴仗着我的喜欢又在玩弄我的感情!
他又在拿我当狗一样逗沈可清开心!
我猛地拿起手机,点开陆宴的好友信息。
拉黑,删除,用力掰断电话卡。
干脆,果断,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12
还有三十天就要开学了。
三十天后我就能彻底远离这个地方,期间我只想到处走一走。
但因为还要等待签证,我没有走远,只在附近的城市散了散心。
自从拉黑删除后,陆宴也没再来找我。
过了一段时间,那封匿名邮件又回了我一次。
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我没再理会。
填报志愿那天,团支书来统计同学们的填报学校。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我:
【你真不填志愿了么?真不打算和陆宴上一个学校了?】
我回的平淡:
【嗯,还请团支书帮我保密,我不想任何人知道我的去向。】
团支书叹了口气,发了个郑重点头的表情包。
尽管我已经拉黑了陆宴,可陆宴报考京大的消息还是从同学们的朋友圈传到了我这里。
评论里,同学们议论纷纷:
【陆少从不发朋友圈,更别说让大家转发了,看来陆少这次是真开心啊。】
【你们听说没,陆少和外校的一个女生在一起了,天天发朋友圈秀恩爱。】
【是啊是啊,我还在游乐场碰到他们了,郎才女貌别提多般配了!】
尽管早就料到了陆宴和沈可清会在一起。
可亲眼看到他们的消息,我还是忍不住心脏一悸。
钝痛感慢慢荡开。
我捂着胸口,不断的对自己说——
这只是人性的正常反应,不代表任何意义。
没关系的,时间会抚平一切伤痕,以后就不会再难受了。
我低头看了看日期。
还有十五天,很快我就能离开这里。
13
又过了几天,班里决定在教室里组织一次毕业聚会。
团支书联系到我的时候,我正在湖边野营。
她问我要不要来参加,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她还是劝道:
【以后大家各奔东西,估计也不会再见面了,最后一次相聚,就当是和自己的青春告个别,一起来吧。】
【实在不方便的话,到时候我给你打掩护,你提前离开。】
想到我努力奋斗过的教室,曾经一套套写不完的试卷,以及最后 715 分的成绩。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同意了。
无关其他,我就想跟曾经拼尽全力努力的自己好好告个别。
进入教室的时候,大家已经到了。
看到我的到来,众人明显一愣。
等到班主任致词结束离开后,大家开始议论起来。
「她怎么好意思来啊?不是已经知道自己被挂表白墙了么?」
「舔狗嘛,最会自我攻略了,肯定是放不下陆少所以又厚着脸皮来求和了。」
「沈南栀在外校霸凌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现在还想抢妹妹的男朋友,她怎么有脸的?」
「听说沈南栀成绩也上 700 了,不知道她报哪里了,我问团支书她还不跟我说。」
「能去哪啊,肯定也是京大呗,别忘了她可是舔狗,舔狗肯定是跟着主人走哈哈哈。」
众人心照不宣的嬉笑起来。
尽管我的性格有些孤僻,但我从未得罪过班里的任何人。
可他们却依旧如此轻易相信谣言,对我非贬即损。
本来已经归于平静的心情,又开始下沉。
陆宴面色不虞,大家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走到我面前,问我:
「为什么把我拉黑?」
尽管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见到他的一瞬,我还是心脏一紧。
我压住不适,回的平静:
「我们分手了。」
他抿起嘴角,眼里是我看不懂的涌动。
他就这么僵持地站在我面前,不言不语。
我抬眸直视他:
「听说你和沈可清在一起了,恭喜。」
他的眸色掀起一阵波涛,声音骤冷:
「呵,要我谢谢你么?」
心脏一痛,我低头没理会。
他却不肯放过我,声音骤大:
「沈南栀,你上学的时候霸凌同学,就一点悔改之心都没有么?」
周围的同学跟着一起指责我,语言难听至极。
我猛地站起身,大声道:
「我没有!」
沈可清突然出现,理直气壮道:
「霸凌者怎么会承认自己霸凌呢?坏人怎么会承认自己有错。」
她后面跟着她的跟班。
「就是!我们可以作证,就是沈南栀欺负我们可清的,她往可清的书包里放粪便,还把可清拖到厕所里泼冷水!」
「我也可以作证!她不仅霸凌同学,还是站街女,表面上是努力学习的书呆子,背后却是金主的小母狗!」
全班所有人都朝我偷来异样的眼光。
甚至有些男生看我的眼神都奇怪了起来,好似要将我扒光。
陆宴突然怒吼:
「拿不出证据就造黄谣,信不信我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
14
众人一顿,那人吓得赶紧闭嘴。
沈可清适时扑到陆宴怀里,委屈巴巴:
「宴哥哥,你说过要让沈南栀跟我道歉的,现在不正是时候。」
陆宴没有推开,反而抱得更紧。
他转头看我,语气逼迫:
「沈南栀,你只要道歉,往事就一笔勾销,我敢承诺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提起这些事。」
其他同学齐齐喊着:
「道歉!道歉!」
我定定看着陆宴。
他不仅对将我挂在表白墙的事情闭口不谈,没有丝毫抱歉。
还要逼着我对霸凌我的人,当众认错道歉。
让我受尽众人指摘。
我想起高一时,我被沈可清反锁在市游泳馆的更衣室。
暴雨夜,游泳馆全面停电。
逼仄的黑暗里,被沈可清踩伤的手腕隐隐作痛,我蜷缩在储物柜的缝隙发抖。
我以为我就要这样挨到第二天早晨保洁上班。
突然一束光亮透过缝隙照来。
陆宴犹如神袛,降临到凡世救我于黑暗。
我以为他是我的救赎。
我转到他的学校,一步步靠近他。
可到头来。
戏弄我的是他,背叛我的是他,对我伤害最大的,也是他!
是我,瞎了眼!
我深吸了口气,平静了许久才缓缓走上讲台。
没有人知道。
第二封匿名邮件除了那对不起三个字,还有一个附件。
里面全是沈可清霸凌我的监控视频。
当初屡屡出现故障的监控,不过是学校包庇沈可清的把戏。
陆宴皱着眉看我,满是疑惑。
我看向众人,大声道:
「我根本没有霸凌过任何人,我才是那个受害者。」
「沈可清除了一张嘴还有什么?可我手里,全是证据。」
我将手机投屏到多媒体上,一一播放监控视频。
往书包里扔粪便的人,是沈可清不是我。
把人拖到厕所里霸凌的人,是沈可清不是我。
她在放学路上拦住我扯坏我的裙子。
到处跟人传扬我是站街女的谣言。
……
全部都是沈可清的所作所为。
大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沈可清满脸臊红,不知所措。
陆宴犹如一根钉子,定在了原地。
手机突然叮咚一声,弹出一条消息:
【恭喜沈南栀同学签证通过,祝你在耶鲁学业顺利!】
有人惊呼:
「沈南栀竟然被耶鲁录取了!她没报京大?」
15
从视频播放开始,陆宴的眸色从震惊,愤怒,又化作浓浓的懊悔。
再看到签证消息的一瞬,他直直看我,瞳孔震颤。
我没理他,径直离开,却被他一路追到校门口。
他扣着我的手腕,声音发颤:
「栀栀,对不起。」
「对不起……」
巨大的悔恨犹如浪涛一般要将他吞没,令他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眶极红,眼泪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泪来。
我努力抽回自己的手,不想再纠缠。
可他却死死扣住,根本不给我一丝挣脱的机会。
他强迫自己深呼吸,须臾,终于找回声音:
「栀栀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
「真的很抱歉,我不该发那个帖子,更不该戏弄你的感情。」
他的声音陡然哽住,又强自镇定:
「你什么错都没有,可我却伤害了你,真的对不起。」
我平淡地看着他,无悲无喜。
我原以为当我收到他的道歉和懊悔。
我的紧张会一下子轻松下来,我会彻底放下对他的感情。
可当我真的面对此刻时,我才发现。
早在他对我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时,我就已经彻底放下他了。
现在的我,只有一片平静。
我点点头,嘴角甚至挂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像是一种仪式:
「我知道了,那我们就此告别吧。」
陆宴还是不肯松手,他问我:
「为什么没去京大,你说过最想去京大的,你答应过我们要上同一所大学的。」
我微微皱眉,声音平淡:
「陆宴,你是不是忘了?你在舔狗贴子里说你是骗我的啊?」
陆宴顿住。
他的手缓缓松开,眼睛里有羞恼有愧疚有不甘,还有害怕恐慌。
我不懂,他又不喜欢我,他怕什么?慌什么?
但无论如何,都跟我没关系了。
我走了几步,还是回头朝他挥了挥手。
「再见了陆宴,祝你未来前程似锦。」
盛夏的杨柳树茂密翠绿。
白衣少年挺立在翠色之下,眸色晦暗不明。
他扯起一抹尽量好看的笑意,朝我点了点头。
「你也是。」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转头离去。
我又看了眼母校。
而后转身离开,再没往回看。
16
开学前最后的日子里,我报了警。
我将一切证据交到警察局,让社会掀起巨大的舆论。
沈可清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受尽网友的唾骂。
她的母亲无论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当我的妈妈得知这一切后,抱着我哭得不能自抑。
无比自责自己没有及时发现我被霸凌,问我为何不告诉她。
因为我不舍得。
我和我妈都对付不过沈可清母亲的势力,我不舍得她也跟着我受尽精神折磨。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这些日子里,我再也没见过陆宴。
只是隐约感受到,网上舆论这么大,背后定有更厉害的势力在引导。
不过,我已经不关心了。
距离开学还有一天的时候,我还在露营基地露营。
不期然的遇到了陆宴几人。
他们在旁边的度假村游泳,恰好就在我房车的背后。
有人问他:
「宴哥,你要是放不下沈南栀就去找她吧。」
陆宴沉默不语,没有理他。
气氛有些尴尬,另一人立马锤了那人一下:
「瞎说什么,堂堂陆少怎么可能真看上一个普女。」
啪。
陆宴摔碎了手中的酒杯。
怒吼道:「都给我滚!」
我安静地收拾自己的行李,心中平静无波。
过了一会,陆宴接到一通电话,他开了免提。
「陆少,你让我查的航班信息已经发送到您邮箱了。」
陆宴猛地起身。
他收起手机,大步流星离开。
开学出国那天,我在候机大厅和妈妈拥抱告别。
哭得泪眼盈睫。
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陆宴的身影。
等我仔细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到底是真的喜欢过,我偶尔还是会想起他。
踏上飞机的那刻,我深呼了一口气。
从此以后。
我和陆宴,是彻底结束了。
17
到了耶鲁,我顺利开始我的大学生活。
有些坎坷,但总体还算顺利。
我沉迷研究,沉醉于实验室,颇有些成果。
也交了很多来自世界各地不同文化背景的朋友。
在极其友善的小圈子里活的滋润多彩。
闲暇之余我就到世界各国旅游。
整个人都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不再孤僻,不再静默,自信大方,绚烂阳光。
很多年我都没再听到陆宴的消息。
直到曾经的团支书林佳来耶鲁做交换生。
她和我闲聊时,提起过往:
「你那时走的决绝,都不知道沈可清后来有多惨。」
「他们和陆氏集团合作的项目被对家抢走了,硕大的投资化为泡影,后来他们知道原因出在沈可清身上,压着沈可清跟陆宴道歉,你猜陆宴怎么说?」
我吸着吸管,没有说话。
她继续道:「陆宴说她们一家都欠你和你妈一个道歉,他们要找的人不该是他。」
「后来你爸压着他们母女去找你妈,直接被你妈打出了家门,这事儿还上了新闻呢。」
这个我知道。
去年过年我没回家,我妈还跟我吐槽过,说不知道我爸发什么神经,竟然一家子来跟她道歉,被她叫保安叉了出去。
她继续道:「现在沈可清他们家是彻底不行了,我看用不了几年就会被陆氏收购了。」
她顿了顿,小心地看了我两眼,还是问道:
「我看着你在陆宴心中的重量实在是不轻,你真不打算复合了?」
我低眸喝着饮料,须臾,摇了摇头。
「他怎么样都已经跟我没关系了,我早就放下了。」
「何况……」
我顿了顿,朝窗外来接我的漂亮学弟招了招手。
脸上无意识地挂上了笑意:
「我早已经开始新生活啦。」
我跟林佳告了别,转身的时候,听到她一声叹息:
「可惜了。」
我笑了笑。
没掀起一丝涟漪。
18
大四毕业后,我选择了回国工作。
我签了生物制药公司的实验室,带领实验小组研究新型抗癌药物。
很幸运的是没多久实验室就招到了一笔非常大的投资。
签合约那天我才知道。
投资人是陆氏集团现在的掌门人——
陆宴。
总监向他介绍我的时候,他淡淡点头,好似与我从不认识。
他瘦了。
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
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挺拔修长。
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举手投足都异常成熟稳重,已经完全看不到高中时期的少年气。
听林佳说过,陆宴自上大学后便愈发冷清。
一边修读金融和法律的双学位,一边逐步掌握陆氏集团的话语权。
不谈恋爱不娱乐,不近任何女色。
甚至有人传言他改了性向,开始喜欢男的。
签完合约后总监让我送陆宴离开。
电梯里,他主动开口:
「不确定是否会给你带来不便,我就没和你们总监说我们认识。」
我笑着回答:「没关系,你说不说都可以。」
电梯又陷入沉默。
我主动开口:「好久不见,看你一切顺利,很替你开心。」
面色从容,声音平和。
陆宴的喉结不自觉一动,眸色里显而易见地荡起了暖意。
「谢谢。」
「没想到你还会关注我。」
我回的坦然:「毕竟是老同学,多少还是会听到些消息。」
因为放下,所以坦然。
我以为他也和我一样。
可他却眸色一沉,浑身一片冷意。
须臾,他又恢复到礼貌得体的样子。
快的好像那一瞬的不虞只是我的错觉。
将他送出大厅时,他猛然转身,说要请我吃饭。
我摇摇头拒绝了,「今天要早点回家,陆总下次再约。」
此后几乎每天,陆宴都会到实验室报道。
有时是请大家喝奶茶。
有时是询问实验进度。
有时就简单地坐在实验室外的休闲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处理公务。
每一次相遇,我都会很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他似乎ƭů₀很受用,每一次嘴角都会挂上笑意。
他的助理说,陆总这段时间笑得比这四年加起来都多。
我没当回事。
我倒是无所谓,看在他投资这么多钱的份上,他只要不影响我工作,愿意干嘛就干嘛吧。
实验室其他同事开始打趣,问陆总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我笑着摇头,一一解释我们只是高中同学,即使他对我有些关注也只是因为老同学的缘故。
陆宴的身体一僵,眸色有些低沉。
情人节那天他再一次约我单独吃饭。
因为日期特殊,我还是客气地拒绝了。
陆宴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本来还在美国读大四的学弟许嘉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捧着玫瑰花闯入我的视线,声音清澈如水:
「栀栀,看到我惊不惊喜。」
许嘉霖一直在追我。
而我害怕最后一年的跨国恋没有好的结果。
惧怕开始,一直没有答应。
许嘉霖温柔地环抱住我,开心的说:
「栀栀,我好想你啊。」
一边还蹭了蹭我的颈窝。
酥酥麻麻,让我心弦一颤。
许嘉霖长得极其漂亮,像是漫画里的花美男。
偏偏性格还极好,阳光开朗大男孩。
极其热爱生活,总是能激发我的热情,和他待在一起时总是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
距离毕业时的分别已经有几个月了。
他的突然出现才让我意识到,我有多想他。
这么多天在实验室不分日夜的工作。
何尝不是害怕自己因为想念而情绪低落所作出的逃避行为。
这一瞬间,我忘记了自己深处哪里,忘记了身边还有很多同事。
我用力的抱住许嘉霖,泪水夺眶而出,声声委屈:
「阿霖,我也好想你。」
同事八卦的声音响起,我这才意识到陆宴还在一旁。
他脸色铁青,浑身发冷。
定定看着我的额头,许嘉霖刚刚吻过的地方。
同事问我:「你男朋友?好帅啊。」
我笑着点头,许嘉霖激动地抱起我转圈圈。
陆宴却好似被什么刺中,面色一痛。
他抿了抿嘴角,喉咙一哽,没说任何话转身就走。
后来陆宴再也没来过实验室。
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19
半年后,许嘉霖毕业回国。
他凭借出色的才华和极好的家世背景,迅速在国内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画廊。
没两年他就打出了自己的名气,成为了享誉国内外的知名画家。
后来两家都开始催婚,我和他便水到渠成地结了婚。
一年后,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许家很是疼爱这个孙女,为此还送了我一套别墅,仅仅只是想让孙女多在许家呆上几天。
陆宴和沈可清彻底消失在了我的世界。
我看着眼前被爷爷奶奶捧在手心的女儿,一脸笑意的许嘉霖。
眼角不自觉挂上泪意。
年少时的艰难总会过去。
时光荏苒。
有些人会失散。
有些人,终会相逢。
(正文完)
陆宴番外
陆宴幼年期时,唯一的女性玩伴是沈可清。
青春期时,第一次梦遗的对象也是沈可清。
他下意识认为他喜欢沈可清。
后来沈南栀转到他的学校,沈可清找他哭诉沈南栀对她的霸凌。
他想也没想就信了。
有兄弟提议以玩弄沈南栀的感情来报复沈南栀。
放平时,他报复人绝对不会这么迂回。
这次不知怎么,他就答应了。
他一边接近沈南栀,看沈南栀一步一步踏入自己的温柔陷阱。
一边在校园网上发布舔狗帖子。
每次写下那些夸张的文案时,他都有些不忍。
可是看到沈可清点赞,看到沈可清哭着说自己被霸凌出心理阴影时,他又迅速坚定立场。
他以为,他只是伸张正义而已。
一切都是做戏。
每一次心脏跳动失常时,他都反复这样告诫自己。
直到高考后沈南栀拿到手机那天,他突然就慌了神。
他下意识就删了帖子。
他对沈可清说,这是为了继续报复沈南栀。
可只有他自己明白,他那失去节奏的心跳,早就违背了初衷。
只是他不愿意承认。
他怎么会喜欢上一个霸凌亲妹妹的人呢?
他不可能喜欢上一个这么恶毒的女生。
他喜欢的是沈可清。
但是那天沈可清吻他的时候,他的身体却抵触的厉害。
他去找沈南栀,刚一见面就迫不及待的吻了上去。
直到沈南栀的味道彻底淹没掉沈可清的。
他才满意。
少年时期的陆宴不知道,此时他早已深深爱上眼前的这个女孩。
他以为他对她只是有了一丝普通异性之间的好感。
他觉得自己病了,竟然对一个坏女孩有了好感。
他固执地在背后否认自己的感情,固执地谩骂沈南栀的恶毒。
固执的,不拒绝沈可清的亲密。
哪怕沈南栀当面戳穿他的谎言,告诉他,她知道了一切。
哪怕彼时他的三魂六魄已经失了两魂五魄,心脏骤停瞳孔紧缩。
他还是不愿意承认。
他的教养他的三观他的骄傲都不允许他喜欢上一个恶毒的女生
直到,沈南栀当着他的面,放出沈可清霸凌她的证据。
他才发现, 他的坚持竟然那么可笑。
不,可笑的是他自己。
他恨不得上前抽死沈可清, 质问她, 怎么敢的?怎么敢骗他!
可下一瞬, 他就看到了沈南栀被耶鲁录取的信息。
他的震惊, 他的愤怒,被巨大的恐慌统统淹没。
他慌不择路地追上沈南栀。
慌不择路地死死扣住沈南栀的手腕。
慌不择路的道歉。
哪怕自己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他还是强逼自己平静下来, 跟眼前的人认错,道歉。
他想挽留, 想让她原谅,想告诉她, 他喜欢她,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可沈南栀那句他不是在舔狗帖子上写了是骗她的么?
突然就击溃了他的所有自信。
他那么肮脏, 那么卑劣的伤害了一个曾经满眼都是自己的女孩。
一个被霸凌得不得不转校, 内心脆弱不堪的女孩。
他有什么资格求她回头看他。
他才是伤害沈南栀最深的那个人啊。
那一刻,陆宴的整个世界都黑了。
后来,他像个偷窥狂一样,暗地里观察着沈南栀的一切。
甚至为了打探沈南栀在耶鲁的生活, 一手促成了团支书林佳的交换生项目。
他第一时间就知道有个学美术的学弟在追求沈南栀, 而沈南栀也似乎没有抗拒。
他嫉妒的几乎要发疯。
但他不敢冒然出现在沈南栀面前。
直到沈南栀毕业回国,他安排人引导沈南栀签约那家实验室, 又立马投资一个亿。
他才终于有了和沈南栀光明正大见面的机会。
但是他不敢冒然表露心迹, 他想慢慢追求她。
他以为,沈南栀对他已经没了抗拒和抵触,他就有机会。
直至许嘉霖回国,沈南栀当着他的面和许嘉霖亲热, 当着他的面对大家说,许嘉霖是她的男朋友。
把他的自以为是, 把他的自信, 把他的勇气——
摔了个稀巴烂。
他终于意识到,他早就弄丢沈南栀了,他根本没有机会了。
这一年, 陆宴二十八岁。
也是沈南栀的二十八岁。
沈南栀已经结了婚,而陆宴仍是单身。
沈南栀的婚宴也邀请了陆宴,他也去了。
那天沈南栀一袭新娘旗袍,衬得她十分明媚好看。
美的像是一副流动的画。
他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
他怕自己忍不住当场抢婚。
怕自己压抑不住内心的占有欲, 压抑不住内心的阴暗。
怕自己忍不住要把沈南栀囚禁在自己身边。
折断她的翅膀, 永生禁锢。
但是沈南栀眼睛里的幸福真的好耀眼啊。
他突然想起高二那年, 他主动跟沈南栀搭话, 沈南栀的眼睛刹时明亮的样子。
比现在还要耀眼。
心脏的钝痛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凌迟。
将他一片一片削得只剩下一副空皮囊。
新娘新郎敬酒时,他垂着眸。
直愣愣看着沈南栀手中的酒杯。
轻轻一碰,声音冷静:
「恭喜。」
只有他知道, 自己差点就咬碎了牙。
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开始动心的呢?
他想起那天在游泳馆的更衣室, 听见女室传出抽泣的声音。
他打着光, 找到了储物间的沈南栀。
一脸苍白的沈南栀像一只脆弱而倔强的蝴蝶,轻轻落在了他的身上。
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那一刻,他的心脏空了一拍。
敬完酒, 他立刻离开了婚宴。
回眸遥看一对新人。
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那本来应该是他和沈南栀的。
他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得不可自抑。
(全文完)